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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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太妃心知经此一事,她是对不起凤兮,更对不起她曾为自己筹谋的一切,然而事已至此,景太妃早已顾不得从安是否是亲生的,早就视如己出,生怕奚云帝稍有闪失扼杀这与她相依为命的孩子。

听着景太妃断断续续的道明原委,凤兮沉默的思忖如今情势。且不说子晟那边定会受制于人,一个弄不好还会腹背受敌,身处险境;就说现下,景太妃有着最要命的把柄握在奚云帝手中,是断不会放自己出去的,而她也不忍心毫无顾忌从安的命,彻底伤害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然而最最紧迫的还在后头,她身处困局,这宫里宫外多少条线都被牵着,费刑那边联络不上,朝臣那边尚无交代,就是宫里宫外的眼线盘根错节的,若她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届时定会有人趁乱大做文章,岂不是困住子晟,扰乱全局……

凤兮料的不错,承奚王定是刻意控制以防消息外泄,然而奚云帝那头儿则是倒着使劲儿,正巴不得放出谣言搅浑这锅沸汤,以期乱中谋利,趁此抓紧时日揽回朝局,统归大权,以正视听。

思及此,凤兮那儿还坐得住,当下就对景太妃苦口婆心道:“姐姐,暂且不说你我之间恩怨如何,都可退让一步,从安在你心里的分量如何也不用我多说,如今她身处险境,你就真真相信奚云启会对她善而待之?”

景太妃似是犹豫了一瞬,立刻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他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君无戏言啊!我、我情愿相信他肯遵守承诺……”

“景宝芝!”凤兮不耐的大喝将其打断:“你醒醒吧!难道在这宫里的日子已经麻痹了你的警觉性么!莫非你当真相信一个会对自己亲兄弟下手的无耻之徒,会因为高坐皇位而变得大仁大义么!奚云浩尚且是他嫡嫡亲亲的兄长,北疆王更是跟随其多年出生入死,到头来还不是因一条莫须有的谋反罪名而身首异处了么!从安比起他们又是谁?不过是在奚云启心中的余孽,是一根刺——就是再多加她一人的尸骨堆砌这早已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江山,也毫不足惜!”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景太妃听的后怕,“噌”的一下从矮凳上站起身,面上早已挂满泪痕,凄楚涩然的摸样就像面临天崩地裂一般:“权力的腐蚀已经进入了你的骨髓、你的灵魂,我虽然不再是以前的景宝芝,可你看看你自己,你还是景凤兮么!你的高傲早就化作了咄咄逼人,你的美貌也充满了荆棘的刺,就是跟你心平气和相处的那段时日,我也是战战兢兢,担心受怕……因为我很怕像你这种一切全凭本能行事的女人。你那种与生俱来的戾气只会将旁人灼伤,玉石俱焚!可是我从一开始就只想日子过得好一点,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为难我!”

第十五章

景宝芝的直言并没有换来凤兮的软化,反见凤兮冷笑以对:“你的妇人之仁,你的天真,早晚会断送从安的性命。今日我且将话放在这里,他日待你后悔顿悟时自会明白。”

说罢,凤兮望向一旁,竟似再也不愿瞅见景太妃一般,更显阴冷。

此时此刻,算算时辰也该是她失踪了一整天了,思及此,凤兮在广袖下紧握的拳头不由得更为收紧,暗暗起了狠心。

而景太妃似是尚有话说,坐立不安了片刻仍是开了口:“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你跟我都是最后相依为命的亲人姊妹,我是太妃,你是王妃,你我本应该站在同一战线互相扶持,共同进退,为什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男人出征在外,弄权覆国,那是他们男人的事,为什么要让咱们女人承担后患?不管是仇怨也好,恩情也罢,难道你我姊妹就不能抛开男人的一切,和平相处,相亲相爱么!”

凤兮讶异的扯了一抹笑容,似是未料到景太妃可以面不变色气不喘的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说辞。在这场男人与男人的斗争中,早就不仅仅是一场杀戮,一场浩劫可以化解的,那里面掺杂了千丝万缕的纠葛。男人们有企图,女人们一样有野心,就好比承奚王厉兵秣马、征战疆场、弄权朝堂的背后,尚有她在宫闱内外尔虞我诈,翻云覆雨,成为他最有力的后盾,他们之间除了是夫妻,更是至亲,是盟友,是不可分离的剑柄与剑锋。景太妃说得轻巧,因景太妃的依靠奚浩帝早就化为灰烟,而她之所以做的狠绝,只因她毫无退路,在这完全不相干不相似的冲突背景下,此二人又怎可能抛开所有一切毫无在乎呢。

