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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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寡妇继续讲她的故事,我被绑着有点累了,胳膊拧在后面不得劲儿,动了动身子靠在一边,歪着头。

王寡妇没理我的小动作,她说,她开始也想过要为好人守寡三年,但是考虑到现实生活是那样的残酷,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她一饿饿三年,所以她很快就找了第二个。好人的家族是大家族,人多口杂,王寡妇当初没少受气,所以这一次条件也不能定的太高,只要三餐温饱,父母双亡,那啥的功能可以持续发展的就够了。

我插嘴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王寡妇白了我一眼:“你这风凉话说晚了,我当时要是明白这个道理,何苦走这一遭?”

王寡妇的第二任丈夫是个种地的,家里只有他和弟弟两人,都老大不小了尚未娶妻,主要是因为本钱不足。正巧,碰上王寡妇这样不求聘礼的又貌美如花,这第二任丈夫自然也摩拳擦掌的早点将人请回家了,谁还在意她是个寡妇呢。

第二任丈夫姓张,王寡妇已经忘了他叫什么了,平日就叫他老张。

老张和弟弟小张都是实在人,憨憨厚厚,本本分分,对王寡妇做的菜都很捧场,平日干活也都很卖力,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也算可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老张那啥也很卖力,家里隔音又不好,北屋里传出嘤嘤啊啊啊声音,南屋里的血气方刚的小张就受不住了,白日里一见王寡妇就脸红。

王寡妇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夜里就劝说老张注意点影响,老张哪懂这些细腻的小心思,只是琢磨着是不是给小张也讨一房媳妇。这时,老张听说隔壁村也有个如花似玉的寡妇,便对小张提起了,可能张家人都认为寡妇是尤物,但却不知道这世上的寡妇并非人人都像王全一样。

老张带着小张去隔壁村提亲,却空手而回,小张闷声不吭的回了屋,老张才敢跟王寡妇嘀咕上,说是隔壁村的小寡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娃。娶寡妇可以,可是娶一个怀了孕的寡妇,男人多半就退缩了。

为了娶妻的事,小张整日郁郁寡欢,老张以为那是因为隔壁村的小寡妇,却不知是因为自己屋里的王寡妇。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梦中情人,要是身边的女人和梦中情人相去甚远,这个男人多半是不知足的,小张就是处于这样的心态。

老张见小张唉声叹气,只好挨个村子张罗,却不慎染上了怪病,一病就是三个月,总不见好,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王寡妇很快又成了寡妇,一时间难以适应,消沉了数日,心里装了两件难事,一是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如今嫂子、小叔子住在同一屋檐下,总是不妥的,二是长嫂如母,老张是为了替小张张罗婚事而去的,这是他的遗愿,王寡妇也理应传承。

于是很快的,老张入土为安后,王寡妇找来小张详谈,小张也端了酒菜孝敬长嫂,两人都多喝了几杯,王寡妇不胜酒力很快就醉了过去,小张却趁着酒劲儿把糊涂事抓紧给办了。这么一办,倒一并把王寡妇心里的两件难事解决了。

两人悄悄关上门过日子,本来相安无事,但偏偏小张那啥也很卖力,夜里有人路过听到嘤嘤啊啊的声音,很快就将这件事传了出去。村里人都认为老张是王寡妇和小张合谋害死的,遂请来了仵作验尸,可惜验尸结果并无所获,只好作罢。但是村里人都很不甘心,认为一定要从张家刨出点是非才不枉费他们茶余饭后闲话一场,于是有人便私下打听,终于挖出了王寡妇的来历,再添油加醋一番,令群众纷纷认定老张是被克死的,而且小张也将会被克死。

当大家都觉得你要死了,你若是不死可能也会被人弄死,就算没人弄死你也会暗地里诅咒你早点死,简单地说就是你不死就是对不起大家对你的期望。

果然,小张不负众望,很快也死了,那天正巧是王寡妇到此刚满半年的时间。短短半年就克死了两个壮汉,这就更加确实了“命硬克夫”四个字,连村子上最不迷信的老人也说“天意难违”。

我听着王寡妇的传奇故事,忽而与她有种同病相怜之感,问道:“你曾经找过算命的看过相么?”

