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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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低咳几声,体弱地闭眼。珀儿出生那日,国师就断言,倘若珀儿能活过十八岁,必是因为一个少女相救,此乃命数。

诸葛珀久离皇宫,与父亲有许多话要谈,伍儿乖乖地跟宫女下去,被安排到绝尘殿休息。她对金碧辉煌的殿阁感到新鲜,不让宫女跟随,自己跑来跑去,到处探索。

后苑的花园,草木扶疏,百花怒放,一派繁盛景象。伍儿坐上青藤编成的秋千,随风飘荡,非常惬意。

角落里,一株桂花树高悬几朵初绽的花蕊,静静散发幽香。枝桠上,一个身穿桃色锦袍的男子斜倚着,懒洋洋地挑起长眉,望着自得其乐的女孩。

伍儿感受到被人窥视的异样,蓦地扭头。四目相对,树上男子笑得愈发风情妖娆,宛如最明媚的春光落在他的眉目中,眸光潋滟惑人,令人看得心神荡漾。

“绯哥哥!”伍儿欢欣一唤,蹦下秋千,朝桂花树跑去。

绯尧轻飘落地,修长手指一勾,挑起伍儿的下巴,笑道:“多日不见,你好像长大了一点。”

伍儿嘿嘿笑了一声,回道:“绯哥哥越来越漂亮了。”

绯尧轻嗤:“你应该说我风流倜傥,漂亮是用来形容美人。”

“你比美人还美。”伍儿笑盈盈的,见到他只觉很高兴。绯哥哥是她来异世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不管他是人是妖,她都相信他。

“傻丫头。”绯尧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蛋,语气宠爱,道,“我刚收到消息,听说你离开太白山,来诸葛国,所以来看看你。是不是太白老道拿了麒麟玉,把你赶出门了?”

“不是。”伍儿摇头,仰脸看他,忽然问:“绯哥哥,我没有了麒麟玉,你会失望吗?”

绯尧狭眸微眯,眸底划过妖异的流光,淡然道:“无妨,该我的总会是我的。”

伍儿经历过早前的一些事,已不像初时那么无知,轻声再问道:“绯哥哥,你要神器做什么?”

绯尧拉着她的小手,与她并坐到秋千上,指尖一弹,风声忽起,吹动青藤架,秋千便渐渐荡高。他在风中悠悠说道:“丫头,对妖魔两界而言,神器具有两种作用。一是放魔君出镇魔鼎,魔界兴许有望一统六界。二是借助神器力量,强大自身法力,成为第二个魔君。”

“那你是为其一,还是为其二?”伍儿抓牢藤条,一边道。

“神器并非什么人都能驾驭。”风声呼呼响着,绯尧的声音有些模糊,似从远方飘来,“你与神器有缘,可惜已丢失麒麟玉,不然…”

“不然怎样?”伍儿听不清最后几个字,于是追问。

秋千突然止住,风歇藤停,绯尧转过脸,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戏谑般地道:“如果你再得到一样神器,千万别让我知道,不然这次我会动手抢。”

伍儿抿了抿唇,眼眸晶亮清澈,坚定地道:“我相信你,你不会。”

绯尧伸手轻揉她的头发,笑了笑,没有接话。三百年来,她是第一个毫无保留信任他的人,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但她真诚信赖的眼光,却偏偏柔软了他的心。下一次,会或不会,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伍儿凝眸望着他,看见他眉心一簇烈焰印记忽隐忽现。他是妖,妖气一现便会浮出印记,她知道。可是她愿意相信,她付出真心,他会同样以诚相待。

“伍儿。”绯尧眉间烈焰泯灭了去,勾起唇角,俊美的脸庞似水温柔,轻轻重复道,“若有下一次,别让我知晓。”

