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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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箭术真是出类拔萃之极。”

快要把自己憋死的阿单志奇,终是从一片漆黑中走了出来。

他此时的心理,大约就是想看看这时候的花木兰还会不会若无其事的说出“啊风大迷了你的眼睛”之类的感觉吧。

果不其然,花木兰怔住了。

“火…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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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光的箭台上,花木兰和阿单志奇并肩坐在了一起。

花木兰知道这次被火长看到,就不会是一句“你看错了”能够敷衍的了。

嘁,麻烦!

这位火长大人还真是不依不饶的很。

“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实力呢?”

阿单志奇是一位典型的鲜卑汉子,皮肤在大漠的风沙下被吹得干燥皲裂,即使再温和的声音,在每日训练的吼叫中也变得难听起来。

每个在大漠风沙中从新兵做起的小兵,嗓子都不会太好听。

花木兰沉默了。

她本就是整个营中最沉默的那种人。

“为什么呢?”阿单志奇再一次追问。

对于阿单志奇的质问,花木兰知道拖不过去了,所以她静静地答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去先锋营。”

那一瞬间,阿单志奇像是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进北方边关的先锋营,是多少军中男儿的梦想。

中军的鹰扬,右军的虎贲,左军的骠骑,三座先锋营,几乎是军中所有人仰望一般的存在。无数次的阵前冲杀,他们就是大魏军中的一盏明灯,是大魏的一竿旗帜。

三军所在,战无不克。

这真是十分让人生气的事,对于花木兰“我不想死”的话,他只感到了深深的厌恶感。

之前所有对花木兰的体贴想法,对花木兰“也许他有什么故事”之类的偏斜,一下子全部丢到了阴山之外的大漠里。

阿单志奇之前对他有多少期待,如今就有多么厌恶。

“你说你怕死?你怕死还练什么箭!”

阿单志奇愤怒的站起了身,像是看着一只臭虫那般看着这位火伴。

拥有这样的天赋,怎能畏战?!

“不是怕死,是不想死。”花木兰琥珀色的瞳子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温柔。“练箭,是为了增加活下去的机会。”

真是见了鬼了!

他居然觉得说着“不想死”这种话的花木兰眼神十分温柔!

“这有什么区别?!”

有谁说了去先锋营就一定会死?!

更何况,他们这些世代为兵的军户,早就已经有了“不死在妇人怀里”的觉悟啊!

“火长,你听说过汉人‘玉碎瓦全’的话吗?”

花木兰仰视着站立起来的阿单志奇。

“没有!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个会写字的舅家嘛!”

“我很小的时候就曾听过这句话。”

“我们对上蠕蠕很少失败,但即使如此,我们的牺牲也从来不比蠕蠕少。在大可汗的眼里,我们是坚硬的玉,蠕蠕人是泥土砖块般易毁的瓦砾。只要大军所出,蠕蠕就会土崩瓦解般被灭成灰烬…”花木兰揉了揉额角。

“但无论是玉碎还是瓦碎,这种悲剧都是相同的。”

他站起身,望向了天空。

“我啊,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哪怕断了手,断了脚,我也要活着回家…”

他就在阿单志奇不屑的眼神里,保持着这种挺直脊梁仰望的姿势,像是对着天空说话一般的喟叹道:

“我不怕死。比起死,我更怕的是我的死会改变家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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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单志奇失魂落魄的回去了,他今晚受到的冲击,几乎颠覆了他的价值观。

他的兄长死于战争,他的父亲死于战争,他的爷爷死于战争,他的祖祖辈辈都在打仗。他从小被教育要勇猛,要悍不畏死,要为大可汗尽忠。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英雄,是大魏的骄傲。

他也有儿子,只要他还活着,家中没有失了军户的身份,一旦他的儿子到了打仗的年纪,势必也要走上战场。

这就是军户的宿命。

他知道花木兰的想法是不对的,却又指责不出任何话来。

为什么已经从了军,上了战场的人,会说出“我不是怕死,而是不想死”这样狡猾的话呢?

这就和问偷东西的人“你为什么要偷窃”,得到的回答却是“我想要”而不是“我为什么偷”那样的感觉一样啊。

死掉的话,会改变家人的生活吗?

