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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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微怔,想: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郎君。

范翕忍着臂上伤痛,后脊湿了一片,却柔声和她说:“我本只想在院外看看你,不想打扰你。想知道你白日为何落泪,是不是很伤心。你若有难处,当与我说。我虽不是吴宫主君,但仍有法子助你。”

他又怨她:“都怪你当日非要入吴宫,若是跟了我”

玉纤阿心想,若是跟了你,以你对姜女的薄情,现在我指不定已经被你弃了啊。

她垂目与他眸子对望。

玉纤阿低声:“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范翕:“自然。”

玉纤阿轻声:“我今夜才换了新屋舍,之前住的都是通铺。你当真知道我住在此间?”

范翕:“”

大意了。

他眼眸不可查地细微收缩了一下,面上作出落寞样:“你不信我么?”

短瞬间,玉纤阿心中一晃,想,若要有所得,必得大胆些。她明知范翕此夜有问题,若只一味在边缘徘徊,那她始终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之暧.昧,走不到他心里去。若她大胆走一步,也许遭他杀人灭口,但也许就是靠近他的机遇。

可是当她这么想时,她再一次想到了奚礼白日和自己说的,范翕母亲被囚于丹凤台。

玉纤阿不知何为丹凤台,不知公子翕的母亲犯了什么错,可是拥有这么一个母亲公子翕的前程,未免太黯淡。自己值得为这么一个人上心么?

范翕垂坐,说了一番掏心窝的话,见她只是瞅着自己却不说话,眼神略探寻。范翕心里一顿,猜她到底聪慧,是不是看出今晚的问题,想将自己交出去。他试探道:“今夜打扰你这样久,我这便走了”

范翕想:她若不拦我,那便是心里有鬼,我就杀了她。

而玉纤阿尚未想清楚,见他起身,心里已一惊:他若是就这么走了,自己那要不要和他续的缘分不等自己想清楚,可就彻底断了呀。

一个不是真的想走,一个有心留人。范翕慢吞吞迈开一步,玉纤阿抬手便搭上了他衣袖,追上前一步。她含羞带怯地唤一声“公子”,迎来他即刻的返身,目中满是惊喜。他眼如星光般亮起,玉纤阿都怔住了,想我也没做什么呀。

事到临头,不容反悔。

玉纤阿柔柔一笑,轻声:“公子若信得过纤阿,可许纤阿帮你处理下伤?公子若这般出去了,惹人怀疑。”

范翕手臂上的伤口,透过衣料渗出了血。玉纤阿不能当没看见,在范翕思索时,她将他重新让回床榻,出去去湖边打了清水,又取了纱布回来。中途,玉纤阿甚至有空,从一个路过的宫女口中得知与自己同住一屋的宫女在和同伴一起玩耍,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在湖边打水时,玉纤阿低头看到地上的一点血迹。她不动声色,拿履尖舀水,往血迹上浇了几滴,将痕迹掩盖住。

当她再看不出哪里还有纰漏时,她才端着纱布剪刀重新回了屋舍。范翕本垂坐于榻上出神,见她关门进来,他似受了一惊,仓皇看她一眼,目有赧色。玉纤阿疑惑坐下,说:“妾身为公子打理伤口吧。”

范翕轻声:“这样不妥吧?”

玉纤阿怔了一下:“有何不妥?”

范翕半天未吭气,玉纤阿满头雾水。她素来心机过敏,却实在想不通他在迟疑什么。莫非是仍不信自己?这样出身的公子,都对人有警惕心。

玉纤阿寻思着如何让他信自己,见他低着头,迟疑又迟疑后,抬头微妙而怅然地望她一眼。紧接着,范翕修长的手落在了领口,稍微向下一扯,他的上袍衣带扯开,靠近玉纤阿的大半个肩露了出来。他面容微红,默默望着她。

心照不宣,示意她处理伤势。

玉纤阿拿着剪刀的手一抖:“”

看到他露出的肩,她面颊一下子热了起来。

她只是让他挽袖,他为何脱衣啊!

