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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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己经调整好了心态,全部全部。

我不语,却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他问,低语在我耳畔,带来酥麻的感觉。

我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于黑暗中仿佛就能洞穿我。

我轻轻低下头,笑容变得越来越涩。

我不过是想起初见时,那人曾用冰冷的语声在我耳边说,“你要牢牢记住朕的名字——夏侯君曜。”

浮华过后,剩下的只有苦涩。他带我上天堂,让我体会飞翔的美妙感觉,

我们爱,在欲孽纠缠与梦魔撩乱间。他推我下地狱,让我体会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我踏着满地落樱,厮杀独自承受着生死两重天的怨恨。

易子昭看着我,霸道又坚决的抬起我的下巴,印上冰冷的唇,“清尘,你要的,我都给你。”

他在我耳边低喃,用柔软湿润的舌描绘着我唇。

这是许诺吗?怎么我却闻到了告别的味道。

“臣妾什么都不要。”我嘶声道,企图后退,却被他抱得更紧,他手臂的力量丝毫不减,让我怀疑他是否病中。

他的吻,随着我的逃避而愈演愈烈,我几乎偿到了血腥的味道,唇畔传来的痛楚让我不禁皱了眉。

“都给你,你能不能永远记住朕。”情到浓时,他低沉的男性嗓音显得有些嘶哑,寸寸舐咬着我的脖颈,引起我更多战栗。

原来,这就是他的要求,他让我像记住夏侯君曜一样牢牢记住他。

这个要求多么简单,可是我却不能答应他,记住他,是潜意识里的一种爱。

我所有谎都能撒,就是不能给他爱的许诺,这种许诺有时候是残忍的,会让人丧命。

“说话,我要听你的回答。”他从我颈间抬起头,紧紧贴着我的脸,他温热的气息扑到我脸上,一片焦灼。

“好好的,干嘛说些不吉利的话。”我笑着道,下意识的回避他的目光。

他固执又坚决的转过我的脸,目光直视,“回答朕。”

我躲避不了,只能迎上去,“会…我会记住皇上。”

我成全了他,他却摇头,“不…,朕要你记住的是易子昭。”

易子昭,徒然提起,竟让我有点陌生,这个名字,仿佛己经淡化了很久了,我记住的只有那个冰冷无情的帝王,他强暴我,用他自己的方式让我爱她,宠我,又伤我…

而易子昭,早在宫倾之日的某个夜晚,就化成了清风,抽离了我的记忆。

我的眼中,只有仇恨二字,恩情早己不复存在,那些往日温存的瞬间也如泡影般消逝。

“皇上,不就是易子昭吗?”我笑着道,仰头看向他。

他亦直视我,明亮的眸子在深夜里熠熠生辉,直射出冰冷的光,深深刺到我心上,他恨我,又爱我。

他不再说话,低头吻下来,用行动来表达内心挣扎与愤怒。

我静静躺在他身下,感受着他的狂乱与放纵,身上的某个地方,被他揉痛了,咬破了,他存心想要惩罚我,用一个男人的方式凌架于我之上,忘了降落在身的病,忘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或许,他也是想逃避的。

他的手,苍劲而有力,紧紧抓住我柔软的身子,一寸寸凌迟,直到落下般般血痕,我不语,连呼吸都忍着,平静安祥的脸,仿佛是在用心体会这种痛。

寂静空瞑的夜,月色薄凉,月夜轻狂,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躯因情欲太盛而冒出细细汗珠,凉风破窗而入,透过轻纱帷幔,冲撞过来,击醒我所有模糊的意识,我浑身打了个激凌,体验着冰与火的极至快感的同时,清醒了。

欲与孽,恩与怨,过与惩,都在他挺身而入的那一刻,更加鲜明,让我无法忽视的凌利与冰冷,足以在心上划出深邃而刺目的裂纹,分明了彼此对立的状态。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朕一定不会靠近你。”他低沉的嗓音,醇厚好听,掺杂着因碰触而引发的喘息,断断续续。

我微笑,灵魂在那一刻漂泊无依,“如果可叹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进宫。”

我的声音微弱,随着他越来越快的速度而渐渐湮没,因为太过短暂与轻柔,我怀疑他没有听到,直到我开始忍不住战栗,轻吟出声,用尖叫来减低体内欲望的冲击时,他却笑了,极轻微的一丝笑,带着冰凉错觉,缓缓荡入我耳中。