“姐姐,我希望在此时我还能叫你一声姐姐。”凤兮语气平和的劝说着:“但我也只能再劝你最后一句。希望你能趁着如今还未油尽灯枯的时日,想想清楚,看看明白,究竟是与你的妹妹站在一旁,还是继续与虎谋皮,直至被啃食殆尽的那一日到来——一切好自为之。”

景太妃顿住不语,心知如今的凤兮就等同被架在高台上再难回头,纵使她说再多的劝慰之词也是枉然。

片刻后又轻叹一口气,景太妃起身步出了门外。望着她颓废疲惫的背影,凤兮才有些舒展的眉宇再度蹙起,微微闭了眼眸,暗想对策。

如今的情势一目了然。景太妃根本不适合做说客,景太妃所说的说辞力道不足,分量不够,反倒容易被对方反驳的无还击之力;奚云帝却让景太妃前来说服,这本意八成也是没寄托什么希望,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谈辛之那边音信全无,她被如此幽禁断是无机会与外界互通消息的,时日越久困局越深,于宫外形势大大不利。

可此时再无他法,凤兮除了默默寄望同在宫中的费忠仁、费刑能尽快发现不妥,作出回应,亦或是景太妃自己想通了……可这两种可能微乎其微,渺茫难测,凤兮也不得不长吁短叹,反复踱步之余希望想个万全之策。

有句话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就在凤兮苦思半日未果的当口,这日深夜却有人凭空送来了机运,或者也可以说是奚云帝耐不住相思之苦,非要选在剑拔弩张、两方对垒之时妄想凤兮回心转意。然而,有些人纵使权倾朝野,可纵观天下时局成竹在胸,也往往会在一些小事上看不透,深陷囫囵。诚如奚云帝几次三番的说服凤兮调转矛头,皆不欢而散,这却不能另奚云帝看清凤兮与之恩断义绝的事实,反而越挫越勇,在此事上偏偏钻了牛角尖。

可此时,凤兮倒要感谢奚云帝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致使她有了一线生机。

且说奚云帝摆驾而来,身边只带了三位随从,费忠仁与两位宫女。

景太妃在见到三人的刹那,眼中萌生的一丝期意立时化为乌有,眼巴巴的恳求着奚云帝放小公主回来,但奚云帝却似有不耐道:“太妃这是怎么了,这天下都是朕的,莫非你还怕区区一个小公主在朕的保护下,会突生什么变故不成?”

景太妃急忙解释,奚云帝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朕也知道太妃爱女心切,不过朕也瞧着小公主天真活泼,甚是喜欢,倒有了多留几日的念头,太妃该不是不愿吧?”

景太妃急的汗流浃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愿意”还是“不愿意”了,怔怔站在那儿半响不语,被奚云帝这句话噎的泫然欲泣。

恰此时,就听另一道声儿从内传出:“皇上这是怎么说的?小公主在您那里就是在全天下最安全之地,自是极万千宠爱于一身,我等又怎会存有怀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消说,这便是凤兮。

就见奚云帝身后三步远的费忠仁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久久难以回神,狭长的眼直直望向帷幕之后,竟忘了群臣之间做奴才的本该回避的礼节,直到奚云帝斜眼瞟来一眼,费忠仁这才慌里慌张的躬身道:“奴才等告退。”

说罢,费忠仁像屋里众人使了眼色,将所有人带走,包括景太妃也被两宫女半架半劝的扶了出去。

屋里静了片刻,静的连奚云帝不由得变急促的呼吸声都分外清晰,凤兮这才不紧不慢的步出帷幕,冷冷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坐到离他最远的位上,端起温热的茶盏,在启开茶盖的当口徐徐吹着,悠闲地望着绿幽幽的茶叶飘舞于水中,好不写意。

“臣妾还没写过皇上特赐下来的贡品,据说这燎城进献的珍品茶在我朝也是首屈一指,按照品级都该是皇上、皇后、四妃才有资格享用的,臣妾能有此殊荣实在受宠若惊。”凤兮嘴里虽说着恭敬谢恩之词,可就那么坐着却无行礼之意,反倒显得倨傲自大,更显所说的话毫无诚意。

奚云帝毫不在意的笑笑,特选了离着最近的位撩衣摆而坐,无视首座早就备齐的茶点,只对眼前人萌生浓烈的兴趣。

“不碍事,天下之物本该天下人共享,这宫里的茶叶、器具、珠宝多不胜数,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取了去。”奚云帝夸下海口,不防却给自己下了套。

凤兮挑眉似是惊喜的笑了:“只要我喜欢?可臣妾偏偏看上那四四方方玉玺上的珍珠,据说有夜明之功,更可入药,有宁心安神之良效……却不知,皇上肯割爱否?”

