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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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说程氏代嫁女,今日我便向程姑娘求亲,由我为你向斐巨讨回公道!”更有甚者,当场向程化羽求亲。

程楠见事情不像预料中那样,忍不住望着台下的人,求他想个办法。

看台上台下气氛热烈,成了程化羽一言堂,那些人也忍不住使出了战略威慑武器——程老夫人。

程夫人满头银丝,早在场边轿子里等着,这时被两个斯文的年轻人扶到台前。程化羽心中咯噔一声,只顾着派人处理斐巨了,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无耻。程老夫人自从程颐去世之后,守寡幽居,不理世事,不见外人,居然惊动了她?

在这片土地上,父母仿佛天生就是对的那个人。

“祖母…”程化羽匍匐在地,长跪不起,现在只能示弱了。

程老夫人甩开那两个扶着她的年轻人,扶杖拄拐,慢吞吞走上高台,面向台下众人道:“大伯、先夫、大嫂诸位先贤均以驾鹤西归,程家只老幼妇孺、文弱书生,今日老身倚老卖老妄言几句,请诸君评理。”

“听老夫人的!”“谨遵老夫人吩咐!”台下人轰然应诺。

“那就先把…那两个人抓起来,扶我的那两个!”老夫人大袖一挥,看热闹的年轻人就把刚刚扶着老夫人的两个文人压住了,不顾他们挣扎,避着视线直接卸了下巴,吃瓜群众素质也太高了。

“诸位:两位学子好心扶人,老身为何反要抓人呢?”程老夫人自问自答:“诸君不知,老身端坐家中,有人突然跑来求见,说十万火急,涉及先夫、先大伯名誉,涉及我程家满门清誉,还说我家人反目成愁,兄弟阋墙…老身心急火燎被抬到这台下,却又被死死拦着,不让老身在事态未曾恶化之前出面,等到我这孙子孙女话说尽了,才放我出轿。”

“这是诓骗老夫人出府啊!”“还软禁不让出面!”“可恶,可恶至极!”

“老身也想不明白为何,刚刚听我孙子孙女一席辩论却想明白了,这是契丹人的阴谋啊!诸君为我扒了这两个人面禽兽的外衣,身上肯定有刺青,契丹人的刺青!”老夫人一声令下,两个被帮着的年轻人自然防抗不过,被热心群众扒了以上,手臂上赫然有图腾刺青。

、第134章 诸葛安人世家

“诸君可看明白了, 这是契丹人的阴谋,利用我这可怜的孙女儿,为那卖国投贼的贼子洗地呢!往我可怜的孙女儿身上泼脏水,可不就显得斐巨情有可原了!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老身请诸君做见证, 如此夫家,程家不耻,我程门女儿不嫁!程家与斐家恩断义绝!”程老夫人一席话铿锵有力,有礼有节, 又有两个刺青书生在那摆着, 台下群情激愤,口号连连。

程老夫人说完,对台下诸君行礼,然后拄着拐杖过来,一杖结实得打在程楠身上,“我打死你这个糊涂鬼!书呆子!就知道埋头故纸堆,妹妹被人欺负了不知道为她出头,被人利用了还看不出来, 家里要你顶门立户,你就是这么干的?幸而你祖父死了,不然还得被你气死一回。”

程老夫人一杖接一杖,结结实实搭在程楠身上,打得他左右翻滚, 连连哀嚎,全然没有读书人的体面。

程化羽在一旁听了,也听出了程老夫人的言下之意。膝行几步过去,抱着程老夫人道:“祖母…祖母息怒,哥哥有错,不过错在错信他人,未曾明辨是非。哥哥一心发扬光大我洛派儒学,才会让贼子有机可乘。祖母,哥哥好心做错事,求您原谅他这一回吧。”

程老夫人气喘吁吁的放下拐杖,涕泪连连,道:“你可听见了,你这般害你妹妹,你妹妹还护着你,这就是骨头亲情。我汉人正统才有的礼法教诲,难道是那蛮夷贼子能学会的吗?”