王寡妇说:“我不信命,人一旦信了命就没有盼头了,倘若你的遭遇真的应验了算命的所说的,你以后就只会按照那样去做,还有什么意思?倘若没有应验,心里又会总担心着是否早晚有一天要应验呢。”

我说:“我真羡慕你,我就是信的,但也不是全都信,我只信好的,不信坏的,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好的都没应验,坏的全应验了。”

王寡妇作出结论:“这么看来,只要你不信什么,什么就能应验,那不如你以后就信坏的吧。”

我很担忧:“那万一我信了坏的,坏的也应验了呢?”

王寡妇一阵沉默,半响后说:“其实你可以这样想,那些应验了的可能只是巧合,那些还没有应验的也可能是时机未到。其实好多人口口声声说相信,骨子里也是不信的。”

我“哦”了一声,说:“比如呢?”

王寡妇勾起嘴角:“比如,那些男人都在背后议论我的是非,说我生性不相,天煞孤星,命硬克夫,可是一见到我又眼巴巴地凑上来想占便宜,难道他们都活腻歪了想亲自尝试一下怎么个‘克’法么?”

我说:“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王寡妇嗔了我一眼:“你还听不听我讲故事了?”

我说听,然后问她方才讲到哪里了。

王寡妇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儿,想到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她说,到了第四任丈夫的时候,她图的不再是三餐温饱且无父无母了,她希望嫁一个不是很迷信的人,最起码这个人不能相信“命硬克夫”。

王寡妇有此想法并不奇怪,我问她是否如愿以偿了。要知道人在社会,或多或少都会染上这些俗气的,是人就会相信一些莫须有的鬼神,要找一个完全不信的人,这样的人大抵也不会有什么生活情趣了。

王寡妇说,她的第四任丈夫起初确实是不信的,他和她是经由媒婆介绍认识的,当时的她已经离开了张家所在的地界,换了一个全新的陌生地方重新开始。

王寡妇问对方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相信这世上有种女人会‘克夫’么?”

那人答道:“在下不信。”

王寡妇说:“可能你还没遇到过,所以不信,你不如再想想,若你相信,也是人之常情。”

我相信在说出这句话时,王寡妇是饱含了期待的,因为在讲到此处时,她的眼神亮了一下。

那人只是轻笑了一声:“在下只信缘分。”

可能就是因为这句话,王寡妇沦陷了。

我见王寡妇一脸沉浸在过去回忆的幸福样儿,忍不住开口道:“他后来也死了吧?”

王寡妇剜了我一眼:“是啊,也没活过一年。”

只信缘分的第四任丈夫也去了,有关他的故事太过简短,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姓什么,就被王寡妇将话题带到第五任丈夫身上。

卷三 明日篇+结局篇 二一

在王寡妇说她和她的第五任丈夫之前,我提出了一些见解,把话题岔开了会儿。

我说:“我有些饿了,我想吃点东西,我可以边吃边听你说么,这样或许有利于吸收。”

王寡妇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我还以为你想绝食而死,那些吃的放了一整天了,从香喷喷到现在味道变了质,你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诧异的望过去:“香喷喷?它们曾经香过么?”

王寡妇也诧异的看着我,问我莫非闻不见么?

我心底一凉,悲伤的摇了摇头,看着王寡妇伸出袖子凑到我鼻子下端,她说她擦了香粉。

我仍是摇头,同样在她眼中看到了悲伤。

我们一起陷入了沉默,但最终是她先开了口,安慰我说:“没关系,你只是闻不见……”

我说:“我曾经能做出一手的好菜,以后也不知道还做不做得出来了。”

王寡妇笑道:“你能还想到以后,说明你已经不想死了,这是好事。”

我并不答话,仍自顾自说:“其实做不出来便做不出来,懂得欣赏的那个人再也吃不到了,我做出来就算再好吃又有什么意义,可能我的嗅觉只是觉得他太孤单了,去陪他了吧。”

王寡妇叹了口气:“你仍是看不开么?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我若是你,早已经死了七次了。”