奚云帝脸色微变,仅仅一瞬仍被眼尖的凤兮捕捉到,就听他道:“凤兮越来越爱开玩笑,喜欢珍珠,这宫里多的不胜枚举……”

凤兮扭开脸,蓦然将其打断:“臣妾不过一句戏言,皇上,您当真了!”

奚云帝面上浮现一丝尴尬,下一瞬重叹一口气,换了个话题:“还能听到你对朕说上几句戏言,开开玩笑,朕心足矣。朕方才还在苦思,如何与你回到当初两小无猜的日子,只要看着你的一颦一笑,再多的忧愁事也可尽消。”

凤兮好笑的望来:“皇上您忘了么,臣妾说过的,‘恩错难返,覆水难收’,只要你还是皇上,我还是承奚王妃,你、我便划清界限,势不两立,更何况年少轻狂之事如今再拿出来说只会充当笑柄,不值得一提。”

凤兮语气不善,说话也存心噎人,可奚云帝却好像是对凤兮三番两次的攻击性言辞再无痛痒一般,以往还会流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态,今日却仿若脱胎换骨,似笑非笑的回道:“没关系,朕有的是时日跟你耗。一日不成,就等一年,一年也不成,你我可以再耗十年!朕就不信那承奚王也等得!”这样的奚云帝哪还像个皇帝,倒像个泼皮无赖,掠人妻、女不觉愧疚,真让凤兮开了眼界。

凤兮沉默了半响,心知硬碰硬对奚云帝再无效果,只能软硬兼施:“十年?到时候只怕臣妾被困在这宫里被心事缠绕,人老珠黄,憔悴不堪,别说您是皇上,就是乞丐也不愿瞧上一眼,还谈什么以后呢。”

奚云帝微微眯起了眸子,料到凤兮有行缓兵之策的意思,笑道:“怎会呢,皮囊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我之间的情谊又怎可用此俗物衡量?”

凤兮难耐一阵作恶之感,尚未反驳不料却被奚云帝突兀伸出的手握住了腕子,力道之大难以挣开,但见他一脸戏谑之色,仿佛吃准了凤兮拿他毫无办法。

凤兮蓦然想起当初奚云帝在丞相府施展拳脚的一幕,心知此人身手了得,若有意用强她是毫无胜算的。

凤兮明知故问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凤兮。”奚云帝攥着她的腕子,拇指忍不住顺着肌肤的纹理轻轻抚摸着,眼中融入一丝动容,一丝□:“以往有些事我是做的偏颇了,你……原谅我吧。”话刚落,奚云帝又好像顿觉说辞不妥,改口道:“不,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正如你所说‘覆水难收’,可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么!我对荥儿……从未动过真情,我心里无时不刻的只想着你,尤其只要一看到你跟那谈辛之恩爱的模样,我就恨不得……恨不得将你夺过来!”

第十六章

“你这个疯子!”凤兮豁然站起身,使劲甩着手臂怎奈奚云启拽的死紧,论体力她绝对不是对手,遂强耐心中一股烦躁,气血翻腾之际不觉咬破了唇。

奚云启死死盯着凤兮,心中那种欲得不能心态犹如被毒蛇的利牙不分时候的啃咬,撕心裂肺的痛着,却不知该如何做才能缓解一丝一毫,直到此时此刻紧紧攥着她的手尚觉得有丝喘息的空间。

“凤兮!朕对你的一番心意胜过任何女人,这是她们日思夜想都盼不到的,可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情愿视朕如粪土!”奚云启痛心疾首的念着,紧蹙的眉,微抿的唇,一再显示了他的不安,不甘,不愿。

然而,凤兮仍旧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好似对方说的话多荒谬绝伦,滑天下之大稽一般,只见她眼底浮现厌恶之色,融入清冷不耐,口中说道:“你施舍的情感,或许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垂涎三尺,可我景凤兮既然受封‘德兮’二字,意为德贤恭孝,本该以《女箴》为德行约束的依据,更何况我夫承奚王英勇盖世,有谋有略,我不认为有什么难以取舍的东西会比得上我如今已拥有的一切,包括圣上所谓的垂青,更不该浪费在不属于你的人身上。”

奚云启心里那种似痒似痛的感觉更为猛烈,早就萌生而起的掠夺之心再难控制,手中更为用力使劲将凤兮拉近身前,声音冷了数倍:“景凤兮,朕该说的都说了,对你费劲了心思你却不知道珍惜,难道真逼得朕动手!”

