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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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浮萍苑的门,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那个一身蓝色罗裙的柔雅女子。

“小嫂子,你在等我?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向她走过去,他温声问道。

“是的,王爷,柔儿的确有话要与你说。”东方柔盈盈浅笑,水眸波光流转,眉宇间的神色却是坚毅凛然。即使他是四王爷,有些话她还是非说不可。

“请说。”他的脑中不禁回想起上一次,她说的那一番话。不得不说,她是一个特别的女子,柔中带刚,聪慧睿智。

“王爷,请恕柔儿无礼,柔儿就直言不讳了。”她先是屈身行礼致歉,才缓缓开口道,“如今将军不在府中,若有男子与府中女眷单独相处,难免会落人口实。比如现在王爷与柔儿在说话,而十步之隔就有众护卫在,不闪不避,如此可算光明磊落。”

白黎忍不住扬起唇角,轻笑道:“虽然你说你会直言不讳,但其实说得还是很含蓄。不过我明白,身处院落之内,孤男寡女,终是于礼不合。”

“王爷不责怪柔儿言辞莽撞,那柔儿就安心了。”她绽唇微笑。四王爷是聪明之人,自然能够明白她所指为何。她并不是担心有什么闲言闲语坏了玄璇的名节,而是要竭力阻止玄璇和四王爷太过接近。玄璇是将军的妻子,女子应当从一而终,忠贞不渝。而且,她万不想待将军出征返来,会有任何失望或心痛。

“不需这般客气。只是我很好奇,为何方才在苑里,你先行离开,没有当场说出想法?”白黎注视着她,笑问道。她对司徒的心,忠诚而无私,真是极为难得。

“因为王爷说有话要与玄璇说。”她笑着道,“柔儿相信,定是很重要的话。”

白黎亦笑。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确实少见。

正要告辞回府,却见前方另一个女子袅袅走来。

“言姑娘,你可是要往浮萍苑去?”白黎唤住了她的脚步。

“是。”言洛儿的语气很淡,美丽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玄璇夫人的身子虚弱,恐怕不宜见客。”东方柔温和地插言。

“我只是去向她辞行,她若不想见我,我就在苑门外说一声便走。”言洛儿面无表情地道。

第三卷 第八章 危险逼近

言洛儿冷漠地说完,就走到浮萍苑门口,扬声道:“玄璇,我今日便会离开,特意来和你告辞。”

语毕,她静静地伫立着,不吵不闹,只是等待回应。

白黎眯眼看去,这样淡漠冷然的言洛儿,似乎才是她真正的性格。

“王爷,不过去吗?”东方柔轻声问道。

“不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会做什么。”白黎淡淡回道,站立未动,静观其变。

程玄璇在屋内听到言洛儿的喊声,不由地诧异。言洛儿要离开?就算要走,为何不等司徒拓回来再辞行?

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了出去,站在苑门之内,隔着门槛,温声道:“洛儿姑娘,如今将军不在府中,有什么事不如等他回来再说?”

“不必了,将军不在,你身为将军夫人,我与你辞别亦是一样。”言洛儿的神色平淡,一贯亲昵的“拓”这个称呼也转变成了“将军”二字。

“这件事我恐怕做不了主。还是请洛儿姑娘安心多留些时日吧。”程玄璇客气地道。她根本不算什么将军夫人,如果言洛儿现在走了,等司徒拓回来,怕是要极为伤心的吧?

“我既非将军府的人,更久留也没有意思了。”言洛儿淡淡一笑,笑得有几分自嘲,“一个不被欢迎的人,何时走,并不重要。”

“洛儿姑娘,你不要这样说,没有人要赶你走。”程玄璇小心着措辞,心里暗想,难道因为司徒拓不肯娶她了,所以她就一气之下要离开?

“我想,我要走应该没有人会强留我吧?”言洛儿微微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白黎,意思很明显。她是走定了。

“既然言姑娘执意要走,又有何人能够勉强呢?”白黎慢步走过来,优雅地笑道。

“可是,王爷如”程玄璇踌躇,言洛儿对司徒拓来说,那么重要,真的可以任由她离开吗?