我说:“你不是我,我不是你,你有机会死七次你都不死,那是因为你没有死的理由,而我则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王寡妇问我什么才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什么才是活下去的动力?我曾经知道,并且时刻谨记的遵循,然而一件事若记得太清楚便容易被其所累,那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这样怀着一种信念是否是坏事,因为长辈们只教过我人要有信念才有追求,却没有人告诉过我当信念灰飞烟灭时,追求它的人该何去何从。

我说:“你能帮找块儿布条么,深色的。”

王寡妇说:“你要是上吊就自己上,不过我讨厌人弄脏我的屋子,还有,我还要把你抱下来……”她如是抱怨着,手里也不停地翻箱倒柜,终于找着一块儿。

我说:“你能用它蒙上我的眼睛么?”

王寡妇依言办了,嘴里还是念念叨叨:“这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要我蒙上你的眼睛,是不想看见我这个老太婆么?”

我说:“你哪里是老太婆,我只是暂时不想看见东西罢了,蒙上眼睛耳朵会更好用,还是继续说故事吧。”

合欢教过我,想哭的时候就用棉被蒙上眼睛,眼泪被吸干了,就没人看得见了。我躺了很久了,不想再靠近棉被,只好用布条蒙住眼睛,只要可以吸走眼泪,都是一样的。

王寡妇说:“我说了不少了,换你说说,这么小的年纪干嘛这么想不开,小姑娘啊别老看那些风花雪月的书,都是骗人的,什么无崖不成书啊,什么蓦然回首此恨绵绵无绝期啊,信多了赔上的是自己。”

我吸吸鼻子道:“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死了丈夫。”

王寡妇笑了一声:“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不就是死了一个丈夫么,我都死了七个了。”

我说:“是啊,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少了谁都是一样的。”

王寡妇说:“既然你知道,干嘛还……”

我说:“没了他,别人的世界还是一样的,只是我的世界曾经只剩下他了,现在剩无可剩罢了。”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屋里是剩下呼吸声,我看不见王寡妇的表情,眼睛热热的,努力仰着脸,心里想着:“这个布条的吸水力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良久,王寡妇咯咯笑了一阵,说:“小姑娘还挺多愁善感的,我也不劝你了,你是死是活都随你,等我下回再进来,要是你已经死了,我就叫我的相好的给你收尸,我说过吧,他是个仵作。”

王寡妇的声音越来越远,门仿佛被打开了,又被关上了,接着屋里又只剩下呼吸声,我叹了口气,心里又想:“这样被绑的牢牢地,除非咬舌自尽了。”

才这么想着,便又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这回进来的人脚步很轻,比走路轻盈的王寡妇脚步还轻,这说明他要不是一个贼,要不就是一个刺客。

门再次被关上了,有股存在感逐渐靠近我,我知道他或她在打量我,并非是无礼的。

我提醒道:“若你看上这间屋子里的财物,那是白跑一趟了,若你要杀人灭口,只要不除去我脸上的布条,我随你杀,因为我实在不想知道是谁杀了我,只要你的刀够快,就行了。”

那人不说话,却听一阵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我身边的位置一沉,那人坐了下来。

我有些着慌,往旁边闪了闪,目不能视的被杀掉是一回事,目不能视的被先奸后杀又是另外一回事,倘若一个女人终究要死,也是愿意选择痛痛快快的死去,而不实在死前再受一次羞辱。

我急忙说:“要人不给,要命一条!”

张口的同时,我被人捏住了下巴,几滴苦苦涩涩仿佛药水般的东西顺进嘴里,速度太快让我来不及吐出来,便融化在味蕾上。

我倒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手上的绳子被解了开,身体软绵无力的倒在床上,头好像随时都要昏过去的晕眩。

那人将我抱进被窝里,为我掖好背角,却不除下我眼睛上的布条,熟悉的气息在我身边流窜,我猛的吸一口气,却什么都闻不见。

只能依稀听见那人在耳边说:“睡吧。”

昏迷前的那一刹那,我想起了别云州和莫媛相继离世的那个晚上,我亲眼见到师然喂别云辛吃了几滴药,他说,那是让别云辛失去痛苦的药。

我当时不解,这世上的止痛剂都是止身体上的痛苦的,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我说:“除非让他忘记所有的一切……”

师然道:“他会忘记的。”

会忘记的……

这就是你对我的希望么?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不在那间屋子里,更不在那个小镇,脸上没有布条,身边也没有王寡妇和师父,屋里有很多人,勾刑、师欣颜、师云、莫珩、幻术师。

我愣愣的望着前方,对不到焦距,耳边先是听到师云焦急的发问:“娘,你有没有想起云儿?”