“我知道错了,错了,多谢妹妹求情,多谢祖母…”程楠不是能拿主意的人,现在有人给了他结论,他只要复述出来就好。

“不要谢我!你为人所惑,终究是学识不精的缘故,罚你在家闭关苦读十年,学透了程门儒学,再出来走亲访友!”程老夫人掷地有声的给了孙儿十年禁足令,也给了台下激愤的人群一个交待。

“老夫人深明大义。”呼喊声从台下传来,渐成声势,这件事基本解决了。

白发苍苍程老夫人由程化羽扶下高台,身后还跟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程楠,学子们、看热闹的人纷纷给这老弱病残的队伍让开道路。程化羽不经意抬头扫视,一会儿的功夫,来看热闹的已经是人山人海,不远处的大树上都爬满了人,远远望着高台呢。

一行人走远,自有热心群众带着刚刚扣下的两个契丹人去府衙报案。

程家也派了家丁来接,没赶上高台论学的热闹,也赶上了接人回去。

程家在城中原本有大宅,可是辽军破城,勉强收拾了书籍逃亡过来,在大同府租了个院子过活。因先人的名声遗泽,又有学生资助,才换了如今的三进宅院。

当初逃亡时,程颢、程颐两位的后人分别逃离,两家各带一些书本,保存先人智慧,分散风险。如今在大同府的程颐这一支,只有程老夫人、程夫人、程楠夫妻、程松夫妻及几个年幼的孩子,家里人才凋零,与昔日开办书院,才子学士往来风流、络绎不绝的景象大相径庭。

程化羽的事情影响太大,不止本家的人十分关注,就是逃亡道外地的程颢一支也派了年轻子弟程杉前来帮忙。

程老夫人到及之后,对被打击得惨兮兮的程楠道:“道理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你回去好好反省,看我给你的处罚恰当与否。”

“是,孙儿恭听祖母教诲。”程楠抱拳应下,他也算有些急智,程老夫人打的时候没那么厉害,他在外面可是哭嚎得如同性命不保。

“阿杉,劳烦你多劝慰他。”程老夫人又支走了远道而来的程杉。其他两位媳妇都有各自丈夫孩子要照顾,也顺从离开,客厅中只剩程老夫人、程夫人和程化羽。

程夫人自从看见鼻青脸肿的程楠就开始哭泣,再看看憔悴的程化羽哭得更厉害了。,

程老夫人招收让程化羽坐在自己身边,宽慰道:“丫头,既然来了,就在家里好好住下。之前我闭门守寡,不知你事情,你哥哥又是个迂腐的,这才让你受了委屈。你放心,程家永远是你的家,安安心心住着就是。你也别怪你哥哥,这次是有人给他设圈套,他不是有心的。你哥哥从小留疼了,就是一块糕也想让给你吃呢,打小儿就是个实心眼儿。”

程化羽再拜,道:“祖母放心,孙儿不会怪哥哥的,不是他的错。”

“唉,正是这样,一家人和和睦睦,家和万事兴啊。”程老夫人笑呵呵道:“你在外面受苦了,先去梳洗歇息吧,晚上家里再吃洗尘酒。”

程化羽顺从退出,程夫人连忙问道:“母亲,媳妇儿听说您让阿楠闭门十年,他都而立之年了,再有十年,一辈子就过去了啊,请母亲通融,罚他时间短些吧,他知道错了。”

程夫人其实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明白,她丈夫早逝,自己又不识字,一辈子都扑在丈夫孩子身上,只听了下人回报就急得六神无主,只能磕头求情。

“说十年就是十年,一天也不许少!”程老夫人斩钉截铁道。

程夫人又呜咽哭了气来,程老夫人坐在上首揉眉心,真是前世不谨,怎生修下这般儿女媳妇儿。“罢了,别哭了,实话告诉你,阿楠在外面闯的祸太大了,只能由我抢着出面处置了,让他在家里避避风头,顺带钻研圣贤书,把学问做透了,十年后一鸣惊人,也是青史留名的大事。现在出来,只会人抓着把柄,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程夫人连连点头,看婆婆声色俱厉其实只是寻常闭门读书,陈夫人就放心了,只要不关着她儿子就好。想起刚刚女儿荆钗布裙、素面朝天的模样,程夫人又不好意思开口问道:“母亲,真都要让丫头住在家里吗?不是我不心疼她,可公公、老爷不是说过,家无再嫁之女,丫头可是和斐家离了的啊。”这早晚是要再嫁的,与再嫁相比,留在夫家一辈子,影响更差。

