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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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就是叫叫你。”黎非傻傻一笑。

雷修远也笑了,他捂着她的脸,拇指慢慢摸索她的眉毛脸颊,低头再她额上印下一吻。

黎非仰头看他,趁着酒劲,她胆子打了不少,笑着张臂抱住他的脖子。

雷修远似是愣了一下,他的手慢慢收拢,将她抱在胸前,她头上的珠花颤巍巍地要掉下来,他索性替她拆下珠花,一绺长发滑落,他将那绺头发绕在指间,又放在鼻前轻轻一嗅,她勾魂摄魄的异香笼罩整个天地。

“黎非。”他低低唤了她一声。

她星眸如醉,雷修远忍不住低头吻在她眼睛上,嘴唇渐渐往下辗转,落在她班半张的嘴唇上,他慢慢沿着她嘴唇的轮廓吻过来,手掌抚着她滚烫的脸颊,将她的长发拨到脑后。她口中的异香叫人神魂颠倒,他用唇摸索着她柔软的唇,厮磨纠缠,呼吸着她的香气。

黎非醉得脑中嗡嗡乱响,无力地瘫在他怀中,她觉得自己又快被他勒碎了,唇上一阵热一阵冷,忽然,他撬开她的唇,深深探入,舔舐纠缠,黎非发出战粟般的低低惊呼,下意识要向后躲,他按住她的后脑勺,箍住她,抱着她,叫她无处可躲。

她浑身在发抖,一会儿觉得自己变得很轻,一会儿好像要重重地沉下去。他滚烫的嘴唇顺着她下巴的轮廓又辗转下去,张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这种异样的微妙疼痛叫她意乱情迷,脑子里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可她反应不过来。

她的领口被他用牙齿轻轻要开,微妙的疼痛蔓延开,遍布四肢百骸,黎非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滩软绵绵的粘稠的水,马上便要顺着他的身体流淌下去似的,百般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雷修远忽然急急推开她,将她松垮的衣领用力拢好收紧,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干涩:“快睡吧,我走了。”

她醉得脑子不清醒,顿时大失所望,拽住他的袖子喃喃:“不一起睡吗?”

雷修远握住她一只手腕,又重重咬了一口,黎非疼得大叫一声,心中清醒了些,看着他,再看看周围,满面茫然。

“睡觉去。”雷修远在她脑袋上按了一下,径自起身走了。

百里歌林揭开酒肆的帘子,一出门只觉夜风冰寒刺骨,她略有些昏沉的脑子终于被激得清醒了几分。

叶烨怀中抱着唱月也走了出来,见她神色中还有些依依不舍,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歌林,以后别总是胡闹,该稳重些了。”

马上便要分别,百里歌林也不愿再和他斗嘴,当即笑着点点头,她见唱月睡得正香,便故意板着脸说道:“我要一起送姐回去,省得你不老实。”

叶烨失笑着在她脑门儿上重重一弹:“人小鬼大,赶紧回去了,别再和陆离斗气,他为人稳重,你该多和他学学,有他照顾你,我们也放心。”

怎么又提陆离!百里歌林无奈至极,当下敷衍地点头:“知道了,快回去吧,好好照顾我姐。”

她默然看着叶烨和唱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知为何,有一种淡淡的孤寂笼罩心头,又剩她一个人留在东海了,曾经她心结难解,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的孤独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多年心结放下,家人乍离,她终于体味了一丝涩然离愁。

百里歌林叹息着转身慢慢离开酒肆,天上月银辉万里,私下里所有的屋檐下都系着灯笼,照得这座城镇亮如白昼。

她沿着狭窄的街道慢慢踱步,回想前事,一时莞尔,一时沉思,忽觉对面一行人迎面而来,她下意识避让,却听有人叫她:“百里师妹!”

