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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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连心,血浓于水,崔氏违背祖训,做下大逆之事,不过是出于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对于崔氏家族,孪生子为不祥之兆,必须杀死一人。可是,对于她,无论是崔天允,还是崔天罡,哪一个都是她的亲骨肉,她无法看着其中一个死去。将崔天罡随水飘走,即使不在她身边,只要他还活着,对她也是一种安慰。

“你弟弟,一定还在某处活着…允儿,娘只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找到罡儿,补偿他的委屈…这些年来,娘心里一直愧对他…咳咳,允儿,你答应娘,娘才能够闭眼,否则娘死不瞑目…”

“娘,孩儿答应你,一定要找到天罡,并好好补偿他…”崔天允跪在床榻前,泪流满面。

崔氏死后,崔天允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找到了崔天罡。无需任何凭证,两人从第一眼相见时,就已经确定对方和自己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身形,一模一样的声音,简直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唯一不同的是,崔天允金衣玉饰,骑着高头骏马,崔天罡衣衫褴褛,手足带着镣铐。

崔天允很快弄清了崔天罡这些年的遭遇。原来,当年,一个男奴救了崔天罡,收养了他。自然,崔天罡也成了奴隶。男奴的主人是一个矿主,因为战乱,需要大量的铁矿冶铸兵器,崔天罡从小就跟着一大群奴隶们在矿山里没日没夜地开采矿石。他受尽了苦累,却吃不饱,穿不暖,还得随时担心矿洞坍塌,被活埋在矿山里。从能够记事开始,崔天罡的全部世界就只有漆黑、逼仄的矿洞,和监工抽在身上的皮鞭。

“天罡,你我本是同胞手足,这些年你受的委屈,为兄一定会补偿你…”崔天允的目光,清澈而真挚。

“哼!”崔天罡的目光,阴暗而恶毒。

崔天允将崔天罡带走,藏在京郊别院中,他以一种赎罪的心情补偿他。他让他锦衣玉食,仆婢如云;他教他学文习武,兵法谋略;他宠他,疼他,视他如同另一个自己。因为他欠他太多,也因为母亲的遗嘱。他给他他所能给的一切,除了名字和身份。长老们对于祖训,固执到了疯魔的地步。崔天罡还活着这件事,必须隐瞒崔氏家族和外界的一切人。

崔天允自以为给了崔天罡天堂,却不知对于崔天罡来说,这样的生活不啻于地狱。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苟延残喘地活在崔天允的阴影里,这和活在暗无天日,逼仄压抑的矿洞中又有什么区别?看着崔天允的荣耀,功勋,名声如日中天,崔天罡的目光幽森如古井,充满了阴沉的戾气。明明是拥有相同命运的孪生兄弟,凭什么他独占父母的疼爱,独占贵族的家世,一帆风顺地功成名就,成为名动九州的郁安侯?凭什么自己从小孤苦,受尽磨难,至今还不能行走于阳光下,必须栖伏在他的荫庇中?凭什么?凭什么?苍天负他何多?命运负他何多?崔天允更负他何多?!

崔天罡静静地蛰伏着,表面上对崔天允十分恭顺,内心却浸满了怨恨的毒液。只等机会一到,他就要以怨报德,让负他的人万劫不复。

崔天允丝毫没有察觉崔天罡的怨恨。他为弟弟在文韬武略上表现出来的惊人天分由衷地感到开心。不愧是他崔天允的孪生弟弟,虽然入门迟,但是假以时日,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军事才能上超越他。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崔天允三十二岁时,和越国轩辕楚在牧野对战,他被轩辕楚挑断了脚筋,成了残疾之人。牧野之战的最后,崔天允以谋略扭转局势,大败越国,但他的腿却永远也回来了。他回国后,心情陷入低谷,把自己封闭在别院中,不见任何人。

崔天允自闭在别院中,又迎来了人生中最残酷的打击。在已经残废的他面前,崔天罡露出了本来面目。在与世隔绝的别院中,崔天罡一边用最恶毒的刑罚折磨崔天允,一边用最冰冷的语言诅咒他。他对苍天有多怨恨,他就折磨他多深;他对命运有多怨恨,他就诅咒他多深。最后,崔天允奄奄一息时,处心积虑谋划了十年的崔天罡取代了崔天允。