“住口,这话不许再说!”程老夫人断然喝止,道:“斐巨是什么人,卖国求荣,抛弃妻子,这样的人品,离了他才是我洛学程门的风骨。刚刚阿楠、阿杉都在,我没好说你。孩子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既然知道她受委屈了,就该接回娘家了,何故让斐家人如此折辱。”

“母亲恕罪,媳妇儿是怕影响家里的名声…”

“好了,现在家里有我呢,你好好照顾几位孩子就是,也约束好家里人,不要乱嚼舌根,今时不同往日。”

“是,媳妇知道了,不定守好宅院,照顾好孩子们。”程夫人拜倒承诺,知道女儿回来不会影响儿子的前程,她就放心了。程夫人关注的重点,永远都是家宅小事、鸡毛蒜皮。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程老夫人一个人颤巍巍拄着拐杖来到卧室,卧室墙上挂着程颐的画像。程老夫人焚一柱清香,插在画像面前的小香炉里,闭目祈祷。

“老头子啊,你去的太早了。家长没有顶门立户的人,唯一资质聪颖的哪一个,却成了寡妇,立身艰难。今日肯定有人帮丫头,不然她不能全身而退。那些来找我的人浑身煞气,只能是沙场上摸爬滚打的骄兵悍将才有如此风采。肯定是个大人物在丫头背后,可我不敢去查,不能去查。甚至不能说,家里没有能拿主意的人,程家再也经不起波澜了。你就是去的太早啊…”程老夫人絮絮叨叨,她已经是以为难得有主见的妇人,可程家的重量、程门洛派儒学的分量,依然是她承担不起的。

程化羽与其兄长的辩论以惊人的速度传开,仿佛有一架机器,印制了千万份高台论学的记录分发给天下文人。天下文人也认识到了还有一个人叫程化羽,是位才女,不像以往的才女以诗词才情着称,居然是从儒学经典入手,路走的堂堂正正。

在宣传的时候程化羽特意要求淡化程楠在其中的作用,突出契丹狼子野心。程家姑娘本是良善之人,从未想过夺取程家的资源,伤害兄长。

若说对程朱理学的理解,两榜进士出身、做了几十年阁老的诸葛安人对儒学的理解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强的。还有朱熹、王阳明等后世大儒为其添砖加瓦,程朱理学在大明已经到了高峰。

这次文会被传扬出去,在天下引起的震荡不是一行半点,简直就像吹过了龙卷风,沾边不沾边的人都要对这个“热点话题”发表两句看法。

有出名的大儒、学士发表意见,程化羽也没有藏着掖着,马上些了信回答反击。这些书信事先通过诸葛安人的修改润笔,以更合适的姿态出现。在大宋,没有人知道诸葛安人在儒学上的造诣。

一来一往,程化羽的名声更加响亮,地位更加尊崇,本来对小姑子休弃住在娘家有些微词的两给嫂子也开怀了。

等到第二年的春天,北地传来了斐巨忧愤而亡的消息。斐巨本是个小人物,家世、才华都不值得夸耀,若非有程化羽凭空出现,他的死经不起半点涟漪。辽国一方没有对斐巨进行过多的保护,居然让他喝酒醉死,对外套上个忧愤而亡的遮羞布,也是令人唏嘘。

程化羽名声越来越响,当初赈济所外用来辩论的高台也渐渐有了更多人慕名而来。程化羽在这座高台上连续接受过多人挑战,全胜而归。一位女子,在从来只有男人的领域取得了非凡成就。大宋的士大夫没有鄙夷排挤,反而如同疯狂粉丝一般,狂热的喜爱她、推崇她。不停有人向她求亲,当初斐巨不珍惜的,如今有他夺人发展这块美玉。

程化羽拒绝了众多求亲者,人们都以为她秉承父祖教导,准备终身钻研学问的时候,一个炸雷又了,程化羽答应了诸葛安人的求亲。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下一更可能要做个小防盗,今天更《HP之你会后悔的》耗时太多,剩下的三千字不能在零点之前写完。我先放着,在零点过后换。童鞋们先睡觉,明天早上看最合适。

