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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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掐住她脖颈的手微顿，侧头，探究地看向她，停了继续用力的动作。她将手按在他手上，缓慢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纤细的脖颈处移开，边咳嗽边说，“你又想杀我？！”

青年目中沉沉，望着她抚着脖颈咳嗽的模样，不由问，“你又记得了？”

少女抬头，苦笑，“嗯，被你刺激出来了，多谢啊。”

叶鸾特想揍他一顿！

为什么让她想起一切的起因，居然是傅明夏？是傅明夏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傅明夏想杀自己的情况下，激起了自己对他的恨意和厌恶，才让自己把脑海里那模糊的记忆给拉了出来。

叶鸾看着他，心情无比复杂——因为他要杀她，她才能想起来一切，似乎应该感激他。可他要杀她！

命如草芥啊，傅明夏你心里果然半分没有叶鸾啊。

傅明夏看她一会儿，缓缓道，“我并不想杀你，只是你如果成了别人的替身，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我想没人愿意成为别人的替身。”

叶鸾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在解释吗？

傅明夏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想法。可是天太黑了，他只知道她回头看自己，并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只见少女擦了把脸上的水，拉过他的手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雨太大了。”

傅明夏一时惘然，竟被她拉着走了几步。见叶鸾又回头，语气含笑，“唔，虽然觉得你的方式太过简单粗暴，就算我暂时失去记忆，也可以找神医什么的帮我恢复啊，没必要杀了我啊。不过如果我成为了另一个人，我知道的话，一定不甘心。如果这样的事情没办法解决，我宁可你杀了我。”

被她的声音惊醒，傅明夏停了步子，反抓过她的手，把叶鸾拉到跟前。

“怎么了？”叶鸾奇怪他又有什么问题。

傅明夏问，“你拉着我往哪里走？”

“当然是先离开这里。”

傅明夏的目光凝起，“我专程到这里，是为了又离开？”他手放在嘴边，发出口哨声，一匹棕色马从夜雨中穿过，到了他们跟前。傅明夏拦过她的腰，将她抱上马。

两人共骑一马，向叶鸾离开的方向行去。

叶鸾才明白，“你是为了救我而来？”她有些感动地回身抱他，总算他还有点良心。

傅明夏被她高难度的搂抱给惊了下，身子半僵，有些不知该如何，口上却不饶她，“当然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追究那些背叛我的人！”

叶鸾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什么话别人不爱听，你偏说什么。诚实的男人，你现在不知道哄着我，日后总有我回赠到你身上的时候。

她大概猜到了杜成思和相大人在做什么。

傅明夏在一开始时，就提醒过她，“离杜成思远一点，你不怕被他弄死就去天天找他吧。”

她重生前身体健康，重生后身体也很健康，但到了军营，由杜成思诊治后，精神却一直有些恍惚。那时候，杜成思就用“你原本该是大家闺秀”来暗示过她。应该从相遇一开始，杜成思就有让她成为傅明夏的前妻的意图。可惜这种美好的意图，被傅明夏撞破，不了了之。

之后，杜成思应该被傅明夏威胁过，就停手了。但随着相大人的到来，可能相大人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又动了这个心思。于是趁着傅明夏不在，他们两个继续对她用药，让她对过往的记忆模糊，并强加给她新的不属于她的记忆。他们希望她成为梅落——那个传说中让傅明夏深爱的女人。

可是似乎，傅明夏一开始就不愿意。

他从一开始就说，没想她成为另一个人。他方才也说，如果她成为了另一个人，还不如死了。

为什么？

他不是深爱梅落吗？

还是说，因为深爱，所以不容人玷污？根本不许人提起，不许人碰？

在心神错乱的时候，叶鸾被抱下马。傅明夏在前，一脚踢开客栈大门，高大的身形飞快走远。叶鸾愣了好久，才追上去。可傅明夏行动那么快，岂是叶鸾这个小小女子能拦得住的？叶鸾就看到兵器一交接，一方跪地，另一方穿行而过。她接着往前追，气喘吁吁地爬楼梯，他不是准备杀人吧？