“我亲爱的哥哥,你不给我名字,那我就用你的名字。以后,我就是禁灵郁安侯崔天允。”

为了防止崔天允泄密,崔天罡在崔天允的喉咙上划了一刀,割断了他的声带,让他无法再开口。

“我亲爱的哥哥,我不会让你死。你还没有尝到在无尽的黑暗中痛苦绝望是一种怎样销、魂的滋味…前半生,你我颠倒,你享尽光明,荣耀,我历尽黑暗,卑微,那后半生你我不妨错位,我在阳光下享受你的荣华,你在黑暗中品尝我的痛苦。你不是一直想补偿我吗?这就是我要你给我的补偿…我恨你,永远恨你…”

崔天罡自毁脚筋,以崔天允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没有人识破他。后来,他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走漏风声,将崔天允远远地送去朔方。凭借崔天允和威烈王昔日的交情,他将他囚禁在朔方的地牢中。威烈王没有认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且不能言语的崔天允,将他囚禁在地牢中十五年。这十五年里,别院毁于一场大火,见过崔天罡的仆婢皆死于非命。

崔天罡瞒天过海,欺世盗名,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人拆穿他。一者,世界上没有崔天罡这个人;二者,崔天罡比崔天允更像崔天允。两人是孪生兄弟,外表本就一模一样,住在别院中的十年里,崔天罡受崔天允教诲熏陶,耳濡目染中,他的行为举止、气质神态也都与崔天允别无二致。更重要的是,他的兵法谋略,军事才能也丝毫不逊于崔天允。即使有那么一点破绽,也可以解释为崔天允失去双足,受到了沉重打击,行为自然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在世人眼中,郁安侯一直都是智谋过人的郁安侯,没有人察觉崔天允换做了崔天罡。

年华看完手中的信,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望向昆仑,昆仑尽量挺直背脊,可是看上去依旧佝偻滑稽,可笑可怜。

“你…真的是郁安侯崔天允?”年华问。

宫少微望着昆仑,哽咽:“师父…”

十五年前,宫少微才十岁,刚被崔天允收为弟子。崔天允望了一眼宫少微,提笔,“微儿,你长大了。”

宫少微更加哽咽,“师父…”

他还记得,崔天允没有失去双足前,他教授他武艺和兵法的情形。那时,崔天允是那般丰神俊朗,温和慈爱。如今,他却饱受磨难,沦为一个口不能言,畸形可怖的废人。

126 权斗

“郁安侯,您同时约年华和宫世子在此,想必不仅仅是为了澄清身份吧?”这些年来,从玉京到西州,从官场到沙场,从朝廷到江湖,年华经历了人世万象,对于人心也看得更透彻一些。昆仑主动撕开伤口,显然是有所求。

崔天允嘴角勾起一抹笑弧,提笔:“吾曾失之,吾必取之。”

“现在的你,凭什么取回你曾经的东西?”年华淡淡地道。崔天允口不能言,又兼残疾,即使宫少微相信他,带他回禁灵澄清身份。试问,在如今的烽火乱世中,禁灵景文王,崔氏家族是选择接受一个废人崔天允,还是选择在轮椅上仍能指点江山,退敌保国的崔天罡?答案不言而喻。在杀伐乱世中,没有人同情弱者,悲悯弱者。真和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更强大。

崔天允提笔:“智谋。”

年华沉默。从北冥回玉京,她全凭崔天允预先给她的锦囊,才能够躲开崔天罡的劫杀。崔天允的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并非侥幸,而是因为他对禁灵的地势了若指掌,对崔天罡的心性了若指掌,甚至对灵羽骑也了若指掌。即使被囚禁了十五年,他也仍然是曾经叱咤风云的郁安侯;即使他的身体被摧残成废人,他的智计谋略,军事才能仍然未减分毫。如果说,崔天罡在世上还有一个旗鼓相当的敌手,那这个对手舍崔天允还有谁?

“仅有智谋,不够击败崔天罡。”年华道。

崔天允笑了,提笔:“还有你。”

“我为什么要助你击败崔天罡?”