说什么傻话啊,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事不是吗!

阿单志奇坚定的信念因为这一夜的谈话而彻底乱了。

这个原本渴望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男人,在握起刀戟的时候,也会开始想象。

他会想起他死了以后,他那才三岁的儿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会想他的妻子,那个笑起来眼睛明亮的鲜卑姑娘会不会改嫁他人,成为别人家的新娘。

他的大哥已经战死,他的父亲也是。若是他也死了,他的阿母谁来侍奉呢?

一门男丁全部战死,军户是要失去传承的,在阿单家族,没有了军户的地位,连出门都会被人瞧不起。

在战场上想起生死的问题,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被拴上了缰绳,磨砺过的宝剑折了剑锋。

“艹!老子想那么多做什么!”阿单志奇面目狰狞的斩下一个柔然人的头颅。“老子不杀人,能活个屁!”

猛然惊醒过来的阿单志奇像是刚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战场上似的,开始挥舞着长戟收割起敌军的性命。

他都快给花木兰那小子弄傻了!

你要活下来,就一定要杀人的。

你要杀的人多了,就一定会出头。

那个像是娘们一样犹豫的花木兰,只要一直不死,总有一天会进入先锋营,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

长官们又不是傻子!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的花木兰。

这是花木兰第一次正式参与“收割”,意外的,他居然不怯战,也没有什么怕死的表情。

明明之前他们一直在新兵营,在每次柔然人过来骚扰时负责护卫粮草或者保护侧翼,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杀红了眼的新兵和害怕的举不起刀的新兵比比皆是,这个时候,虽然并不奋勇,但显得异常冷静的花木兰就显得极为醒目。

这种人是天生的战士!

不愧是怀朔花家的孩子。

他就知道贺赖氏族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孬种!

同火的“孬种”坤达和莫怀儿已经面无人色了,手抖的连马缰绳都握不住。平时抠脚丫子埋怨没有被派出去追击柔然人的自信早就荡然无存。

柔然人和鲜卑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真要打起来,所凭的无非就是谁的力气更大,谁的武艺更强而已。

他只是火长,不是将军,护的了他们吃喝,护不了他们安全。

他自己还想活呢!

嗖、嗖。

两支箭疾奔而来,一先一后正中两个柔然人的后心。

向着坤达和莫怀儿冲锋而至的柔然骑兵懵然地坠落马下,肩背处的剧痛让他们无法再握紧缰绳。只留下继续向前疾奔的战马,在失去了骑手以后飞快地朝着侧面跑远了。

坤达和莫怀儿被这犹如天降的利箭所救,感激地朝前方看去。

正前方,神色复杂的花木兰扫视了一圈战场,控缰调转马头,往后方小跑。

前方柔然人已经大溃败,已经冲进阵内的柔然人也被中军射杀了个干净,没有继续屠杀下去的必要了。

“花木兰,你去哪儿!归队打扫战场好算军功啊!”

“你们去吧,我去后面看看!”

“喂喂喂,我们这次的任务是随着中军冲杀哇!”

“不是已经收割完了嘛。”花木兰一阵风般掠过了他们的身侧。

“算了,我们替他割蠕蠕人的首级!他杀了几个?”

“七八个?”

“先把射掉下马的砍死再算!”阿单志奇跑到两个火伴身边,还没说上两句,一看前面的情况,顿时跳起脚来。

“喂,那边那个!那两个尸体是我们火里干掉的!背后有箭没看到吗!给老子放下!”

“老子说放下!”

花木兰非常讨厌这种单方面的屠杀。

但鲜卑人不留“蠕蠕”在战场上的俘虏,柔然人也知道自己即使投降也留不下性命。

所以只要一开始打仗,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她怎能死呢。

她若死了,她是女人的身份就保不住了。战死者的尸骨是很难保全的。为了留下遗物去立衣冠冢,火伴要把袍泽的衣衫配饰全部除尽带回死者家里。

若她是女人的身份暴露,连同葬袍泽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家人会遭遇的不名誉的未来,她连想象都会觉得窒息。

她怎能让自己的阿爷一辈子沉浸在“我逼死了我的女儿”的梦魇里?