“至少,朕在床上不输他。”

激情余韵瞬间退却,我冷笑又苦笑,这个邪恶的男人。

翌日一早,我按品大装,着五彩翟纹袆衣,朱色罗凤裐衣,手执皇上圣旨,由两名宫人掺扶着,缓缓登上一顶曲橼九凤朝圣无屏罗帷。

“起轿…”随着内侍一声高呼,轿子稳稳抬起。

明黄升龙蟠,山河五色帜,御前侍卫执仗而立,当先开道,随侍宫人敛襟颔首,侍辇而行,浩浩荡荡队伍从广濪宫出发,往紫金鸾殿驶去。

我坐在轿子里,头一次体会到了万人之上的的优越,所有人都对我俯首,所有人都敬畏我,而这潢潢仪仗,分明就是圣驾,我——郁清尘,一个庶出的女儿,一个小小的后妃,居然登了上朝堂,代表着皇上传旨,这一切听来是多么的另人匪夷所思,可偏偏就是事实。

一道圣旨,内侍可传,别人可传,在明令禁止后宫摄政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让我来传这首旨,事情不大,但却足以让我的地位从后位蔓延至朝堂之上。

冥冥之中,是谁清醒了知觉,又是谁犯了次傻,都无从追究。

凉风吹来,阻断了思绪,我深深呼了口气,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清晨的的空气另人心旷神怡,我不禁闭了眸。

到了正殿,轿子缓缓落下,我由宫人左右掺扶着进了殿,手里高擎皇上圣旨,众人看到皇上轿子,以为皇上今日上朝,都期盼着朝外望着,见到我,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四下议论声起,我踩着这些人的低语,脸上神色不惊,缓缓步上台阶。

文武百官一时愣在那里,直到内侍高呼“圣旨到——众臣听旨时!”他们才恍然回过神来,屈身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夷然立在万人之上,受文武百官朝拜,然后,樱唇微启,清冷语声从唇畔缓缓溢出,灵脆动听“皇上龙体抱恙,由本宫代为传旨,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我抬手将圣旨交给一旁内侍,他躬身接过,向前两步喧道:“奉天呈运,皇帝诏曰:朕抱病习未,全由韦丞相一人操劳国事,念韦相年事己高,力不丛心,今日起由左相文宗清协助一起理政。

一一钦此。”

文相脸上惊诧犹自未退,闻言又是一惊,直觉得抬起头来,刚好对上一双美丽的凤目,他忙又低下头去,心跳己然加快,咚咚雷人。

喧完旨,众人再次山呼呼万岁。

我不动声色的笑着,轻轻转了眸光,落到韦相身上,“韦大人,皇上近来身子不适,想要安心养病,这朝中的事就有劳你和文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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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袆翟、称中宫者——《隋书》。

韦丞相早己对我积怨己久,现在听闻是皇上亲自下旨要罢手不理朝政,全权交由他们处理,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与文丞相对视了一眼,显得有些不屑。

文相低下头,对他俯了俯首,没有说话。

这二人的关系,看来是不大好了,我心中轻笑,脸上平静无波,转身看向文丞相道:“文大人,”

他这次深深低着头,再不敢觊觎凤颜,“臣在。”

“早就听闻嫿贤妃有一位忠国忠民的好父亲,这次皇上圣旨降恩,可见重视,以后,你就跟韦大人一起同心协力,为殇未朝的江山而效力,你可愿意?”

殇国夫人当堂夸赞,他何等荣贵,连忙俯下身子,对我行君臣大礼,“臣…愿意。”

这一拜,让我眸中笑意加深,目光带几分赞许,笑着道:“平身。”

他无疑是带了个头,我扶他上位,他许我地位,一切尽在不言中,只一个眼神的交汇,足矣。心思细密,眼明伶俐的人立刻便形成了势力,不约而同的对我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殇国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些人当中,也有几个不愿意的,最后,见大多数都俯下了身子,于是也随众人一起俯身参拜。