、第135章 诸葛安人世家

程化羽和诸葛安人是名副其实的老夫老妻,在敲定婚期之后,不管天下人对这装婚事的看法,迅速展开六礼事宜,并定在金秋十月进行亲迎的。

老实说,这起婚事不仅天下文人吓一跳,就是镇北军中也骇得不轻。娄夫人想想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大帅不会看上一个和离寡居的女人,现在就悔得脸红。没想到和程家娘子从普通读书人家小妇女,摇身一变成了大宋一品诰命夫人,镇北军的主母。要问娄夫人为什么羡慕,那喜服是她送到程家的啊,彩绣辉煌,金丝银线的。娄夫人现在庆幸她和程家小娘子结识于寒微,日后镇北军有了主母,她也是独有脸面的。

诸葛正我也十分好奇收服他这个倔牛弟弟的是什么人物,欣然同意前来证婚。

在诸葛安人全力为程化羽刷名声的这一年中,朝廷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新皇刚刚登基的时候,也立志还天下清明,开创一番伟业。他抵抗住了向太后的压力,唯才是举,重用贤良。重新起用执政力强,为人正直的大臣;广开言路,接纳忠言。只要对朝廷有意见、建议,都可以提出来,觉得有用的,马上有赏,觉得没用的,不予追究或处罚;贬谪奸佞,革除陋规。完全展现了一位帝王励精图治的胸襟,本以为曾经反对他登基的章惇会被贬责,没想到依然当着丞相,章惇几次要求致使都没被同意。

诸葛安人也有有瞬间的恍惚,宋徽宗也曾经想做个明君。

可看着拿到发到手上的邸报,诸葛安人就没有了感慨古今的闲心。

千古名人蔡京登场了,皇帝重新启用他为右丞相,补当初曾布和傅宗书留下的空缺,称蔡京“庶几成一代之业,以诏万世”,还发了诏书过来人,让诸葛安人和他“一文一武,相应得彰”。诸葛安人摇头苦笑,他何德何能,与蔡京相提并论?诸葛安人左右不了人事任命,也无法改变蔡京。此时蔡京早已不是初出茅庐小年轻,他已经经历过三次贬责,对自己的执政理念更加坚定、更有信心,才通过书画投了皇帝的眼,重新被启用为右丞相。

蔡京已经登场,章惇就再也不敢留了,每天照着三餐请辞,终于保住晚节,顺利致仕,诸葛安人在京中又少了一双眼睛。

诸葛安人和程化羽虽然没有成亲,但有事基本不瞒着她的,甚至因为经历的原因,古今印证,诸葛安人喜欢找程化羽商议政事。

诸葛安人带着诏书来找程家找她,因她如今是待嫁的身份,夫家又足够显赫,在程家三进院子里,单独给她拨了一个小院儿。诸葛安人武艺高强,潜进程家不废吹灰之力,连他安排在程家守卫的人都没有发现他。

“怎么大晚上的来了?”程化羽推门让他进来,程家是逃亡到大同府,程化羽以身作则,简朴度日,并没要丫鬟伺候,此时倒也方便。

“还有两个月才成亲,我正大光明来,他们也不敢让我见你啊。”诸葛安人笑道,“给你,帮我瞧瞧这诏书。”

“丰、亨、豫、大?”程化羽轻念出声。

“是的,蔡京搞出来的玩意儿,源于《易经》卦辞,意为王者在最盛之时,一切都应当崇尚盛大,不必过分忧虑财货不丰,而应当顺天理而动,王德自然入日行中天般普照大地。”诸葛安人冷哼一声,说白了就是大家只有尽量花钱,才能迅速产生财富。天下如果有一个人舍不得花钱,就会有很多人没钱赚,如果所有人都舍不得花钱,天下人就都密友钱赚。这是提前了一千年的“刺激消费、拉动内需”。

“谬论,听上去似是而非,矫饰粉化,其实完全是按着官家的心思提的。官家是年少,哪儿有分辨能力,恐怕只听见蔡京让他第一个带头花钱,而这样违背圣贤教诲的话不但不会祸国殃民,反而为百姓开了好头,官家巴不得呢。唉,不说官家,就是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样的奉承都会心动。可这套东西用在盛世自然锦上添花,可如今外敌虎视眈眈,咱们还在北境对抗辽国,当年打退的西夏又死灰复燃了吧。不说大理、吐蕃诸部的威胁,如此飘摇之时,只能收拢权利,先退敌,再富民啊。”程化羽叹道。

