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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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那日她愁怀难纾,他前来道别声声安慰,点点轻吻,遂由身边拿出系情信物,只道:“见玉如见人。”以此为证并许下承诺,却不想相隔异地,时日推进竟可令人心快速趋于腐化,叵测难辨。

微风拂过,方才因殿内香烟有丝无力的凤兮亦清醒几分,眼神逐渐清明,泛着幽光,一眨眼已包含万千思绪,只一瞬,心中计量的说辞已然脱口:“世间万物贵乎自然,不论王爷以往是否承诺,‘负’这个字你我都担不起,不必耿耿于怀,放人一马亦是与自己留条活路,这般道理你本就游刃其中,想必恢复的亦会比旁人快。”

“哦对了。”凤兮恍然一笑,自腰袋中掏出翠玉:“既然此玉乃王爷赠良配之信物,也该物归原主。”

奚云启不由怔住,微眯的眼灼灼盯住那细白的手中,一块通体翠绿的玉,其中棉絮淡淡,透着亮如水清澈,那曾象征着二人间的一段情,纵使娶妻、娶妾,亦令他挂怀于心的情。

他心知这玉真正用途,本该要回,却未等他开口,已由她淡淡提出,轻易、坦然,当真说放下便放下,足令他一阵气闷,仿若她似远而近的冷言已化为刀光,不由分的刺入心底,刀尖的弯钩更是将肉刮出,痛的窒息,痛的晕眩。

“什么赠与良配信物!”还未出手接回,却凭空插入一声娇呼,蛮横有之,贸然无礼,待望去真是东宫荥。

凤兮定定望向此人,心中立时涌出一阵快意,遂幸灾乐祸道:“不过是一句戏言。王爷曾托本王妃保管,如今理应交还。”说罢盈盈上前轻柔执起东宫荥冰凉的手,交玉之时亦惊呼道:“王妃手指透凉,许是心虚所致,合该多吃几服定心丸。”

“你!”东宫荥一怒,伸手就要抓她,犹如撒野的凶猫欲扑猎物,却被凤兮轻巧一躲,连丝衣带都未碰着。

东宫荥一跺脚,愤恨瞪了一脸茫然的奚云启一眼,举高手臂就要甩,不料奚云启脸色大变,一把夺了过来,因去势过猛令东宫荥连连踉跄几步,险些跌倒,气的面颊更是通红。

那夜睡梦中,奚云启一回宫便猛淋了冷水,她自是知他去过何处,却不想他于睡梦中辗转呓语尽是“父皇”与“凤兮”,即便以往他们忘情交欢之时,亦感觉不到他倾心投入。她从不知有这样一块玉,亦从未听闻何谓“良配信物”,如今事实无情揭露竟如丝毫不留情,将她曝光于烈日之下无所遁形,狼狈不堪。

而从头至尾,凤兮只冷冷旁观,直至此刻才道:“往何处来便往何处归,如今王爷失而复得,自该好好利用。”但见奚云启猛然一惊,惊异望来,她又扯个笑容,一刹那尽显妖娆光华,耀目刺眼。

默默转身,她亦往来处而去。

此番应邀入宫,凤兮本想以送药为名还了翠玉,再趁此拒绝李贵人留住好意,于情她与此处只有不堪回忆,于理她与这些人更无往来必要,一半因本能抗拒,一半因心生厌恶,却不想李贵人行事悖谬,与那疯癫皇帝一通胡闹,更令人欲处之而后快。

可凤兮与返回路上思量许久,终认为此事不宜告知谈辛之。

且不说目前看似一切风平浪静,可稍有风吹草动只怕会连带轩然大波。谈辛之故作抱病在身原因为何她清楚明白,又岂能在此时以旁事纠纷左右他的决断。

恍惚间,凤兮越来越不懂自己,若是以往她可会甘愿咽下怨气,可会甘心不做追究,如今却因一个男人,几夜相处,便已将她思量揣摩皆换了方向。

曾经她亦想过,男人出征在外,逢场作乐,家中三妻四妾皆因女箴而守,可如今放眼望去奚浩帝、南云王之辈,丞相、诸位王公大臣之徒,她却难以忍受谈辛之再续良配。

思及此,凤兮自嘲一笑,喃喃自语:“属于我的决不允许外人染指,凡觊觎者皆不能容。”