花木兰说自己不怕死,这并不是虚言。

每次控马步上战场,她反倒会得到一种奇异的宁静之感。似乎这战场就是她的归宿,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她的耳边响起的号角声、厮杀声、那兵器相交时的金铁之声,都让她从毛发到骨髓都战栗而兴奋。

敌人的鲜血在召唤她,敌人的哀嚎声犹如助兴的鼓乐,她像是一把被封藏在匣子里的利刃,无比的渴望着和中军一起冲入敌阵内“收割”。

只是她越兴奋,就要表现出比兴奋更冷静的情绪将它压制下去。

她不能将自己变成和其他人一样的杀戮工具,她要活下去,而不是做活靶子。

她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

然而看见火伴遇险,她还是忍不住举起了长弓,从远处射杀了那两个敌人。

即使那是两个只会吹牛、散扯,睡觉磨牙、打呼噜,脚臭还喜欢胡乱抠脚的猥琐男人。

她是那么厌恶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还没有憎恶到眼睁睁看他们去死的地步。

一百四十步,她扫视了一下战场,似乎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距离。

阿爷啊,不能出格太难了。

怎么能一边不出格,一边活下去呢?

上个月的家信里应该问问您的。

第一个火伴三(三)

神嘉一年过的并不平静。柔然人知道大魏正在陷在讨伐夏国的战斗中,是以越来越多的骚扰边境。

黑山大营位于阴山南麓的黑山古城,是距离柔然最近、也是北境人数最多的大营。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柔然人根本不和大魏正面作战,一边和北面的凉国、夏国、南朝的刘宋等结缔盟约共同对付大魏,一边不断对大魏的北境进行掠夺。

柔然比大魏的骑兵数量还要多,这个在北方拥有广袤领土的国家,拥有令人咋舌的马匹数量,但除了马匹和牲畜以外,南方拥有太多柔然人想要的东西。

大魏的强盛阻挡了柔然的南进,处在最北方的魏国替中原所有的国家阻挡住了正在崛起的柔然。

长达八十年之久。

大魏的军队在和柔然不停的战斗中被磨砺的越来越强,柔然和大魏的仇恨也在日复一日的胶着中越来越深。

花木兰想变得更强,但这并不代表花木兰愿意过这种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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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蠕蠕是吃错了药吗?”胡力浑边穿起皮铠边咆哮了起来。“这还让不让人睡觉!”

“明显是不让我们睡觉啊。”阿单志奇认命的提起长戟。“听白营那边的说,陛下正在伐夏最重要的时候,所以那边就天天扰边,做出要率大军南下的样子牵制我们。”

“那就他妈的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啊!每次派出几千骑士射几箭就跑算个球!”坤达显然也被柔然人做日常一般的骚扰弄的生不如死。

他们这一火人算是“黑四”营里最幸运的家伙了,几个月下来,不但一个人没死,还被换了更好的营帐、从每五天一顿肉食变成四天一次。

只是从吃的东西变好开始,他们也被越来越多的点中出战。

“有抱怨的时间不如赶紧洗把脸。”最近大的战斗突然一下子多了起来,花木兰渐渐开始不脱盔甲睡觉了,最多摘了头盔和衣而睡。

此刻她正将长刀挂在腰袢,提起箭壶背在身后,又用脚勾起了摆放在地上的长弓。

花木兰从家中带来的短枪已经折断了,如今用的是从柔然人那里捡来的长刀。大魏的军户从接到军贴开始就要准备自己在营中用的一切东西,小到针线袜子,大到兵器马匹,若是一个败落的军户家庭,怕是连一身好盔甲都得不到。

所以在战场上捡战利品就成了他们的惯例。

花木兰从来不剥死人的皮铠和盔甲穿,有时候拿到趁手的兵器倒是会换上一把。好在她的皮甲是花父的宝贝,这么多年来一直保养的很好,皮子也鞣的很漂亮,既结实又不阻碍花木兰的动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花木兰成了这一火人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只要他在,众人总能很快的冲杀出去。

正如阿单志奇所说,一旦上了战场,只要你不想死,就必须要杀人,杀的人多了,你再想隐瞒自己的能力也是枉然。

别人不知道,这一火的战友却是心知肚明。

他们知道花木兰的箭比别人都快,花木兰的刀枪比别人更有力,只要跟在花木兰附近,总是能转危为安。

这也许有点卑鄙,但人总是喜欢追随强者的。是以他们都知道花木兰又不俗的本事,却没有一个人说破。

说破了,他也许就要离开黑四了。任何军中都不会放弃这么一个能远射能近攻体力又超强的部下。

那时候,他们要到哪里去找一位这么靠谱的火伴?