当朝而立的女子,俨然是一个幅千百年来都不得见的丽景,太后执政多年,历来,也只在帘后旁听。

我端端站在那里,任君臣行礼,三呼千岁。

正是这声千岁,让我由深宫转自朝堂。

听着这声呼声,我突然间觉着,我取代的不仅仅是皇上,还有皇后,可是那个看淡尘世的女子,在乎的却不是地位,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下了朝,回到广濪宫,我便吩咐宫人备水沐裕,在臀复沉重的礼服重压下,我额上,身上全都是汗水,粘腻的感觉十分不适。

“皇上醒了吗?”我问,一边向里走去。

“醒了,皇上今天的精神见好,已经能下床了。”

“哦,是吗?”我不禁惊讶,加快脚步向里走去,进了寝宫的门,就看到他迎着风站在窗边,病了几日,他身子显得单薄了些。

苍白的容颜似曾相似。

“怎么刚刚好点,就站着吹风。”我嗔怪的道,将一件外袍披到他肩上。

他轻笑,转身看着我,“七月天气,哪来的风。”

“有的。”我固执的将外袍为他披上。

“都处理好了吗?”他问,将幽深的目不流连在我脸上,来来回回,一丝不苟,不放过我每丝反应与表情,仿佛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我脸上平静无波,唯眸中有丝浅浅笑意,“嗯,文大人十分感恩,百官也十分赞成,直呼皇上英明,还祝皇上早日康复。”

我说得缓慢,无懈可击,他轻笑,淡淡笑意浮上眉梢眼底,“主意是你出的,这份英明该是你的才对。”

他脸上没有一丝嘲讽,真诚的无以覆加,可我还是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觉垂了目光,笑着道:“臣妾怎么敢跟皇上邀功。”

可能,是心虚罢。

他只是看着我笑,不再说话,我被他看得浑身发麻,“皇上,臣妾先下去将这身朝服换了。”

“嗯,去罢。”他轻声道。

我转身下去,逃也似的,再待半分钟,我想我脸上的伪装一定会在他面前崩塌。

***

我脱了所有衣服,坐在热的泉水中,轻轻闭着眸,任水流冲刷过身体,洗去纤尘。

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带来香味,清新的味道让我暂时心如止水。

难得的舒适与平和,心中所有杂念都抛开。

以为可以清静,却只是幻想而己。

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夫人,奴婢是舞云。”

她走至门口,被几个宫人拦下,我曾吩咐过不准任何人入内,她站在门口唤我,“夫人,奴婢有重要的事跟夫信禀报。”

“让她进来。”我冷,缓缓睁开眸,手指从水下慢慢抽出,拈了水面上一朵百合放到鼻下轻嗅,不同于玫瑰艳丽,它的香是矜持的。

“请夫人恕罪,奴婶冒昧了。”她屈身跪到我身后。

我心里己猜到了三分,冷冷的开了口,“说罢,什么事。”

“这一次,请夫人一定要帮忙,不然皇后娘娘就死定了。”她带着哭腔道,未语泪先流。

我转头看她一眼,平静的眸中全是冷漠,“皇后娘娘东窗事发了对吗?” 她一怔,惊讶的抬头看我,“难道夫人知道?”

我冷笑,将手里的花远远的抛到一旁,“从前,本宫问你时你不愿多说,现在,无可挽回了才来找本宫,不是

吗?”

我挑眉看她,唇角慢慢绽出一抹妖冶笑容。

她在我的目光下渐渐低下头,“奴婢…”

她欲言又止,难以启齿,我冷哼,讽刺的道:“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皇后娘娘是不是怀孕了?”

舞云不敢看我,使劲的点了点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奴婢曾经劝过娘娘的,可是娘娘不听。”

“这就是你这些天来抑郁的原因吗?”我问,显得有些温不经心。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的眼睛。”她怯懦的道。

此刻,面对她哀伤的脸庞,我竟然不知说什么好,明明知道是深渊,可是为什么还要跳呢?

“皇后怀孕多久了?”我冷声问,缓缓从水里站起身。

舞云连忙从架子上拿了一条浴巾帮我披上,回道:“还不敢喧太医,但看症状应该是错不了的。”

看症状,我冷笑,连症状都有了,肯定是时日不短了,而她与曹卫尉见面不过才半月光景,看来,暗度陈仓己不是一两天,皇后娘娘是何等精明的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己,她又怎么会出此下下策,让我知道这种私密的事呢?