回了府,凤兮挥退侍女,先一步回房整装。

帷幔低垂,只见屏风后窈窕身影若隐若现,佳人只急忙换衣,却未及注意缓步踏入之人,肆意欣赏的眸子已将美景尽收眼底。

忽觉熟悉气息浮于鼻端,凤兮尚未晃神已脚下不稳的被来人扯入怀中,腰间骤然收紧,又觉一双大手左右探寻,待只摸到一块玉时才满意松了些。

凤兮不由仰首轻笑嗤之,立时被他吻住,将所有笑意吞入腹中。徐徐的,那炙热气息缓缓移动至耳畔,待她在喘息时,轻含微咬。

悄悄地,情 欲的火渐渐蔓延。

突然腰间一紧,只听谈辛之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顺着看去,地上恰是那条残破的玉带,凤兮脸色大变。

不过瞬间,他周身立时充满肃杀之气,目光深幽直直望去:“你在宫中出事了?”

“没有,不过小事……都解决了……”凤兮眸子游移不定,在他灼灼探视下无所适从,无奈只得踮起脚前以手覆住那双眸子,温声道:“什么事都没有……”她试图安抚,却心知宫中遍布承奚王的眼线,亦心知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却不想以此事坏了大局稳固。

谈辛之握住拿下她的手,眼中已充斥肃杀之气:“兮兮,你不适合说谎。”

凤兮无奈,一边咬唇,一边思索对策,一时无计只得打着太极:“我知你心怀九州万方,今日不过是我一时大意,已然过了,碍于那人自己的面子,宫中亦不会有不利于你的传闻,你……” 世间事难预料,人心更为叵测,她既得一腔真心,又岂能让繁杂琐事、无谓猜忌纠缠其中。

话未落,肩胛蓦然被紧握,只见谈辛之面有怒色:“你以为我心中只有天下么!我曾说过决不负你,也曾允诺不管如何定要你携手相陪,纵使我要牺牲一切,那也绝不包括你!”

凤兮蓦然怔住,她几番失去,几番有得,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滋味无一不体会过,却都比不上眼前男人三言两语来的震撼,思绪豁然繁杂紊乱,她竟突然觉得那些借口都是多余。

从一开始的身不由己,命不由己,至如今的情之所钟,至真至深。

是啊,她早已不是孑然一身,早已将悲欢交托与他!

只见他眼中狂躁而蹿升火光,足以毁掉一切,肩胛的禁锢更令她有最痛疼的快意。

她笑的额外妩媚,将一切抛诸脑后,猛然扑进他怀中,任由泪洒,任由抽泣:“对不起,我再一次质疑,再一次猜忌!对不起……对不起……”

脸被抬起,泪被一一吻掉:“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三个字。”

他一生注定征战杀伐,注定与血腥刀光为伍,注定生的不详,注定只有权路可走直至攀附巅峰,他以为永远只有掠夺、冲杀、尔虞我诈,却从未想到会有个小女子相伴相随,上天突如其来的恩泽令他措手不及。

谈辛之目光如炬,如汹涌烈火势要将她的灵魂吞噬:“就算我负尽世人,也绝不会抛下你,你注定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注定与我生死相随,我不许你再质疑,不许你再彷徨。”

话落,她半掩衣衫被他一把扯下,乌发浮乱,气息杂乱,她眼底融满了肆意开怀,周身充满凌乱的美,任由他索求亦与之水□融,直至声儿哑了、沙了,仍疯狂不歇,她再难言语,只得无力承接如狂风般的侵袭,不容半丝挣扎,只剩攀附的灼热身躯将她一同拽入无尽销魂地狱,撕裂灵魂,共赴沦落。

激情肆意,她的泪无法抑制,她的笑潋滟妖娆,眼中流光溢彩,耳中听得真切,将他卓然的样貌、体魄映入眼底,将那低哑的字字、句句印刻在心,拉他颠覆沉沦,纠缠难休。

直至日落灯上,屋内一片幽暗,风雨逐渐沉寂,纱帐轻缓浮动,隐见其中一对男女汗湿交缠,女子慵懒舒展身躯立刻被按下啃咬……

凤兮嘤咛出声,以手拉下他的探索,紧靠入怀的抱怨:“我好累。”

