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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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

贺穆兰摇了摇头。

“我原本那一次就该出事,替沮渠牧犍施术的昙无谶大师良心不安,去宫中救了我,但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她没有办法说明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她没有办法告诉所有人她是穿越的,而且已经死过一次。

这辈子,即使她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救自己的命,她也不准备那样做了。

“原来是那次。”蛮古想起那次梅园的昏迷,“那寇道长呢?柔然时寇道长甚至让你死里逃生,他应该有更好的法子吧?”

那罗浑也想起寇谦之,连连点头,“连寇逸之道长都能看得出你的问题,寇天师怎么没办法解决!”

“若是昙无谶大师下的咒,那么一定有佛门的高僧能解。”袁放摸了摸下巴,“我们这次是去北凉,一定有不少高僧,东边不亮西边亮,说不定会有西域的高僧能解决你的麻烦。”

“慈心大师呢?慈心大师要是知道你是女的,说不定有除了阴阳交合以外的法子!”盖吴抱着希望恳求:“师父,你是男是女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以前说会给你养老送终是发自真心的!可你得活到我给你养老送终啊师父!”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是哀求,似乎贺穆兰自己已经选择了一条自我灭绝的道路,虽然事实上贺穆兰也已经认命,但看到他们这样为自己担心,而不是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纠结太久,贺穆兰还是受到一种无可言喻的感动。

“各位,今天你们一定很乱,因为我的从军从一开始便是一种欺骗。可我并不愿选择这样的欺骗之路。我的阿爷和阿母一直希望我受个伤退役回家,哪怕断手断脚都好,就像是阿单志奇那样,但我却没有,无论忍受什么样的屈辱和伤痛,我也依旧坚持,为什么呢?”

贺穆兰说,说的很慢,那不光是由于她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多,还是一种来自于心灵上的高傲。

“大可汗号召我们去黑山时,我应召入伍。有侵略,我抵抗了侵略;有叛乱,我消除了叛乱;有积弊,我努力帮助陛下改革。”

“我这一生中,曾经帮助过受压迫的人,也曾杀伐过重。”

“我从前很穷,现在也算不上有钱,可我也从未为了钱做出过出卖良心的事情。”

“我有同袍,有好友,有知己,也有敌人,我远胜许多敌人多于朋友的人。我不懂那些阴谋诡计,但我尽我力所能及的职责,我行我所能行的善事…”

贺穆兰的话让所有人的人陷入了一种自惭形秽的境地里去,他们甚至认为在这样的一位知己、朋友、老师的面前,去考虑她的性别到底合不合理是一件很无稽的事情。

“但是,我好累啊。”

一阵沉寂过后,贺穆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成为一个完人太累了…”

“不…”

“师父…”

“我常常在想,我是为什么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呢?我只是个女人(我甚至不是花木兰),这个国家的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贺穆兰望着天,眼睛里慢慢泌出一眶眼泪。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她已经坚强到万剑加身都不会哭泣了,为何到了诉说自己的软弱时,会哭的像是她最厌恶的那种懦夫?

但贺穆兰却依旧无声地流着眼泪,继续这样说着。

“我为何不能和其他的女人一样找个英俊多金的郎君恋慕一番,然后把自己嫁了,非要强忍着痛苦和压力支撑到今日,时刻活在身份暴露后被万夫所指的恐惧之中呢?”

“你说君国大义,他说责任如此,其实都不是的…没有人天生把自己当做这种‘完人’。会推动我如此前进的,是我的虚荣心…”

贺穆兰伸出一根手指。

“是因为你们。”

“从军时,我想,我如果走了,我的同火不知道会如何。会不会死于莫名其妙的流箭?会不会和莫怀尔一般半夜里惊醒着胡乱杀人?狄叶飞长得如此美貌,会不会被人折辱?那罗浑杀心过重,会不会在战场上杀过了头?若干人武艺如此拙劣,真的凭人一人二几个就能护得住吗?”

贺穆兰的眼泪还在随意的流着,声音也依旧沙哑。

“我沉浸在自己能够庇护住所有人的虚荣心里,一面告诉自己‘你必须要做好一个火长的职责’,一边将那些卸甲归田的可能抛掷于脑后。”

“与陛下也是如此。我认为有一些事只有我能做,也只有我敢做,于是我的虚荣心推动着我去做。君王剑锋所指,我一往无前,因为他需要我。”

贺穆兰摸了摸磐石。

“有人觉得‘被利用’这个词很屈辱,我却不这么认为。能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可以被人放心去使用,远远比毫无所为要好的多。我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也不是一个思虑周全的人,能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君主,又有一群可以交托后背的朋友,到底该如何选择,根本不需要犹豫。”