话落,奚云启欲欺身而上,不料凤兮早心生防范,一个反手先行挣脱,下一刻矮身往他脚下扫去,奚云启轻巧退了几步适时躲开,先是一怔后不由得轻轻笑出声:“呵呵,有长进。”

凤兮冷笑回道:“那也比不上皇上的深藏不露,也不知你刻意隐藏是因畏首畏尾,还是阴险狡诈的本性作怪。”

说罢,凤兮在衣裙上蹭了蹭被捏红的手腕,心里的烦闷越升越高,脑中突然浮现出往昔的一幕。当时的奚云启少年英发,常常一身玄青色锦袍,身带若有似无的锦带花香,于宫闱中行走时不乏三五宫女翘首以盼,只等人人称道的二皇子无意的一笑,已足够心花怒放;那时候的凤兮懵懂无知,如那些宫女或名门闺秀一般,只要能听到自他口中的一句关爱之词,就犹如蜜糖渗入心田,每每总会稍有得意这备受瞩目的皇子独独垂青于她。

思及此,凤兮恍惚片刻后却更为清醒,有了以前的一番对比,如今再看奚云启无耻坦荡的模样,那烦躁也消失无踪,既然他本不是那个值得等待的人,又何必在乎此人的一举一动。

奚云启眼中闪入了一道精光,唇角挑起笑意道:“阴险狡诈,朕自问不如承奚王,若不是他刻意挑唆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充当掮(qian)客,游走于众大臣之间抛头露面?”

有些事在不同人眼里就会产生不同的看法,在谈辛之、凤兮眼中,有些苦难是必经的过程,偶尔的奸诈也是赖以生存的本能,凤兮肯甘愿为谈辛之铺路架桥,收买朝臣,并无掺杂半丝其他念想,这与奚云启当初对荥皇后的图谋,对凤兮的以情谋事大为不同,可看在奚云启眼中,却难免有了其他想法,只认为谈辛之不过是走他的老路——利用女人达到目的罢了。

所以,奚云启乍听此言便大笑出声:“别傻了凤兮,他不会真心对你的!”

不了凤兮却将其打断:“也许,当初我若真是入宫受封侥幸得了一妃之位,如今的境遇可能还不如荥皇后,你对她所做的一切等同过河拆桥,历历在我眼前,以此为戒,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若与迷恋权术者为谋,除非成为那个创造权力的人!”

奚云启欲再说些什么反驳之词,却听门外脚步细碎声,紧接着就听到费忠仁惊慌失措的通报声:“皇上,皇后娘娘带着兰妃正往正殿来了。”

“怎么回事!你没派人守着门口吗!”奚云启呵斥道。

“奴才的人不管事,他们人多,娘娘还带了禁军……”

费忠仁话还没说完,就听他“哎呦”一声,随即殿门被猛力推开,数名拿着刀枪剑戟的侍卫冲杀而入,瞬间便将在场的奚云启、凤兮二人团团包围。

奚云启尚不明所以,怒吼“大胆”之际,荥皇后已大摇大摆的随后入殿,一反常态的未着华服,一身素净,面上脂粉未施。她身后跟着兰贵人,低眉顺目的正被两宫人扶着进来,看那脸色苍白的虚弱样应该是受人挟持。

奚云启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游移在荥皇后、兰贵人等人中间,怒道:“皇后,你疯了吗!”

荥皇后笑的不温不火,笑意却融不进眼底,那里凉飕飕的透着阴冷,所说出的话更是惊世骇俗:“在这宫里只有疯子才活得下去,这些都是皇上您教臣妾的!什么谋位,弑父,弑兄,夺妻,换子,应有尽有,比起你们我还不够疯!”

“换子”一词才出,奚云启的脸色已然阴晴不定,诧异中透着一丝明了,但见兰妃神色不安,忐忐忑忑不敢直视于他,分明是做贼心虚。

荥皇后一眼看穿兰妃的狼狈,遂向身边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领命跨出殿门,不消片刻就怀抱着一婴孩返回。荥皇后当着众人的面以手捏住熟睡婴孩的鼻子,不多会儿就听一阵高声啼哭,兰妃看着痛惜不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喊道:“求娘娘开恩,稚子无辜啊!”

荥皇后居高临下的瞥着兰妃俯首惶恐的摸样,竟开心地笑了,又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奚云启,这才道:“兰妃啊兰妃你瞅瞅,皇上对小皇子不闻不问的,你就是求破了声儿也是于事无补啊!”

兰妃一听此语,立刻跪趴到奚云启脚边,哀求道:“皇上开恩啊!臣妾知错了,只求不要伤害小皇子!”

奚云启怔怔的蹲下身,一把揪住兰妃的发髻拉直眼前,狠狠质问着:“朕问你,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朕的!”