她似连最后一丝气力都枯竭般,心底一片餍足,留下淡淡余味如丝如水的蔓延至所有角落,渗入缝隙,卷起那些早已被遗弃的陌生柔情,再无不甘、辛酸,只有相依偎的温情。

他说,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由一家年老农户夫妇抚养成人。

他说在这世间本无一丝与他相连的血脉,亦无家族背景,何谓天伦之乐,何谓团聚美满,终不属于一个早被人遗弃之人。

听到此,她轻咬住那出口的话,唏嘘不已。

她又何尝不是无父无母,在这世间也无相连的血脉,所谓一家和乐融融亦不曾尝过。

他们就像是天地间两个弃儿,何其有幸找到彼此,纠缠如斯,至死方休。

片刻后,凤兮忆起辰时入宫前他的那番话:“……你的心、你的人注定只属于我……既然是不再相干的物件,应尽早还了。”

她心里有丝疑惑,丝丝漫漫的扩大,遂问道:“你是否早知道天惊一事。”

第十六章

凤兮心里有丝疑惑,遂问道:“你是否早知道天惊一事。”

许久许久,身后的谈辛之才道:“那玩意我早就见过,不过于我毫无用处,若是落入庸才之手等同废物,而护国公多年调兵有度,遣将有方,所帅军士皆心甘顺服,虎符在手可谓名正言顺。然自他去后,南云王早已与其中几名将领互通消息,伺机待动,只碍于一直未寻得信物,可就算没有亦不过是耽搁些时日罢了。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他?”

凤兮不由得笑了。是了,这便是她选择的男人,不会如旁人般视乎她背后利益而取舍,更不会忌惮于“虎符”一说动了妄念,全只因她这个人。

而不论天惊落于谁家,亦要看持有者是谁,既然南云王早已有意调兵篡位,天惊于他不过是一个借口。此番若南云王执意与奚浩帝所统军队对抗,于社稷便是逆臣贼子,于天下便是弑兄夺位,名不正言不顺,人人可讨之。

而她曾有的虎符亦不过是死物,身后却更有值得信赖之人。虎符于世人皆为宝藏,人人欲得之,不惜手段,却在谈辛之眼中不屑一顾。

他是骄傲的,自负的,俯瞰众小,顶天立世,他的天下定要亲手打下,绝不假他人之手!

又是一笑,凤兮触手轻抚他置于腰际的遒劲骨节,微眯着双眸恍然忆起初见那日,浑然不知已被透入的月光清晰映出绰约风姿,雾鬓风鬟,柔情媚态,瞬间俘获那双着迷的眸子。

尚记得那日景门外,他身着赤金战甲,缁色大氅,身躯昂藏,倨傲睥睨,而她不过红衣单薄,手执软鞭,一脸愤愤不平,以虚张声势硬要承接他的冷呛,却瞬间瓦解在他似能看透一切的深眸中,心口狂跳,慑服颤抖。

后来她想,他便是刹那间便可纵人生死的修罗,亦可于谈笑间将权术玩弄股掌中。

她听父亲提过战场,号角响彻,鼓声雷鸣,大地上的碎石、沙土滚滚颠簸,黄沙漫漫,战士热血沸腾,只待一声令下便冲杀过去,将敌人撕碎。

隐约的,她似乎见到那白马之上,肃穆威严的身躯高举佩剑,发号施令。

“在想什么?”淡淡的声伴随灼热的气浮于耳际,那于战场上森然肃杀的男人,此时正以粗糙指腹轻描她的眼眉,肆意欣赏她面上向往之色。

凤兮微睁了双眸,迷迷蒙蒙,声儿若近似远:“在想承奚王厉兵秣马,枕戈达旦,列阵整肃,旌旗翻卷,金戈森戟,只等号角嗡嗡,遂鼓噪呐喊,骏马嘶鸣……该是多么心旌震荡,令人振奋……”

话未落,却听谈辛之朗声大笑,胸膛震震,令她伏贴的耳立刻如火灼烧,面上一阵羞赧,终于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却听他揶揄道:“原来你喜欢吃黄土,闻硝烟?”

凤兮不服,反击道:“我还喜欢骑马奔驰,肆意高呼,还喜欢挥鞭、舞剑,斩贪官,诛妄臣!”