“所以,当我阿爷阿母上京问我什么时候回乡时,我根本无法告诉他们我准备死在任上了。我也许看不到你们飞黄腾达的那一面,可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完成我完不成的事情。”

贺穆兰偏了偏头。

“无论是我的女人身份暴露,还是我会暴毙,这件事都只能托付给你们,托付给狄叶飞,托付给若干人,托付给陈节,托付给盖吴。”

贺穆兰叹了口气。

“我的一生都献给了别人,只有这一次,我想任性一回。若我真死了,或是无法继续我的事业,请你们竭尽全力,哪怕是为了我,让这个国家变好吧。”

其他人没有说什么,只有盖吴。

他跪了下来。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虽是个女人,但我永记您的教诲。”

贺穆兰点了头。

“你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你被人驱逐、搜捕、迫害、讥诮,受侮辱,甚至穷困潦倒,可依然保持着正直的心走到了我的面前,所以我才愿意收你为弟子。”

“卢水胡人在漫长的日子里都保持着自己的信义,所以你们能一直生存下去,我希望以后也能如此。我并不是说非要卢水胡人们做魏国的奴才,没有人愿意做奴才,但无论什么时候,请想想战争后的结果,想想那些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天台军是一种荣耀,要不负荣耀才是啊。”

盖吴点了头。

“我是虎威将军的弟子,必不会有辱您的名声。”

“袁放,袁家之祸乃是人祸,你和陛下所说的富国之策,我是十分认同的。但我本人在这方面毫无天赋,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一切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竭泽而渔。行商的目的是让百姓能过上富足的日子,你不能一边让一部分人富足,让另一部分人穷困潦倒。这条路很难,陛下和你却很聪明,你们一定能成功。”

贺穆兰像是交代遗言一般和袁放说着。

“你先想想你的家产给谁吧。”袁放擦了擦眼睛,“你那点钱就算赚了回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够富国强民的,还是留给你家里人比较好。”

“君子固本,你以为呢?”贺穆兰大笑着调侃,“你不会以为我真是个圣人,要把我的家财全部都捐给国库吧?你知道陛下花了多大力气才把钱赏赐出去吗?我不会还给国库的,若您能帮我阿爷阿母打理家财,我感激不尽。若我死了,这钱让我阿爷阿母自己分吧,我不能为他们养老,是我亏欠。”

贺穆兰顿了顿。

“我那六十多个军奴,若我死了,让他们回复自由之身,从军也好,加入卢水胡的天台军也好,总是有人能庇护他们的。”

“你想的这么多,不如想法子活下来。你吩咐的事情太多,我怕我记不住。”袁放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哀。

这样一个英雄,竟然也已经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那他们这么多人,真的撑得住吗?

他还没有做好为这个国家献身的准备啊,该如何答应他!

贺穆兰却知道袁放肯定会跟随拓跋焘的,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也因为拓跋焘值得他这么做。

有了高车人的炼铁技术和炼煤技术,袁放能做到的事情还有更多。

“蛮古,我还曾经是你手下的小兵,如今却委屈你做了我这么久的亲卫…”

贺穆兰笑了笑。

蛮古不安地搓着手。

“别这么说,我…我犯的错根本就不该再起用的。至少跟着您我还全了个名誉,可以继续拥有军户的身份。”

“我说的话依然有效,我在将军府你的房间柜子里存了一份贺礼,若你要回乡娶妻,那些贺礼就权当是我给你的谢仪。”贺穆兰看着瞪大了眼睛的蛮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知道你也累了,回家去吧。”

“我…我不走了。”蛮古咬牙一跺脚,“老子给您当亲兵,当一辈子亲兵!老子不娶媳妇了!您别真死啊,我这好憋屈!”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贺穆兰爽快地接话,“若我侥幸不死,你要记得你的话。不过媳妇还是要娶得,否则哪里有大侄子给你送终啊!我已经够惨的了!”

“师父!”

“火长!”

“主公!”

一群人这才想起来贺穆兰二十有余尚未婚配,更没有后代,死后恐怕连主持家祭之人都没有,百年后也不免一坯黄土,顿时心中大拗,鼻中酸涩到几乎不能自已的地步。

贺穆兰最后才看向那罗浑,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

“我一直在想,把你从黑山军召到虎贲军中来,是不是做错了。跟着我这么一位随时可能解甲归田的将军,说不定就毁了你的前程…”

在她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她自然是有信心在解甲归田之前把他送到高处,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

可到了现在,却说不定就会断送了他的未来。

“火长这话说的,我有手有脚,又有一身武艺,你还真以为我的前程全要靠你不成…”那罗浑笑着流泪,“就算有什么,狄叶飞也是虎贲司马呢,说不得我投靠他去。”

“说的也是。”贺穆兰微笑,“狄叶飞和你感情甚好,你们相互扶持,未必在我照顾的成就之下。说我能照顾你们,也是我傲慢了。”

“火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罗浑一急,突然脱口而出:“您就没什么跟狄叶飞说的吗?”