“玄璇,不必担心,等司徒回来,我自会向他解释。”白黎扬唇淡笑,神情自信而笃定。司徒早已对言洛儿起了疑心,更已着手查她的身份。现在言洛儿走了,对玄璇的安危而言,只有益处。不过他会派人暗中跟踪,以防万一。

“多谢王爷成全了。”言洛儿的唇角扬起,美眸中却丝毫没有笑意,转而对程玄璇道,“我走了,玄璇,你可要保重。”

抛下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她顾自转身离去。一阵清风吹来,卷起她月牙白的裙 摆,美丽的背影宛如一幅画。明媚的阳光从梧桐的叶子间洒下来,枝叶的影子似稀稀疏疏的暗绣落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弱质纤纤,身姿楚楚。

程玄璇怔怔地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滋味复杂难辨。想不到她这样突然地决定离开,心意似乎很坚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被人知的苦衷?或者,是算计?

“玄璇,人都走远了,你还看,莫不是舍不得她走?”白黎觑她一眼,调侃道。

轻轻摇了摇头,她总觉得心里不是那么舒服,言洛儿突兀地辞行,让她感觉好像还有什么事会发生。

“玄璇,这些烦锁的事,你不用费心。好好待在苑中静养身子,其他的事情,司徒早有安排,你放心吧。”白黎出言劝慰道。

“早有安排?安排了什么?”程玄璇蹙眉,如此听起来的确是有蹊跷?

“安排了保护你。司徒这家我可是很少这般细心,他怕他不在时,有人找你麻烦。”白黎笑道,话语却只是轻描淡写,什么都没有透露。其实司徒也安排了人看住言洛儿。

“可能我多虑了。”微微一笑,她颔首道,“那我回屋了。王爷慢走,不送了。”

旋身走回房间,端坐桌旁,她皱起的眉心却并没有舒展。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顾嫣然的死,还没有查出结果,而言洛儿却在此时离府,会不会是畏罪潜逃?如果只是这般简单,那就好了。但愿,一切只是她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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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外,白黎正与东方柔告辞:“小嫂子,我回府了。”

“王爷,请留步。”东方柔轻唤,柳眉微颦,问道,“为何王爷不留住言姑娘?”

“为何要留?司徒可没有交代,不许言洛儿走。”白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有些人,企图叫人一叶障目,但那种把戏,迟早也会被揭穿。”

东方柔凝眸思索,王爷话里含义,似乎是指将军已查到了什么。虽然她一直觉得言洛儿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但她有怎样的底,实在很难揣测。

“小嫂子,我知道你一心为司徒着想,不过也无需太担忧。”白黎微笑着道。

东方柔抬眸,浅浅一笑,道:“王爷,其实柔儿只是将军的侍妾,这一声‘小嫂子’着实承受不起。”侍妾非妻又非妾,身份低微。但是更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想从他口中听到“小嫂子”三个字。

“看来司徒待薄了你。你对他这般情深意重,他应该给你一个名分。”也许是他多事,但他确实为她感到不值。她连偏房小妾的名分都没有,可依然不争不求,一味无私地为司徒着想,司徒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爷严惩了,将军并没有薄待我。将军生性重情重义,从未亏待过我,也很尊重我。”她进府的第一日,和将军提过,她不要名分,只想为奴为婢报答将军。将军听出弦外之音,便直接道,若她不愿意,她就不会碰她。直至今日,她还依旧保有完壁之身,她很感激将军的尊重。

“不过,你不喜欢‘小嫂子’这个称呼,我还真想不出合适的称谓来。”白黎皱眉,作苦恼状。

“如果王爷不嫌弃,就叫我东方吧。”她浅笑着道。以姓氏称呼,不算太逾矩。

“这种称谓,倒也新鲜。”白黎扬眉,狭眸中闪过笑意。

“不妨碍王爷回府了,柔儿告退。”盈身一礼,东方柔先行举步离开。她所能争取的东西不多,这关于称谓的小小执着,就当给自己一个安慰吧。

白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转眸看向浮萍苑。他和玄璇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他唇边的闲适笑容,无声地敛去,狭眸渐渐黯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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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程玄璇很早便上床歇息,但辗转良久,都无法入眠,索性爬起来弹琴解闷。