等叶鸾推开客房门后，见到相大人腹中一剑，倒在血泊中。杜成思肩上也一片红，傅明夏手中长剑压在他颈边，划出一道红痕，“我之前的话没有说清楚么？不许碰叶鸾。你听不懂我的话，还是不愿意听？”

杜成思看到叶鸾跟进来，目光犹豫了一下，却坚定地站在傅明夏身后。盯着自己的复杂目光，显示出她已经想起来了。杜成思苦笑，为了麻痹叶鸾，他在她客房中加大药剂。本以为她都这样了，言行举止也表现出对自己的无比信任，未想她会逃出去。在药效没有完全洗掉她记忆之前，她接触到新鲜空气，又不知道被傅明夏用了什么方法，想起了一切。

他和相大人，似乎小瞧这个不识字的小姑娘了。叶鸾是不识字，但聪明机敏，却不会随着记忆而消失，那已经是她的本能了。也对，如果只是识时务，却不够聪明的话，不会平安待在傅明夏身边。

杜成思惨然笑，“将军，我和相大人虽然擅自做主，却是为了将军着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将军从来不忘梅姑娘，一直不肯另娶，梅大人一直对将军感到愧疚。叶姑娘好不容易出现，又有和梅姑娘一样的容貌，我们想把梅姑娘还给将军，错了吗？”

傅明夏冷道，“还给我？梅落才貌双全，你以为叶鸾能做到？顶多东施效颦而已。”

“”叶鸾瞪着他的背影，胸口有默默中一箭的感觉。这么刻薄，真让人讨厌。

杜成思滞了一滞，没回答出来。傅明夏替他说出来了，“然后你们会让我发现，没有人可以是梅落，就是替代品也不行。我受此刺激，应该会放下过去，重新娶妻了。”他讽刺笑，“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这么无私奉献？某人高兴，你就高兴了？”

杜成思脸色白如纸，未语。

傅明夏很满意他的反应，收了剑，淡声，“为了惩罚你的自作主张，你回到你原来的主子那里去吧，我跟前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杜成思切声，“可是将军，这些年，我一直为你看病”

傅明夏打断，“我没有病！你走吧。”转头看一眼昏迷过去的相大人，他蹲身，错手就卸了对方两条手臂，那果断的咔嚓声，让叶鸾不忍直视。就算不能杀朝廷命官，傅明夏也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做完这一切，傅明夏就出了客房。叶鸾缓一会儿，才跟出去，发现他在外面等她。

傅明夏说，“外面雨大，先在这里住一晚吧。”

叶鸾点头，跟着他走，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我和梅姑娘到底差了多少？”

傅明夏脚步停住，回头看她，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天，“你们只有一张脸是一样的。”他又观察她半天，点头，“一旦你开口，没人会当你们是一个人。”

叶鸾捂心口，她又有种被他戳心口的痛感。他的意思一定是，你凭什么跟梅落比啊？你除了一张脸，哪里有能比得上她的？所以你还是识时务，不要跟人家比了。

叶鸾嘲讽回他，“只有一张脸一样是吧？那你每次跟我摸床的时候，是不是都有和梅姑娘在一起的感觉呢？所以才让你每次都很兴奋？”

她话未了，傅明夏的脸色已经沉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傅明夏的脸色，一看就是即将要发疯的征兆。叶鸾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太识时务了，她看对方脸色一不对，就立刻决定改口。但在她改口前，傅明夏只瞅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叶鸾微愕，看着面前那扇关掉的门板。他这就算疯完啦？傅明夏的新发疯方式，还挺温和的嘛。

但她也懒得多想了，谁爱理他啊。她也很累了，直接找了一个房间去睡觉。只要他不来闹自己，随便他闹谁。

可以说，傅明夏很习惯叶鸾的好脾气了。他进了房，等她回来，然后再给她甩脸色。在傅明夏心中，觉得很莫名，很委屈。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叶鸾却用那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她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嘲讽自己。莫名其妙！

