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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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兰在原地呆了一会,直到脚都已经站麻,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这才又蹑手蹑脚的摸回下一层去,找到之前拜托给狄子玉送衣的那个牢头,装作询问衣服送进去没有的样子,和对方胡扯瞎扯了半天,聊了聊长安的闲事。

贺穆兰和那狱卒喝了点小酒,又过了半晌,她已经确定库莫提肯定已经走了,这才从怀里掏出几个小小的银角子,塞到那狱卒手里。

“先前忘了和你招呼,所以我才又跑了回来。我私自给羌人送衣服这事,最好不要给别人知道,万一知道了,我少不得要被参个‘勾结逆贼’的名头。这事我也是受人之托,推辞不得,小哥行个方便,就把此事忘了,可好?”

狱卒得了贺穆兰的好处,自然是千肯定万肯定,至于究竟会不会不说,贺穆兰也不怎么在乎。

这狱卒只要能证明她在此时此刻在这一层和他瞎扯淡就行了,那递衣服的事,实在是无关大雅。

毫无疑问,这件事给贺穆兰的心头压上了极重的阴影,而她甚至不能出去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贺穆兰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这王斤之后有任何不对,她必定会写信传回拓跋焘,让白鹭官彻查此事。

正因为库莫提是那样的身份,他更不应该徇私枉法,辜负拓跋焘的信任!

因为此事,贺穆兰浑浑噩噩,一夜都没睡好,到了第二天一早,陈节欢天喜地冲进来报讯:

“将军将军,那罗将军来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连库莫提那事造成的阴霾都被她暂时抛到了一边。贺穆兰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奔出门外。

“哪儿呢?那罗浑在哪儿?”

卧房之外,不远处的廊下,正在和蛮古亲切交谈着的那人,不是那罗浑又能是谁?

贺穆兰胡乱套上衣衫和鞋袜,几步冲了过去。

“那罗浑!不过是半年不见,我怎么觉得好久不见了呢!”

那罗浑是跟着库莫提千里迢迢南下的,前几天还在长安城外的军营里安排虎贲军的事情,到昨天差不多都忙完了,这才清早前来拜见。

那罗浑一见贺穆兰,立刻单膝下跪行了军礼,无论贺穆兰怎么相劝硬是把这一礼行完,这才情绪激动的直起身子。

“火长,你果然没有忘了我!你把我从黑山调入京中,不知羡慕煞了多少兄弟!”那罗浑行完主从之礼后才和贺穆兰拥抱了一番。“我一接到你的任命状,立刻就跟着虎贲军一起出发了!”

新成立的虎贲军全是原本黑山大军中精挑细选的精锐,多是中军和左军之人,像是那罗浑这样的偏将也不知道有多少,他一跃成为有着正式官衔的左卫率,负责率领卫队,几乎就是真正的心腹,花木兰这般器重他,他怎么能不为他立刻上京?

贺穆兰见了那罗浑自然是高兴,她仰起头,对着那罗浑身后望了望,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有你一人吗?王将军怎么没来?”

那罗浑这才一拍脑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王将军不愿上京,托我给你送了一封信。”

那罗浑并不识字,一边把信递给贺穆兰,一边说道:“王将军说,他久在边关,根已经在那里了,王将军为何不来,信中写的都很明白,他说你一看便知。”

贺穆兰是真的敬佩那位老上司,他品性高洁,又有识人的眼光和雅量,由他来做练兵的屯骑校尉,贺穆兰才算是放心。

而且王猛今年已经是不惑之年,以他那个年纪,在边关也不可能再得升迁,若是带兵打仗,他也单挑不过那些正在盛年的年轻将领,反而还有危险。他最擅长的是练兵,在虎贲军中,也能发挥自己最大的长处。

可那罗浑来了,王将军却没来。

贺穆兰心中有些难过的撕开了王将军的信。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觉得王将军肯定是不信任她,不认为她能送他一番好前程。

黑山以前虽然重要,可现在柔然大败,陛下势必要撤军还乡,到最后王将军手中还能有几个兵丁都是个问题。如今虎贲军都是从黑山久战之军中抽调的,正是最好的证明。

可当她撕开信,开始浏览王将军的信件时,心中那些难过也就渐渐散了。

王猛先是谢过了花木兰的信任,居然还愿意启用一个一只脚踏在棺材里的老将,而后便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王猛知道贺穆兰是个粗人,整封信也没有什么文绉绉的延迟,倒像是鲜卑语再议成汉话,行文也很像是现代的白话文,所以贺穆兰一看之下,竟生出亲切之意。

