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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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太子也知道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毕竟,与太子妃的婚姻就是看中了吕太傅的影响力,就是不去借助,也不能因为这个鼠肚鸡肠的女子给毁了。哪天自己真的有了引外夷除去镇北侯的计策,那时就根本用不着再依赖这些文官的支持。除去了镇北侯,无法借助军力的三皇子就是死了也没有人为他伸冤。那时,除了自己,谁还能是皇帝?那些臣子的支持与否又算得上什么?

等到那股怒气过去,太子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那倒不用了,吕太傅终是年纪大了,也该好好荣养。许多事,他也是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太子妃咬了下嘴唇,又小心地说:“殿下,我祖父……”

太子打断道:“你一介妇人,就不要总想着这些份外的事情。现在倒是该查查,东宫怎么有这么多妇人怀不上孩子!本宫与你也已成婚四年,若是你子息有碍,就该帮助本宫散叶开花,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子妃可不该陷本宫于不孝之地。”

太子过去是冷战,从来没有把话说得这么敞亮。

太子妃忍着泪,脸通红,低头说:“我是殿下的正妻,嫡子未出,若是庶子为长,日后,恐多混乱……”

太子冷哼:“本宫说来就是庶子,照你这个做法,本太子是不是就不该被生出来了?!”

太子妃忙行礼道:“请殿下恕罪。”

太子也不回头,冷冷地说:“恕不恕的能把你怎么呢?现在本宫还只是太子,你就让本宫连个孩子都没有,你若是哪天成了皇后,那是不是连后宫都被你除了?”

太子妃慌忙跪下:“殿下言重了!听殿下的意思,倒是说那些滑胎是我做的?!冤枉啊!殿下,我哪次没有好好让人去照顾看护?我也是真心想让殿下赶快有孩子呀!况且,她们生下的孩子都得叫我一声嫡母,难道不是我的孩子……”

太子听多了她这种辩护,不耐地说:“行了行了,说一句你就有十句顶回来,真不愧是书香之家出来的,伶牙俐齿不说,无理还能狡三分。”

太子妃哭了:“殿下!臣妾真的没有下过手啊!……”

太子根本不听:“你现在有什么可哭的?若是三皇弟娶妻生子,本宫这个无后的太子能做多久?你到时候再哭吧!还不退下!”

太子妃哭着起身走了出去,出了殿门,太监打了灯笼引路。就见夜色中,两盏宫灯摇曳而来,近了,却是一身轻纱乱飘的刘侧妃由两个太监打着灯笼、两个宫女陪着过来了,其中一个宫女也托着一个食盘。

刘侧妃虽然并没有生得花容月貌,但身材窈窕而丰满,穿着更是暴露。今夜竟然是穿了仿唐装的上衣,领口开得到了肩膀处,只在上面围了一袭月白薄纱。

刘侧妃过去并不这么出挑,在太子妃一年没有生育,侍妾纷纷滑胎,尤其尤侧妃滑胎,太子越来越没有好脸色后,刘侧妃一改过去沉默寡言的性格和保守黯淡的装束,突然脱胎换骨,骄傲地突出来自己过去一直藏匿的秘密武器……后世所说的胸-器,让众人下巴落地,也成功地得到了太子的眼珠。

太子妃不愿让刘侧妃见到自己哭了,扭着脸不看她。可刘侧妃见太子妃脸色不好,特意地贴近了对着太子妃行了一礼,腻着声音说:“太子妃安好!”

太子妃不理,径直往前走。心里觉得若是鹬蚌相争中的渔翁说话,很可能就是这种语气。

刘侧妃抬袖掩唇一笑,扭着腰肢到了太子的书房外,不久就被传呼进去了。

太子妃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出不远,就听书房中传来刘侧妃的一声尖叫,接着又是几声短促的叫声。她实在忍不住回头,只见那边的灯光下,宫人们纷纷地站远了些。

太子妃扭回了头,加快了脚步,眼泪把太监引路的灯笼模糊成了一团黄色的水光。

沈汶在暴怒下使出了借刀杀人之计,可等到人都死了,她并没有感到报复的快意。如果陈贵妃的提前死去让沈汶感到抱歉的话,这次她间接出手造成的人命,就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沉重感,压得她默默无语。她现在忽然明白了那些能看到未来的人为何不出手改变未来,因为在行动中,也许保全了一部分本来要死的人,可肯定要牺牲其他人的利益甚至生命,而这些,若是有罪责,终要追究到改变了命运的人的头上,那些与命定死者无亲无故的人肯定不会愿意去承担。自己却是不同,她身负着血海深仇,她不能对未来袖手旁观,只是在运作中,自己是不是太心狠了?……

见沈汶又叹了口气,帮着沈汶就寝的苏婉娘坐到了沈汶身边说:“那些人不是你杀的,你不要这么为难自己。”

沈汶低声说:“我并没有觉得我杀了他们,只是,我没有救他们。”

苏婉娘问:“怎么救?”