百里歌林愕然抬头,却见对面是几个万仙会的师兄,叶烨之前怎么也找不到的陆离,正在里面。她看到这个人就烦,当即随意点头,笑笑算作招呼,另一个师兄笑道:“你怎么一个人?早知你是一人,该与我们一同喝酒才是,听陈师弟说过,你是女酒豪!”

百里歌林干笑着敷衍几句,这几个师兄也不相强,他们毕竟年纪比她大了八九岁,不会像十几岁的年轻弟子那样没分寸,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与她擦肩而过,百里歌林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陆离,他面无表情,依旧把她当透明的。

她想起叶烨和黎非的话,眉头忽然一皱,停下脚步道:“陆师兄,能否与我说几句?”

第一百零三章 她 二

夜色渐渐沉淀,弟子们酒醉的说笑声也渐渐远去,百里歌林静静看着面前陆离,或许是因为不想叫其他同门师弟发觉他俩的矛盾,他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留下来了,但一眼也不看他,沉默如山地站在那边。

她蹙起眉头,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打量面前的男人,仔细看看,他跟别的东海本地人确实有一丝不同,肤色更为黝黑,轮廓也更深一些,东海附近各个部族多如天上繁星,想来所谓九凤族应当也是其中之一,怪不得她脖子上总挂着一块九头鸟的挂坠。

百里歌林沉思片刻,开口道:“陆师兄,我对九凤族全然不了解,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违反了你们的族规,还请你原谅我的无知。”

陆离的目光始终凝聚在她身后的灯笼流苏上,动也不动,沉默不语。

百里歌林退了几步,毕恭毕敬给他朝身行礼:“我知道我的轻佻态度让你厌恶,我也知道上回我是强人所难,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诚心道歉,我的歉意是真心实意的,这次之后,我再不会烦你。”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最后长长出了口气,回头望着天边月,转身便走。

“你们中土的女人,都喜欢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旁人身上么?”

陆玲突然在后面冷冷开口了,相隔一个月,他第一次话居然类似指责,百里歌林愕然回头看着他:“你的话很高深,我不太懂。”

陆离抱着胳膊望向她,半响,才低声道:“为何一直追着我道歉?你希望我原谅你什么?”

百里歌林想了一阵:“我得罪你了,所以你把我当透明的,所以我才给你赔罪。”

陆离淡道:“你没有得罪我什么,你强求我的原谅,不过是想让自己心安而已。”

百里歌林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沉思良久,轻道:“既然我没有得罪你,那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看来我确实自以为是了。陆师兄,你真的讨厌我?”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希望我怎么做?”陆离问得平静之极。

“我当然希望大家能像正常同门一样说说笑笑,变回以前的关系,不过我希望没什么用,这些事应该是你决定。”

陆离突然快步向她走来,最后停在她面前,几乎是贴着她似的,低头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百里歌林默默回望,只觉他双目幽深,竟好似望不到底一般,她不由暗暗心惊。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伸手按在她肩上,低声道:“一直故意追着我道歉,现在又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暧昧话,我们以前说笑过么?你是介意我的态度?怎么,很在意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让你心安的东西?觉得可以利用我的好感来安慰自己?以前你就是这样盘旋在男人之间?卑鄙的小丫头,你不过十六七岁,真以为对人心了若指掌?”

百里歌林登时勃然大怒,森然望着他,良久,她才冷道:“陆师兄,话不投机半句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再与你说半个字。”

她转身便要走,陆离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扳回来,漆黑的眼睛讥讽地看着她:“既然要谈,索性一起谈开,被我说穿心事,又要借发怒逃避,你的胆量不过如此。”

百里歌林脸色铁青:“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东西!栽赃嫁祸很有趣吗?”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清楚。”

她冷漠地避开他尖锐的视线,然而心底最深处,却有种被戳破秘密的狼狈。

或许,他说的也没错,连她自己也没想过的因果。她不是黎非那种木头脑袋,陆离对她迥异的态度,时间长了,她自然心中渐渐有数了。他也说不清自己总追着他要道歉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因为知道他喜欢自己,所以希望他给自己的寂寞以抚慰么?还是想利用他远离自己对叶烨的心结?