贺穆兰一愣,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我走之前,已经送了他一场前程了。若干人也不必我多干涉,他的父兄都很好,日后前途无量…”

“谁和你说这些!”那罗浑气急败坏,“我们是那种只想着得到你临死前照顾的混账吗?我是问你有没有想要说的话告诉他!”

贺穆兰原本想说自己没什么要告诉狄叶飞的,可话到嘴边却福灵心至的想到了往日那些狄叶飞在她面前的敏感和倔强,以及那些让人总是觉得有些违和的小心翼翼…

她是个迟钝的人,可也许人之将死真的能聪明一把的。

所以贺穆兰眨了眨眼,说出两句话来。

“若我真无法回到平城,告诉狄叶飞,他不是断袖。”

“和若干人说,想法子见一见卢家的七娘,跟她说我已经死了,叫她莫怕。”

‘这…这都是些什么鬼话!’

那罗浑心里难以理解,眼神里也全是迷茫。

可出于对贺穆兰的信任,那罗浑还是点了头。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为什么要我们知道这么沉重的事情,您还不如不说…”盖吴跪坐于地。“我才刚刚入您门下学艺,甚至都没有出师…”

“等你看到中原一统的那一天,就算你出师了吧。”贺穆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一天来的不会太久。”

盖吴沉默着俯首。

“我也不知道我这副情况能支撑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

贺穆兰对着面前的诸人深深一揖。

“从此以后,就拜托各位了。”

“…我能说不吗?”

袁放喉头哽咽的对着贺穆兰深深施了一礼。

那罗浑等人都对着贺穆兰回了鲜卑人的大礼,久久沉默。

压抑的氛围一直到贺穆兰坦诚地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所有人才抑郁的离开了营帐。

原本得知贺穆兰是女人的惊慌,如今已经全部被她命不久矣的事实给压的沉甸甸的,以至于甚至憎恶起老天来。

若不是它长错了眼睛,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概是因为气氛太坏,蛮古等人出了营帐,看到远远在另一边守着的陈节和郑宗,居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陈节那小子一直知道,居然揣着明白装糊涂!”那罗浑磨着牙说道:“难怪汤泉那次非把我支走,搞半天…”

“这没什么…”袁放凉凉地说道:“你可记得陈节为何处处针对郑宗?”

盖吴先是一愣,突然呐呐地说道:“好像是说,郑宗拿了师父的亵衣亵裤做了什么猥琐的事情…”

他已经感觉他的刻刀正在渴望着饮血了。

他一定要把他削成人棍!

盖吴的话成功的让他们之间悲凉的气息滞了一滞,蛮古第一个龇牙。

“嘿嘿,能让陈节那小子觉得猥琐…”

蛮古想起陈节一个人打飞机的事情,大概是觉得他已经够猥琐了,能让他觉得猥琐的事情肯定更可怕,忍不住浮想联翩,越想越是可恶。

“不行,老子今天心里憋屈的要死,再不发泄要炸了!老子去找郑宗去!”

“那正好,我要去找陈节…”

那罗浑没想到太多,还在耿耿于怀陈节的事。

“走走走…一起去!”

可怜陈节奉命看守郑宗,顺便守着大帐不让亲兵和其他闲杂人等靠近,就见得头上一片黑云飘落,再抬头一看,竟是摩拳擦掌的那罗浑几人。

盖吴几人直接抓着郑宗走了,只留下莫名其妙的陈节。

“你们出来了?将军和你们说了…”

陈节被一股大力抛到地上。

“你要做什么?军中不许斗殴!”

陈节看到是众人之中武艺最好的那罗浑出了手,顿时心慌意乱地连连后退。

“汤泉那次,你小子为何要把我支开!”

“我不把你支开,我留着你…啊!”

陈节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

“你知道了!”

那罗浑狞笑一声,嘎吱嘎吱的掰着自己的拳头。

“是的,我知道了…”

“你想怎么躺?”