“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如今商业昌明,大宋的百姓已经足够富裕了,何必再刺激消费,增长财富。据我所知,从王安石变法开始,得到实惠的从来不是升斗小民,而是那些‘官商’,名为官商,实际是土匪,官员和当地富豪勾结,直接窃取了变法的成果。若说推行变法的王安石等人还有为国为民之心,是好心办坏事,到了蔡京,完全是为自己敛财了。”

“不如写折子上书官家?”程化羽建议道。

“官家难道会听吗?”诸葛安人皱眉,他与官家本就没有信任基础,现在又外放边境,鞭长莫及。“朝中对我陈兵不攻已经颇有微词,现在上书指责朝廷政策缺失,没有人会放在心上的。”

“难道没有人看,我们就不做吗?总要试试,试过了才知道结果。你曾说过官家不过少年,让他被一种言论包围,听不到别的声音,如何能怪他做出错误的选择,朝臣何曾给过他选择的余地。”程化羽劝道。

“好吧,好吧,论觉悟,我还不如你了。回去就写,做了三十年的户部尚书,国家财政还在我的脑子里呢!”诸葛安人笑道,“到时候请你来润笔,你这一身才华,也别埋没了。”

程化羽潇洒大笑:“上辈子做侠女半途而废,做贤妻良母又显强硬,最终落了个四不像。这辈子可不能再留遗憾,总要把所学所想都涌出来,才不负这一场奇遇。”

“夫人高见,我自愧不如…”

“丫头,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两人正谈得高兴呢,院外突然传来了程夫人的声音,诸葛安人吓得马上趴到在地上,怕坐着身影倒影在窗户上。

“没事儿,母亲怎么来了。”程化羽赶紧高声应答。

“还不是听你院中有说话声,你和谁说话呢。”程夫人掌灯过来。

程化羽可不敢让她进来,还不把遵从儒家道学规矩的母亲给吓傻,赶紧抓乱了头发,披着衣服开门道:“打搅母亲了,我看书呢。看到精彩出忍不住大笑出声,效仿书中记载,一人分饰两角念书,没想吵醒母亲了。您快进来坐…”

“罢了,大晚上的就不进去了。娘知道你用功,可也顾着自己的身子,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唉,知道你不爱听这些,我也不多说了,你去睡吧,别熬坏了眼睛。”程夫人给程化羽整理衣领,语重心长道。

“母亲折煞我了,能听母亲教诲,是我一辈子的收获。今日太晚,我送母亲回去。”程化羽转身带上门,扶程夫人回去歇着。

再回来的时候,诸葛安人已经端坐在椅子上了。程化羽看着他脸上的灰尘,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定是刚刚躲在地上沾染的。

…………

一切朝政、军事在婚姻大事面前都让步了。诸葛安人的婚礼已经足够瞩目,更何况新娘还是名声斐然的程娘子。当日来道贺的人汇集国内外英才,大宋朝廷中的文官武将不必说,还有江湖中人例如苏梦枕、王小石等。就连辽国、西夏、大理等国都有使臣道贺。更有甚者,许多文人名士听说诸葛安人权势盛大,自发组织起来作为程化羽的“娘家人”参加婚宴,一定要给她撑腰,怕程化羽被诸葛安人瞧不起。

诸葛安人哭笑不得,以他们俩的关系,还有谁瞧不起谁吗?这些文人倔起来的时候恨得人牙痒痒,可爱起来也让人窝心。

诸葛正我也高兴的带来了家传的比目鱼玉佩,给两位新人贺喜。诸葛安人笑脸相迎,这绝对是他们成年之后,关系最融洽的时候。

诸葛安人一见程化羽脱口而出:“弟妹还练武?”