当初会求他抱住自己,也是出于这种心态吧?她心底最深处知道,陆离不会拒绝,他喜欢自己。

她的潜意识里,竟然真有这么卑鄙,叫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更不肯多想的那种卑鄙。

百里歌林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她的声音低哑柔倦:“……抱歉。”

“这世间所有的道歉,都不过是求得自己的心安,你可以踩踩我会不会原谅你。”

百里歌林苦笑:“你要怎么不原谅我?揍我一顿么?”

陆离没有说话,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他轻声道:“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我喜欢你?我心甘情愿被你糟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像卑微的奴仆一样宠爱你?”

百里歌林躲开他的手,眉头紧皱:“何必再说?从此继续各自做路人就好。”

陆离静静看着她,突然抬手在下巴上掐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冷笑着走了。

纪桐周推开窗,天边依旧是那抹薄到透明的蓝色晨曦,他对着铜镜细细理好衣领和腰带,星正馆的弟子服一色茶白,衣领与袖口嵌着金边,有一种华贵之感,穿在他身上分外合衬。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半旧的木梳,细细梳理长发,一夜未眠,他眼底有一层薄薄的黑色阴影,让镜中映出的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看上去带着一丝阴霾。

束好长发,他推开门,情不自禁朝楼上望了一眼,无月延的弟子住在楼上,她也在。

纪桐周停下脚步,扶在栏杆上,怔怔发了许久的呆,客栈楼上下人声渐渐开始喧嚣,天色已然大亮,来东海的山派弟子们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不停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从楼梯上下来。

很快,他便看到姜黎非和雷修远两人。

她大概昨晚没睡好,一直在揉眼睛,走路也歪歪倒到的,雷修远低头在和她说话,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下楼梯的时候,他便揽住她的腰,扶着她。

无论怎样看,这都是一对羡煞旁人的年轻爱侣,不停有路过的人或羡慕或惊艳地偷偷打量。

纪桐周深深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慢慢下了楼。

黎非眼睛里一阵阵发涩,她昨夜酩酊大醉,感觉几乎是刚睡着就被雷修远拖起来梳洗,困得走路都要睡着,回门派还得飞四五天,这下可糟了,要是飞着飞着掉下去怎么办?

客站大堂里全是人,黎非倚墙而站,脑袋一个劲往下点,这里明明人声鼎沸,她却觉得马上又要睡着。

两只油纸装着的素包子忽然被送到她面前,应该是雷修远买来的,黎非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咬下一大口,噎得开始咳嗽,撒娇似的使唤他:“我要喝水。”

很快,一杯温热的茶又送到了她手里,黎非一口气吃了个包子喝下一碗热茶,精神渐渐恢复,回头将包子递给类雷修远,笑道:“你也……”

话未说完,却见旁边靠墙而立的人居然是纪桐周,她顿时愕然,四处顾盼,便见雷修远站在广微真人身边,不知说着什么。

“是你买的啊。”黎非笑着把剩下那个素包子递给纪桐周,“谢谢,你吃过没?”

纪桐周摇摇头,又把包子推给她,也不说话,只是低头一直看着她,黎非正咬一口包子,只觉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昨晚百里歌林的话突如其来就回荡在脑海里了,她下意识离他远一点,干笑道:“我、我去那边看看。”

步子还没迈出去,纪桐周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黎非有点慌,立即想挣扎,但又觉得似乎不太好,她试着把胳膊拽了拽,他始终不松手,黎非暗叹一声,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纪桐周,有什么事吗?”