伍儿没吭声,只执着坦荡地回望他。

他仿似承受不住这般单纯执着的目光,抬起手,用掌心盖住她的双眼,逸出一声叹息。

第二十五章:皇帝驾崩

绯尧离去,伍儿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拿出乾坤镜,说悄悄话似地小声道:“大魔头,你不是和绯哥哥有仇吧?”她没忘记,上次大魔头问起绯哥哥,语气并不友好。

墨隼在镇魔鼎中静坐如磐石,百年不曾移动分毫,镜面映照出他孤傲冷清的面庞,只听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无仇。”

伍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墨隼用眼角余光扫过她,异色瞳眸之中寒芒内敛,缓缓再道:“你得到神器的事,莫让他知道,否则,他就将会成为我的敌人。”

他说得很平淡,似乎不带一丝威胁,伍儿却蓦然心跳失速,眸光惶惶地怔望着他。

“你明明被囚禁,在坐牢…”她莫名有点结巴,自己也想不明白,大魔头身陷囹圄,她怕什么?可是,她心底有一种直觉,一再提醒着她,这个可怕的魔头总有一天会重生的。任何人成为他的敌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墨隼不语,薄唇微勾,刻出一弧冷峭的斜度。神器已经出现第三个,距离他重见天日的那天不远矣。

伍儿甩甩脑后的马尾辫,想起另一件事,忧心忡忡地道:“尘珀哥哥的父皇好像病得快死了,我是不是应该救他?”

“你以为你的血是还魂丹?”墨隼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冷冷道,“你能救的只不过是命硬之人。”

“不管怎样,我都想试试。”伍儿跳下秋千架,揣回乾坤镜,往殿阁内走去。

墨隼的身影消失于她视线,她没有看见他斜勾的唇角似嘲似讽,仿佛在说,傻瓜,何必好心做坏事。

回到殿堂正厅,诸葛珀恰好来寻她,伍儿迎上去,关心地问道:“尘珀哥哥,你父皇身体怎么样?他生了什么重病?”

诸葛珀神情黯然,低声回道:“宫中御医说,父皇肺病严重,已不是一两日的事,只怕拖不过这个月。”

伍儿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尘珀哥哥别担心。我去看看诸葛伯伯好吗?”

“他睡下了,明日我再带你去请安。”

“现在就去,可以吗?”

伍儿心想,事不宜迟,万一诸葛伯伯明天就死掉了,那岂不是追悔莫及?

诸葛珀疑惑,一边牵着她前往太极殿,一边道:“伍儿,上次你说你用血解了我的尸毒,难道你的血也能治我父皇的病?”

伍儿蹙蹙眉,不确定地答道:“我也没法肯定,试一试吧。”

诸葛珀并不知晓,她的鲜血换了他七年的命。但想及她既可解尸毒,或许真具有奇效,不妨一试。

太子入皇帝寝宫,无需通传,偌大的内居里,幽谧清净,皇帝睡得昏沉,气息微弱混沌。伍儿半跪在白玉龙床前,用剑尖划破食指,轻掐皇帝的两颊,滴一颗血在他口中。

“如何?”诸葛珀在旁轻声问。

“不知。”伍儿又挤出几滴血,见皇帝面色苍白,丝毫不见起色,便失望地收回手,“也许没有效果吧。”

诸葛珀亦失望,跪下用衣袖擦拭皇帝染血的嘴角。忽然,皇帝猛咳一声,溢出大口的鲜血,脸色更加惨白骇人。

“伍儿!”诸葛珀惊喝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伍儿大惊失色,眼见皇帝呕血不止,不由吓白了一张小脸。她只是想救人,难道她的血出什么问题了吗?