程化羽爽朗笑道:“见过大伯。只练了一年,夫君教的。”

只这一句,诸葛正我就放心了,能让他这个蠢弟弟生出教导之心,两人感情自然好得很。“恕我眼拙,没想到弟妹一年时间就练到如此境界,倒让我辈习武之人愧煞。”

“大伯见笑了,花架子,专在唬人上下功夫,不若我演练一遍,也请大伯指点。”程化羽早就听闻诸葛正我原该是当今武林第一人,都怪诸葛安人半路拦截。

“好,好,好。”诸葛正我也高兴弟妹如此爽朗大气。

程化羽当年也是跟着师父正经学过的,又有一辈子的经验,如今耍起功夫来,内力不足,但招式精巧,意境圆融。练的又都是专为女子创造的功夫,一招一式,动静皆宜,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诸葛正我看完抚掌大笑,道:“果然老天疼憨人,我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呢,没想到神女在这儿等着呢。”

“呵呵,你在说自己吗?”诸葛安人冷哼,好像你成亲了一样。

、第136章 诸葛安人世家

诸葛正我回程的时候带走了诸葛安人的奏折,这是诸葛安人做的最后努力。可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信任也是感情的一种。少年皇帝已经有了可以托付朝政的人,并不像当年那样期盼他辅佐他皇兄那样辅佐他。

更糟糕的是这封信还落到了蔡京手中,蔡京当然不满意。政见不和已经足够让人生气,更何况诸葛安人身份特殊,作为大宋战神,他影响力太大。诸葛安人反对,新政就无法顺利实施。大宋政坛自从王安石之后,每位丞相上台似乎都要提一提“新政”二字,古往今来的政治都大同小异换汤不换药,也不知他们哪儿来那么多创新。

蔡京的手段也很简单,只是在皇帝跟前说诸葛安人陈兵边境不攻,浪费粮食钱财,是不是在养寇自重啊?不管诸葛安人在朝臣中、在民间威望再高,做决定的仍然是皇帝一个人。

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成为真理,汴京开始频繁往北境发诏书,皇帝要求他们在三年之内收回幽州,灭辽国。

开始是三年,然后是两年,再然后催促诸葛安人马上出兵。

诸葛安人开始还仔细解释战局,后来发现皇帝根本没看他上一封奏折些的什么,问题依然是那些问题,责怪的借口都不换一个。接着又发生了意见挑衅诸葛安人权威的事情——花石纲。

这天,诸葛安人治下百姓当街拦马求救,说他们要被县令给逼死了。诸葛安人赶紧叫人进来回话,当初打下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先帝承诺过这里由他治理,为了不让先帝承受过多压力,诸葛安人只取了财证权和兵权,地方治理全由朝廷派官员承担。

“小老儿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大将军救命啊。县令大人在小老二家中奇石上贴了黄纸,做了皇家标记,说是官家看上了,要小老儿进贡。这块石头,说是奇石,不过是早就立在那儿的一块石头罢了,石头太大太重,起房子的时候不好搬,就一直留了下来。小老儿给县令大人解释了,可大人说官家见多了奇珍异宝,就想看看这些拙朴有野趣的。小老儿也深觉荣幸,官家喜欢,自当奉上。可县令的大人让小老儿一家老小每天对这奇石三炷香叩头作揖,还要擦洗,上油,仔细保养,说官家看上的东西就沾了皇家贵气,让小老儿一家像侍奉官家那样侍奉奇石,不然就是大不敬的罪名,要杀头、诛九族。”老张说着说着涕泪连连,哭道:“这也就算了,都是小老儿一家的荣幸。可县令大人还让出钱送往汴京…将军大人啊,小老儿一家老小都没到过汴京,何曾想要送一块抬也抬不动的石头去汴京啊!这不止小老儿易家,我们村稍微有些根底的人家都要为官家献上奇石,也有献其他东西的,实在是苦啊…”

诸葛安人额头青筋抖动,咬牙切齿问道:“哪个县令?”

“怀仁县令张秀大人。”老丈颤声道。

“知道了,本帅会解决了,你先下去歇着。”诸葛安人请拦路告状的老人下去,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欺人太甚!”

“大帅息怒,这小老儿古里古怪,就这么直冲冲的撞上您,说的还是最敏感的问题,您这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多了,难保有人作怪。”娄季抱拳道。

“我知道!”连娄季这样的大老粗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他气的是皇帝不守信用,在先帝病榻前答应的好好的,转身却翻脸无情!