沈汶回答:“当场把那几个人打得半死,轰出府去,将他们的家人也赶出去。”

苏婉娘想了片刻,说道:“若如此,他们的确能活命,家人也不会被疑。可那样,你就又为侯府立了的仇人。那些人本来就没有忠心,否则也不会背主。他们可不会感激你打了他们是救了他们!打了他们,他们会更恨侯府,定会继续跟着太子,日后侯府有一天糟了灾,那些人就是来打杀侯府的人!说不定瞅准了又来杀小公子。你觉得他们的家人有几个人会阻止他们干这样的坏事?等他们踩着侯府的鲜血得了好日子,他们的家人不跟着享福?这些人投靠了太子,就是带着身家过去的,荣辱都是他们自己为家人选择的。哪里有自己当了内奸,没干成事,家人却能安然没事的道理?我以前就说过,哪儿能当内奸呢?若是主人不行,带着家人逃走避祸也不能当内奸呀。光看好处了,没想到后果吧……”

在苏婉娘的唠叨中,沈汶长长地出气:“好吧,我不多想了。”

苏婉娘起身一边整理床铺一边低声说:“你看这次那边下这样的狠手,肯定是钱嫲嫲把话传过去了。”当时沈坚说哪怕一个人说出真相,镇北侯就能去向皇帝申诉,明摆是逼太子赶尽杀绝。而太子真的这么干了,肯定是沈坚的话被传达给了太子。

沈汶点头:“但愿她和其他剩下的人能明白些,早些脱身。”

苏婉娘摇头说:“我看未必,钱嫲嫲这么多年都没有收手,早就迷了心窍,想事情肯定不清楚了……”

被苏婉娘劝解过了,沈汶才稍感安心,等苏婉娘在侧铺上睡熟了,她还在打坐。突然,她心有所感,从虚无中静静地回复神,然后慢慢地伸展开自己的意识力,察觉到在屋外,有人伫立。那种感觉,应该是谷公公,就如那次在皇宫中的对峙。

过了会儿,外面的人离开了。沈汶从自己枕头里抽出样式简单的夜行衣,套在睡袍的外面,轻开了窗。已经睡着了的苏婉娘翻身,沈汶现在知道苏婉娘极容易失眠,就不想告诉她,忙翻窗而出,追了出去。

一路出了侯府,沈汶再往皇宫那个方向一通狂追,也没看见个人影。沈汶放弃了,调转方向回侯府。

她思索着,谷公公没有长留,难道是来踩点的?他为何来侯府?是发现自己了吗?还是奉了皇帝的话来的?……

正想着,一旁有“嘶”的一声,沈汶放慢脚步,一个黑影闪了出来。沈汶知道这是谁,没停步,继续走了会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来,等着后面的张允铮跟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头一次具体写反面人物,张瑞大大帮我看稿时就告诫我,一定要写出恶人的性格和为恶的缘由,不能写成平面人物。这让我受益匪浅。我希望反面角色和正面角色一样有自己行为的道理。

八千多字还少?抓头发。

☆、夜宵

张允铮到了旁边,沈汶先发制人地问:“你父母答应给你钱了吗?”自从上次离开平远侯府,沈汶还没有得到别的消息。她可不知道张允铭已经使出移转乾坤之法,把平远侯夫妇都蒙蔽完毕了。

张允铮尽量平息喘息——这个小骗子跑的怎么这么快!难怪是鬼魂投胎!等到呼吸均匀了,才傲慢地说:“当然了!”

沈汶马上问:“那你什么时候走?是你一个人吗?是不是你哥哥得跟着你?”

隐约感觉到被沈汶看不起了,张允铮皱眉:“你管得着吗?”

沈汶也也皱眉低声说:“当然管得着!你这个小毛孩子,怎么能自己出门?”

