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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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渝:“”

成渝看公子似病得糊涂了,连自己这个榆木脑袋都看不下去了。成渝解释:“公子,今日是伏日节。玉女当不是离家出走,而应只是出去玩儿吧。”

成渝以为范翕这样就满意了。

谁知道范翕先吃惊了一下,显然他压根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但紧接着,范翕便拧着眉,目中染愁,忧郁道:“那她为何不找我?她与陌生人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好么?”

“我知道了,她还是心里没我。”

成渝不解公子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就见范翕疲惫无比地低下了头,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成渝始终不能像泉安一样口齿伶俐地劝说范翕,逗范翕开心。成渝木头桩子一样站在榻前等吩咐,范翕已拥被躺下,青丝如绸散下了榻。好一会儿,成渝听到公子呼吸声轻微,听到范翕负气一般声音恹恹:“算了。她过她的节去吧,我头晕得厉害,再睡一会儿好了。”

成渝难得善解人意一回:“公子不是要用晚膳么?”

范翕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吧。

佳人都不在,他本就因病而食欲不佳,自然也没心情吃饭。

成渝默默退下时,听到范翕背着他淡声嘱咐:“还是让人去找她回来吧。”

成渝:“是。”

公子恐还是担心玉纤阿会出走,不肯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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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在街上闲逛。伏日节是此朝一重要节日,她在夜间闲走时,便见之前街上悬挂的灯笼全都亮了起来。红色灯笼在高杆上招摇,分外明亮。玉纤阿并未戴幕离,她以自己本来相貌行于人群中,却并不担心自己被人觊觎。

因她若有若无地看到后方有三四个卫士跟着她,当是自她被薄宁掳走后,范翕再见到她,就派了卫士保护她。

街上繁华,游戏诸多。有蹴鞠,有意钱。也有不少杂耍,如弄丸跳剑、叠案倒立、冲狭燕濯、舞盘舞轮老人小孩,年轻男女俱围在周边看,玉纤阿也挤在人群中,看到有趣时,也拍掌笑两声,递上两枚铜钱。

玉纤阿心情慢慢地变好了。

想她如今也能自由自在地以自由身在民间行走,且有铜板打赏人,不必如往日那般东躲西藏,事事露怯。因民间热闹,玉纤阿观赏得有趣,她心情好了,便忘了之前和范翕闹的不愉快。

却是挤在人群中看人舞剑时,身后有一迟疑声喊她:“玉女?”

玉纤阿回头,在人群中看到好几日不曾见的俊俏小郎君,泉安。

玉纤阿讶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泉安。泉安看到果真是她,又惊讶,又笑道:“原来真是你。我在酒楼喝酒,听人说街上有一貌美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不类凡人。我心生好奇,想着世间哪来那么多不类凡人的女郎过来一看,竟是你。”

玉纤阿便含笑,伏身向他行一礼。

泉安回了礼,向她身后一探:“公子呢?”

玉纤阿柔声:“我也不知。”

泉安正带着玉纤阿走出人群,寻一清静地说话。闻言,他愕然回头看向玉纤阿。玉纤阿美丽的面容,在灯火掩照下一派朦胧。看泉安这样惊讶,玉纤阿便文文婉婉地道:“小郎君怎会认为我时时刻刻与公子一处呢?难道他不在,我便不能独自出来玩耍么?今日伏日节,我只是不想错过而已。”

泉安说:“可是公子应该跟着你才对啊。”

玉纤阿不以为然:“他有自己要做要忙的事,他为何非要跟着我?”

泉安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公子那么喜爱你。”

玉纤阿肩膀轻轻一僵。

她回头,柔声:“看来他也并未如你所说的那般喜爱我。”

泉安沉默下去,为玉纤阿的冷情。二人出了人群,沿着河道而行。玉纤阿望着泛着金波、水上行着船舱的景象观赏,已忘了之前的话题。泉安却旧话重提,道:“公子每年过节都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干脆不过。我以为有了你在,你会对他好一些。可没想到你这样心冷,这样不在乎他。留他一人在府,你宁可独自游玩。却不想你如今的平安,是谁带给你的。”

玉纤阿微烦。

她道:“男女之间的事,不是你这个外人能懂的。”

泉安:“然而旁观者清。我自见不得你待公子这样不好。”