“最好的办法是事情是真的,人也是真的,只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说不定连老丈自己都不知道没后有人。惩治官员伤害朝廷威信,惩罚老丈失去民心,不管如何选都左右为难,如此方才绝妙。”顾惜朝笑道。

“先查清楚事情再说。”诸葛安人皱眉,但他清楚顾惜朝说的可能性更大。

“若是查出事情如属下所言,大帅准备如何?”顾惜朝再问,“朝中对我们一直不出击早有微词,现在正是现成的把柄。”

“我再想想,家大业大,总不能放着不管。”诸葛安人叹息。

程化羽回来的时候刚好议事完毕,她也听负责机要的小将复述过,问诸葛安人道:“可有我帮忙的地方?”

“有。”诸葛安人镇定问道:“你邀请来北方做文会的人走完了吗?”

“没有,怎么,你要利用文人。”

“是的,花石纲到北境了,若是开来这个头,日后问题源源不断。你熟读史书,也只知石纲、生辰纲的危害。”诸葛安人叹息。

“上折子不管用吗?”

诸葛安人摇头苦笑,这是他第一次拿皇帝没办法。他和皇帝关系一向很好,就是不好的时候,也能摸准皇帝的脉,顺着他的思维方式引导他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决定。可如今皇帝被蔡京包围着,蔡京这可是千古难得的人才,玩儿心术、政治比自己还溜,诸葛安人无法跳过他直接接触皇帝,奏折难达天听。

“可以请大伯帮忙吗?”

“我大哥典型武人思维,名义上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事实上就是个捕快头子,皇帝不听他的,他能有什么办法。况且我也不想拉他进来,我日后要做的事情,不知如何艰难呢。”

“我该怎么做?”程化羽问道。

“写文章传播天下,编新戏让戏班子大江南北的演,总要让皇帝之道生辰纲、花石纲的危害,还是你教我的呢。”

程化羽摇头叹息,“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严阁老了。”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让全天下都听你的。如果这样做,文人会被下狱,戏班子直接解散,那些下九流的戏子性命堪忧。程化羽发现诸葛安人这段日子焦虑万分,总有暴虐毁灭一切的冲动。

“我有时候真想——反了!”诸葛安人低声嘶吼,程化羽赶紧捂住他的嘴,虽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的朝代,可忠君爱国总是刻在人骨子里的教诲。

“拿什么反?咱们有力量吗?治下的百姓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程化羽语带哭腔问道。

“我们又有孩子了?”诸葛安人兴奋道,他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子嗣,就算造反也不会有人追随。

“日子太浅,但我知道。”程化羽捂着还没显怀的肚子,温柔道:“再忍忍好不好?咱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完颜部已经建立金国,辽国在两相夹击之下,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我们马上可以拿成果相官家说明,不废一兵一卒灭了辽国,之前不出兵是对的。再等等,现在周围列国虎视眈眈,咱们马上就要面临乱世,吃亏的还是汉人,我们准备得太不充分,再忍忍…”

“我怕自己忍不住,历尽艰辛,这历史还是没有改变!”诸葛安人暴躁道。

“有改变,有改变,你收回了燕云十六州,激起了少年的勇气,等到日后外敌入侵的时候,会有更多有血气的人挺身而出,他们知道辽国、金国、西夏这些国家的骑兵不是不可战胜的。改变早就存在,这就是你说的阵痛期,只要我们熬过去了,就是坦途一片…”程化羽趴在他背上,柔声安慰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程化羽了解他的痛苦,清楚他的焦虑。

诸葛安人咽下心头血,说了鬼都骗不了的话,“也许查清楚了根本没这回事儿呢?”

不必抱这样的幻想,斗争高手蔡京已经先下手为强了。苏梦枕的金风细雨楼为诸葛安人传来消息,蔡京已经说动官家找诸葛安人进京继续担任枢密使职位,镇北军交由枢密院中选拔的将军带领。

大宋枢密院从来都是文官,除了诸葛安人这个另类。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这些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兵,诸葛安人真么舍得。

送信人是王小石,他也知道心中的内容,急得跳脚,“安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诸葛安人拔剑插在黄土地上,下令让人砍了怀仁县令张秀的人头送到汴京,随人头附上一封奏折,说明张秀所犯何罪,并提醒官家,燕云十六州是他打下来了,先帝承诺这里是他说了算!

这几乎等同与宣战,这样真的好吗?诸葛安人做出决定的时候人人都赶到痛快,可命令发出去众人又都想把送信人追回来,这一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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