纪桐周的目光顺着她的脸落在她脖子上,衣领后隐隐约约露出几点红痕,他的手情不自禁骤然收紧,像是要捏碎她臂骨般,可是很快他又放松了力道。

周围有人在笑,有人在说,外面有人在叫星正馆的弟子要走了,这一切听在他耳中,仿佛都变得很遥远,这一生到现在,从没有他想而不得的东西,他已经在幻象中失去过她一次,这只手,此时此刻要不要再放开?她不是他的女人,而是别人的,那个人亦敌亦友。

纪桐周觉得自己在犹豫,少见的一种犹豫,他说不出这样是对是错,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也想不出是对是错。

手上的挣扎越来越厉害,纪桐周回过神,见黎非虽然脸上在笑,眼里却隐隐有排斥之色,她在努力试图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手,纪桐周看了她良久,忽然开口:“姜黎非,你会记着我的吧?”

黎非想不到他突然这样说,反而呆了一下,想了想,她答得很谨慎:“你们都是我朋友,自然会记着。”

纪桐周笑了笑,放开了手,起身往外走:“我回星正馆了,告辞。”

黎非松了口气,她也笑了笑:“去吧,明年再见。”

纪桐周一脚跨出客栈,抬头定定看着天边一丝流云,长老们还在催促着他,也忽然飞快转身,一把钳住黎非的双肩,低头重重吻在她错愕的唇上。

周围的声音淡了下去,可很快又变得喧嚣起来,纪桐周激烈地吮吻她的唇辨,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他想要的又有太多太多,藏在他身体伸出那些被唤醒的诸般狂野的欲念,它们像毒蛇一样噬咬他,炽烈的心火已经被点燃,谁也不能熄灭它,谁也不能。

他狠狠一口咬在她下唇上,她的唇几乎一下子就被咬破了,鲜血四溢。

“……记得更牢些。”纪桐周朝她古怪一笑,将紫玉蟋蟀放进她怀中,转身便走,再也没回头。

第一百零四章 亲传弟子 一

飞雪茫茫,冰峰矗立,一个月未见坠玉峰,此时终于回到这里,黎非居然有种十分怀念的感觉。

她急急将云头降落在回廊上,下一刻昭敏师姐便从中厅快步走了出来,黎非还是第一次见她走这么快,一见黎非笑眯眯地站在回廊上,昭敏神色一喜,又是欣慰又是放心,温言道:“可算回来了,我听说这次试炼十分艰巨,可有受伤?”

先前黎非留信突然离开,言辞十分含糊,只说被广微和东阳两位长老带着参加试炼,时间地点一概不提,倒叫她好一阵担心。后来又听说这次试炼艰巨异常,还涉及了斗法,随时有性命之忧,昭敏这些日子就没睡过什么安稳觉。

黎非上前握住她的手,心中暖洋洋地,笑道:“师姐,我一切都好,放心吧。”

昭敏见她双目清亮,这一趟出远门,先前的稚气居然大减,曾经眉宇间盘踞的忧郁之色也不见了,整个人似是又长开成熟了许多,当即点头微笑:“看来你受益匪浅,来和我说说这次失恋的缘由。”

此次山海初会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与融洽,山派海派相互间接触的消息也不会再被封锁,在此之前山派各路仙家都已听说了此事,据说海派能取使妖物,且弟子们个个擅长斗法,中土仙家们不由个个蠢蠢欲动,早有人偷偷跑去找诸位书院创立者牵线,希望也能和海派的人互通一下,左丘先生似乎最近是忙得焦头烂额。

黎非把试炼中遇到的听说的各种有趣事都拿来说给昭敏听,及至说到广生会那座城镇中小摊上贩卖的各种海外物品,昭敏忽然接口道:“那些凶神面具应该是早先靠海那边人做祭祀用的,我听师父提起过夜叉,千年之前海陨,无月延曾有一位仙人斩断了一只夜叉角,可惜那仙人也因此重伤难愈,说是寻找仙草灵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师父每次提起他都要叹息呢。”

黎非惊道:“世上还真有夜叉这些凶神?师姐你也知道海陨?”