范翕一边不好意思地偷看她,一边看她面一点点泛红,心里忍俊不禁。他磨蹭地靠近她,手挨近她臂肘,见玉纤阿尴尬地稍微后退一分。范翕便不动了,垂着眼,眼睫纤长。他委屈解释:“伤口离肩近。”

玉纤阿:“嗯。”

她看到了。

不光看到了狰狞的还在渗血的伤势,也看到他的肩头、锁骨、颈间胸前大片雪白肌肤。泛着玉一样的光,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玉纤阿咬牙,沉默着身子倾前,为他处理伤势。她并不知范翕臂上的伤还有毒,便只是用寻常包扎的方式。范翕也不提醒她,他本就不打算让她知道。但是毒对身体的侵害无法制止,范翕拼着内力强行逆停,面上渗汗,便拿玉纤阿来消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范翕低声:“好看么?”

玉纤阿低声:“蛮可怕的。”

范翕顿一下:“我是说我的身体。”

玉纤阿手下再次一颤,仰头,与他落下的眸子对视。

说实话,她长这么大,从来只见她自己诱人,从未有郎君以美□□她喜爱她的郎君,大都强取豪夺,视她为自己的所有物,哪需要以色相诱呢。男子大都觉得只要武力高,女子便会屈服。

而范翕

当真温柔啊。

玉纤阿红了腮畔,她嗔恼地瞪了他一眼,便偏过脸,不再看他。范翕心中一动,将她那又嗔又羞的眼波在心中品呷片刻,只觉心神不守,肠子都要软倒在她那一眼中了。他侧脸,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沉寂中,二人都不说话,屋内便觉得越来越热。气氛古怪,闻得对方的呼吸声若有若无在鼻端,谁的身上都出了点汗。玉纤阿有些不知所措,便与他闲聊:“公子,我听吴宫旧人说,公子母亲被囚于丹凤台,是真的么?”

心想,是真的话,我就放弃没有前途的人另择高枝了

范翕愣了一下,目底有阴鸷色浮动,面上他却温温道:“是。母亲被囚于丹凤台,永生不可出丹凤台。这样的公子,你是第一次见到吧?”

玉纤阿抬头,静静仰望他。

他带着笑:“我幼年时还见过母亲,后来只偶尔才被允许见她一眼。周王宫可比吴宫大得多呀,我没有母族相护,实在是幸好太子殿下爱怜我,一直带着我,教我诗文骑射,教我君子处事之道。太子殿下是我最敬爱的兄长,他对我的再造之恩,我永世感激不忘。”

玉纤阿轻声:“太子殿下当真是好人。多亏他,周王朝才多了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范翕反问:“你觉得我温润如玉?”

他淡淡笑:“世人都这样说。君子之风,唯有如玉。温和良善,不争不抢。然我为了维护这点表象,分外辛苦。我待人其实不热情,却只能热情。我不喜很多人,但只能装出喜爱他们。而我真喜欢一个人,反而会考虑值不值。为了得到想要的一件东西,我可以忍受多年漫长的等待和加诸我身的耻辱世间无人真心爱我。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公子。”

“你若那般要求我,日后会后悔的。”

玉纤阿望着他。

看着他黑暗中高贵自嘲的面容。

她忽而伸手,搭在他垂于膝上的手。

范翕看来。

玉纤阿柔声:“公子,你是温润如玉。”

范翕皱眉,心生厌。

却听她说:“只是你非暖玉,而是冷玉。”

玉纤阿低了头,轻声:“公子,纤阿不爱暖玉,只爱冷玉。”

她的手,一下子被握紧。

那温度烫得,足以灼伤她。

却突然间,门外“笃笃”声响起。范翕身体紧绷恐是武力值极高的郎中令吕归寻来,玉纤阿怕是同屋宫女回来。慌张之时,听门外男声沉沉:“玉女,开门。”

玉纤阿心里一惊,听出了这人的声音。

同时,握着她手的范翕脸色猛地寒下,瞬间看向她,眼神诡异。

玉纤阿硬着头皮,将戏往下唱:“郎君是何人?我不认得郎君。”

范翕心想:这句话是不是太耳熟了她也对自己这么说过啊。

门外人顿一顿:“你听不出孤的声音?孤乃,奚礼。”

作者有话要说:玉女:公子,纤阿不爱暖玉,只爱冷玉。

姜女:我怎么吹不出这样的彩虹屁?

公子:别说没用的,你是不是绿了我???