玉纤阿微微笑了一下,并不说话。心想白日时范翕那般吼她,和她吵架,当着那么多卫士的面她并不愿向泉安说自己和范翕之间的事,她素来温和,泉安非要说范翕,她便也听着。

听泉安说得自己都快要哭了:“我们公子自小孤零,幼时与虞夫人一起住在丹凤台中。你不知虞夫人是那样清冷的人,她从不过节,从不设任何娱乐筵席。我们公子那么小的年纪,在十岁前他任何节日都没见过。十岁后我随公子回了周王宫,开始知道一年各节。然而公子王女们都瞧不起我们公子的出身,再加上周王宫过节的时候,天子一定会出场。天子因不喜我们公子,我们公子便从来不出场这样的节日。”

玉纤阿听得怔住。

因她少时即便做侍女,做舞女,每年的节庆总是有的。主君会赏钱,舞坊会让她们休息每年过节,各种各样的节日,是她最轻松的日子了。

却没想到是范翕最无趣的一天。

玉纤阿低声:“纵其他人与他不好,他不是有未婚妻么?”

泉安顿一下:“我们公子平时就不喜欢,过节的时候又怎会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是以他任何节日也不过,总是与我相看两生厌。旁人参加筵席,公子总是早早歇了。”

泉安简直潸然泪下:“你将公子丢下,他肯定又早早睡了。”

玉纤阿侧过脸,淡声:“不要说了。”

泉安却偏要说:“我想你恐与公子间生了误会,你才这般丢下他。我们公子纵有千不好万不好但你当真察觉不出他待你的心么?你可知亭舍失火,我们以为你死了时,公子那般坚持你没有死。他不是真的觉得你没有死,他只是不肯接受。”

“你可知,那段时间,公子过得有多苦?天亮时,他要为你复仇;天黑了,没人陪他了,他便一个人窝在屋舍角落中哽咽落泪。他那般想你!”

“之后重逢了,他见到你活着,有多开心!我不知公子有没有对你说过他有多喜欢你还活着,可他为了你,连越国的战事都不怎么管了,只陪着你待在一起。”

玉纤阿喃声:“他为我哭了?”

泉安:“我说这么多你竟只听到了这个么?”

玉纤阿笑了笑。

她低下眼,秀美眉目掩在水光灯影中。泉安听她柔声:“泉安,我依然坚持情.爱是两人之间的事,冷暖自知,外人看不懂也看不透。你不该觉得公子对我好,我就必须回报。他对我好一分,我无动于衷便是我冷血。但我现在确实想知道他的事,我离开亭舍后他身上发生的事。你与我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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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依然在睡觉,这一次睡得混沌时,他模糊听到了管弦歌舞之声。那声音不消,且伴随着男女的笑声,将范翕从睡梦中唤醒。睡了这么久,范翕精神和身体都好了很多,醒来后不再头那么痛。

他两指捏着眉心坐在榻上,仍然清晰地听到弦乐声。

范翕哑声开口:“泉安”

唤了一声后,他才想起泉安现在在府外,不在他身边服侍。

范翕便喊其他人:“成渝。”

没有人回应。

范翕目中便渐渐浮起了怒意,恼成渝竟然不在外好生服侍。若他在睡梦中被谁杀了,成渝担当得起么?果然不堪大用!还是应该让泉安进府来服侍!

范翕听着外面的丝竹声,实在听得厌烦无比,恼怒自己睡得好好的,外面在吵什么。薄宁被俘,府上卫士全换成了自己人,范翕自觉自己才是这个府邸的主君!主君尚且在睡觉,仆从们在外面吵什么吵?

是欺他脾气太好,一个个都活得不耐烦了么?