张允铮火了:“谁是小毛孩子?!你才是!”

沈汶得意地说:“我可是千年的鬼!”

张允铮哼一声:“小气鬼!就认得钱!”

沈汶愤怒:“你这个混球!”

张允铮立刻跟上:“你这个骗子!”

两个人又卷入了一个漩涡:

“没见识的土包子!”

“女小鬼!”

“坏脾气的笨小孩!”

“骗钱的笨鬼!”

……

最后,沈汶深呼吸,低声说:“我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张允铮也哼道:“我也不跟小骗子一般见识!”

沈汶握拳:“你这个浑人!大夜里的在这里溜达堵着我,就是为了要和我吵架的吗?!”

张允铮停顿了一下,可接着命令道:“你把你知道的那件事的前前后后都跟我好好说说!”

沈汶怒:“凭什么?!”

张允铮更怒:“就凭我出钱了!”

沈汶再次深呼吸——拿了人家手短就是这么回事,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换了她一贯撒娇的语气说:“那当然可以啦,但是这之前你得帮我找个地方谈话呀。”

张允铮皱眉:“你又想骗人!”

沈汶低声说:“怎么会呀?我要说的可都是机密的事,日后,我也要做许多事,让别人看见了可就没用了。你说是不是需要个地方?” 她的确需要一个安全的场所干事,侯府里什么都不能藏,夏紫天天找着机会进屋乱看。

张允铮说:“我们府里就很好。”

沈汶甩手说:“讨厌啦!你带着一个人回去你爹肯定不会高兴的。”固若金汤的府邸,怎么可能让张允铮随便带着一个人回去 ?

张允铮觉得沈汶的思维很古怪,她担心自己的爹不高兴,其实最该计较的,应该是自己的母亲李氏吧?有关女孩子的名节什么的。可从一开始,这个女孩子就像没有那方面的概念。看来鬼想的就是不一样。

张允铮语气很恶劣地问:“你想要什么地方?”

沈汶听见他这么说,知道他同意了,算计着说:“当然是独门独院,地处偏僻啦,房子不见得多,但要大,院子也要宽阔些,最好有井……”

张允铮愤慨:“你真不客气!”

沈汶扭了下身体道:“没有这个地方,怎么说话呀?隔墙有耳你懂不懂?”

张允铮气哼哼地说:“我去看看,五天后,在你府门外附近见!”

沈汶见张允铮同意了,马上打蛇顺竿上,连声说:“等等,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能定下一样是一样。

张允铮厌烦地看沈汶:“你竟然还没完?!”

沈汶点头道:“是呀,你去南方,要聘请匠人,泥瓦匠、木匠、铁匠,可以去北边的话,就带回来,用钱!你家有钱,使劲砸!”

张允铮冷笑:“你真会替我们家花钱!”

沈汶小声说:“能不能挡住北边,就看这些匠人了,你别悭吝呀!”

张允铮皱眉:“他们怎么挡?用木匠刨子?铁匠锤子?”

沈汶扬眉说:“我有机关,能陷千百万人,可如果没人做出来,就是一张废纸!你说不找那些人找谁?肯定没法找你!你除了会砸家具外,曾经做过一两样吗?”

张允铮被噎着,咬牙说:“小骗子,你最好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能干,不然……”

沈汶撇嘴:“不然怎么办?你再踹个桌子腿儿?”

张允铮握拳道:“我早晚会抓到你,把你揍扁!”

沈汶嘻嘻笑起来:“你才抓不到呢!这都多少次了,还不明白吗?”

张允铮说:“那我就去揍你哥!”

沈汶啧啧:“你真会开玩笑,我有三个哥哥呢,谁会怕你?”

张允铮一咬牙:“你还想不想要钱了?!”

沈汶立刻软了,笑着说:“你怎么什么都认真?我们是朋友,要互相帮助,要共同合作,懂吗?”

张允铮十分看不起沈汶一会儿讨好一会儿争持的嘴脸,冷笑一声:“你这么变来变去的不累吗?”

沈汶生气,又变了调子:“谁变来变去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允铮鼻子不是鼻子地说:“对待骗子的态度!”

沈汶挥拳说:“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张允铮冷酷地说:“你当然不敢!至少在需要钱的时候!”

沈汶马上又放下了拳头,整顿了神情,微笑了:“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现在就需要钱……”

张允铮冷哼道:“别想了!”