她高昂着头,眸子熠熠夺目直直回视那双暗藏火光的眼,突然被他一个翻身带起趴伏其上,本就浑厚低沉的声更为沙哑:“原来我娶了个悍妇,难怪整夜……”

后半句低喃于凤兮耳际,令她瞬间红透双颊,似掉进了火焰中焚烧难遏。

她不依不饶的挣扎,口中斥责:“什么混话!”却力不及,被狠狠反抵在床铺,任凭耀火填满每丝空隙,无尽沉沦。

而,奚浩帝服药欲羞辱凤兮一事,谈辛之并未再问起,凤兮亦无需回答,因翌日宫中惊闻已解释一切。

且说同日,李贵人于申时回宫后便叫肚痛,翻滚不止,哀嚎凄厉,可闻声而至的宫人皆敛声漠然,既不唤太医,亦无人禀明圣上,只紧闭宫门,肃然以待。

追其根由,奚浩帝性子疯癫时有异状,然因服下李贵人所献的催情之药加之五食散,令其麻醉放纵,于当日午时临幸李贵人宫内两位宫女,然因下手过重而另二人致命。事后经过太医断症乃服药过量,险些失魂丧命,奚浩帝勃然大怒,又恰于此时闻“李贵人误吞毒药,胎流不保,性命堪忧”,遂以为真。奚浩帝以为此乃小惩大诫,并未传唤御医。

后不过个把时辰,宫里皆闻而字当日深夜,李贵人终于咽气。又听闻一盆盆的血水被宫人端出,那备受折磨的惨状见者心颤。

可实际并非如此,李贵人腹揣假胎,奚浩帝本就知晓,又何来胎流不保?全当李贵人服药过量,自食恶果。

费忠仁此人诡计多端,行事忽左忽右,令人难以控制,先后逢迎巴结视为主子的不在少数,然而至今能苟活于世,全因他手握各家秘辛,令众人不敢妄动除之。李贵人曾向费忠仁多番询问奚浩帝喜好,在他眼中她亦不过是个盲目迎合天子的蠢人,遂献上诸多歪门招数,诚如服药、偷情等。

李贵人几番得手遂信任此人,而后会心生他念,欲算计昔日的景姑姑身上,全因一个人的推波助澜——景贵人。

追溯李贵人向奚浩帝献计之前,景贵人早就心有不平,明知李贵人怀胎是假,偷情是真,令奚浩帝多日流连忘返,避而不见旁人,终苦无对策,只得束手待毙。

恰此时,费忠仁见时机成熟便悠悠开口提醒:“近日,李贵人向奴才多番打听您与德兮夫人之事,奴才实话答了,可李贵人总有怀疑德兮夫人为姑姑时,便……便与皇上暗通款曲,犯下苟且之事。奴才据理力争,无奈始终无法改变李贵人的想法……”

宫里曾不乏有传昔日太子与景氏的一段风流韵事,众人皆以为那景氏便是景姑姑,求而不得,才退而求其次娶了景贵人,令景贵人一直面上无光。

因此景贵人一听此言便怔住片刻,以为费忠仁真心护她,从而萌生一计,道:“若是李贵人再向你打听,你便说‘皇上本就心仪于景姑姑,一直求而未遂,时至今日苦无良机,已成了一块心病’。”

诚然,李贵人乍听费忠仁转述,面色阴沉,遂以为昔日景姑姑对她提点有加,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中难免起了嫉恨。一来,她为博得奚浩帝欢心,为其解忧以换圣恩,二来,她为挫挫景贵人平日嚣张跋扈的锐气,便唤费忠仁着手准备催情药,自己更趁那日激情过后向奚浩帝提及。而,景贵人于门外叫喊不止,后被费忠仁出外打发,实乃故意为之。

可想而知,费忠仁拿两人赏赐,应两方差遣,除了催情药自然也备了景贵人嘱咐的五食散,且加重药量趁此陷害李贵人,更吩咐手下宫人及时通知南云王,以免一发不可收拾。

事后,景贵人为怕奚浩帝追究,欲杀人灭口,而李贵人亦便被费刑强灌下毒酒,旁人自然以为是误食药物,自作孽罢了。

是以除却费忠仁父子,无人可知景贵人曾插手此事。

然,费忠仁先利用李贵人弱点,逐一击破以换信任,后铺路引景贵人上钩出谋,三告密于南云王以及时挽回,并令奚浩帝以为此事不过是李贵人行事悖谬,理应处死,以期可息承奚王之怒。

如此,费忠仁便一举三得,手中亦多了景贵人的把柄。

——此事诚如星星之火般,成了加速奚朝灭亡的引子。

*

奚朝之都的九门,于每日卯时三刻至酉时三刻皆有人把守,然遇有皇室仪仗,礼乐齐奏,钟鼓鸣鸣时,这便是二品以上官员,或王公贵胄入城才有的待遇。

鸿日元年五月,禁军疏散人群,于内红毯铺垫,禁军森严,但见华车驶入,轮辗滚滚,数位身着玄色战甲铁骑士高坐战马上,环环围绕华车,队列整肃。细细数去,不过五十,却给人森罗密布之感,不由猜测车中何人——按规制,这便是王公一级入城了。

为首将士一身银甲黑披,却见他驻马先与迎接官员见礼,后回身躬身半跪于华车前,朗声道:“请西平王!”