“你胜不了崔天罡。你助我杀了崔天罡,我替你灭禁灵。”

“禁灵,是你的母国。”

崔天允露出一个萧瑟落寞的笑容,年华看懂了那个笑容的意思:“一切,都无所谓了。”

十五年黑暗的禁锢,十五年非人的折磨,十五年冰冷的绝望,支撑他活下来的一点执念,就是复仇。被最信任的兄弟背叛,被最疼爱的兄弟憎恨,被另一个自己抛弃,他已经心如死灰了。他这副残破的身体,早已是无用的废人,甚至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一个连人都不是的怪物,哪里还在乎什么母国?一个被手足折磨成怪物的人,哪里还在乎什么家族?如今,他最强烈的,支撑他拖着这副破碎残躯苟延残喘的执念,就是复仇。除了复仇,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容我,考虑一下。”年华道。对于崔天允的遭遇,她同情,愤慨;对于崔天罡的恩将仇报,残忍无情,她鄙夷,痛恨。她也很想挥师禁灵,与崔天罡对决沙场,用崔天罡的鲜血祭奠景城外死于风雷阵中的三万白虎、骑。但是,现在玉京中的情势十分微妙复杂。她在朝堂中提议开战,必定一石激起千层浪。

观星楼之变后,玉京朝局经过李元修倒台的洗牌,又开始形成了两大新的派系——以年华为首的风华将军一系,以萧良为首的萧氏乌衣一系。年华的背后,有丞相百里策的文臣势力支持;萧良的背后,有萧太后的外戚势力支持。

李元修殁后,高猛接任了大将军之职,但他年事已高,不能出征,空有虚衔,实际上的兵权渐渐掌握在年华和萧良手中。八方兵权,年华握其三,萧良握其三,高猛握其二;京畿兵马,年华拥青龙骑,白虎、骑,京畿营;萧良拥玄武骑,乌衣军,羽林军。烽火乱世,拥有兵权即意味着拥有力量,拥有权势。

权力场中,总有藤蔓一样的细软势力缓缓攀附大树一样的主要势力,依靠其生存,也为其助势。所以,即使年华不喜欢结党,等她蓦然惊觉时,她已经成为了那棵被藤蔓攀附的树,而立在她不远处的另一棵爬满藤蔓的大树是萧良。

在玉京这片土地上,无论愿不愿意,年华和萧良这两棵大树都必须为了争夺阳光,养料而成为敌人。尽管,年华和萧良相遇时,彼此客气有礼,但是年华一系的人和萧良一系的人相遇,却总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一入权势场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为了生存,必须为敌。

越是站在高处,越容易为局势所迫,越难以遵从本心。年华不得不陷入这一场权势之争中,幸运的是她足够强大,足够聪明,足够无情,才没有被这污浊的漩涡吞没,反而成长得越发枝繁叶茂,与萧氏在朝中分庭抗礼。

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更加剧了年华和萧良的矛盾。

第一件事,高猛生了重病,卧床不起。高猛一旦殁了,大将军之位就会成为虚席。烽火乱世,大将军之位不能空悬,武将中有资格拜为大将军的人,只有萧良和年华。两方派系的人,都望着大将军之位,都希望各自寄生的大树长的更加茂盛,永葆繁盛。

年华对权势并不热衷,但是一旦萧良成为大将军,兵权就会重新变动,她不仅要交出两路兵权,甚至还要让出白虎、骑。——京畿四大营骑中最骁勇的白虎、骑直接隶属大将军麾下,这是梦华不成文的规矩。高猛任大将军期间,白虎、骑也是隶属高猛麾下,只因为他年迈不能征战,而且信任倚重年华,白虎、骑才跟着年华四处出征。这些年来,年华和白虎、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历经了几番死里逃生的劫难,每一名白虎、骑战士,她都视作兄弟姐妹,而非部下。白虎、骑将士也视她为主将,为挚友,出生入死心相契,并肩作战共生死。她不愿意将白虎、骑交给萧良,那就必须得到大将军之位,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第二件事,宁琅和宝儿住进了将军府。年华这么做,只是想让宁琅平安地长大,可是对于萧氏一族,这意味着年华和皇长子连成一气,成为了宁琅的靠山。一旦将来宁琅靠着年华和百里策的扶持登基为帝,也就是萧氏的末日。他们绝不允许此事发生。从宁琅踏入将军府的那一刻起,年华和萧氏已经正式成为死敌。