兰妃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时间进退维谷,纠结之色浮现于表面,更令奚云启笃定了内心的猜测,下一刻抬手猛的一甩,兰妃栽倒在地。奚云启仿若还不解气一般,上去就是一脚,力道之猛毫无收敛,踹的兰妃扑的突出一口鲜血,当下已气若游丝。

反观荥皇后,却好整以暇的观看这场好戏,只觉心中所受的兰妃的怨气全都消散了,而凤兮从始至终都蹙眉不语,心中暗自揣度这荥皇后到底知晓几分,是对全局了如指掌,还是只知兰妃换子其一,不知她姊妹二人换子其二。

“贱人!”奚云启一个箭步上前,再次揪住兰妃:“说,朕的皇儿去哪了!”

兰妃一边的面颊肿的青紫,欲说话却痛的找不到声,一直冷冷旁观的荥皇后却适时开了口:“兰妃大逆不道,欺君犯上,以庶民换皇女,妄图混淆皇家血脉,颠覆我朝政权,如此恶性怎可轻易饶恕,皇上您说是吧?”

听到这,凤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荥皇后定是不知就是那皇女才是庶民,小皇子才是天潢贵胄,但却也非奚云启之出——至于皇女真正下落,莫非荥皇后有意不说?

奚云启闭了闭眼,点了点头,一回身便出其不意的夺过侍卫手中佩刀,在兰妃尚搞不清所以之时,已深深刺入她腹部。

随着兰妃高声惨叫,那血光四溅如多多红花绽放的瑰丽妖娆,那利刃刺肉之声清晰可闻,就连见惯厮杀的禁军侍卫们也不由得皱眉,小皇子应景的哭的更大声,好像预感到身边唯一的依靠即将离世。

凤兮惊讶的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的死盯着奚云启的背影,喉咙好像被人生生掐住似地发不出响声,这才顿悟奚云启彻头彻尾的丧心病狂早非一日之寒;在兰妃投向她的哀求眼神中,凤兮读到了一个女人临死前最后的期盼,遂紧攥了拳头,向她轻轻颔首。

兰妃狰狞痛苦的脸,这才瞬间浮现一丝缓和从容的笑意,欣然闭上了眼倒在血泊之中。

奚云启毫不留情的将倒抽出,喷溅的鲜血沾染上他的衣摆精绣的五爪金龙,呈现出诡异的图案。奚云启缓缓抬起执刀的手,微眯着眸子冷冷瞅着嚎啕大哭的小皇子,笑道:“皇后,朕替你出了这口气,你可满意了……这孩子哭得太大声,吵着朕了。”

望着奚云启无情无义的样儿,荥皇后有丝忧郁,有丝惧怕,目光也投向了在奚云启身后的凤兮,心里着实惧怕奚云启会突然疯了似地扑杀过来——以他的功夫要夺去一个人的性命便是举手之劳,在场禁军绝非对手。

凤兮也正望着荥皇后,两个女人在此时萌生了默契,只见凤兮轻轻摇头,荥皇后就好像吃了定心丸般,强撑着笑颜对奚云启道:“皇上请息怒,杀了这孩子,那皇上真正血脉的下落岂不是石沉大海?届时皇族子孙流落在外,咱皇家遭逢皇子薨逝巨变,于内于外都无益处,反会再次坐实了民间早就流传有关‘皇子屡次受害’的传言,有损皇家威信啊。”

奚云启听了不怒反笑,杀气稍稍收敛:“那依照皇后的意思呢?”

第十七章

荥皇后稳稳心神,牵强着笑容答道:“依臣妾看,一动不如一静,如今局势混乱,朝内稍有风吹草动都难免再起萧墙,倒不如全当未有发生任何事一般,暂时安抚。今日的事皇上不说,臣妾不说,在场的各位都不会说,外人也只会当兰妃是因急病暴毙而亡,断不会想到皇上身上来。”

荥皇后言罢,奚云启面上已浮现笑意,却不知是胸有成竹的笑,还是笑里藏刀。只见奚云启爽快的扔掉佩刀,随意拍拍手掌,弹弹衣袖,侧首往凤兮那边瞄了一眼,含义颇深,然未等凤兮抓住端倪,他已收回目光面向荥皇后赞许道:“皇后思绪慎密,以往朕确实小瞧了。只是不知下一步,皇后预备如何?”