众人扒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隐于帘后若有似无的身影,只见一瘦削白净的手掀起帘幕,玉簪轻别发髻,青丝如瀑散落,肤色细白隐隐透明,姿态慵懒随性,瘦弱的身躯似要随风而逝。

一切一切皆生于一男子身,一位妖娆如女子般的男子。

“下官礼部侍郎见过王爷!”礼部侍郎连忙上前拜见。

“免礼,入京匆忙,烦劳大人奔走,一切皆从简吧。”那声细而柔,冷且低,眸光幽幽,素色锦袍却别有一番皇家雍容气度,翩翩不凡。

——西平王,于诸皇子中排行老三,于献元十三年西行至封地,于鸿日元年回京朝拜新君。

第十七章

奚献帝膝下子嗣不多,除了外嫁的公主、夭折皇子、皇女外,便只有一、二、三、五、七,五子,分别为奚浩帝、南云王云启、西平王云绶、北疆王云腾,与南溪王云周。

奚献帝驾崩前数日曾赐予除奚浩帝、南云王外其余三人王爵,加赏封底,厚赐布帛珠宝,美人数名,是以希望三王可在封地安乐富足,无忧一世。

然而,奚献帝纵使如是期望也不过是一厢情愿,他既身死又岂能料到后事发展。

随着西平王先一步抵达京师,大队人马留于城外,而北疆王、南溪王的队伍也已然聚于离京十五里内,放眼望去,三王所帅兵马不在少数,共计三十万众,但因所属势力不同,两厢僵持,表象看似平和,实则暗涌不断。

与此同时,皇城禁军把守则更为森严,九门亦重兵重重,蓄势待发。

而夏允亦得了承奚王命,早已调兵二十万急速赶往京师,成包围之势。

京中人心惶惶,无不传“天要变,国将内乱”。

一日内,诺大的京师重地,已兵临城下,剑拔弩张。

而当此深夜,凤兮独自卧于锦塌上,辗转反侧,睁大了眼盯着层层纱帐,依稀望见秀丽图样,透着幽幽月光竟有丝诡异。

先前谈辛之说要处理公事,便进了书房,可凤兮明白此时此刻所谓公事,定与明日朝堂三王觐见有关,届时将会风起云涌,人心不一,且朝局制衡一旦失调,动荡的又岂止民心。

又翻转片刻,凤兮终于心烦难耐,遂起身披了外挂往屋外走去。

巧兰见凤兮出来,有丝诧异,连忙道:“王妃,夜凉如水,还是回屋歇息吧。”

凤兮笑笑望着她的膝盖片刻,眼神讥讽,声儿低了几度:“巧月呢。”

“这……方才还在。”巧兰支支吾吾不敢回视,又听凤兮道:“跟我来。”

二人缓缓走向书房方向,还未走近,便听那院中一阵吵闹。

待走近一看只见一银甲黑披的将领已抽出明晃晃的刀,在他对面巧月的一身尖叫之下,欲直劈而下。

巧月吓得面色粉白,踉跄数步跌倒在地,遂高声叫道:“奴婢前来送食,你非王府中人,岂可在此任意妄为!”却见那银甲人不言不语,只冷冷瞪视,足足令巧月汗透了衣衫。

银甲人一脸鄙夷,朗声道:“奉王爷名,擅闯者杀无赦!”

凤兮不由心中冷笑,遂缓缓踏入院内,巧兰一惊连忙跟上。

“那么就请将军通报一声,去问问王爷,若是本妃要见也要留下命么?”银甲人惊闻此言,豁然转身直直往去。

散发,素颜,冷声,倨傲姿态,她就是承奚王妃?

他还记得那日插身而过时,暗香犹在,终落入心底难以磨灭,一别竟已四载。记忆中,淡淡立于梧桐树下的女子,恬淡清雅,如今却已褪去青涩懵懂的外衣,卓然于世,更摇身成为京中百姓所津津乐道的承奚王殿上求娶的德兮夫人。

凤兮不觉银甲人神色恍惚,只冷冷回视,直至他弯曲挺直的腰,单膝跪地,银甲透着月光映照晃着淡淡幽光。

“程远参见王妃。”

凤兮扯唇一笑,边心中揣摩此人身份,边瞥了眼被巧兰扶起的巧月,又问道:“不知本妃手下的人如何得罪将军,定要拔剑相向?”