师欣颜说:“别急,先让嫂嫂适应一下。”

屋里静了一会儿,勾刑在我面前蹲□子,与我平视,挡住了我的视线,令我被迫将他的倒影装进瞳孔。

他说:“阿九,你怎么了?”

他握住我的手,手心很暖。

我摇摇头说:“头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师云连忙跑了过来:“娘亲!”

师欣颜也很焦急,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嫂嫂!”

倒是莫珩,疑惑道:“之前不是想起了很多么?”

幻术师也在嘀咕:“不应该啊……”

我做出要站起身的姿势,接着脚下一软向前倒去,正倒进勾刑的怀里,他一把将我抱起,冲出了门口,急忙奔回房里,将我安置在床榻上。从头到尾,我都闭着眼,随着身体一上一下的颠簸,心里额外的踏实。

我再一次被放进被窝里,被这双手掖好被角,接着,他的手心贴上我的额头,被我缓缓握住,贴在脸上,磨蹭。

半睁开眼,见到勾刑微讶的脸,我轻声道:“去关上门。”

勾刑依言去了,在门口与人交代了几句,遂返了回来,靠坐在床头,我也撑起上半身,偎进他的怀里。

一时无言,仿佛都在酝酿情绪,或者是掂量着从何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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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说回忆的故事也有回忆完的这一天,说回忆的故事也要进入尾声了~~

这个月就完结网络版,然后集中修稿上交,交完了再等实体书的修改意见,拿到意见了再改,周而复始,等到书差不多了,瓦来吼一声~~该活动的活动,该送书的送书,该打酱油的打酱油~噗

话外话:下礼拜开新坑,现言~~到时候通知大家,谢谢捧场╭(╯3╰)╮mua~~

坑坑复坑坑,坑坑无穷多~~~

卷三 明日篇+结局篇 二二

我不知道勾刑心里是如何斗争的,虽然能稍稍猜出几分。我只知道我的心理活动是额外复杂的,若按照时间的推算,我是先从山崖上掉下来,失忆、养伤,认识师父、王寡妇、勾刑、别云辛、莫珩、师欣颜、师云等,接着逐渐找回记忆,顺便培养和勾刑之间的婚外奸情,感情和生活路线都很明朗,然而若是按照记忆时间推算,就有些混乱了,大抵是从一片空白到认识以上那些人,还包括师然,接着师然死在崖边,我选择跳崖相随,再认识师父和王寡妇,一觉醒来后尚没有从哀伤的情绪里恢复,便又躺进了那个本该死在崖边的男人的怀里。

倘若我带着记忆数着师然“离开”的日子过活,可能过了三、五年心里也恍如死水了吧,但偏偏记忆恢复的太及时,前脚我才尝到了“曾经拥有”的苦楚,后脚又尝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真是冰火两重天。

最主要的是,我重新想起我和师然的过往都是在幻术中进行的,如此面对面相处倒是头一遭,可他偏偏也是勾刑,真是一时陌生一时熟悉。

所以,我只好以这样的开场白打破沉默,我说:“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割地赔款,这不是一个城主应该做的事,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地方,那些地方也不是我的,凭什么我要和它一同摆在天枰上。”

那只在我下巴上来回抚摸的手停了下来,勾刑叹了一声:“你果然都想起来了。”

我说:“你们找来幻术师,不就是为了让我想起一切么?”

他不语,我撑起上半身,双手去摸索他鬓角,细细的沿着边缝掀起一角,他仿佛很无奈的瞅了我一眼,拉下我的手,替代了我的工作。

当那张幻境中的脸重新展现在我眼前时,我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真实,原来之前一直匿藏在心底空落落的不安是真的。

我皱着眉打量了他很久,连眼睛都不敢眨:“你变了么?还是我的记忆混乱了?”