撩动琴弦,清幽的音符流泻于指尖,可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昨夜的司徒拓,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身上所有冷硬的棱角,似在一夕间被磨平。但那只是因为他误会了她的心意吧?如果有一日他知道,她绣那个吉意锦囊是为了保佑全军,而不是仅为了他,他会不会暴跳如雷?如果他知道了她根本没有喜欢上他,他会不会愤怒地想杀了她?

其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以前她曾听人说过,人的感情波动大抵有三种——冲动,感动,心动。也许,司徒拓对她只是冲动,而她对白黎则是感动。那么心动呢?心动是怎样的滋味?

脑中胡乱地想着,指下已一曲弹毕,她轻轻转过身,却倏地惊了一跳!

“方…方儒寒?!”她惊呼,倒退一步。

“夫人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一身黑色锦衣的方儒寒,看起来比从前多了一份凛冽冷肃,温雅的面容毫无表情。

“你为何闯进来?”程玄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外面明明有那么护卫和侍卫,他却如入无人之地。

“玄璇,我冒险而来,是为了见你。”他深邃的黑眸闪着淡淡的温和的光芒,直呼她的名字。

“为什么特意要见我?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她再一次感到疑惑。

“是,我们曾经认识。”他点头,温润如玉的黑眸微亮,“七年之前,在曙山夹道,你和你爹途经那里,救了一个重伤的男子,你还记得吗?”

“七年前…曙山…”程玄璇努力思索,半晌才恍然忆起,“你就是那个身中三箭的男子?”当时那个受伤男子面戴银色软甲面具,想不到竟然就是方儒寒!

“是,是我。当时你爹不肯多管闲事,幸好你坚持,还跑去镇上请了大夫为我诊治,不然我早已一命呜呼。”回想起往事,他的语气不禁多了一分暖意。

“七年前我才十一岁,你怎么还认得我?”程玄璇疑问。时隔甚久,人的变化也甚大,她都没有听出他的嗓音。

“我记得你的眼睛。”他凝视着她,唇角淡淡扬起,道,“七年的时间,或许你的容貌有些不同了,但眼睛还是与当初一样,黑白分明,清澈无尘。”

“方大哥,你是邬国人吗?”那时他只说他姓方,让她叫他方大哥即可,当时她也没有想到要问,他是哪国人。

“为何这么问。”方儒寒的眼眸微眯,心中暗自警惕。司徒拓是不是已经查到蛛丝马迹?

程玄璇只道:“我只是猜想。”

她的话里有所保留,他当然听得出来,但未追问,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压低了音量道:“玄璇,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将军府吗?我带你走可好?”

“带我走?”程玄璇不由地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早前确实非常想离开将军府,但自从她决定好好经营黎明绣坊,为将来自食其力打好基础,之后她就很少去想逃离的问题了。

“玄璇,将军府是复杂之地,不适合你。我带你离开之后,无论你想去哪里,我会干涉。”他认真地凝望着她,眸光隐含一丝殷切。

“可不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她有些犹豫。过去的伤害,她无法忘记,但是,她终究已嫁做人妇,就这样跑了,便是私奔吧?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也已是离经叛道。如果司徒拓出征返来,知她大胆逃离,他一定会暴怒…

“好,你先考虑。但是,玄璇,我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夜我再来,希望到时你已有决定。”方儒寒的黑眸一暗,敏锐地看穿她的迟疑。但是不管她管她怎么决定,他都必定要带她走。这是为了她好。她若不走,就会受司徒拓牵连,必死无疑。

“只有一天?方大哥,为何这么急?”程玄璇不解,转念想起一事,再问道,“方大哥,当初司徒拓茶里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儒寒抿唇看着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给你的本来只是迷药,让司徒拓睡着沉,你才好逃脱。谁知阴差阳错,不知什么人偷换了药,变成致命毒药。”