第三件事,年华将明月、清风送入皇宫,保护皇甫鸾。这一件事,升级了年华和萧氏的矛盾。在萧氏看来,这是年华正式向萧氏宣战。玉京之中,有风华则没有乌衣,有乌衣则没有风华。

年华和萧良两棵大树不动如山,但树下的藤蔓已经开始无声地厮杀。这一场对峙非为仇恨,非为怨尤,只为各自的生存,各自的守护。

宁湛对于萧氏和年华的权力之争,从来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意向,也不偏袒任何一方。年华觉得,他十分满意这样的局面。年华一党消耗萧氏的力量,吸引萧氏的全部注意力,他无声的蓄积壮大自己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将萧氏一举击溃,又或者是将萧氏和年华一起击溃,于废墟中重建他真正的帝权。

年华甚至怀疑,他将宁琅送来将军府,他娶皇甫鸾为皇后,是不是料定她不忍心看他们成为萧氏权欲下的牺牲,一定会以手中力量庇护他们,与萧氏对峙?以他在观星楼之变中,利用云风白对她的痴情,布下步步算计,步步杀机的局,一石二鸟地除掉李元修和云风白两个心腹大患的手腕和心计,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每念及至此,年华又是心如死灰,他的心思太过黑暗,太过难测了。皇甫鸾也就罢了,宁琅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都可以拿来做算计的筹码么?

如今的局势下,年华如果提出出兵禁灵,一定会遭到萧良的反对。更何况,现在玉京兵力空虚,实在不宜有战事。宁无双带领朱雀骑,在南方和轩辕楚作战;西南处与皓国的边境,也是战乱不断…她不能贸然答应。

崔天允显然明白年华的心思,“你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

“我会慎重考虑。”年华点头。

宫少微一言不发地望着崔天允和年华,这时突然开口,语气笃定:“师父,您不能毁灭禁灵…”

崔天允抬头望向宫少微,透过黑纱的目光,似乎饱含了千言万语。

年华见状,知道他们有话说,起身:“你们师徒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别情相诉。夜色已沉,年华先去休息了。”

年华离开后,宫少微和崔天允谈了很久。据秦五说,宫少微三更天才离去。

第二天,年华去往皇宫,将此事告知宁湛。宁湛沉吟了一会儿,开口:“年华,如果开战,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征伐之事,年华比宁湛更懂。

“崔天允对崔天罡,五分胜算。”

宁湛望了年华一眼,哂笑不语。胜负对半开,说了和没说一样,显然不能令他满意。

年华接着道:“但我或是萧良对崔天罡,只有三分胜算。”

宁湛的神色渐渐凝重。年华绝不是自谦,也不是贬低萧良,事实确实如此。论军事才能,梦华九州恐怕无人能出郁安侯左右。世上能敌郁安侯者,也只有另一个郁安侯了。或许,崔天允是上苍赐来对付崔天罡的利器。

“容我再考虑一下吧。”宁湛道。

年华点头,不再多言。

这一天傍晚,年华和昆仑在木樨树下对弈时,得到了一个消息:宫少微不辞而别,离开了玉京。万国馆中人去楼空,连前来玉京换人的使节也都不见了。

“宫世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年华问报讯的官员。

“昨夜出的玉京。这几日典庆,夜不宵禁,不闭城门。下官已经派人去追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年华转头望向崔天允,他正怔怔地出神,手中的棋子掉了,也没察觉。

年华苦笑:“在他心中,你这个真正的师父,终究抵不过授业十五年的假师父。在崔天罡和你之间,他选择了崔天罡。”

崔天罡虽然是假师父,但他和宫少微朝夕相处十五年,点点滴滴的感情,一言一句的教诲却是真实的。比起崔天允,宫少微对崔天罡的感情自然更深厚一些。更何况,崔天允想要毁灭禁灵,宫少微是皇族子弟,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的国家不利。

崔天允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仿佛是在自嘲。

年华肃色:“宫少微一回禁灵,你的存在就会曝光。崔天罡绝不会允许你活在世间。就算玉京不攻禁灵,禁灵也会来犯玉京了。这一场仗,不打不行了。”