“来人!快来人!宣御医!”诸葛珀的袖摆沾满血迹,他拼命擦着皇帝的嘴边,却止不住不断溢出的新血。

他俊秀的脸布上薄汗,满是惊慌和焦急之色。外面的宫人迅速应声,不一会儿便有四名御医鱼贯赶来。伍儿怔愣良久,咬了咬唇,趁着众人忙乱,悄悄退了出去。

她躲到无人的回廊角落,取出乾坤镜,急切敲着:“大魔头!大魔头!你一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墨隼冷漠的面容在镜中一闪,嘲道:“我并非你的庇护神,别什么事都来问我。”

伍儿心急如焚,没空计较他的嘲讽,软了嗓音哀求道:“请你告诉我,不是我害了诸葛伯伯,是不是?”

“是你。”墨隼全无怜香惜玉之心,见她红了眼眶,仍是冷酷道,“我已说过,并非什么人都承受得起你的血。东诸人帝天命已尽,理当传位给下一个人君。你强行逆天而为,破坏天道秩序,只会自招恶果。”

“你也相信什么天道循环?”伍儿忧愤攻心,怒道,“你们魔界不是无恶不作吗?也怕天理报应?”

“我不信。”墨隼音调冷硬,瞳眸绽出寒光,森洌逼人地反唇讥道,“但你自认有这个能力逆转乾坤?”

伍儿愤怒握拳,却无言以对。

此时,寝宫那方突地传来哀报——

“皇上驾崩!”

声声叠叠的哀泣忽起,各处宫人们全都停下手边的活,下跪悲泣。伍儿似遭雷击,愕然惊愣在原地。诸葛伯伯死了?被她害死了?!

“莫让凶手逃了!搜!”

寝宫内涌出一批带刀侍卫,最前那名侍卫统领愤声厉喝,“翻遍皇宫,也要把与太子殿下同回宫中的那个女孩搜出来!”

伍儿听到“凶手”二字,身子颤了颤。她等于谋杀了皇帝?

“逃吧。”乾坤镜中,墨隼的声音冷淡而闲适,似在看一出闹剧,“弑君大罪,你的脑袋要搬家了。”

“我做了错事,怎么能畏罪潜逃?”伍儿稍缓过神,怒视他。

“他原就不剩几天的命,你送他一程并未影响大局。”墨隼眯了眯眼,她倒是越来越不怕他了,是否正应了那句“无知者无畏”?

“你不用安慰我,即使只有几天时间,尘珀哥哥也可以和他父亲相聚,是我害他们无法享受天伦之乐。”伍儿深深自责,挺起小胸脯,铿锵道,“我去自首!”

墨隼目光微微闪耀,低沉似笑地念了一句:“我安慰你?”

伍儿收好乾坤镜,大步迎向搜到回廊的侍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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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一夕长大

不由分说,伍儿被侍卫逮捕,扔进天牢。她是弑君重犯,关在地底最隐秘的石室里,斑驳石壁上一盏油灯晃着幽光,照得刑具阴森恐怖。伍儿蜷缩坐在一角,抱住膝盖,满脸忧伤。尘珀哥哥没有出现过,想必是恨死她了吧?

一只雪白的兔子从她衣兜里跳出来,细声稚气地叫道:“伍儿,逃走!”

“萝卜,我想见尘珀哥哥。”伍儿伸手抚摸兔子柔顺的皮毛,怅然低眸,犹带孩子气的小脸添了一丝伤感。

“珠子,珠子。”兔子又轻叫,钻头进衣兜,叼衔出一颗晶莹雪珠,“它可,帮你,隐身,穿墙。”

伍儿拿过明珠,十分诧异。这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珠子,竟有法力?

“含着,它在,嘴里。”兔子用前腿挠她的手背,似在催促。

伍儿将信将疑地把珠子放到口中,忽觉体内阵阵沁凉舒爽,再低头一看,她的身体居然瞬间变成透明!兔子蹦回她兜里,连带乾坤镜释心剑一同消隐了痕迹。但凡她周身佩戴的物品,全部化作无形,肉眼无法窥见。

“这是什么珠?好神奇!”