他其实本来反应是反击回去，但他又记起在大雨中，他刚刚差点掐死叶鸾，叶鸾估计对此很有意见。于是傅明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没让自己当场发火。他需要冷静一下，然后只要叶鸾给个台阶，他就大度地原谅她了。

显然，傅明夏和叶鸾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在一个步调上。叶鸾在心里气得快吐血，傅明夏这边完全没感受到自己说了什么。傅明夏觉得叶鸾脾气古怪，叶鸾只会大叫委屈。他们两个想的，实在差得太远了点。

傅明夏满怀期待，想着一会儿怎么惩罚叶鸾。但他等得凉茶都喝完了，仍然没等到叶鸾进来。傅明夏有些纠结，她怎么还不回房睡觉？气还没消？可她平时气不是消得很快么？

自己要不要去哄哄她？

傅明夏为难了，他对此很不熟悉。怎么哄女人？他不知道。

迟疑半天，烛火更暗了一分，傅明夏等不住了，推门而出，指着一个侍卫，“你，过来。”

“妹妹妹妹夫！”这个侍卫一脸激动地跑过来，“你是不是要升我当校尉啊？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看大将军脸色似乎不对，他连忙改口，“我是不是没资格当校尉？没关系没关系，妹夫你看我适合当什么，我绝对没问题的。”

“大胆！”傅明夏冷喝，绷紧的神情，明显把对方吓住了，“什么妹夫？胡言乱语！拖出去二十军棍！”

对方虽然被他的气场吓住，却委屈低头，“我没胡言乱语啊，你不是阿鸾的夫君嘛，那我叫你‘妹夫’没错啊。”

傅明夏都叫来侍卫拖住他了，突听得他的话，猛回头，看了他半天，恍然。

对方激动，“妹夫你想起我了！”

“你就是前两天和叶鸾勾搭的那个小兵吧，”孰料傅明夏语气更沉，气场比先前还要可怕，一步步向他逼近，“竟然为了她混进我的亲卫军里，你还真有勇气。她是不是也知道？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

傅明夏想象力丰富，已经脑补出来叶鸾背叛他、和眼前这小兵欢欢喜喜把家还的场景。如坠冰窟，让他周身一阵阵寒冷。他脑中现出好多叶鸾和自己相处的场景，都被当时看到的叶鸾和眼前小兵在一起的行为给抹杀。

叶鸾，叶鸾！她好得很！

傅明夏头一阵阵痛，几乎有些站不稳，他咬牙转身，挥出腰间剑，都不问人了，准备亲自去捉拿叶鸾。她竟然这么对自己！自己干脆杀了她好了！他宁可她死了，也不许她背叛自己！

被丢在原地的小兵愕然，“将军你听我说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两边叉着他的侍卫看他，不知是同情还是羡慕，“将军该去找夫人算账了或许咱们这位夫人，很快又要没了。”

“什么？！”小兵，即叶荣震惊。

知道情况的解释，“将军以前不就有位夫人嘛，死得很早。估计这位新夫人，也”

叶荣赶紧挣脱这两个，往傅明夏离开的方向追去，都快哭了，“妹妹妹夫，你等等我啊，事情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啊。你误会我了啊妹夫！”

傅明夏一脚踢开门，叶鸾被惊动，昏昏沉沉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看到是他，翻了个白眼，还没说什么呢，就被脖颈上的冷意给惊醒了。她看着傅明夏冷着脸站在自己床前的模样，再看看脖颈上的剑。好像被他刺激多了，比起一开始的害怕，她现在镇静多了。

在傅明夏被怒火冲击的时候，居然听到叶鸾平静的声音，“夫君，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不用每次都想用杀人来解决。你这样，我很担心你。”

傅明夏被她气笑，“你背叛我，居然还让我冷静一下，跟我商量？”他恨道，“我本以为你我看错你了！”