“今柔然大败,黑山大营再不复往日的重要,已成定局。朝中有背景的将领纷纷申请调去别处,家中有些钱财的又四方打点,这些人原本就是为了军功而来,如今继续追逐功名,自是纷纷离开黑山。”

“那罗浑尚且年轻,我劝他去寻你,而我已四十有三,人生过了大半,应当将余生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魏国如此辽阔,我虽经常劝谏年轻人多出去走走,可我的大半生却都是在黑山度过的,早已习惯了塞外的风沙和苍凉雄浑的美景,心中觉得最美不过黑山。如今只要我手下还有一兵一卒,我便不会离开此地。”

“余镇守黑山十余年,对边塞诸胡极为了解,柔然虽败,却并不代表日后没有其他杂胡卷土重来,黑山如今军务荒废,人心动荡,若我等宿将再另觅高枝,则上行下效,黑山不复存焉。以我之余生,换得黑山众儿郎坚守此地,是我的荣耀,也是我的责任。”

“是以平城虽好,却非吾之所向。我当老死黑山,也愿你永记黑山,坚守住自己的黑山。黑山都护司马王猛,敬上。”

贺穆兰握着这封信,眼睛都有些濡湿。

“王将军…竟不愿意回中原了?”

“火长,你是不知道现在黑山的情形。”

那罗浑一休完假就回了黑山,他和左手已废的阿单志奇不同,阿单志奇已经得到了封赏,而且还得了大片的赐田,下半辈子做个田舍翁已经是他的结局。而那罗浑一身武艺,自然是希望能继续建功立业,所以等回了黑山,心中就不免有些怨怼。

他沉着脸说道:“柔然被大可汗灭了之后,大量的柔然人和高车人涌入漠南,陛下在漠南广立牧场,让这些人在此放牧,原本人迹罕至的黑山边境,竟到处都是人烟。现在不打仗了,黑山的兵丁也荒废了兵事,无所事事的兵卒还屡屡和放牧的柔然人有所摩擦,大将军被调回了平城,新的黑山大将军又没有上任,整个黑山全靠几位镇军将军主持…”

贺穆兰点了点头。

“库莫提将军开春后就会北上,黑山短短半年竟变得如此混乱,等我见了他,一定要告知。”

“哎,现在黑山众人都想往外调,连柔然人都不打来了,要黑山有什么用呢?现在黑山到处都在传陛下会把黑山大营撤掉,将黑山将士并入六镇,所以大将军来了也就是混个晋升之资,没多久又会高升。以前想着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如今都在黑山城里喝的酩酊大醉,军户没有仗打,又不给还家,就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那罗浑摇了摇头。

“也有王将军这样决定不走,而且每天勒令部下继续操练的。他们总说柔然人反叛已经是常事,高车人不分尊卑,也会因此产生很多事端,说不得哪天一反又要南下,必须继续日夜操练,但是听的人极少。军中有些参军大人说王将军他们再这么宣扬就是挑拨大魏和降臣之间的关系,时日一长,王将军等人连话都少了不少,更别说像以前那样高谈阔论了。”

陈节和蛮古都露出茫然的表情来。

“连话都不给说了吗?老子以前指着夏将军鼻子大骂都没事的!”

“哎,若不是夏将军左右周旋,右军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左军和中军还有地方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右军都是穷苦出身,哪里有钱有人可以往外调,怨声载道的是最多的。”

那罗浑似乎也没想过仗打完了却变成这样,忍不住长叹一声。

“哎,黑山,已经不是那个黑山了。再过几年,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贺穆兰两世的经历都和黑山息息相关,那大漠的风声狼嚎似乎还在耳边,她永远也忘不了塞外那些让她发家的野马,还有那些和同袍一起追击柔然人的日子。

“不,黑山还在那里。”贺穆兰握紧了手中的信函,颤声道:“只要我们心中的黑山不倒,黑山大营便永远在那。”

蛮古默而不语。他和王猛差不多,也是在黑山混迹了无数年,也和王猛一样,为了抵御柔然人几乎没有时间去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