囚室里,不见人影,却有伍儿的声音回荡,颇为诡异。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墨隼冷清的嗓音突响,“这是无尘珠。”

“你早就知道?”伍儿狐疑,越发觉得大魔头深不可测,防不胜防,“鬼皇为什么给我这宝物?”

“你应该问他,而非问我。”墨隼语气无温,波澜不起。鬼皇琅琊无端端献出无尘神器,此事必定与她的身份有关。鬼界素来独善其身,不参与妖魔和仙界的纷争,但这小小女孩竟能叫鬼皇臣服,简直匪夷所思。

“我又找不到他。”伍儿咕哝。她并不知无尘珠是神器,只当是一件具有法力的宝贝,试过隐身术之后便从嘴里取出珠子,恢复身形。

萝卜再次蹦跳出来,困惑地问:“伍儿,为何,不走?”

伍儿挨着墙角坐回,摇了摇头:“我等尘珀哥哥来问罪。”希望他会原谅她,她才能走得安心。

“脑袋,搬家!”萝卜着急,在她身边团团转,不像小白兔,倒像热锅上的蚂蚁。

乾坤镜里,墨隼瞳眸微合,神色深沉了几分。既然她已经得到无尘神器,他就没有理由让她在此涉险,就算她不想走,他也一定要诱导她走。

“伍儿。”他忽然开口,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沉厚低浅的声线仿佛带着魔力,丝丝入耳,魅惑人心。

“啊?”伍儿没来由地一阵哆嗦,鸡皮疙瘩遍布手臂肌肤,心脏不受控的怦怦急跳,似小鹿乱撞。

她掏出镜子,俯头一照,发觉自己莫名其妙的脸颊烧红,水灵灵的眼睛里映出大魔头刀凿般英俊的脸,像是印刻在她眸底。她以前怎么没发觉大魔头的声音这么好听迷人?肯定是他使了下流的魔魅法术!

她甩甩头,欲盖弥彰地大声道:“大魔头!你想干嘛?”

他薄唇一勾,似笑非笑的样子,低低道:“你很怕我?”

“你是恶魔,谁不怕?”她迅速回答,说完又觉不对,改口道,“我才不怕你,我是不屑与你为伍!不许叫我的名字!”

“伍儿。”他偏再唤一声,音质仍清寒,却似乎低柔了几许,“诸葛珀身边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你不打算帮他而要在这里等死?”

“什么人?”伍儿一副全心戒备的模样,瞪着他。

“马夫。”墨隼言简意赅,徐缓道,“青牛镇修炼冥术的那只鬼,附了马夫之身。”

“当真?你没骗我?”伍儿平定一下心跳,转而问兔子,“萝卜,大魔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兔子很小心地瞄了一眼镜面,不知是敬畏还是惧怕,细声回道:“我也,觉得,有些,怪异。”

伍儿想了片刻,对墨隼不客气地质问:“大魔头,你早已知道马夫被鬼附身,为什么不说出来?有何居心?”

他似觉好笑,慵懒地挑眉,答道:“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何要多费唇舌?”

“那现在与你有关了?”伍儿难得锐利,再逼问。

“为了让你的脑袋安全呆在你脖子上,我不介意浪费一点口水,激发你的斗志。”他轻微眯眸,面容冰寒依旧,“伍儿,你必须活着,我不容你死。”

伍儿忍不住又一阵哆嗦,感觉非常古怪别扭。怎么有人能冷冰冰地说着暧昧的话?难道他在关心她?

上层地面传来砖块掀动的声响,伍儿赶紧收起乾坤镜和兔子,防备地站立起来。

“尘珀哥哥?”一见来人,她微微惊讶。

才几个时辰不见,诸葛珀就已憔悴了许多,眉目间笼着浓浓的悲恸之色,目光沉痛而复杂。他定定盯着伍儿良久,沙哑地启口:“父皇驾崩了…”

伍儿小步挪向他,伸出手拉他衣袖,轻声道:“对不起。”

诸葛珀侧身一避,躲开她的手,本能地疏离了一些,口中只淡淡道:“不能怪你,你原是好心。”

伍儿仰脸看他,心中隐隐刺痛。他分明是怪她,只怕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害死他的父亲。即使现在她告诉他,她给了他七年的命,也没有用了吧?