荥皇后颇为得意道:“不如何,人往哪来就该往哪去,德兮夫人出来已久,就在方才,宫外承奚王旗下的虎啸营早已与丞相大人率领的禁军对上了,如此剑拔弩张之时,德兮夫人及时出现很是必要。”

说到这,凤兮恍然一惊,直直望向荥皇后充满试探的眸子,适时而起的心头涌动耐不住激动,方才本已安抚的思绪再次混乱纷杂,种种猜测算计蹿升而起,致使她看似无害的面容上浮现诡异的笑容。

“真是想不到,皇上找臣妾叙旧情这短短光景,已让宫外掀起滔天巨浪,臣妾实在罪过。”凤兮笑意融融的上前几步,侧身对奚云启行了半礼,款款起身时遂坦坦荡荡的望进他疑惑的眼中,倒映出纤细窈窕的身影,仿若任何力量都可将其毁灭。

凤兮又转向荥皇后,毫不掩饰眸中的算计,说道:“那么,就请皇后娘娘引路,臣妾甘愿以己之力化干戈为玉帛,借此将功抵过。”

奚云启欲阻止道:“且慢!”但荥皇后已先一步回道:“丞相大人未得皇命便擅自领军出面,实乃形势所逼,臣妾也愿代父请罪。还请皇上安心坐镇此处,届时此事平息时,臣妾自会有个交代。”

话落,荥皇后随手一摆,在场禁军皆围成人墙,将她与凤兮隔在人墙外,又在这时听殿门外一人道:“禀娘娘,奴才救驾来迟。”

荥皇后笑笑道:“费刑,你且带人好好守住太妃殿,本宫要请太妃娘娘与德兮夫人别处小聚,皇上若是稍有差池为你是问。”

费刑高声领命,荥皇后与凤兮便在奚云启隐忍微怒的神情下步出殿外,一路往宫门而去。

路上,荥皇后告诉凤兮,太妃娘娘与小公主从安已被接到皇后殿派人保护,只要宫外两方人马可各自收兵,她亦会力保太妃母女均安。凤兮笑而反问,何以丞相突然起兵,又何以荥皇后会洞悉小皇子身份。

荥皇后答道,今儿个深夜丞相派人传来口信,说是承奚王点兵于教场,丞相隐隐感到不妥,立刻传尹太后、荥皇后此二宫之命统帅几千禁军死守皇宫,意在预防突发事件。果然,三更一到,承奚王所统领的虎啸营于城外集合,蓄势待发,城内驻军大开城门,与之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皇城团团围住。不仅城内众大臣被死困家中,受人摆布,更无人知晓城内驻军是合适与虎啸营暗中勾结的。承奚王扬言,奚云帝先垂涎于德兮夫人之美色,后囚禁于她借此要挟承奚王束手待毙,如此君王,既逼同宗皇兄、皇弟,又迫忠臣良将臣,大失民心,不得不讨。

而至于小皇子身份,全因当初那知情的两位奶娘中其中一人说漏了嘴,被荥皇后查出小皇子曾经被调换一事。说到此,荥皇后反问凤兮那兰妃所生之女究竟在何处,凤兮这时已肯定荥皇后只以为兰妃生了女婴,被她与太妃相助调换成男婴,却不知实则兰妃所生本是男婴,先后调换两次意在扰乱视听,造成就连兰妃自己都以为所生为女婴的假象。

不消说,此时荥皇后手中的小皇子才是真正兰妃所出,而那从安公主便是众人误以为的龙裔,但纵使荥皇后对小公主身份怀疑,也非坏事。

思及此,凤兮轻笑道:“真正的皇子在何处并不重要,丞相大人既然有意改换新君,又怎会容忍皇上亲生?到时候恐怕还会找个男婴替代充当龙裔,如此费事倒不如就此隐瞒真正龙裔所在,直接告诉丞相此皇子乃假皇子,岂不省事?”

荥皇后一怔,脸色微变,不料被凤兮道出担忧,一时也没了主意。就如同凤兮所说,荥皇后欲问出真龙裔所在是为了将其保护不受外人迫害——奚云帝虽对她狠心,可她依旧希望能为他留下血脉。因此,当荥皇后所知龙裔被凤兮调换时,又刚好从宫人口中得知近日有不少贵重物品运进太妃殿,再想到凤兮失踪一事已不难将所有事情串联,当下便起了先救出凤兮问出龙裔下落的念头。巧的是,荥皇后令费刑带人马部署时,获悉奚云帝刚进了太妃殿,太妃被宫女带往偏殿看守,而宫外两军对垒已不容片刻耽搁。

荥皇后当机立断,即刻派人送信于丞相,信中短短写到“人已找到,等”几个字,希望可暂时拖延形势,随后更是急急忙忙带人抓了兰妃作人质,后入太妃殿,即可救人又可借奚云帝之手除去兰妃,一箭双雕。

荥皇后蹙着眉,突然反问道:“方才本宫在救你时,做了一番大胆的猜测——那从安会不会就是皇上亲生呢?”

凤兮眨眨眼,问道何以见得。

荥皇后想了想道:“其一,太妃、兰妃同日产子太过巧合,而当日你正在太妃殿前后打点;其二,兰妃换子,由你暗中操纵,又这么巧孩子被送进了太妃殿;其三,龙裔在你手并不好妥善安置,除非安排在最显眼的地方,才不会招人怀疑,而最好的地方便该是太妃身边,你们姊妹二人同仇敌忾,断不会互相出卖。本宫猜的可对?”