对于王猛来说,每一个黑山右军里的士卒都是他的孩子,他像照顾自己的子侄一般照顾着他们,为他们答疑解惑,提供帮助。

“老子心中闷,出去散散。”

蛮古憋着声音丢下了一句,掉头就走。

陈节心里大概也难过,那罗浑见屋中气氛不太好,立刻后悔道:“今日我们重逢,理应高高兴兴,是我不好,让大伙儿都不舒坦。”

贺穆兰向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更何况王将军的坚持正是她如此尊敬他的原因,她也希望黑山能好,所以即使心中对库莫提依然有所怀疑,却依旧对着那罗浑说道:

“那罗浑,黑山的事情,你和库莫提将军一起前来时,可曾禀报过?”

那罗浑摇了摇头。

“我只是个还未入职的校尉,哪里能靠近大将军的身边?倒是虎贲军里有昔日中军几个小将,都被库莫提将军召过去问了问,至于有没有说黑山的事情,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是这样吗…”

贺穆兰思咐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这事我今日见了他,稍微提上一提。”

贺穆兰话音刚落,就见到盖吴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院中,身后跟着几个卢水胡人。

盖吴很少如此慌张,贺穆兰仔细一看,见他是从前衙方向而来,更是奇怪:“盖吴,你跑什么?”

“师父,王斤死了!”

盖吴神色像是见了鬼一般。

“今早吃东西噎死了!”

“啊?”

贺穆兰傻了眼。

“噎死的?”

“是,早晨前衙乱成一团,游使君和王爷们都去看了,死的是王斤本人,而仵作确实是噎死无疑。”

盖吴一路跑来,说话都在喘。“将军,百姓会不会觉得我们弄虚作假啊?常山王说要将尸体游街,可颍川王说罪证还未确凿极力反对,两人已经争起来了!”

贺穆兰闻言立刻要往前面去,可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

她和拓跋素以及拓跋提不同,她既不是查案的御使,也不是镇守一方的负责人,王斤该如何定罪,死了又如何处理,她都没有立场置喙。

倒是长安镇戍校尉的高深,可以名正言顺的参与此事。

颍川王和常山王没有争执出结果,游雅又没有心思断案,这一天几乎是乱七八糟的度过的。

拓跋素似乎觉得王斤噎死实在是奇怪,匆匆写了信送入京中,又派了高深带领卫兵看守王斤的尸体,连库莫提都不许靠近。

库莫提也没有再去看过王斤的尸体,而是直接离开太守府去了城外鹰扬军的大营,似乎是生了拓跋素白天的气,不想再管此事了。

只可怜另一位副使游雅,一边要解决王斤之前留下的烂摊子,一边又知道死掉的人无法定罪了,此事肯定最后不了了之,简直连撞墙的心都有。

“花将军,您来这里做什么…”

高深引着独自前来的贺穆兰往停尸的义室走,忍不住好奇的询问。

“我听闻您有通玄之能,不会…”

高深开始浮想联翩。

贺穆兰被高深奇异的表情和音色逗笑,连连摇头:“不是,我只是对王斤的死因好奇,过来看看。”

若说验尸,这世上她的技术无出其二。

高深表情立刻变得古怪:“尸首有什么好看的,死了一天了,兄弟们都不愿意进去看守。花将军,按理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去的,你虽不是外人,最好看了马上就出来,否则要被常山王发现了,我们也难做。”

“我明白,你放心。”

贺穆兰答应了高深之后,便由高深带着送入了义室之中。高深也不进门,只亲自在门口守着,又吩咐几个守卫不许把花木兰来过的事情说出去。

没过一会儿,贺穆兰出来,满脸都是迷惑的神色。

“怎么,花将军,哪里不对吗?”

高深心中一凛,“难道那王斤没死?不会啊,尸体都僵了!”

贺穆兰更加奇怪地摇了摇头。

“不,哪里都对。王斤死了,而且确实是噎死的,应该是吞了自己的带扣或者是其他硬物,整个脸色发青,应是窒息而死。”

问题是,他怎么真的死了呢!

