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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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陈家琪一把抱起张颖,往楼下冲去,剩下胜男扶着梁少游在后面追上,按理说,他昨晚刚大出血过,这时候根本醒不来,也没有这些力气,胜男是学医的,她心下一清二楚。

两个大男人,加上胜男,都是头一次在妇产科的产房外出现。

张颖的大叫声先是从产房中传出,再是听不到声响,几个人全部手里捏了一把汗。

求求你,让孩子活下来,健康出生吧,这是他生命唯一的延续啊!

胜男在心中大喊,在产房外走来走去,甚至是最后几乎跳起来,梁少游也几乎是屏住呼吸,一双眼波像是挂在了产房的门上。

陈家琪等得不耐烦了,开始骂胜男:“都是你,像是修女一样,梁叔身体好的时候,你早和他上床就好了!等她的孩子,真他妈的憋屈!”

梁少游瞪了陈家琪一眼:“憋屈就该干嘛干吗去。”

陈家琪马上闭嘴。

胜男时不时看一眼梁少游,他虚弱的身体此时被强大的精神支持着,像所有等待孩子降生的父亲一般,满眼焦急,急着等自己的双眼与自己的宝贝初遇的那一刻。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零五分,一个小时零六分,一个小时零七分,一个小时零八分,一个小时零九分。

产房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像是一只小猫在叫一般,啾啾地,叫得三个人全部眼圈通红。

“出世了。”梁少游失声叫道,冲进产房,胜男也跟着进去。

七个半月大的早产儿,男孩,不到四斤,双目紧闭,满脸皱纹,看上去,倒像是一只没有毛的小狗一般。

“延延,”梁少游开心地轻唤,胜男这才知道,梁少游竟将名字也给孩子取好了。

“延延!”胜男也跟着叫起来。

忽然,梁少游腿一软,胜男急忙接住延延,梁少游跪倒在地那一刻,咳嗽声几乎像肺要裂掉一般。

将梁少游送去急救时,梁少游的手一直牵着胜男的手,别人怎么拽也拽不开,医生只得让胜男进入急救室,梁少游却在手术之前,就停止了呼吸,眉心虽是痛苦的,唇角却勾起一抹笑。直到多少年之后,胜男都以为,延延是为了见他父亲而提前赶到的。

整理遗物的时候,男男看到了梁少游放在自己枕下的一封信,她以为梁少游会写很多,却只有一首诗,和一句话:

我生君未生,

君生我已老。

但恨此心同,

君生永不好。

男男,答应我,五年之内,把自己嫁出去。

想不到,他离开人世之前,是这样牵挂自己将来的幸福。

胜男再次泪流满面,她不爱哭,却从是被梁少游惹得眼泪连连,她觉得自己像是林黛玉一样,今生还泪而来。

可是,胜男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完美的男人了,也不想再嫁,她应诺,将梁少游的那套生前自己新婚所在的房子和财产都转让给了张颖,带着文文和刚满月的延延在这个家里忙碌着,照顾婴儿,为文文煮饭,义无反顾,每每被延延吵得夜晚难安时,她总是乖乖爬起来给宝宝冲奶粉,一面缅怀着自己曾经被这样的男人爱过,心如潮涌。

胜男并不是一无所有,因为,梁少游早已将另一套房子过户在她名下,那套房子并不在北京的朝阳,她们生活的地方,而是在西边,西四环外,梁少游买那套80平的房子时,房价还未涨起,料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这竟是给自己深爱的女孩最后的保障,可是,过户的时候,在房价飙风的今日,他料到了。

延延是早产儿,身体弱得像纸扎的一般,胜男经常是夜晚抱着他跑医院,有时候,文文也跟着她,俨然是延延的大哥哥了。

又一次延延退烧后,三个人在病房里一起吃西瓜,胜男往文文的小嘴里送,文文往胜男的口里送。母子三人像是有血缘关系一般。

待到延延睡过去之后,胜男就搂着文文在陪护的床上睡下,夜阑人静时,被延延的啼哭声吵醒,胜男抱着延延兜啊兜,给他冲了奶粉,兜了半个小时之后,延延才满足地睡去,胜男松一口气,望一眼天边的月芽,低喃:少游哥,姐夫,我好想你啊。

月芽不语。

胜男失声笑了:姐夫,我亲人的人,我对得起你的爱,延延我会帮你养大的。

番外 梦初见

番外

不知不觉,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一年多了,却未曾真正离开一般,他的音容,他的笑貌,时常在胜男的脑海中栩栩浮现。他被癌细胞折磨得痛苦的样子,他宠溺自己的笑容,还有他说过的很多话,时常会在胜男耳畔响起,他临行前抓住自己手指手指冰凉的温度,依旧残存在指间。

又一个春暖花开时节,明媚的上午,胜男抱着延延在假山处晒太阳,这天的太阳特别好,把延延粉红色的小帽子耀得透亮。粉红色的小帽子下面,那张粉白粉白的小脸明显是快乐的,小手指抓着胜男的手,在胜男的怀中弯起小嘴微笑,露出两颗白白的糯米小牙,可爱得像一团雪白的棉花糖。

不知道,少游哥小时候是不是这样可爱?

胜男端详着延延的眉眼:尚未长完全却修长的眉,一双黑曜石似的大眼睛,依稀已有了少游的样子。延延刚出生的时候是单眼皮,八个月大的时候,已经长出了一半,像只小金鱼,如今,他的双眼皮已经长全了,眼睛水汪汪的,像个可爱的小天使。

“阿嚏——”

春风吹来,小天使不受寒凉,打了个喷嚏,胜男急忙抱着他回返,小宝贝啊,你可千万别再感冒了,这个月已经第四次了。

回到家中,胜男便一手抱着延延,一手开始准备中午的午饭,中午,让他吃什么呢?昨晚包好放在冰箱里的蟹肉馄饨?还是鸡蛋羹?