银甲人不语,凤兮再道:“王府不是军营,本妃也不用守你们的规矩,就算她做错何事也应由本妃处置,何须外人动手。”

恰此时,那紧闭的书房门缓缓开启,谈辛之一脸淡笑的负手步出,锦衣革带,许久未着朝服、甲胄,一派随性。

凤兮轻哼一声,面带嘲讽的迎上,刻意做作行了夸张的礼,挑眉道:“臣妾叩见王爷,愿王爷多福多寿,贵体安康!”声儿里带着挑衅,阴阳怪气。

谈辛之似有丝尴尬,更多无奈,伸手一揽低笑道:“我有客人。”

一阵轻咳传来,凤兮顺着往室内望去,不由怔了。

隐约的,印象中也曾见过一男子如水仙花般羸弱,冷面斜倚一旁以绢掩口,眼睑半睁半阖,因长年患病而周身伴着一股药香味……

凤兮脑中翻转数次,曾想过深夜与谈辛之密谈的人是其他王公大臣,甚至可能是北疆王、南溪王,却从未想过会是西平王。

西平王起身走来,银甲人见了再次行礼。西平王淡淡点头,遂笑道:“王妃,一别四载,别来无恙。”

对于皇室秘辛,纠葛纷争,凤兮知晓不少,其中不乏诸皇子在京期间内里暗斗之事。

据传,自幼便样貌出众,却孤僻不善言辞三皇子奚云绶,于多年前受了极重风寒,经药调理始终难愈,遂落下病根,也不知是否因此子嗣缘薄,在众皇子中最早成家,却至今未得一儿半女。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当时尚未登基的大皇子奚云浩初丧母数月,性子大变,不知因何故与奚云绶起了口角,后演变大打出手,奚云浩一个施力便将奚云绶推入青石御湖,而正值冬末冰滑之时,那湖水冰寒透冷,令被救上岸的奚云绶早已气若游丝。

可奚云浩仍旧不满,一把推开旁人,使劲一脚猛踹上奚云绶胸口。

刹那间,奚云绶因再受重创而口吐鲜血,红艳艳的溅洒胸口,如瑰丽红花般趁着白色锦袍与同样惨白不见血色的脸,煞是夺目。

后听御医所说,年仅十二岁的奚云绶因天生体弱,后又寒气入侵肺腑,胸口再受重击,纵使得以日日用药,延命苟活,却难免在寒天腊月时与病痛之苦抗衡,喘咳不止。

此事一旦外传于大皇子必名誉有损,遂在奚献帝命令下,众宫人无不三缄其口。而凤兮依旧在多年后,从当日亲眼目睹的奚云启口中得知了原委,心里遂起了可怜之意。而献元十三年南方大灾时,奚献帝并未令奚云绶南下,以防受累辛苦,更未令他北行苦寒之地,只在西面风沙最弱地段悉心调养。

凤兮曾与奚云绶有数面之缘,谈论不多,最多不过点头之交。

而当时的她,心中唯有奚云启,对其他皇子印象不深,自然并不知晓当她第一次唤道“三殿下”时,轻淡的语气已令人心弦砰然一动。

随后,凤兮只顾着与奚云启谈笑,未觉凝神注视她良将的奚云绶,更别提曾与本属护国公旗下小将程远有过一面之缘了。

且在奚云绶西行前,程远奉命一路护送,后留守西北封地,时至今日。

往事一闪而过,不过眨眼工夫,凤兮笑道:“原来是西平王。”

“本王深夜打搅,唐突之处请王妃见谅。”西平王淡淡点头,又轻咳数下,随手一指立在一旁的程远又道:“程将军护住心切,方才多有得罪。”

凤兮扬眉,并不在意,却见谈辛之与他相视一笑,仿若多年未见的朋友般,默契十足。

西平王离去后,已是后半夜,凤兮更加忐忑难眠,心中疑惑更多。

奚浩帝与西平王之间的纠葛恩怨并非三言两语可化解,奚浩帝登基,其中最为不服、不甘者,除了南云王便该是此人,且西平王一向独来独往,无人缘可言,此时众臣欲明哲保身皆避之唯恐不及,便连为其安排住处的礼部侍郎,连口茶也没敢喝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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