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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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揽着姜锦年,惬意闲散。据说成年男女的和谐性生活,可以延长男女双方的八年寿命——自从有了姜锦年,傅承林开始相信这一理论。

姜锦年却催促:“起床了。”

傅承林置若罔闻,摸清她的肋骨:“你现在多重?”

姜锦年自报家门:“一米七三,四十九公斤。”

他评价一句:“小可怜。”

她反倒竖起食指,抵在他唇边:“别跟我讨论体重,我讨厌这个话题…”还没说完,他含住她的手指,轻吮慢咬,优雅中透着邪气。姜锦年像一只被砸破壳的乌龟,再度蜷进被窝,改口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他从善如流:“调研报告写完了?”

姜锦年无比诚实:“只做了草稿。明天还要去现场。”

“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晚上。”

“研究结果?”

“加仓。”

傅承林还真关心她的工作:“快到年底了,你有没有年终计划?”

姜锦年握紧双拳,信誓旦旦:“争取提高一档年终奖,多挣一点钱,给汇率买猫罐头,给你买…嗯…”她略显犹疑,傅承林喜欢的藏品和字画比较难搞。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几件衣服吧。冬天冷,下雪,我会挑几件很暖和的衣服,送给你。”

她亲一亲他的脸:“这样你会喜欢吗?老公。”说话时还捂着他的手。

傅承林被一种陡然滋生的情愫浸染。心脏变得非常柔软,呼吸愈加畅快,他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斟酌很久才谨慎地回答:“喜欢。”他紧紧盯着她,又说一次:“喜欢。”

所以傅承林这个人真的奇怪。他有时竟然不善言辞。

*

次日,傅承林忙于两场视频会议,没和姜锦年一起再探工厂。姜锦年估摸着了解大致情况,记下所有关联信息,收好行李。傍晚时分,她跟着傅承林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傅承林买了三张头等舱的机票。

姜锦年匪夷所思。

她有两个困惑:第一,他为什么一下子买了三张票?第二,他怎么要到了高东山的身份证号?

姜锦年换位思考,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假设,她和傅承林、傅承林的同事,共计三人,坐地铁去某一个地方,那地铁票加在一起十几块钱,姜锦年一口气买三张票,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十几块对她的价值,就像几万块对傅承林的价值。

刹那间,姜锦年垂头丧气。

高东山神采奕奕:“这次出来收获不小,谢谢你,姜锦年。你和罗经理、谭经理他们一起调研过制造业吗?我们组里的秋哥、王哥他们经验也多,五位基金经理助理,属你最年轻,刚开始还有人不服你升职快…”

傅承林打断道:“谁不服?”

高东山尴尬地笑了一声:“啊?嘿嘿。”

傅承林摊开一份财经报纸,像个老干部一样翻弄几页。比起电子产品,他更喜欢报纸与杂志的阅读体验——他在父母的教导下,七八岁就开始读一些财经新闻。当他十二岁,母亲言传身教,手把手教他炒股。刚开始他玩得很烂,每天都亏,每天都赔,市场掌握了他的喜怒哀乐,但他渐渐学会了看淡账户里的数字。

他思及自身经历,说:“投资是一门艺术,有天赋高低,性格分类。姜锦年有资质,非常努力,也热爱她的工作,为什么不能升职?

高东山手臂横放,搭在前桌,推心置腹地解释:“姑娘们做这行…常出差,不方便。”

傅承林却道:“金融行业,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他合上报纸,介绍道:“我们公司也有男员工不爱往外跑,什么活都干,就是离不开家。能为工作牺牲多少,看个人,不看性别,你说呢?”

不锈钢的盘子里,摆放着酒心巧克力。

高东山剥开锡箔纸,尝一点巧克力——嘶,忒甜了,不合他的口味。他捂着嘴咳嗽半晌,主观上不愿与傅承林争执,但他必须表达真实意见:“傅总,你开公司,你理解吗?姑娘们容易被占便宜…基金这行业,还是要招男职员。”

傅承林反对道:“男人应该保护她们,而不是减少她们的机会。”