沈汶瞪圆眼睛:“什么话呀?!我正等着钱用呢!我二哥年底或者年初肯定就会被招往北方,他走时,会带着一些人,现在就得给人家钱定下来。你快让你哥想法给我二哥送钱去啦!最好有一万两!”她从小求人时,就是用一种娇声甜糯的口气念秧儿,此时也不例外。

张允铮从牙缝里说:“你这是把我家当你的账房了吧?”

沈汶一想,还真是!赶快接着说好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呀!我们不是联盟吗?就算是一起干事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啦。”

张允铮带着鄙夷地问:“你现在不想打我了?”

沈汶撒娇地说:“哎呀怎么会呀?你这么大,打也打不扁!快别这么担心啦!”她最后还是忍不住放了一冷箭。

张允铮气愤地看沈汶,沈汶笑得眼弯——这是她的大财主,要搞好关系!不然还得自己出去弄钱去,多费劲哪!

想到人们吃饭时容易联络感情,沈汶建议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夜宵?”

张允铮蔑视沈汶这种谄媚,冷淡地说:“谁想和你一起吃饭?我府里有宵夜。”

沈汶扭着身体说:“可我府里没有呀,我都是偷偷摸摸地出来的,回去连口热水都没有。我得去吃一口……打赌你根本追不上我啦!”说完就抬腿飞跑,张允铮本不想追,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轻功,就不信追不上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沈汶,迟疑了一下,还是追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没追上。等他到了馄饨摊外围的黑暗里时,沈汶已经好整以暇地等着了。看他到了,沈汶笑着说:“你输了,去给我买馄饨吧。”

张允铮喘息着:“你……怎么这么……无耻!连馄饨……都……”

沈汶耍赖说:“我出来得匆忙,没带钱呀!快点快点呀!我正饿着呢。”

张允铮咬着牙:“饿死你最好!你掉钱眼里了?张嘴闭嘴就是钱?”

沈汶一摆手,撒着娇:“做人不能这么狠心呀!我才多大?饿死了多可惜。啧啧。快点走,你瞧那热气,看着就很香。”她从怀里扯出用来蒙面的黑巾,扎在头上,看着像个小厮,往街口处灯火下的小摊点走去。

张允铮来不及纠正“看着香”这个逻辑错误,沈汶就走开了。张允铮犹豫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走出了阴影角落。

快到了馄饨锅处,有几张破旧的桌椅,沈汶停下,面对张允铮隔空用食指使劲指馄饨摊,张允铮皱眉:“你又要干什么?!”

沈汶低声说:“你去买呀!我是个女的,万一近了被看出来怎么办?这个钟点哪里有女的在外面?”

张允铮说:“的确是!你真是个不守规矩的小女鬼!”

食物当前,沈汶顾不上斗嘴,只使劲挥手:“快去快去呀!”

那边馄饨锅的老头大声吆喝起来:“那位小哥,过来吧!又热又香的大馄饨!”

其他几个摊贩都往这边看,沈汶低声说:“快过去!别让人生疑,觉得我们是盗匪什么的,叫衙役来怎么办?”对着馄饨锅又一通比划。

张允铮万般不愿意地往馄饨摊走,拿出几个用做暗器的小钱。他从来没有与陌生人说过话,平生没有买过东西,此时心中突然产生了恐惧感。越接近馄饨锅他越紧张,觉得自己赤身裸体地走到人前,一时头脑空白,两手是汗,非常想转身逃开。

卖馄饨的老头远远地看见这哥儿俩,小的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厮,肯定不是坏人,才忙大声招呼。等到张允铮近了,老头发现这个长相俊美的男孩子脸色有些不对,正疑惑间,张允铮明显很费劲地开口说:“要……要……一……一……碗……碗……馄……馄饨……”

老头心中可怜这孩子:结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笑着说:“两文钱!”

张允铮僵硬地将手里的钱递过去,老头从中挑了两个,下了碗馄饨。张允铮的手还伸着,老头心想:这还是个傻子,忙说:“够了,哦,你还再要一碗?”