凤兮轻轻拍掌,随即从身侧掏出一块黄色娟巾,答道:“小公主从安乃龙裔血脉,可兰妃早有了一索得男的念头,换走公主,找了庶民替代,我也只能顺水推舟帮她一把,好在从安在太妃娘娘的照料下白白胖胖,也算是对得起奚家。”

荥皇后观察着凤兮从容不迫的神态,心里有点乱,咬咬唇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慌张?”

哪知凤兮惊讶的笑了:“皇后娘娘聪慧的紧却偏偏问了一个蠢问题。我为何要慌张?那从安是死是活与我无关,那皇子既出自民间,是福是祸更不关我的事。再说,皇后如今知道真相,便只会扶植假皇子,保护小公主,他俩性命去留你该是最担心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代为忧愁?”

凤兮的话正戳中了荥皇后要害,荥皇后要听从丞相之言扶植新君,软禁奚云帝,那这人人以为是假皇子的就是不二人选,小公主从安也会在荥皇后顾念夫妻情分的缘由下,平平安安做个长公主,顺理成章。

想到这,荥皇后也笑了:“说的不错。在这件事上,你确实想的比任何人都远,本宫自叹不如。”

凤兮挑眉回道:“皇后不过是关心则乱,而我本在局外又怎会自乱阵脚?”

荥皇后又道:“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剩下你、太妃与本宫,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你们二人灭口?”

“你不会的。太妃若是身亡,小公主便会无依无靠,这绝非你所愿。而我若是在此时有个三长两短,王爷与丞相势必兵戎相见,以现下局面看,不出一日奚朝就会真的改朝换代了……”凤兮收敛了笑容:“别说你们打着以假皇子继位的如意算盘会落空,就是这‘奚’姓皇族也恐有灭顶之灾。不过比起这些,我却更好奇另一件事——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唯有你是不会弃奚云启于不顾的,没想到最不可能背叛的人恰恰背叛的最彻底。”

荥皇后似有恍惚,眼神中闪过一瞬悔意,虽极快但仍被凤兮捕捉到,就听荥皇后一开口已掩不住声音的颤抖:“我父丞相与皇上之间水火不容,迟早有一日会两败俱伤,此次父亲先发制人,站定先机,我若不及时表明立场,又如何能保全皇上的性命?只希望父亲会念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凤兮隐忍不语,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荥皇后不过是丞相手中的提线木偶,相信此二人之间必曾有好一番的争执:无论丞相是被逼无奈还是反谋已露,荥皇后女生外向都会在情况许可时偏帮奚云帝,以期保全他安然无恙。而丞相一面还需要荥皇后在宫内坐镇,只能加以安抚,纵然真有对奚云帝加害之心,也会缓上数日,待大局初定时再思后招。而今,最有可能的便是丞相有意借小皇子登基一事,对天下声称奚云帝因病退位让贤,而丞相自可以占有辅政之位,就算承奚王以武将之首共同辅政加以牵制,也还有荥皇后以母后身份垂帘听政,是以此父女二人便可挟天子以令天下,但恐怕南方三王将有不服——偏偏,谈辛之先一步出兵刁难,恐怕他早已洞悉先机,有意搅浑时局,遏止丞相谋朝的野心,可仔细一想,莫非谈辛之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凤兮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笃定了谈辛之是有意提早起事的念头,遂加快了脚步,与荥皇后赶往东北宫门。

*

宫外内城,冲杀叫阵之声震天响地,旌旗摇曳,枪戟森戈,身着玄青色盔甲的几千禁军死守宫门,面对势如破竹、来势汹汹的虎啸营,不由得起了退却之心。两军对阵,实力悬殊,气势偏到一方,禁卫军不过是强弩之末,只待承奚王一声令下,便可瞬间化作虎啸营铁骑下的冤魂。

只见一人一骑率先出阵,那坐立于马背上挺拔的身躯身穿赤金战甲,一手握在斩杀无数敌人的佩剑之上,正是欲铲除暴君,肃清朝政的承奚王。

彼时德兮夫人无故失踪,承奚王暗中查探,不难发现蛛丝马迹,追踪之下获悉动手之人来于宫内势力,不消说当下已将目标锁定奚云帝。

几番追踪,承奚王逐一掌握几点可靠消息:丞相暗中控制三千禁军,此乃宫变前夕之兆;奚云绶虽被囚禁,但旗下余孽尚有喘息之际,更有甚者暗中伺机待动;荥皇后举动异常,甚为关心小皇子的日常起居,更一反往日深居简出,而于近日在后宫中走动频频,接连亦有不少宫人无故失踪,据悉乃是兰妃身边的亲信。