昭敏微微颌首:“我比你早来几十年,自然知道的事情多得多,师父又是个喜欢钻研这些稀奇古怪东西的人,那些东西与其说是凶神,倒不如说是海外的异民吧,海陨降临后,不知道这次又能活下多少人。”

她见黎非脸色发白,以为她是害怕,当即笑道:“年轻弟子无论在哪里都是被最重视最为保护的,你怕什么?怕的人应该是那些长老和仙人,何况我听说海陨降临前,天地间会有无数异象,总能提前做些准备,别想的太多。”

黎非原本只想与她说东海的趣事,却不曾引出这些叫她心神不宁的话来,她又想听,又怕听见,正准备换个话题,忽见昭敏脸色一冷,猛然站了起来,袖子一落将她挡在身后,低声道:“别出来。”

黎非一愣,忽听外面风声呼啸,似是有人落在了回廊上,紧跟着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子声音唤道:“昭敏师妹,我前日得了一根白呙的树枝,想来你一定喜欢。”

昭敏皱起眉头,慢慢走出中厅,双手合起,拱手行礼:“多谢秦师兄一番心意,无功不受禄,还请你收回。”

秦师兄?黎非努力努力回想,总觉得好像有印象?

那位秦师兄含笑道:“昭敏师妹,你怎么总是冷冰冰的?不过我晓得你心里不是这样,不然上回不会对我笑得那么温柔。”

昭敏淡道:“秦师兄请自重,若无事,还请速速回去,我不便奉陪了。”

秦师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爱怜:“昭敏师妹,只要你能再对我笑一下,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昭敏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冷道:“此乃酉末戍初之时,天色已暗,师尊还在闭关,秦师兄孤身一男子来我坠玉峰,是何道理?明日我一定向正虚长老禀告此事。”

秦师兄退了两步,声音居然还是那么温柔:“是我唐突了,昭敏师妹冰清玉洁,我岂敢冒犯?不过,这中厅内明明还有人,昭敏师妹莫非有客在?想来是我打扰了二位私会的雅兴,实在抱歉。”

什么私会!这人真是胡扯八道!这么会颠倒黑白,口才涛涛,黎非一下就想起他是谁了,上回从粟烈谷回来时,遇到的那个秦扬灵秦师兄,奇怪,邓溪光不是说他跟乐采苓成了爱侣么?怎么这会儿又缠上昭敏师姐了?

昭敏并没发怒,居然还浅浅笑了一声:“秦师兄果然雅人识雅趣,那我不送了,告辞。”

秦扬灵终于悻悻而去,昭敏皱眉走回来,见黎非盯着自己,她面上少见地出现了一丝鄙夷刻薄的神色:“黎非你记好,正虚长老门下有个叫秦扬灵的男弟子,此子荒淫无稽,万万不能接近。”

黎非干笑两声,将之前与秦扬灵和乐采苓的纠葛说了一遍,昭敏越听鄙夷之色越重,最后摇头叹息道:“那位乐师妹,可惜了,怕是以后再也没机会修习清乐长老的天琴之法,女人最怕便是遇到这种男人,半辈子都要被毁。”

黎非奇道:“为什么不能修习了?那个闭口仙法,再从头练就是了。”

昭敏低头想了想,面上有些黯然:“你既然大了,也该知道一些事。清乐长老的天琴之法必须以处子之身修习,一旦开始练习,零零总共有三十年不能与男子说话,此后一生到死都不能与男子亲近。秦扬灵此人听说颇通一些双修之法,那个乐师妹跟他在一起,只怕早已……”

黎非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双修这个词,但见昭敏师姐男的满面黯然,想来是个不好问的事情,只得自己沉思。

“我等修行者虽说不拘世俗之礼,但女子对自己的清白大多还是看得比较重,若遇到两情相悦的道侣,倒也罢了,最怕是遇到哪些狼心狗肺之人,若是用情太深,怕是这等遭遇会纠结成为情劫,便糟糕了。”

黎非不由黯然不语。

手上一暖,昭敏握住她的手,低头温柔含笑地打量她,忽然轻道:“黎非,你的表情和以前不同,看来雷修远待你极好,我放心了。”

这也能看出来?!黎非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昭敏微微一笑:“傻孩子,女人是不是幸福,一眼就能看出来。好了,天色已晚,你速去休息吧,明早还要修行。”

幸福?黎非洗了个澡,将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床头晾着,一面对着铜镜照来照去,她看自己跟几个月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师姐从哪里看出她幸福的?