127 太平

兵法之道,贵在抢占先机。崔天罡得知崔天允准备向他复仇,要助年华攻取禁灵,他必定会率先领兵西上,以抢夺战场上的天时,地利。所以,在宫少微尚未回到禁灵之前,玉京应该先有所行动。

早朝。金銮殿。

年华进言出兵讨伐禁灵,文武百官哗然。萧氏一党竭力反对,继而引发两派人相互攻讦。金銮殿上,一片争吵之声。最后,脑袋糨糊,嘴巴刻薄的外戚党竟指出年华和宫少微关系暧昧,一定是她存有贰心,想通敌叛国。

宁湛垂目望着两方派系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莫衷一是,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金銮殿上的气氛,十分微妙。

一直一言未发的萧良突然开口,他莽如洪钟的声音,压下了其他朝臣的争吵:“年将军如果立下军令状,末将就赞成出师禁灵。”

军令状三个字一出,金銮殿上顿时鸦雀无声,掉针可闻。

宁湛神色微变:“军令状?”

军中无戏言,立下军令状,以生命赌荣誉,白纸黑字,不留后路。

“只要年将军立下军令状,以生命赌此战,那就证明她无贰心,末将也就赞成此战。”萧良冷冷道。年华如果再有军功,一定会成为大将军。他不能给她出征立功的机会。有郁安侯坐镇禁灵,攻破禁灵十分困难,他不相信年华会拿自己的生命立下必胜的军令状,来赌一个微渺的赢机。

宁湛望向年华,声音波澜不惊:“年将军,你是否愿意立下军令状?”

年华神色沉静,心中却冰火相煎,举棋难定。立下军令状,如果出征禁灵胜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晋升为大将军。但如果败了,她也就败了。一旦她倒下,百里策必受牵连,宁琅、皇甫鸾也会受影响,那些依附在她身上的藤蔓也会枯死。

一子行错,满盘落索。她必须慎重考虑,慎重行事。

年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禁灵存,末将亡;禁灵破,末将生。”

一语掷出,鸦雀无声的金銮殿上,群臣又是一片哗然。虽然风华将军天纵奇才,战功赫赫,但是对抗老谋深算的郁安侯,总是还欠缺一分气势,一点火候。众人都不认为年华会赢,并认为年华立下军令状是疯了。

这时,九龙御座上的年轻帝王,说出了一句更疯狂的话:“此次出征,由刘延昭挂帅,年华留守玉京。”

众臣更加哗然。帝王怎么把年华的生死押在了刘延昭身上?无论怎么看,刘延昭都不足以挂帅出战,与郁安侯争锋。

刘延昭急忙出列,冷汗如雨,结结巴巴:“这…这…末将才能低微,不足以挂帅出征…末将身死沙场事小,误了年将军性命事大…”

众臣以为年华也会反对让刘延昭挂帅,毕竟此战关乎自己的性命,开不得玩笑,容不得疏忽。谁知,年华并没有反对,她望着刘延昭,目光诚恳:“请刘都督代替年华出征。”

刘延昭尚未应声,御座上的帝王已经一锤定音:“刘延昭,朕任命你领青龙骑十万,讨伐禁灵。三日后出发。”

刘延昭急忙跪地:“末将领命。”

朝会在一团疑雾和惊愕中解散。

年华随宁湛回到御书房。

“年华,你明白我为什么让刘延昭代你出征吧?”

“我明白。刘延昭有勇,崔天允有谋,是最佳的组合。”

一山无二虎,一军无二主。崔天允和年华都是将才,一同出征,不是福音,反是祸端。因为,进行一场战役,如同雕琢一件艺术品,可以有助手相辅佐,但容不得两个艺术家同时来为这件艺术品赋予灵魂。年华、崔天允都是天赋异禀的战将,在面对一场战役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给战役赋予自己的灵魂。这样的天赋和热情,一旦成双,是祸不是福。也许,宁湛不懂征伐之道,但用人之术却掌握得炉火纯青。

宁湛欣慰地点头:“我会册封崔天允为军师,让他以军师的身份辅佐刘延昭。”

宁湛望着年华,“崔天允真的值得你立下军令状?”