几点贯穿之下,承奚王已决定先发制人,赶在丞相之前抢占先机,亲帅虎啸营将皇城团团包围,同时派人送密信赶往南方,及时通知流春王统军阻止另两王北上救驾。与此同时,丞相才部署完毕,欲趁夜改立新皇,却不料承奚王先一步包围而至,实力悬殊之际,丞相只得先通知荥皇后,让其早作准备。

此时此刻,两军对垒迫在眉睫,大战一触即发,东北宫门却由内开启,叫阵声立时在承奚王抬手示意下消弭,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直至两军中间空场处,那驾车的小太监便轻巧跳下,扬高细嫩的声道:“车内乃是德兮夫人,皇上欲夺之心败露,幸得皇后倾力相救,奴才特领命护送夫人,以期化解双方纠葛。”

说罢,小太监像承奚王、丞相二人行了礼,又对着承奚王道:“皇后还令奴才给王爷带句话,请王爷定夺。”

承奚王蹙眉盯着那人良久,又望了望那紧闭的车门,遂抬手示意那人过来。

小太监上前三步躬身有情德兮夫人,哪知,德兮夫人才下车,从城墙上至高点立刻“咚咚咚”落下数支暗箭,准确无误的正中德兮夫人背部,只听她惨声高叫,鲜血已四溅喷出。

第十八章

只听“德兮夫人”身后禁军一片哗然,顷刻间,虎啸营先锋部队已蜂拥上前,手执枪戟高声怒喝。禁军侍卫队欲举刀迎敌,然却听身着软甲的丞相一声令下:“切莫妄动!”

这厢儿,高坐于坐骑之上的承奚王高抬头观望,正见城墙偏角三俩人影闪过,遂眼一眯,唇一抿,抬手一挥,那军队侧面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立刻锁定目标,只听“嗖嗖”几声,离弦之箭犹如闪电呼啸而过,精准的刺穿几名杀手。

三名杀手中,一人当场毙命,另两人随后被城墙上的禁军压制,带到两军对阵当中场地跪下认罪,且看两人气若游丝,只怕说不上三句话就要断气了。

而“德兮夫人”就软倒在不远处,为其疗伤的军医束手无措的摇摇头,沉叹一声回身向承奚王复命道,伤重不治,下官无能,请王爷降罪。

承奚王呵呵笑道:“你何罪之有,死的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有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本王自然乐得配合。”

此言一出,全场惊叹声起。

那两名杀手更是蒙了,其中一人反应过来,立刻跪爬上前几步,探视“德兮夫人”的面容,然乌发被抚开之际,赫然却是十四娘的脸。

那杀手悲痛大叫“夫人”,另一名亦不可置信般高声道:“主上,奴才对不住您!”

不过眨眼间,二人前后咬舌自尽。

四条人命,一番变故,不过仅仅发生在一刻间。但见承奚王胸有成竹,面不改色,虎啸营将士整列有素,阵脚稳如泰山,哪有半丝寻不到真正德兮夫人的焦急感,且与之对阵的丞相正因此蹙眉疑惑,那驾车的小太监竟突兀大笑道:“丞相大人,有礼了。”

小太监抬手摘帽,乌黑青丝倾泻而下,倾国之姿妖娆灼目,回首望向肃穆以待的虎啸营,又看向那立于骏马之上的承奚王,唇边漾开一抹意味非常的笑容,再度回身时笑容已消弭无踪,说道:“西平王之人有意趁乱袭杀本王妃,意在挑起战火,待丞相所帅的禁军与虎啸营拼个你死我活之时,皇城危殆,丞相性命堪忧,王爷也会因谋朝篡位之罪名不容于世,届时西平王自会在左右亲信协助之下,以平乱之名伺机而起,堂而皇之登上帝位,如此妙计可谓一石三鸟。”

不消说,这化妆成小太监的女子便是德兮夫人。

听到此言,众将士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丞相眉宇间深深皱出了川字,沉声问道:“敢问王妃,如何得知此事,又如何得以从皇城安然脱离。”

一阵疾风而过,吹散了一头乌发,飘散间适时掩盖了德兮夫人眼中的杀意,只听她不温不火的声儿道:“当朝皇帝为君不仁,为人不义,意图染指权臣之妻,幸得皇后娘娘体恤,甘冒欺君犯上的风险将我救出,为报答娘娘怜恤之情,我便设计先将躲于暗处的逆臣贼子引出,以绝后患,适才既保住皇家声名,又为新君铲平道路。

话落,青丝散,露出一张平和的面容,无波无澜的眼中冷冷清清,好似她方才陈述不过是旁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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