叶鸾虽然没听懂他的话，却能看得懂他的情绪，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了，“我没有背叛你，你先把剑放下，咱们回忆一下我做了什么？”

傅明夏哪里会跟她商量？他看着她的模样，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心里便更恨。他真心待她，她却如此回报自己，让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他想都不想，剑下便用力。他承认，他看错这个女人了。她太可怕了，到了这个地步，仍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她什么时候认识那个人的？自己不知道。她和那个人接触了多少次？他也不知道。

傅明夏茫然到心寒，他实在太不了解她了。

叶荣跌跌撞撞地爬进来，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叶鸾是我阿姐，阿不，妹妹啊！她是我亲妹妹啊妹夫！”

傅明夏的剑，停住了。剑侧，已经渗出了鲜血。

叶鸾忍着疼痛，缓缓抬眼，看了半天，手移开他的剑，他仍保持着那种呆住的神色。叶鸾道，“哦，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我背叛了你？”

傅明夏心中尴尬，回头看叶荣，再看叶鸾，僵硬道，“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这不能怪他认不出来。

叶荣苦着脸，“我知道，阿鸾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美人，我确实远不如她长得漂亮，可她就是我亲妹妹啊。我们从小一起玩大的啊。”

叶鸾看着傅明夏，唇角翘了翘，“我前几天本来想跟你说这件事的，但忘了。打算回京时再说，没想到你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喜。夫君啊，你真是”她摇了摇头，翻个白眼，没说下去了。

傅明夏僵立着，看她找镜子看脖颈上的血痕，便递了手帕过去，被叶鸾一手打落。

最后，叶荣和傅明夏都被叶鸾冷着脸赶出门去了。叶鸾对傅明夏说，“暂时不要来找我，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讨厌死你了，你再过来，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傅明夏低着头，“可你的伤”

叶鸾转身，抱着他的脖颈，踮脚凑近他。在他茫然的时候，看她一偏头，咬在了他脖颈上。傅明夏本能想推开她，但他忍了下来，承受着脖颈上越来越重的痛感，没有出声，也没有推开她。

他心中有愧疚，尤其是侧头看，就能看到叶鸾脖颈上被剑压出来的一道血痕。他差点就杀了她了，而她什么都没做。

叶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在他跟前秀恩爱：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叶鸾以一个亲吻的姿势抱着傅明夏，而傅明夏一动不动。这门口就这样，也太那啥了吧？看来叶鸾真的很喜欢傅明夏啊。

叶鸾终于抬了头，审视自己咬出来的伤痕，问，“疼么？”

傅明夏没说话。

叶鸾笑了笑，“肯定是疼的吧，那你记得，我比你更疼。傅明夏，不要每次都这样的，没良心。”她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傅明夏怔怔立在原地，看了那扇紧闭的门半天。他伸手摸上脖颈的伤口，疼么，其实不疼的。她力气那么小。可他现在却真的觉得疼，心口疼。

他总算意识到，自己对叶鸾做了很不好的事，叶鸾生气了。她确实该生气，自己太糟糕了。

傅明夏抿唇，眉间闪过恼意，回头看到叶荣盯着自己，想了半天，咳嗽一声，“你是叶鸾的哥哥？”

“是啊妹夫，”叶荣很激动大将军居然跟自己说话，看他眉宇落寞，便理解道，“妹夫你别伤心啦，我那个妹妹的心态特别好，她自己能很快调节过来的。但你以后也得哄着她啊，阿鸾心性是好，但毕竟是女人嘛。女人的心眼，都挺小的。”

针对对方一口一声的“妹夫”，傅明夏心里有些别扭。但他抿了抿唇，没反驳。妹夫？自己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叫过呢，挺新鲜的。

他好奇问，“叶鸾以前是什么样子？她以前怎么没说你是他哥呢？你们什么时候相认的？”

叶荣呃了半天，“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要说：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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