“哈达和我用的是短兵器,我们冲锋在前。胡力浑和坤达用的是长枪和长戟,你们在后掠阵。亚奴和莫怀儿护左翼,阿豺和乌地归护右翼。杀鬼,你注意背后。花木兰…”指挥战斗的正是火长阿单志奇。

“你在中间策应。”

“嗯。”

花木兰颔了颔首。

所谓策应,就是那边有危险就在哪边救援。

所有的火伴都已经把后背交付给她了。

一夜过去。

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的出营追击,可这场半夜的骚扰针对的却不是黑山城,而是黑山右方的固化周边地区。

柔然人又一次狡诈的声东击西,在这严冬的深夜偷袭了北境的不少村庄。花木兰等人跟随右军疾驰上百里,只追到零星的几十个柔然人。

柔然人劫掠边境是不会留下活口的,更不会带着人丁减慢速度。他们抢了容易带走的东西就跑,对于牛羊猪狗根本不屑一顾。

为防有诈,右军并没有继续追下去,而是杀了那几十个柔然人就鸣金收兵了。

这就像你每次准备重拳出击,却都打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上一般。很快的,一种焦躁而且不甘的情绪弥漫了整座黑山大营。

众人焦躁的结果让花木兰晚上出帐练箭或者练武的行为变得越来少,因为她经常能在靶场碰到搓火到无法入睡而来发泄的同袍。

黑山的汉人军师推测敌人不可能一直这样骚扰,一场大的战斗就在最近。所以各军开始清点起这段时间来的战绩,新兵必须很快的加入到战斗中去,成为各军新的生力军。

新兵校场。

“黑四第十六火。”右军的副将翻着“黑四”的军功册,有些不确定的又看了一眼。“共计参战七次,七十六个首级?”

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就算是老兵们参战十余次,一火也很少有七十六个首级。这代表十六火里每个人身上都有斩敌超过十次的功勋。

七场战斗每人有十个斩获,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柔然人都是骑兵,他们的战略就是打不过就跑,鲜少有拼命的,是以一个新兵营的普通火能每人都斩获十人,这已经是很可怕的战绩。

“花木兰何在?”副将抬起头,对着点将台下的黑四将士喝问道。

人群中的花木兰抿了抿唇,在周围人好奇的打量目光中站了出去。

“花木兰在此!”

“花木兰,按军册所录,你参战七次,共斩获十七个首级,是不是?”

这副将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这个有些清秀的鲜卑少年,然而从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出他想象中的彪悍之气。

花木兰犹豫了一下,往阿单志奇那边看去。

她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每次打扫战场,都是同火的伙伴割的首级。

坤达和莫怀儿几人有些心虚的避开了他们的眼神。

其实花木兰射杀的人远远超过这么多人。

他们这火在军中统计的七十六个首级,倒是有一半是花木兰射伤或者射死的,他们在补完刀或者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的战绩太难看,总会偷偷从花木兰哪里“摘走”几个人的首级,充当自己的军功。

十人之中只有阿单志奇不这么做,但他也不阻止他们的这种行为。

久而久之,同火的伙伴们都习惯了占花木兰的这种“便宜。”

花木兰的犹豫和同火间的心虚都看在了这位副将的眼里,但显然这位副将想的太多,而且和事实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

“怎么,你自己的军功自己都不知道?这十七个人头,莫非是你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不成?”

因为鲜卑人习惯以首级计算军功,过去也曾有过屠杀平民计算军功的事情。打扫战场时几个不同火的人为了争夺一具尸体的归属大打出手闹出人命也是有的,所以北魏对于虚报和抢夺他人军功的惩罚很严厉,抓到了都是立斩不赦,虚报数量多的,全家都要遭殃。

副将这一句话,让花木兰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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