她正要将铜镜放回去,袖袋中忽然掉落一只紫玉蟋蟀,黎非脸色一下就变了,下意识捂住嘴唇,被咬的剧痛好像还残留着,她愣了半天,忽然将那只子玉蟋蟀抓起,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最底层放着一把漆木梳,她将蟋蟀跟梳子放一起,再重新盖上盒子,彻底封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真是不愿回想,黎非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她这次是结结实实被纪桐周吓个半死,他直接走了,留下她捂着满嘴血,衣服上手上都是血迹,周围无数人看着她,那瞬间她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后治疗网还是雷修远给她架的,她以为他会发火,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她,一直在她后背轻抚,安抚她。

黎非怔怔坐在床沿,心中一时恼怒异常,一时疑惑异常,一时遗憾,一时还难受,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从此她失去一位朋友了,那个骄傲爽朗得像太阳一样的小王爷,再也不见了。

她不愿再想纪桐周的事,起身去吹桌上的灯火,却见油灯旁新来了一封信,雪白的信封,没有星正馆的仙法标记,黎非提起的心顿时落了下去,暗暗松口气。

拆开信封,却见里面疏疏落落只有几个字:“我在如之峰等你。”

是雷修远吗?黎非从床上蹦起来,飞快穿好衣服,一层离火术掠过周身,淋湿的长发立即干了,她等不及绾发,直接用带子松松扎一把,推开窗便静悄悄地腾云飞了出去。

如之峰离坠玉峰最近,几乎眨眼功夫就飞到了,黎非老远就望见雷修远的身影淹没在茫茫夜色中,他不知来了多久,肩上细细两摊雪,黎非急急落在他身前,抬手替他将雪弹去,歉意万分:“对不起,我刚看到,你来了很久吧?”

雷修远掐着她的脸捏了捏:“还以为要让我等一夜。”

黎非笑吟吟地挽住他的胳膊,两人并肩坐在青石上,黎非正准备把秦扬灵跟乐采苓的事情说给他听,他却忽然开口道:“我明天要去丹穴了,此去大约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啊……黎非的脸顿时耷拉下来了,其实一两个月对他们修行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时间,但雷修远刚回来就要去丹穴,他二人刚刚在一处,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一天见不到只怕都难受,何况一两月。

“这是什么表情?”刘修远把手盖在她脸上,“难看死了。”

黎非有些恼,可她突然又不生气了,她发觉自己居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好修行吗?还是照顾好自己?她一直羞于向他吐露爱慕或思念的心声,每次都告诉自己“下次说”,下次之后永远有下次。

她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会想你的,修远。”

他抚摸她的脸颊轮廓,轻笑:“那就多想一点。”

本以为她不会回答,她却点了点头:“嗯,会的。”

雷修远忽然张开双臂抱住她,低头再她额上吻了吻,又道:“这次出来,我就是亲传弟子了,以后见到我要叫雷师兄,知道么?”

第一百零五章 亲传弟子二

明亮绚烂的火莲绽放在面前,被黎非的铜墙术挡在三丈之外,万道火舌吞吐挥舞,铜墙术的光芒越来越暗淡,眼看就要被烈焰吞没,黎非的身上已经能感觉到火莲炽热灼人的热浪。

她化作一道青烟急急而退,脑后忽又有细微风动,翠绿的小叶片疾射向她的后背,她紧跟着一个折身,数道太阿术落下,金光切碎了叶片。便在此时,一条火龙呼啸袭来,黎非架起铜墙术,春雨也淅淅沥沥地落下,渐渐熄灭了演武殿内滚滚的热浪。

眼前人影一花,苏菀忽地落在她面前,掌心第二朵火莲打看旋儿转啊转的,她笑道:“我赢了!”