☆、第 15 章

夜静人闲。

一门之隔,奚礼世子人在门外,侍女们持灯候在院中,断续听得螽斯声不绝;舍内,床榻边缘,玉纤阿与脱衣露半边肩头的范翕面面相觑。寂静中,舍内这位七公子看向玉纤阿的眼神已分外诡异,玉纤阿后背出了汗。

她心咚咚跳,因做贼心虚,因自己确实不曾想到脾气那般孤傲的吴世子会来寻自己。

范翕盯着玉纤阿,玉纤阿抬头,妙目如水,看上去一派无辜。他手按在她手腕上,玉纤阿跪坐于他下首,不见心虚,柔声回答舍外的世子殿下:“如今夜凉,奴婢已就寝,不便开门。不知公子有何事要嘱咐奴婢?”

玉纤阿给门外的人找了多好的理由啊,谁知奚礼不知是不是没听懂,他沉默了下,居然说:“孤没有事要嘱咐你。孤是为白天的事”

玉纤阿的心高高吊起。

与她对坐的范公子抽回了握着她的手,他虽温柔,此时却分明觉得自己被玉纤阿耍了,脸色有些奇怪。玉纤阿心惊地想着如何补救时,听门外那郎君接着说:“孤从宫外回来,刚办完政务,身边宫女正好跟织室的宫女有事嘱咐,孤随意走动而已。”

玉纤阿微微一笑。

喃声:“原来如此。”

谢他装模作样,不肯承认特意来看她。

她从未如此感谢奚礼的榆木脑袋。

她妙盈盈的眸子望着对面范翕,做足了无辜娇弱状,以示自己不曾招惹过奚礼殿下,自己是茫然的。范翕心中却起疑,不太信她这番话。他眸底神色诡谲,想到当日玉女跳舞时奚礼的异样,想到白日竟然会在奚礼宫里见到玉女难道此女竟脚踩两条船,这样戏弄自己?

范翕面色仍一贯净和似雪。

他倏地摘下了自己发间的银冠,长发披散了下来。在玉纤阿惊愕下,范翕慢悠悠整理仪容,拢了半开的袍袖,走向舍门。玉纤阿伸手去拦他,他反手背后,不给她机会。而公子那清雅无双的身子,便飘飘渺渺的,越来越长,映在了窗门上。

玉纤阿骇然看他走向门,他手轻轻扶过腰下的剑鞘——难道范翕还要开门与奚礼殿下相杀?

奚礼却是情感微妙的。

他隔着门与玉女说话,玉女含含糊糊不肯应他,他心中恼,想她一个宫女凭什么要自己纡尊降贵。玉女半晌不开口,奚礼一甩长袖,转身便欲走,但眸光一转,冷不丁看到门上所映的身影越来越近他且惊且喜,停下了步:“玉女?”

端端正正跪坐在床上一步也未挪的玉纤阿:“”

身子靠在了门上、与自己的多年好友一门相隔、手抚摸着腰下剑的披散长发的范翕微微笑了一下。

清霜加身,他面容在光下一半明一半暗,鼻梁高挺,眉目英朗这样俊美的郎君,居然被门外的奚礼认作是女子

公子如此放得开玉纤阿良久不能回神。

为消除这位公子的疑心,玉纤阿硬着头皮,回答舍外的人:“嗯。”

奚礼当真以为玉女与自己一门之隔了。

虽然也疑惑为何影子看着高大了些,魁梧了些但是烛光影子大都会骗人,这也不足为奇。

奚礼想到玉纤阿温柔低垂的面容,和她目中盈盈的泪意,还有她颤声“我不是你想的那般”。他怎般想她呢?想她面容如雪狐般柔婉惊艳,想她舞姿清绝似仙娥,想她怎能做他父王的后妃!

奚礼故作冷漠:“你可为白日孤弄哭你伤心?”

范翕望向玉纤阿——弄哭你?怎么个弄哭法?

玉纤阿轻声:“殿下是说白日你骂我故作姿态,装作舞女勾引公子翕的事么?殿下教训的是,奴婢已经知错了。”

范翕讶然拧眉——勾引我?

而门外的奚礼噎住,他一时狼狈:“你说的这样详细作甚?孤已问过舞伎,知误会你了。”

玉纤阿:“殿下没有误会,奴婢就是那般坏。”

范翕盯着玉纤阿看。想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她当真对他、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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