“你走吧。”诸葛珀别过脸,不看她,低哑地说道,“我已经安排人手,你离开天牢之后,有人会接应你出宫。以后不要再来诸葛国。”

“尘珀哥哥,你是不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了?”伍儿声音很浅,不仔细听几乎分辨不清,“你恨我吗?”

诸葛珀垂着的双手不着痕迹地握紧,眼底充血隐有红丝,似在忍耐什么。

伍儿瞥见他的拳头,低头苦笑一声。原来人心是会痛的,以前被洛菁菁欺负,险些丧命,后来又生存在随时会断手的阴影之下,她都没有觉得这般难受。胸口这种憋痛的感觉,好像有人硬生生一拳揍在她心上,同时牢牢捂住她的嘴,令她无法呼喊出声。

“伍儿!”诸葛珀突然转回脸,紧紧盯视着她,声音益发的暗哑,“你的血有诡谲效用,或许,你不是人。”

伍儿蓦然抬眸,错愕地望他。

“可能是魔,也可能是妖。”他深深凝视她,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含着怜惜不舍,又似乎带着狠心的决然,“以后你自己一切小心,不要再被人发现。”

伍儿倒退一步,神情木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原来他不仅怪她,而且怀疑她是妖孽。他们在太白山时的快乐相处,还有这一路的彼此照顾,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往后再遇见,他是否要拿她当妖魔铲除?

她的眼眸太过澄澈干净,致使伤心悲哀都显得异常清晰。她原本是单纯的孩子,现下却似一夕长大,尝到成人世界的悲伤离愁。诸葛珀心尖亦是一痛,无法再与她对望,猛地敛眸,从牙关里迸出一个字:“走!”

“好,我会消失。”伍儿唇角弯了弯,隐藏苦涩,轻轻地道:“尘珀哥哥,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先前和我们同行的那个马夫,就让他送我回太白山吧。”

伍儿努力扬笑,要自己若无其事。他不信她没关系,她仍然会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她自幼是孤儿,对她好的人不多,但每一个她都会记住。

第二十七章:被鬼上身

漏夜离开皇宫,宫门外候着的还是那辆马车,再熟悉不过,但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上路。伍儿沉静地扫了马夫一眼,踏上车厢,掀开帘子远望。红褐色的高门内,一个少年身穿明黄锦缎袍子,尊贵俊朗,却仿佛脚下生根般站立着,一动不动。

伍儿张口,无声地道:“尘珀哥哥,保重。”

少年目光幽幽,低敛下眼睑,嘴唇微动,似在回应着什么。

马夫挥缰,马车缓缓而行,铁蹄笃笃声响,少年英挺的身姿逐渐变成一个黑点,不复清晰。伍儿放下帘子,隔绝视线。她衣兜里兔子钻出头,轻轻出声:“伍儿,他说,抱歉。”

伍儿“嗯”了一声,洁白小脸上带着涩然之色。

“他还,应该,要说,谢谢。” 兔子吭哧吭哧地埋怨,“你救,了他,两次。”

伍儿微昂下巴,振作地扬起一抹笑容。她不需要尘珀哥哥的感激,只求问心无愧。

夜色迷离,帝都街道上不见行人,马车穿街走巷,只闻马蹄声规律地响起,打破深夜的寂静。伍儿并不清楚附身马夫的那只鬼到底有多厉害,只能静观其变。她不敢入睡,睁着眼始终保持警惕。

清凉的微风吹动布帘,马车稍颠簸了一下,厢内灯烛摇曳着火光,伍儿瞠眸,惊诧凝睇凭空出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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