她上前一步,顿觉黎非面前三尺处不知何时架了透明的土行墙.她叹息着撇了火莲,滴头大汗:“还以为赢了呢!黎非你反应真快。”一面说一面又回头望向邓溪光:“邓师兄,你根本就没牵制住啊!木行仙法又不是只有藤缠!”

邓溪光摊开手,满面不忍心:“我怎么能真的对姜师妹下狠手?我这么怜香惜玉的男人! 打死我也动不了真格的。”

苏苑皱眉摇头:“不是说好一起练习斗法么,你以为来玩啊?”

自从听说海派的弟子擅长斗法后,苏苑顿时来了兴致,她这两天刚突破第二道瓶颈,总想找人练手,正巧黎非擅长防御之法,就委屈她当了活靶子,邓溪光牵制,苏苑负责攻击,每天午时休息便在演武殿内练习斗法半个时辰.奈何一连练了好几天,这位邓师兄都拿不出正经的状态,到后来就变成她跟黎非两个人对峙,她的火莲火龙怎么也打不中她,实在无奈。

推开演武殿的门,但见外面红叶漫漫,远峰峻峭,这里是南时峰,无月廷的演武殿大多集中在这里,由于平日里山派弟子斗法切磋并不多,所以大部分时候南时峰都静悄悄地,人迹罕至。

三人一路走一路说笑,都想听黎非讲在东海试炼的经历,谁也舍不得腾云飞,上回她还没说完,邓溪光缠看她非要她多说点:姜师妹,上回你说到几位用友在试炼地齐聚,后来遇到了凶兽,是什么凶兽啊?讲完再走!”

黎非笑道:“听说只在海边有的一种凶兽,叫蜃,没妖气,也看不到长什么样,只会吐雾气给人制造各种幻觉,然后吸取精气。蜃制造的幻象完全分不出真假,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毛骨悚然呢!”

苏莞两眼发亮,连声问:“那你们后来怎么脱身的?对了对了,你看到什么幻象了?”

“蜃会制造人心底最想要和最恐惧的幻象,每个人都不一样,就看你心里想什么了。”苏菀不由沉吟,最想要和最恐俱的东西,如果真的不辨真假,那确实难以从幻象中脱身,邓溪光在一旁连连庆幸:“还好我没被选上!我要是去了,肯定陷在美女如云酒池肉淋的幻象里死也不肯出来!”

两个女孩子都骇笑,还美女如云酒池肉林,这位邓师兄说的再直白。邓溪光一面说一面手舞足蹈,足尖忽然踢中一个东西,怪沉的,他低头一看,却是一块弟子名牌。他立即剑起,翻过来一看,不由惊道:“这是……乐师妹的名牌?”

黎非和苏苑急忙凑过去,果然名牌上镌刻着乐采苓的名字,她的名牌怎么会落在南时峰演武殿附近?她最近有来过?

邓溪光四处看了看,林中红叶遍地,树木疏朗,没见半个人影,他忽然又开心起来,将名牌放入怀中,得意道:“回头我亲自还给她,说不定她还要谢谢我。”

苏苑赚弃地看着他:“人家乐师妹跟秦师兄成双成对,你凑什么热闹?还个名牌人家就正眼看你了?”

邓溪光啧啧两声,摇摇手指:“所以说,女人永远不懂男人的心,能与这样的美女说两句话,对男人来说已经是好事了。”

苏莞笑起来:“你去紫兮峰,指不定看门的人连弟子房都不给你进,看你贼眉鼠眼就不像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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