范翕当即下床,从床头墙上抽出剑,提着寒光剑就向屋舍外走去。他满目阴沉,抬履急行,长发半束半散,一身杏色长袍披在身上,随行走而如皱飞扬。映得他几多风流。

只眉眼间戾气十足,阴狠无比。

范翕提剑到了那办宴的地方,看到卫士们全在宴上喝得东倒西歪,他们竟还请了歌舞,舞女们扭着腰肢在堂中随鼓点起舞。范翕提着剑杀进堂中,吓了所有人一跳。诸人纷纷站起,惶然看向站在门口的范翕。

范翕看到了坐在主座的玉纤阿。

她正低头斟酒,灯烛火光照在她身上,映着她纤纤素手。她在一片歌舞烛光中抬眼,向立在堂前的范翕看来。

范翕手中握着的剑略松,他眉眼间的戾气渐渐退下。他与玉纤阿隔着人流对视,长风过廊,舞伎们旋转扭腰,乐师们鼓吹拍案。绚丽舞曲中,灯影如海,他看到坐在灯火下的女郎。当她眉眼抬起,盈盈若水般望向他时,范翕大脑空白,想到了一句诗——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目成。

这句诗是说,这里这么多佳人,只有她忽然抬眼,和我四目相对。

万万年自目中生起。

卫士们低头让路:“公子”

玉纤阿抿了一口酒,轻轻笑了一下,她起身,走向站在堂外提着剑的范翕。她将剑从他手中抽走,交给了旁边的一卫士。她伸手牵住范翕汗湿的手,范翕手轻轻颤了下,却没有躲,而是被玉纤阿牵走,随她入席,坐到了主位上。

玉纤阿坐在他旁边,倒一杯清水给他。

范翕喝了口水,声音不那么哑了,才低声:“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睡觉时听你们在外面闹,吵得我头疼。”

玉纤阿柔声:“那真是对不住公子了。因今日是伏日节,府上太过冷清,我便想试着办宴,让府中人聚一聚。没想到吵到了公子睡觉。”

范翕别过脸,哼了一声:“什么没想到吵到我睡觉?我看你就是故意吵到我睡觉的吧?”

玉纤阿笑一下,将案上的一盘果肉端给他。

范翕一整日未进食,这时也确实饿了。他接过果盘,低头似漫不经心:“你怎会在这里?你不是出府了么?”

玉纤阿:“那我也总要回来的啊。”

她低声:“我不回来,能去哪里呢?”

范翕赌气道:“谁知道你要去哪里。”

玉纤阿嗔他:“那你岂不是又要偷偷一人躲着哭了?”

范翕猛抬头:“谁说我哭”

对上玉纤阿笑盈盈的模样,他脸蓦地发红。

范翕便不吭气了。

他默默吃着果肉,低着头,心神全不在堂上的歌舞上。那些舞女身材窈窕,不断地向俊美的主君抛来媚眼。玉纤阿都看得分外心动,觉得有趣,但玉纤阿侧头看范翕,见范翕一径低着头吃水果,一点都没有抬头。

范翕心中在恼。恼自己未曾洗漱,恼自己没有换衣,自己一身汗渍他形象这样糟糕,却坐在玉纤阿旁边。她心里定然十分嫌弃他吧。

玉纤阿见他这样安静,怕他身体不适。听说他一整日未进食,她也不敢让他吃太多,便引着他说话:“公子在想什么?”

范翕抬头瞥她一眼。

他说:“我在想我们以后年年这样一起过吧。”

玉纤阿面红,正要说什么,又听他柔声说:“我在想我们第三个孩儿起什么名字好听。”

玉纤阿:“”

她镇定无比,被范翕调.戏得未曾脸红,而是一本正经地说:“我帮公子的第三个孩儿想一个名字吧?”

范翕扬眉。

玉纤阿说:“就叫‘范病’吧。”

他想到了给第三个孩儿取名字,第一个孩儿又在哪儿?这不是犯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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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玉纤阿说了“范病”来逗范翕,说完她还是红了腮, 想到为他孩儿取名什么的其实关她什么事儿呢。

玉女见好就收, 观察范翕的脸色。只待他一有不满, 她就改口安抚他。

谁知也许是范翕睡了一下午, 暴躁的脾气被睡过去了,他现在并没有发怒的意思。反而非常温顺。玉纤阿说了“范病”, 他怔愣一下,用湿润温情的眼眸瞥玉纤阿。范翕声音清清和和, 带点儿沙哑, 反而更勾人心魂:“不妥。”

玉纤阿愣一下。

便也顺着他说话:“如何就不妥了?”

范翕道:“你这个‘范病’,一听就是男孩儿名字。我的第三个孩儿, 却是个女孩儿, 如何能用你的男孩名字?”

玉纤阿睁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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