第332章 他她不分

王斤之案最后的结果如何,贺穆兰也无法得知,休屠人作乱,每过一日战局都会有所变化,所以她在王斤之案后第三天的上午就已经领军出发了。

当然,用的是护送赫连定回平城的名义。

据说休屠人和羌人反叛的消息传出后,整个长安都动荡不安,仅仅那一夜,巡夜的高深也不知道抓到了多少趁夜在外行走的形迹可疑之人。

这些人后来都被交给了随军前来的白鹭官,究竟其中有何缘故,只有白鹭官和拓跋提知晓。

政治一向是贺穆兰不怎么关心的问题,她眼下最关心的就是胡空谷的休屠人。胡空谷的位置在陕西彬县的西南,离长安不远,快马不过两天的距离,即使是大军开拔,也不过就是三天。

贺穆兰心中勾勒着拓跋素给她找来的胡空谷地形图,这几日里,她早就把胡空谷的地形记入了心里,到了不用拿出来看都清楚明白的地步,所以人虽在马上,心早就飘到了胡空谷哪里。

“将军?将军?”

高深几次呼喊花木兰都没有反应,忍不住喊得大声了些。

“花将军!”

“恩?何事?”

贺穆兰乍然回神,有些不知身处何地之感。

高深莫名地扫视了贺穆兰几眼,觉得她这个护送赫连定回京的大将有些魂不守舍,不怎么称职,一路上几乎和赫连公没有什么交流不说,到了正午时候,竟还在兀自骑着马前行。

马匹是要蓄养马力,经常轮换休息的,花木兰久在军中应当知晓,为何却是一副全忘了的样子?

高深和贺穆兰相处几日,也算是有了交情,心中虽然担忧,可脸上还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解释道:“花将军,我们天刚亮就出发,如今人马皆疲,人要修整下,马也得喂些干草了。”

贺穆兰这才意识起她还在行军,而且还是位主将,顿时脸红,下令所有人马在这处宽阔之地修整。

贺穆兰率领大军回平城,除了一千多羽林军,还有拓跋素派来的鲜卑军,但其中最显眼的,还是贺穆兰领着的虎贲军。

贺穆兰的虎贲军是黑山最骁勇善战之士,而花木兰在黑山的名望几乎到了高山仰止的地步,这些人中一来希望早日出人头地,二来对花木兰这军户出身的将军有着极为狂热的崇拜,所以贺穆兰虽然初领此军,却令行禁止,丝毫不逊色与之前自己所领的右军虎贲营。

赫连定也是好战之人,他所带的三千精骑绝大部分在虎跳涧一役中死伤殆尽,所以见了虎贲军,心中难免有些难过,甚至隐隐有相比较的意思。

贺穆兰却满心只想着下午就要领军离开这里,所以大军修整时,她便私下里和拓跋素派来的人以及领着羽林军的步六孤将军沟通,让他们继续打着她的仪仗往平城走,而自己要领着虎贲军和高深率领的长安卫离开。到了胡空谷所在的邠县地区,自有当地的官员前来迎接,为贺穆兰作为向导。

除了赫连定以外,其他人都知道贺穆兰要离开护送军,所以休整之时不停的将行军的粮草备入虎贲军的行李之中,又把不利于行军的辎重抛弃,很是忙乱了一会儿,其他人都知道这是为何,唯有赫连定和其部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一会儿,赫连定按耐不住了,亲自去找贺穆兰。

“我看花将军的意思,似是要离开?”他蹙了蹙眉,看着微笑着点头的贺穆兰,只是想了一会儿就恍然大悟:“是因为两胡叛乱之事?!”

“赫连公明察秋毫。”这是变相的承认了,贺穆兰知道以赫连定的阅历,这种事也瞒不过他。

“能让花将军这样的大将亲自暗道前往,大概是要去休屠人那里?”赫连定突然开口请求:“可否让本王一起前往?不是我自傲,以我的声望,若是劝降,可能会容易许多。”

贺穆兰之前就问过库莫提为何不能让赫连定去,库莫提的答案是一旦赫连定招抚成功,休屠人信服的还是赫连定,从长久来看,对统治并无好处,反倒提升了旧夏人的声望,简而言之,因为政治上的考量,虽然赫连定去招抚是最快的,却不能让他去刷这个声望。

贺穆兰从心里不喜欢这种化简为繁的行事方法,可既然涉及到长期治理的原因,贺穆兰也只能抱歉地笑笑:“若是我自己能做主,一定带上赫连公。可我接到的命令是要独自前往…”