胜男犹豫不决,要不?都让他吃一点?

胜男便把延延放在童车里,打两个鸡蛋兑水,开始搅打。等待鸡蛋搅打得差不多了烧上水,先煮馄饨,等馄饨熟了再蒸鸡蛋羹。

延延最喜欢吃的东西便是鸡蛋羹和海产书,尤其喜欢吃虾蟹,可是,又不敢给他吃太多,胜男便想着法子让他尝味道。

延延毕竟是个刚满一岁的婴儿,吃了几颗馄饨之后,便再吃饱,心满意足地笑了。

吃饱了,就睡吧,胜男将延延抱上她的双人床,轻轻拍打着,哄他入眠,为此,胜男特意学了许多儿歌。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唱着唱着,胜男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去,睡着了,就梦见了梁少游。

胜男梦见了自己扎两条小辫子的小时候。

那是胜男读小学二年级的暑假。

这个暑假,胜男被送去学美术了。屋里,老师唧唧喳喳,屋外,知了叫个不停。知了。。。。。。蛮好吃的。。。。。。。

胜男胡乱盘算着,根本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知了脊背上又香又嫩的肉馋得她咽下一次又一次口水。

“老师!我要上厕所!”

胜男理直气壮地喊。

“去吧去吧,”老师皱皱眉头:“真是懒驴上磨。”

“谢谢老师!”胜男撒腿就往外冲。

操场上有一大片的杨树,有几棵杨树并不是太高,胜男也经常晚上吃完饭就带一根长杆子来捕知了。胜男扑知了是个能手,在网里粘点面粉勾引这些吵闹不停的家伙,相当有用。

“再捉几个,就够妈妈炒一盘子了吧,姐姐和她的新男朋友晚上回来正好也尝尝。”胜男自言自语着,从隐秘的小树林里翻出自己的长杆,正要循声去找知了,却听见操场上一阵阵尖叫传来。

“哇!好帅啊!”

“加油啊帅哥!”

“帅哥,再进一个!”

胜男不满地瞪那帮人一眼,原来,他们的操场被一群高中生占领了。那帮高大的男生们在打篮球,高中女生们在打气,在花痴。

“真庸俗。美琳上高中的时候才没有那么傻。”胜男气得冲人群骂着,忽然,一阵尖叫声吵得小小的她耳朵疼。

“哇!灌篮啦!”

啥是灌篮?往篮筐里灌水么?胜男不解地扛着一根木头杆子就往人群里走过去。

老远,胜男就看到一帮男生傻呵呵地抢一个球,其中有个个子高、皮肤白,刘海剪得带刺的男生步子灵活,带着球一点都不费劲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男生,到篮下的时候,见到那个又高又胖得像猩猩的男人,他都不怕。

“啊!”

伴随着女生们的尖叫,那个长的特别好看的男生被那个猩猩打倒在地,男生倒下的同事,球却进了篮筐。

“你们犯规!”

胜男听到,那群女生们开始强烈抗议。

“什么是饭?龟?”

她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过来两个男生已经将那个好看的男生从地上带起来,那个男生站在正中央,双臂一挥,一个球就投了进去。拍几下,两条胳膊再一挥,又一个球就投了进去。

还挺有模有样呢。

胜男觉得自己的脚被粘在原地了。

这是胜男第一次看球赛,她看不懂,却喜欢那个帅气的大哥哥进球。直到比赛结束,她还扛着那根长条的木头杆子,盯着那个帅气的大哥哥。

那个大哥哥也察觉到那个小丫头的目光,看一眼她手里奇奇怪怪的长杆子,笑问:“小姑娘,你这是用来捉知了的么?”

胜男点点头,继续盯着那个大哥哥看。

大哥哥走上前:“大哥哥帮你捉知了,好不好?”

胜男响亮地回答:“好!”

于是,胜男屁颠屁颠地跟着1米8多的男孩子身后,看着他给自己捉一只只好吃的知了,捉了1个小时,竟然有十来只了。

为什么知道是一个小时?因为四点的时候,胜男放学,小同学们都背着书包出来了,而她逃课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

大哥哥看一眼手表,觉得时候不早了,放下木杆,“小妹妹,改天哥哥再给你捉,哥哥有事,先走了。”

胜男顺手拿起自己串在狗尾草的一把知了:“哥哥,谢谢你!”

大哥哥却不要。

胜男便将一堆知了带回家,一进家门,给自己开门的,恰恰是那个帅气的大哥哥。

“美琳,这是你妹妹?“大哥哥显然认出自己了,刮一下胜男的鼻子:“男男,记得出门带帽子.”

胜男这才发现,因为夏天的缘故,自己已经晒成了黑猴子。

“哇哇哇——“

胜男睁开眼睛,延延睡醒了一觉,正用小手牵着自己粗糙的大手左右晃弄。可能是以为自己不理他吧,延延开始哇哇叫,见到胜男醒来,他一双大眼睛又笑嘻嘻的了。

延延已经会走路了,摇摇晃晃地爬到胜男的腰上,嘻嘻哈哈地晃着胜男,像是在撒娇似的,胜男便起身,从小床里拿出一只小篮球,轻轻送到延延手中,延延格格笑着,再抛回胜男手里。

天呢。

我的延延什么时候已经学会传球了?

胜男心下一阵感动。

少游哥,你的宝贝会传球了,他长大之后,我也要让它像你一样,打一手好篮球。

胜男在心中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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