高东山算是明白了:傅承林这个人,完全倾向于姜锦年。

他没再提一句话。

姜锦年压根不知道他们聊天了。她戴着耳机听音乐,侧身望着窗外,览尽辽阔疆域,山河表里,忽然觉得世界真宏大,而她真渺小,如同沧海中的一粒沙。

夕阳收落余光,天黑了。

今晚乌云浓厚,不见月亮。

姜锦年趴在窗边睡觉。

等她清醒,飞机刚好抵达北京。傅承林拎着她的随身行李,带她回家,外面正在下雨,潮湿阴冷,她寸步不离紧跟着他,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顿,用力回握。

大雨滂沱,冲刷着玻璃墙。

室外气温更低。他脱下外套,裹在姜锦年身上:“入冬了,我建议你穿裤子,放弃裙子”,又考虑道:“膝盖受冻不是闹着玩。”

姜锦年确实有些冷。她穿着单薄的黑色丝袜和一条针织连衣裙,披着傅承林的衣服瑟瑟发抖。她离开之前,天气还没这么凉快,可是秋冬季节的北方城市,经常在一场又一场的降雨中大幅降温。

半夜十一点多,姜锦年总算回到了家。

确切地说,是傅承林的家。

傅承林拧开浴室水龙头,姜锦年又被他骗着一起洗澡。热水冲刷傅承林的背部,他浸泡在浴池里,手向后伸,试图捞住姜锦年。

姜锦年搭上他的肩,揉了几下,力度适中,像在进行一场按摩。

她问他:“舒服吗,这样?”

她紧贴着他的后背,右手挂在他肩头,又去研究他的伤疤——真的很不明显,不细看就忽略了。如果傅承林的奶奶没说过那些旧事,姜锦年就算瞧见了也不会觉得怎样。而现在,姜锦年用指腹贴上疤痕,来回摩挲,自言自语道:“当时肯定很疼。”

她轻声哄他:“亲一亲就不疼了。”

他笑了,摸她的脸:“请你试验一下。”

姜锦年顺从地点头。

她不幸自食恶果,凌晨才离开浴室,第二天早上差点起不了床。整个人困得掉眼泪,鼻腔是充血状态,后颈往上那一片都发酸。傅承林见她睁眼望着天花板,走过去,挑起她的一缕长发,把玩片刻,就说:“公司开晨会,我先走了。早餐在一楼,你吃过饭再去上班,司机送你。”

她一声不吭,扭脸埋进枕头。

这是典型的小脾气。

傅承林看一眼手表,继续说:“昨晚是闹得过了点儿,我在反思。”时不待人,他无法久坐,只能帮姜锦年掖好被子,提醒她注意时间,又或者干脆请假算了。

等傅承林出门走远,姜锦年翻身坐起,飞速下床,喃喃自语道:“我才不会请假。”

她不太明白,傅承林睡眠时间也少,难道他不困吗?

今天早上,傅承林精力充沛,毫无困乏之感。

他在公司参加晨会。主持会议的人,是他的爷爷——老人家久不露面,这次出场,颇有稳定军心的深意,不过因为政府部门的调查,当年参与过香港项目的管理层已经重新洗牌。

会上,董事长表态:负责本次IPO项目的投行和律所都在奔忙,他们将继续冲击上市。

有人质疑之前的流程,今后的发展,还说,最近媒体风评很不友好,很可能会影响业绩,并对傅承林的管理模式提出异议。

傅承林鞠躬致歉。

他唱白脸,董事长唱黑脸,爷孙二人配合默契,让人无法反驳。

散会后,傅承林收拾文件。他的秘书站在一旁,弯腰与他低声说话。

傅承林的爷爷咳嗽一声,招招手,将他领进另一间办公室,沏完一壶茶,才说:“姚家丫头走了,缅甸几个员工沾上毒.瘾,港台项目涉及贪污受.贿,负.面新闻扎堆出现,还好,目前为止,新闻媒体只爆出了一个。你这段时间…能不去那里,就尽量别去了吧。”

傅承林手指一僵。

他失笑。

爷爷所指的地方,是他母亲服刑的监狱。母亲的生日是十一月,每年这个时候,傅承林都会抽空在监狱外面走一圈。他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离开,他能瞧见密布的铁丝网,高耸的红砖围墙,笔直伫立的瞭望台,还有从远处飞向天边的鸟雀。

不知不觉,又是十一月。

爷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得避一避风头。你在监狱旁边徘徊,会被人盯上,拍完照片,再查查当年的事,怎么办呢?负.面消息又得多上一条。”

傅承林终于回应:“是,我知道了。”

第57章 盯梢

雨幕漫天,窗边积攒着几处水洼。

姜锦年临窗而坐,低头一口一口喝咖啡。同组的夏知秋问她:“这次调研辛苦吗?”