“啊?竟是这样!那么岂不是害你含冤莫白?你何苦出来顶罪呢?”程玄璇大感惊诧。

“如果没有人出来顶罪,你恐怕会含冤入狱了。”方儒寒淡淡地道。虽然他有所隐瞒,但也是无可奈何。他的身份,和言洛儿的身份,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玄璇轻叹一声,事以至此,再做任何假设都没有意义了。方大哥为了她,而现身顶罪,不论如何,她相信这份情意是真实的。但是,以他这般厉害的身手,为何潜匿将军府多年?到底有何图谋?

“方大哥,你真的不知道那毒药是谁下的吗?”她抬眸看着他,轻声问。

“不知道。”他摇头。

“嗯。”她轻应,没有再问。不管他是否知道,既然他不肯说,那么她如何追根究底也无用的。只是不知那人是否极恨司徒拓,竟想要他的命!

“玄璇,下毒的人,应该是针对你,并不是要司徒拓的命。”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言洛儿虽已离开将军府,但难料她有没有留下后招,希望玄璇会小心谨慎。

“方大哥,那你呢?”她望着他,语气淡淡的,似只是随口一问。

“等我带你离开之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他扬唇浅浅一笑,笑容温和,但眼神却是复杂深沉。

“好吧,我会考虑的。”程玄璇点了点头。

不晓得哪里不对劲,她的眼皮无端地乱跳,心底莫名的忐忑。

在这个时候,跟着方儒寒离开,会是好事吗?

且不论方儒寒是否值得信任,单单她的心,是如何想的?

第三卷 第九章 株连九族

一夜睡得都不太安稳,翌日大清早程玄璇便起床了。

吃过早膳,在庭院里散步。初阳的缕缕光辉洒落地面,显得明朗而温暖。这样风和日丽的的一天,她的心却莫名地无法宁静。

言洛儿的突然离开,以及方儒寒的突然出现,都令她感到忐忑难安。为什么方儒寒要如此冒险,在浮萍苑守卫最森严的时候偷潜进来找她?只是因为看准司徒拓不在府中?

昨夜她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她已不像之前那么冲动,不顾一切地只想要逃离将军府。她必须有所打算,必须确保自己有能力保障自己的生活,才能做决定。况且,如果没有得司徒拓的休书,她即便离开了,也依然是一个在逃的人妻,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她对自己说,要理智,要好好为自己的将来做计划。但是,她不敢去剖析心底的细微感触。对白黎,对司徒拓,她都不愿意去想。也许,有时候逃避深思也是一种自保的方法吧?

“干娘!”

一声稚气的喊声从苑门口传来,程玄璇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俊秀的小男孩咚咚地跑进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盒东西。

“卓文,你慢慢走。”程玄璇露出微笑,迎上前去,“你捧着什么?”

“干娘,这是御厨做的桂花糕,是王爷干爹昨天带给卓文的。”小男孩子绽开灿烂的笑容,递出手上的食盒,“喏!干娘,给你吃!”

程玄璇笑着接过,打开食盒看了看,见是满的,便问道:“卓文,你自己没有吃过?”

程玄璇不禁莞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关心地问:“卓文,你近日身体完全康复了吗?”

“嗯,没事了。”说完,他忽然沉默下来,耷拉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

“卓文,怎么了?告诉干娘好吗?”牵着他坐在庭院的石桌旁,她温声问。

“我还是常常梦到娘亲。”他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带着一丝热切的期盼,低声问,“干娘,我不小心听到下人在谈论娘亲的事,他们说我不是爹亲生的。干娘,肯定是他们胡说八道的对不对?”

程玄璇不由地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卓文迟早会知道,但是真相到底为何,现在都还未确定,她能说什么呢?