张允铮头上冒着冷汗,摇了下头,把钱放回怀中。老头在锅子里用勺赶着馄饨,嘴里说着:“这夜里吃这么一碗热的,胃里舒服,能睡个好觉……”

张允铮觉得站在老头面前,手脚无措,差点又转身走,可是回头见沈汶已经坐在了一张破旧的椅子上,一脸期待地看着馄饨锅,只好强忍住不耐,紧皱了眉头等着。

不久,馄饨得了,老头盛了一碗,撒上葱花,端给张允铮,看见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这孩子!这是什么脸色?是嫌时间长了?我跟你说,不煮熟了可不行……”

张允铮端了馄饨转身就走,到了沈汶面前,几乎将碗照着沈汶头上扣下去——她让自己受了这么半天煎熬,可是面对着沈汶放出光芒的小弯眼睛,还是把馄饨碗没好气地放在沈汶面前的破桌子上,瞥见沈汶放在桌子上的手,圆滚滚的手背关节上竟然有还有几个深窝,不禁低声恶狠狠地骂道:“猪!”

沈汶经常被沈湘这么骂,头脑自动忽略,见了馄饨碗,就看也不看张允铮了,笑着拿了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馄饨来,一边吹一边很神情陶醉地准备享受这第一顿夜宵。

张允铮低声骂道:“小骗子!”实在看不惯沈汶这种馋兮兮的样子,连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走出一段路,他回头看,那个桌子旁的矮小身影,头也不抬地吃得正香,看样子早就忘了他。什么一起吃夜宵?就是骗着自己给他买馄饨!

沈汶吃了几个馄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原来饿了,见了吃的就忘了张允铮是不是也会一起吃,一转眼,张允铮就没人了!不吃拉倒!沈汶决定继续享受美食,不为那个小混球分心,她还得赶快回府呢。

沈汶吃完馄饨,少见地心满意足,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越窗而入时,坐在床上的苏婉娘才松了口气。低声说:“你去了这么久!”

沈汶一边脱衣服一边小声说:“我不想吵醒你呀!就是出去看看。”

苏婉娘起身过来嘀咕着:“我宁愿你告诉我,不然日后我连真正能睡觉时也睡不踏实了,总得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床上。你的夜行衣就放我枕头里吧。”她凑近沈汶来拿夜行衣,忽然说:“一股葱味儿?你在外面吃了东西?!”

沈汶吭哧着:“就吃了……一碗馄饨……”

苏婉娘推了沈汶一把:“我这里提心吊胆地等在黑地里,你竟然在外面吃馄饨?!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苏婉娘觉得自己提前进入了母亲境界,老了十岁有余。

沈汶忙赔笑:“婉娘姐姐,我不是不知道你醒了吗?若是知道你在等着,我是绝对不会吃的!真的真的!”

苏婉娘气不消地说:“谁信你?!……你吃了东西还刷不刷牙了?”

沈汶打哈欠:“当然不了,就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苏婉娘哼声:“小懒猪!”

沈汶嘟囔:“怎么都叫我猪?”

苏婉娘问:“你说什么?”

沈汶赶快笑着催苏婉娘:“说婉娘姐姐辛苦了,快睡吧!”

苏婉娘把沈汶的夜行衣藏入了自己的枕头,以确定沈汶不能再背着她自己溜出去了,两个人睡了。

张允铮气呼呼地回了家,一进院子门就大声说:“给我弄碗馄饨!三鲜的!”那个没见识的小骗子!自己府里的馄饨是下等吃食,但还是高汤为底,馅儿里有虾有肉,不知道比街上的讲究多少倍!

等馄饨上来了,张允铮仔仔细细地品尝了,深觉比沈汶享受到了更多的美味,恨不能现在就告诉她,气死她!

他吃了刚要去洗漱,张允铭打着哈欠进来了,抱怨说:“爹让我近些日子盯着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以后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得事先跟我打个招呼,不然我还得等着你。咱们再过一个月就要离京了,你能不能消停消停?”

张允铮吃了馄饨后,腹中暖和,情绪好了些,但因为习惯上对家人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就还是没好气地说:“你少管我……”可马上想起了沈汶要的东西,只好放缓了些口气说:“我去镇北侯府外等着那个小骗子去了,想问问她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许多具体的细节。”

张允铭难得见张允铮好好说话,忙振作了些精神,问道:“她说了什么?”

张允铮又气愤起来:“她说要买个院子,要偏僻点儿的,屋子大,院子大的,她好有地方说话。还说让我们这次南下,要找好多工匠,付重金让他们去北方,她有机关,需要这些人构建。她让你给她二哥一万两银子,因为她二哥也要找匠人。”

张允铭忍着笑问:“就这些,还有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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