赫连定也不是情商低的愣头青,微微一怔就明白了是为什么,一下子忽悲忽喜,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贺穆兰话没说完也突然顿住,她顿住的原因是因为不让赫连定去的命令是库莫提下的,却不是拓跋焘。

按照拓跋焘那喜欢微服私访的性格,说什么威望、安全等等都是扯淡。他是一个真正的实用主义者,只要能用,管是什么人都拿来用了,绝不会因为赫连定是个新降之人而不敢用他。

拓跋焘曾和她说过,等赫连定降了魏国,他会封他为平原王。以异姓而封王,而且封地依旧在夏国地区,这足以看出拓跋焘对赫连定的信任。

所以,这件事原本是可以用更容易的方式解决的…

贺穆兰看着神情又恢复坚毅的赫连定,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这个念头,若是被库莫提等人知道了,一定会惊吓的眼睛珠子都掉下来了,可若是拓跋焘知道了,也许只是拍案大笑的程度而已。

想到这里,贺穆兰压低了声音,凑到赫连定身边。

“赫连公,不知你敢不敢只身和我离开。”

她看着眉毛微扬的赫连定,“我确实收到命令,独自领军前往胡空谷,但却不是陛下的命令。陛下重视赫连公的程度,尚在我之上,而赫连公对夏国的熟悉,更是本将拍马难及,所以我想陛下应该不介意用更快速的方式解决休屠人的问题。”

她咧开嘴,灿烂一笑:“本将军想以私人的名义,请赫连公随我一起前往胡空谷。”

“你不怕上官怪罪?”赫连定也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我去了,说不得就抢了花将军的功劳了。”

“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功劳又算得了什么。”贺穆兰笑的洒脱,“倒是赫连公,你独自一人跟我离开,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你就不怕?”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赫连定眉头舒展,与贺穆兰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赫连定要跟着贺穆兰一同前往胡空谷,所有人,包括赫连定的亲卫们都是犹如天塌地陷一般的不同意,可赫连定和贺穆兰一个是主公,一个是主将,步六孤又知道贺穆兰深得拓跋焘信任,此举肯定有着什么授意(其实没有?!),在一片反对声中,赫连定还是跟着贺穆兰出发了。

临走之前,赫连定指了一个身高声音都和他差不多的侍卫穿了他的盔甲替代他行军。到了高陵城,他们会以赫连公突染风寒之由在高陵城呆上一段时间,直到贺穆兰平叛结束回到这里,继续上京。

这原本就是之前安排好的,只不过这个安排中赫连定会和护送上京的众将士一直在这里等候贺穆兰,而不是变成现在众将士一起在这里等贺穆兰和赫连定的结果。

贺穆兰身边带着赫连定,自然是如虎添翼。高深虽然跟着拓跋素在夏国征战已久,却根本无法和原本就是夏国王侯的赫连定相比。长安所在的地区皆是赫连定的封地,他对这里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势力划分也是如数家珍。

有了他在,贺穆兰行军几乎都没有进过什么城镇,皆是在适合扎营的地方解决,一路上绝没有任何势力的斥候发现有一支部队已经悄悄离开,朝着胡空谷的方向而去。

经过一日一夜的赶路,一行人已经离胡空谷所在的白平地方非常近了,这日下午,天色已经渐迟,被寒风吹得鼻子像是要掉了一般的众将士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赫连定领着众人走的都是捷径,其中不乏荒山野岭,几千人的军队也不怕什么野狼野猪,昨日夜里甚至还抓了一只跑错方向的野猪烤了吃了,所以即使赫连定神神秘秘地带着他们进了一处奇怪的谷地,众军士都没有什么怀疑。

“好臭!”

高深捏了捏鼻子,似是对这个味道很是厌恶:“赫连公这是将我们带到了哪里?不会是什么臭水塘附近吧?”

只有贺穆兰微微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绝不是什么臭水塘,倒像是前世他们全家去…

“是硫磺?附近有温泉?”

贺穆兰乍然惊喜,偏头看向赫连定。

“赫连公是带我们来了一处温泉地?”

赫连定原本还想卖个关子,让众人惊喜一番,待听到贺穆兰一口道破了玄机,立刻瞪大了眼睛:“花将军竟如此见多识广,光凭这气味就知道附近有温泉!”