这一日对于陈节和郑宗来说简直是噩梦。

陈节被那罗浑暴扁一顿,然后扒光了衣服裤子,给丢在营地正中活生生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至于郑宗,盖吴等人顾及他还是朝中命官不敢过分,可盖吴却把他的亵裤亵衣全部用刀绞了个粉碎,让他只能穿着官服,官服下面什么都没有。

鲜卑人的官服是褶裤,裤腿肥大,单穿也没有什么,可宽大的裤子一旦风一吹,立刻就会贴着身上露出什么什么的形状来。

偏偏郑宗之前被盖吴等人羞辱一番时发现那话儿奇小无比,所以这么做的后果比打他一顿还要可怕。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自己这个被人拿去比较或者说道的。

他们倒是解了气,而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羞辱了的郑宗却意气难平,直接一状告到了贺穆兰那里,在她的营帐中哭诉不已。

“我好歹也是陛下差遣过来的舍人,又不是什么军奴家丁!”郑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军的弟子也做的太过分了!他居然还说要拿刻刀把我那儿削成签子!”

他义愤填膺地梗着脖子叫道:“就他那手艺!说削成签子,谁知道会削成什么玩意儿!”

贺穆兰心情原本正压抑,听到郑宗告状的话居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担心错了重点?”

郑宗知道盖吴等人会拿他发泄,一定是之前贺穆兰单独留他们的时候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所以这才过来试探试探。

在察言观色上,贺穆兰身边所有的人加一起也许都没有他细心。所以郑宗敏锐的感觉到贺穆兰的心情非常不好,而且这种不好已经影响到了其他人。

好在他一边告状一边哭诉,做足了小丑的样子,终于还是让她重展了笑颜。

只要她心情好,她身边的弟子和下属心情就会好,也就不会再折腾他了。

想到这里,郑宗更加卖力地逗她开心。

“您看看,您看看,他们都对我做了什么!”

郑宗指着自己的衣衫,随便走了几步。

宽大的褶裤贴着他,立刻让贺穆兰忍俊不禁。

“噗!确实胡闹,你可是译官!”

她用笑意掩饰着自己对郑宗的防备。

因为担心他受辱后会黑化,从此报复盖吴等人(她毫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贺穆兰想了想,去自己的衣箱里取了两套亵衣亵裤,缓步走到郑宗面前。

“他们被我骂了,所以心中憋闷,我是盖吴的师父,如果他做了不好的事情,请你多多担待,不要介意。”

说罢之后,递上了自己的衣衫。

贺穆兰之前对待郑宗,虽然说不上严酷,也绝对谈不上温柔,至于一开始用杀气恐吓他,后来三番四次对他威严有加,已经让郑宗习惯了花木兰就是这么一个“君子不重则不威”的人。

至于贺穆兰后来说要“出去散散心”,却是让郑宗发现了她也有离经叛道,不似普通凡夫俗子的一面,进而生出许多其他的心思来。

如今贺穆兰又对郑宗和颜悦色,几乎就让他受宠若惊了,更别说还给他自己的衣物——这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才会做出的举动。

而花木兰,正在对他示好!

这一瞬间,郑宗觉得自己这顿打挨的值了。

“花将军听陈节说了那样的话,居然还肯赐我衣物…”郑宗犹豫了再三才继续开口。

“将军不怕我又拿这些去做不好的事情吗?”

“又?”

贺穆兰嘴角扯出戏谑的笑容。

“这么说,你真的拿我的衣物做过不好的事情?”

也许是这样表情说话的贺穆兰太过邪性,也许是之前表现出不一样一面的贺穆兰让郑宗心中误认了什么,这个一直抵赖自己没有做过什么的郑宗居然红了红脸,有些别扭的点了点头。

“我…我确实有点毛病,我自己也知道。”

郑宗低着头,目光从自己那话儿扫过。

“不过我就是爱乱想,我我我我…我没…”

这下倒换成贺穆兰愣住了。

她只是有些习惯性嘲讽地反问郑宗,却没想到他会承认。

贺穆兰没有发声,郑宗抬起头,见她愣在那里,居然自己上前拿过了贺穆兰的衣物,一咬牙,像是接受审判般开口问道:

“将军是不是瞧不起断袖之人?”

“呃…”

贺穆兰呆了呆,看着郑宗一张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突然皱起了眉头。

“你是断袖?”

那他可真倒霉,赫连明珠虽然漂亮,却是个女人。

“…我是。”

郑宗一张脸如同金纸。

“将军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赶我走,我不会生气。不过我对将军是真心敬佩,所以才愿意把自己秘密告诉您…”

“哦,不,你误会了,我对断袖并无偏见。”

贺穆兰有些了悟地点了头。

大概是不同于一般人的性向,让郑宗一直处于压抑之中,在这个胡人为主的时代,这样的天性几乎是让人绝望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显然郑宗就是那个变态的例子。

更别说他后来直接被阉了。

“真的?”

郑宗泪眼濡湿地抬起头,看见贺穆兰面色如常,眼神也依旧清澈正直,忍不住笑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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