年华笑了:“我相信他。”

宁湛也笑了:“我虽然不相信他,但我相信你。”

崇华八年秋,帝攻禁灵。刘延昭领兵十万,东征禁灵。——《梦华录·崇华纪事》

年华立下军令状,与萧良又一次针锋相对,风华和乌衣两派的权势斗争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年华想了想,决定暂时退让一步,平息双方在朝中针锋相对的局面,就称病告假,去京郊的别院休养。

宁湛道:“既然是去京郊休养,不如去东皇山的太平宫吧?太平宫中的温泉,对你这些年征战落下的骨痛很有好处。”

太平宫是皇家行宫,是帝王避暑游玩的地方。

“这…不太合适吧?”

“我说合适就合适。上次观星楼一战,你受了重伤,落下了阴雨天就会骨痛的毛病。这几年,每到阴雨天,我就总担心你会不会骨痛,想着你是不是很难受。我特意让人在太平宫新建了几处药汤池,让你回玉京之后可以去治疗骨伤。我遣太医随你一起去,佐以太医炮制的药物,对你的骨伤一定很有好处。”

年华心中蓦地一疼,有坚硬的东西在缓缓融化。连她自己都不再在意的时候,他还惦记着她的伤势,关心着她的身体。虽然,有时候,他冷酷无情得让人心寒,但他终究还是她青梅竹马的宁湛,不是么?其实,即使心如死灰,她还是爱他,因为他是她的宁湛。

“好吧。”年华道。

“这几天,皇甫钦会来玉京,我分不开身去太平宫。太平宫离玉京只有两日行程,我一有空闲,就去太平宫看你。”

年华点头,继而想到了什么,“皇甫钦来玉京做什么?”

北冥与禁灵是邻国,玉京伐禁灵,局势动荡,皇甫钦应该坐镇北冥,防范边乱,不应该出现在玉京。

宁湛没有直接回答年华,“刘延昭和崔天允伐禁灵,从前线传来的战报看,这场战役是一场持久战,随时需要补充兵力去前线。白虎、骑正在休养生息,玉京中已经没有闲置的兵力了。玉京兵力不足,唯有借兵。六国之中,谁可能借兵给玉京伐禁灵?细细想来,只有北冥。”

“你请皇甫钦来玉京,是为了向北冥借兵?”

宁湛点头:“毕竟,现在,玉京与北冥有秦晋之好。”

年华想起在北冥做客时,皇甫钦那一场“诸侯拥剑”的宴会,心中戚戚。那一场宴谈,皇甫钦的野心暴露无遗。或许,他对燕灵王忠心不贰,但是对玉京,对宁湛,他不会因为皇甫鸾成为梦华的皇后,就收敛了不甘为人臣的野心。

“皇甫钦只怕未必肯借兵…”年华忧心忡忡。

“灭禁灵,对北冥也有好处。有共同的利益,结成盟友并不困难。”宁湛不以为意。

年华隐隐觉得不安。这一场谈判,与有选择余地的北冥相比,等待援兵的玉京明显处于劣势。一场处于劣势的谈判,总让人心里不踏实。不过,合纵连横之道,宁湛比她更熟谂,他既然胸有成竹,她也没有理由自寻烦恼。一切,都交给他吧。

宁湛对年华道:“年华,无论如何,比起萧良,我更希望你成为我的大将军。”

两天后,年华带着宁琅去太平宫。为了避免多生是非,名义上是皇长子体虚,去太平宫休养,风华将军护驾。太平宫是皇室宫苑,总要拉一个皇室中人,才能不惹人非议。

一路上,车马逶迤,仆从如云。宁琅看不出一点儿体虚的样子,坐在年华腿上问这问那,兴奋得眼冒精光:“师父,那是什么山?”

“那是东皇山。东皇山脉,是梦华九州最长的山脉。”年华笑着答道。

自从和年华混熟了,小家伙也不再做闷嘴的葫芦,他很喜欢黏着年华说话。可是,在宁湛和别人面前,他仍旧别扭而沉默。从小在皇宫中所受的灾厄,宝儿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造成了他极敏感,极内向的性格。年华十分心疼他,他本该天真烂漫,阳光开朗地长大,而不是在杯弓蛇影的生活中变得阴暗自闭。无论如何,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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