“干娘,你告诉卓文,他们说的并不是真的对吗?”他扯了扯她的衣袖,表情局促不安,有着几分惶恐。

“对,他们在胡说。”终是于心不忍,她出言安慰道,“卓文,你别听他们瞎说,也不要胡思乱想。你爹现在领兵出征,你要乖乖的,别让你爹担心才是。”

“嗯!卓文很懂事,不会让爹担心的!”他重重地点头,努力扬起的嘴角。

“卓文,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娘曾生病卧床?”看着他勉强的笑容,她的心中泛酸。这是个早熟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他的娘亲并没有死,而且还近在京城,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看着娘亲就寝睡觉,第二天我去看娘亲,她已经不见了,爹说娘亲病死了。”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难过和眷恋。

“乖,卓文别伤心,干娘想念,你娘虽然已不在这里,但她心里依旧是很爱你的。”她放柔了语调,宽慰道。

“嗯!娘亲很爱卓文的,而且娘亲也很爱爹,爹也很爱娘亲!”他大声地道,像是在说服自己。

拍了拍他的手,程玄璇没有再接话。司徒拓现在这么恨傅凝霜,是因爱生恨吧?曾经,他必定爱得很深,所以才会被伤得很重。

假如傅凝霜并不是一个坏女人,若她抛夫弃子是有苦衷的,那么她再回头,司徒拓会如何?

淡淡地笑了笑,她暗暗自嘲,她未免想的太多了,其实司徒拓和傅凝霜的往事,与她又有何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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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她早早地让小秀去休息,然后独自坐在房中等待方儒寒的再次到来。

清风从半敞的窗口吹进来,拂过昏黄油灯,光影一阵跳跃,撩起静谧中的微小波动。

程玄璇坐直了身子,纤纤十指,轻轻抚动琴弦。

琴声叮咚,如流水不断,自她十指间流泻而出。音韵清扬悦耳,宛如潺潺小溪,不含悲愁,亦无激越,只有极浅的感慨唏嘘。

“玄璇,你的琴弹得很好。”不知不觉间,方儒寒已经站在她身后。

闻声,她站起身,回头看去,淡笑道:“方大哥过奖了。”

“那年遇见你时,你已略懂琴棋书画,如今更加才华出众了。”方儒寒的神色温和,深邃黑眸中泛着一丝暖意。当年短短三日的相处,令他印象很深。那时十一岁的她,不仅心地善良,而且谦虚不骄,温婉娴静。而现在的她,依然没有变,还是那般心性纯良,谦逊内敛,从不招摇自己所学所会。这样难得的女子,配给司徒拓,太可惜,太叫人扼腕!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程玄璇浅淡地笑着,眸光却有些黯然。爹在世时,一直努力栽培她成为大家闺秀,即使再穷再落魄的时候,也不会忘训诫她要牢记女戒和妇德。虽然爹有私心,希望她嫁入富贵之家从而他也得以翻身,但他终究是辛辛苦苦将她养大,而且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只是,他临终的遗愿,却是对她隐瞒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害她懵懵懂懂地嫁入宿仇之家。

“玄璇,你考虑好了吗?”方儒寒温言询问道。

“考虑好了。”目视着他,她轻声但坚定地道,“谢谢你,方大哥,但是我现在不会走。”

“为什么?”方儒寒微微皱起眉头。

“如果就这样走了,便是形同私奔。没有拿到司徒拓的休书,我无法走得心安理得。”倘若是早一个月,她定然会毫不考虑地同意离开。但是现在她不想做一个和傅凝霜一样的女人。她相信会有更妥贴的方式去争取自由。

“玄璇,我不得不说,比起刚嫁入将军府时,现在的你变得成熟理性许多。”方儒寒的唇角带着淡漠的微笑。但是,就算他拒绝她,他也一定要带她走。将来,她会明白他是为了她好。

“方大哥,你冒险而来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先快些离开吧,万一惊动了外面的侍卫就不好了。”她向他颔首致谢,轻声道。

“玄璇,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但今夜我定要带你走。”语毕,他的手一伸,拉住她,欲往窗外跃去。

“方大哥!等一下!”她用力挣脱他的手,低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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