曹卫尉身为羽林军卫尉,内掌宫禁宿卫,外统全国府兵,基本职责是“禁卫九重”,以他的职责进出后宫相对方便些,但也必竟是男人,当初皇后冒然前来,一定是因为他们久未见面,她才狗急跳墙,选了这么愚蠢的一种方式,掩耳盗铃,暴露了自己。

越往下想,越是分明,我莫名的烦燥起来,舞云低着头,正为我系浴巾的带子,我冷冷挥开她,双手抓住浴巾遮挡曼妙身体,漠然向寝宫走去。

“备轿,去中宫殿。”我吩咐,亟步转过云母屏风。

“是。”良久,舞云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我己经进了寝殿的侧门。

两旁宫人鱼贯进来,默默为我更衣上妆。

“皇上醒来,就说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我交待着,从妆镜前站起身。

舞云从门外进来,怯懦的挪到我跟前,“夫人,轿子备好了。”

我没有看她,径直往外走去。

内心深处,我是替皇后恽惜的,我欣赏她这样聪明的女人,珍惜她这样的合作伙伴,别的不说,单说她是平西王的小郡主这一项,就能让我毫不犹豫的去救她,可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太大,我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她。

我上了轿,轿子出了广濪宫,顶着烈烈毒日,亟亟往中宫殿方向去。

几日不见,皇后娘娘瘦了些,脸上带着忧郁的神情,垂眸坐在那里,直到我走到身边,她才察觉,惊醒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语,目光疼痛的望着她。

她看到我身后跟着的舞云,仰身一笑,己经明白了,“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如果要看笑话,我就不来了。”我冷声道,语声里隐隐含着一股恨意,恨铁不成钢。

我目光缓缓下移到她的小腹,不禁再次冷笑,症状,这何止是症状,宽大宫装遮掩下,她的肚子己经微微凸起,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慢慢涌上来,渗透身体每一个细胞,孩子居然都这么大了,而她己经瞒天过海的这么长时间了。

果然是皇后,如果换个人,怕早己经暴露了。

她轻笑,转身屏退宫人,然后笑着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本宫就不再拐弯抹角,没错,舞云说的是事实。”

她说的漫不经心,十分不在乎的样子,我不由得恼怒,冷冷蹙眉道:“你可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的话,你会是什么下场吗?不光你,平西王爷现在还在边塞驻营,到时,东窗事发,恐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还有,你以为只有你们这些人受罚就可以了吗?羽林卫那些人,中宫殿这些宫人,只怕也难逃死罪,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牺牲这么多人,值得吗?”

我气极,不顾身份大声斥责。

连连质问下,她却仍旧笑着,脸上笑容由冰冷转为苦涩,眸子里一丝寒茫挡了些许哀凉,她冷笑着,缓缓抬眸看“值得?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有些事情是不能用价值来衡量的,也没有任何介定,说它值得不值得。”

说到最后,她脸上己经隐隐现出凄凉,我在心中叹息出声,别过眸去。

我没资格指责她,我也是个为爱生,为爱死的女人,我们的差别只是在于,我要活着,而她——不顾一切。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我问,现在,己经不是判断对错的时候了,她的孩子己经快要包不住了,现在皇上病着,太后娘娘不在,她高居皇后,大可以闭门谢客以此来推掉所有麻烦,可是…宫里人多口杂,她打掉孩子又怎么能做得天衣无缝呢?一个不小心泄露出去,就又是一场大劫。

再者,最近宫里发生这么多事,太后娘娘虽远在城外,可是相信她还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十四皇叔能牵绊得了她多久,也只是个未知数,我得在太后回来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掩盖好。

她苦笑着摇头,“不知道。”

“打掉。”我毫不犹豫的道,平静的脸上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眸子里闪着疼痛的光,“为人父母,你怎么能说得这么残忍?他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啊!”

我失望得简直想要叹息,曾经聪明果断的皇后娘娘哪里去了,现在的她好糊徐啊!

“你以为你能生得下来吗?只要你肚子大起来,无论谁一张口,就能要了你们全部人的命。”我无情的道,将事实摊在她面前。

她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不住的摇着头,“不,不要…”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不对劲,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她摇晃的身子,“皇后娘娘,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我们把孩子打掉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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