眼前的勾刑,也叫师然,他和我在梦中见到的“他”有些出入,梦中的师然肤色是健康的,双眼里藏着外人看不懂得温柔,对我笑时笑容总是从嘴角缓缓滑开,接着是眼角,淡而绵长,如湖水上泛开的涟漪,而眼前的师然,苍白、落寞,虽然在笑,笑容却达不到眼底,更多的不是喜悦,而是苦涩。

我抬起手,手指从他的眼眉缓缓下滑,一寸寸的抚平,直到嘴角,手腕才被他抓在手心里,对着我的手掌印下一吻,落在生命线上。

师然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眼底闪过一抹苦痛,说:“那个药,有个副作用。它虽可以让人忘记痛苦,失去记忆,也可以通过幻术找回过去,但可惜的是这种‘找回’只是一种灌输,并不是真真正正的记忆。”

我张张嘴,终于明白这种好似并不真实的感觉是从何而来:“所以……我并没有想起你,我只是听了一个关于我和你的故事,是么?”

师然艰难的点头,哀伤的扯扯嘴角:“幻术可以给人记忆,却不能给人感情。”

我红了眼眶:“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不依不饶的捶打着师然,咬着嘴唇痛哭,却不敢发出声音。

在这样的时候,我依然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的大闹一场,我害怕离我们并不远的莫珩,也害怕一些可能并不存在的潜在危险。

师然对我的发泄照单全收,直到我打累了,哭累了,他死死的把我搂进怀里,嘴唇寻找到我的印上来,我发狠的咬住他的舌头,直到我们都尝到了血的滋味。

他在我耳边不停的说:“对不起。”每一句都像是在我心口上落下的重拳。

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相爱而不能说出口,而是有一天忘记了最初相爱的理由,无论你怎么仔细回想,都找不回那些曾经拥有的悸动。

当我渐渐恢复了体力时,透过衣服,我咬住师然的肩膀,将所有愤怒发泄给他,让他也尝尝我的感觉,然而他只是忍着疼不停地拍着我的背,圈在腰上的手不曾离去,锢的很紧,仿佛在告诉我,就算我多么的恨,他也不会让我走,就算我们将永远互相折磨下去,也要继续纠缠。

我的手抵着他的心口,在有力的心跳声下听他讲了一个故事,他说的很慢,声音很哑,我想堵住耳朵,却被他强行拉下手重新放回他的胸前,我气得在那里重锤了一下,听他闷哼一声,遂又放松了手劲儿,终归是不忍的。

故事中的主人公是师家几代前先辈,名为师逢,萍水相逢的逢,他在和生命中最爱的那个女人介绍自己时便是这么说的:“在下师逢,萍水相逢的逢,前来求亲。”被求亲的女人叫做安心,听上去好像是一个特别能让人安心的女人,实际上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是可以叫人安心的,这个道理也是当师逢“悔不当初”以后才看透的。

安心对师逢一见钟情,自然应了亲事,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有人都夸安父、安母生养了一个给祖上争脸的好姑娘。

师逢和安心的日子过得你侬我侬,可以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师逢说不上喜欢安心哪一点,最起码那时候说不上,只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安心是一个可以让他安心于事业和家庭的女人。而安心也说不上喜欢师逢哪一点,只是觉得能依靠这样一个男人是可以一世安心的。

平日里,师逢有个不为外人道的兴趣,炼丹制药。师逢的药可以治百病,也可以在眨眼间要人性命,但药之于他并非是生死两面那样简单,他追求的是更高更远的成就,比方说那种可以让人忘记痛苦的药。

师逢曾问过安心,这世上有什么是最难得的,安心说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痛苦就是最难得的,是仁慈。

于是师逢致力于创造出这种药,但不想这种发展只是局限于让人忘记身体上的痛苦,他所制造出的药后来被广泛用于医学,属于麻药的一种。

师逢很苦恼,又问安心,安心靠在他的背上安抚他,告诉他制造人心理上痛苦的罪魁祸首是记忆,人们回忆最多的大多是教训会悔恨,而教训和悔恨都是痛苦的盟友。

师逢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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