夏知秋年约三十岁——他是姜锦年的前辈,同样担任“基金经理助理”一职。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合在一起,常被写入基金投研组的宣传册。

姜锦年笑得轻快:“不辛苦,挺有收获。调研报告我交过了,明天的晨会上,我要做一次制造业板块总结。”指尖划动手机屏幕,她打开软件,介绍道:“金融服务的手机APP上线了,各项排名竞争好激烈,你看过了吗?”

夏知秋道:“看喽!”

他双手抱臂,说:“咱们的基金排名位置不靠前。”

姜锦年拇指移动,不断往下滑:“混合型基金业绩排名…第六十七名。”

夏知秋摇头笑笑:“这是几个公司的基金联合排名,都没放进全国市场了,还混成这一副鸟样。罗菡独立掌管两支基金,今年来的表现,忒垃圾,奇烂无比!”

夏知秋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他智商高,执行力强,但是为人刻薄,冷酷不留情面。

姜锦年刚进组时,其实有一点怕他。后来她才明白,最恐怖的同事不是吹毛求疵的那一批,而是两手一摊,啥都不会做的老油条们。

以夏知秋的统筹能力,他应该早就升任了,但他败就败在“宁折不弯”的脾性上。他并不能与团队中的每一个人融洽相处,从入职到现在,他一直在罗菡手下工作。

想当年,他曾经与谭天启相交匪浅。如今,谭天启摇身一变,成了本公司的业绩明星。而夏知秋呢,还是一位默默无闻的助理。

姜锦年向他透露:“我们不是最烂的,你放心。你看,这个是…关经理掌控的基金,今年一整年,这只基金都在负增长,赔率4.58%,引发了大规模赎回。”

她同情不已地叹息:“太惨了,太惨了。惨绝人寰。”

夏知秋兴致盎然,弯下腰,和姜锦年一起研究这人有多惨。但他对失败者提不起劲,没过多久,他翻到了前几页,指着其中一人说:“这个经理我认识,混日子的小傻帽…他那脑袋瓜子晃一晃都是大海波浪,怎么排名这么高?比我们高三位。”

他很介怀地强调:“高三位啊。”

姜锦年琢磨道:“也许人家顿悟了呢?”

“No way,”夏知秋道,“他百分百是抄了作业。”

夏知秋翻查他们同公司的经理业绩,果不其然,全是遥遥领先。

夏知秋神色一凛,裁定结论:“证据,这都是证据。他被几个大佬带飞了,刺溜一瞬间,飞到了我们前面。”

姜锦年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她的背后,有人在静默站立。

雨水噼啪敲打着玻璃窗,缝隙里,溜进一阵阴冷刺骨的风。随风而近的,是花朵盛放的香水味,以及夏知秋的一句疑问:“咦,女同志,你找谁?”

这年头,很少有人称呼“女同志”了。

夏知秋明显在拉开关系。

姜锦年扭头,见到了一个装扮秀丽的姑娘。

他们都待在午间休息室。房门要刷卡才能进入,这位姑娘不是职工,但她跟在进出的人员之后,居然成功地混了进来。她开门见山介绍道:“姜小姐你好,我是杜兰薇…”

她刚把名字念出来,姜锦年就站起身,卷过袖子,和她握手:“你今天路过我们公司吗?下次再来,你给我发个邮件,我下楼去接你。”

姜锦年扭头看向夏知秋:“这位是杜兰薇,做期货的客户经理。”

夏知秋道:“呦,期货呀?”

杜兰薇抿唇而笑。

她戴了一副不对称的耳环。左耳挂着弯月,右耳坠着晨星,随着一系列轻微动作,银饰晃动不止,观感别致。

她拉开房门,说:“我请两位吃顿午饭。”

“我们已经吃过了。”姜锦年制止道。

她无意识地关门,摸到了杜兰薇的手指。杜兰薇五指细瘦,冰冰凉凉,收拢在姜锦年手背,来回轻抚几次,赞叹道:“好滑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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