他喟叹道:“此处是我当年行军时无意中发现的一处汤峪,若是此番我们带的人马多,我便不会引你们来这里了。这里的汤水虽好,可并不能饮用,军队人数一多,扎营倒不方便。”

他看着露出喜色的高深等人,接着说:“如今我们人数不多,在此处山谷里驻扎正好,因为谷中有热泉,所以比外面要暖和的多,而且行军最是疲累,泡泡热水也可解多日的疲乏,对疏通筋骨有大大的好处。”

众人之中,只有高深和贺穆兰泡过温泉,知道温泉是什么,其他众人大多来自黑山,或是北方苦寒之地,根本就没见过温泉,一听说这里流出的水是热的,一个个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恨不得立刻就去泡个热水澡。

就连贺穆兰都高兴万分,古时候条件艰苦,在城里还好,一旦行军,十天半个月无法洗头洗澡都是常事。她早习惯了脏的浑身能搓泥的日子,乍闻可以泡个温泉浴,顿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等等,洗澡?!

贺穆兰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艹!

要洗澡!

贺穆兰领着虎贲军前往胡空谷,而且很快就要到地方了,自然是人人放松。这处温泉所在的谷地平坦,在这寒冬里山脚下甚至还有一些青草,气候也比外面温暖的多。

除此之外,在这谷地较高地势的地方,确实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池子,甚至还有一处由热流形成的热水小溪,从山顶一直流淌下来,所路过的地方寸草不生,那刺鼻的气味就是由这里传来。

热水小溪流过的众多洼地都成了小池一般的温泉池子,也有池子自己就在喷水的。整个谷地里下平上陡,怪石嶙峋,热水却到处都是。

尽管贺穆兰再三提醒众人这里的水最好不要喝,泡澡也不要泡的太久,可一到营地扎下,立刻还是有许多将士高声欢叫着抱着衣服往高处而去。

马匹们都被马奴牵到山脚下吃草,贺穆兰也把自己的几匹马交给了盖吴去打理。

卢水胡人们都不泡温泉,他们有着洗“日光浴”,也就是在太阳底下搓泥的习俗,在水中常泡是很少的。

贺穆兰曾经犹豫着提出了盖吴身上的味道有些重,最好清洗下的建议,也只换得他擦身子擦的比较勤快,开始经常洗头了而已。

至于泡澡?

咳咳。

贺穆兰刚把所有事情交代完,眨眼间就被一群将士们推着往山上跑。他们一边簇拥着她,一边七嘴八舌的告诉她他们发现一个池子特别大,特别干净,非常适合泡澡云云。

兴奋的脸红扑扑的陈节抱着贺穆兰干净的衣衫,跟着那罗浑和其他人一起簇拥着贺穆兰往上走。贺穆兰几次想要离开,无奈前后左右都是人,甩手而去太过古怪,竟就这么被推到了目的地。

这个池子确实不小,而且水温刚刚合适,既不热也不冷,而且最关键的是,其他的池子有不少都是浑浊的乳白色泉水,而这处十分清澈,除了有微微的硫磺气味,几乎和普通的水池没什么区别。

而在这个池子旁边的小池子里无论深浅浑浊,早就挤进了一堆光着屁股蛋的兵卒们,一边搓泥一边聊天,见到贺穆兰来了,为了表示尊敬,一群人还纷纷站了起来,光着身子行过礼才又坐了下去。

贺穆兰没见过后世男人们上洗澡堂子是什么样子,但料想有一天大澡堂里来了一个单位的顶头上司,那些男人们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我情愿去那些浑水池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贺穆兰脸上还在干笑,心中其实已经快成咆哮帝了。

‘这么清澈叫我怎么洗!给你们表演大变小鸟吗,啊?你说怎么洗!’

“火长!快去解解乏吧!”那罗浑看着那池子热水犹如看到了美人儿。若不是众人的首领贺穆兰没有脱衣入池,他们早就跳下去了。

“我给你擦背!”

这时代将领大多分两种,一种平易近人,一种德高望重,花木兰是前者,赫连定是后者。所以他们敢拉着贺穆兰一起去洗澡,却不敢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赫连定。

而赫连定,早已经自己觅了一处清净的地方,舒舒服服的去泡澡了,哪里像是贺穆兰这般骑虎难下,苦逼至极。

贺穆兰正犹犹豫豫,自诩和贺穆兰关系极好的那罗浑突然对陈节等人使了个眼色,坏笑了起来:“看样子将军没洗过温泉,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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