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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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外院的时候,下人已经准备好马匹,随扈的侍卫也整装站在一旁。

柳娘摆手示意免礼,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快马加鞭往南郊飞驰而去。

随扈的侍卫相互对视一眼,没想到自家王妃还有这一手,看王妃摆手、上马的模样,明明是军中才有的姿态。

情况比柳娘想像的更糟糕,几个被杀的混混无奈穿着贫民的破烂衣裳,蓬头垢面,四肢歪曲得倒在雪地上,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土地。周围围观的人站成厚厚的人墙,自古国人爱热闹,这是发棉衣棉被施粥的现场,本就排了许多人,有人被杀,贫民们自然围在一起。

“我们的命不值钱,只冲撞了王爷,就连那些无辜的人也被杀了。”

“谁说不是呢?还以为王爷是个好人呢!”

“这世上还有王爷是好人?”说话的人讽刺之情溢于言表。

柳娘听着这些人嘀咕,原来他们是看着贫民被杀,不免兔死狐悲。柳娘对着领头侍卫耳语几句,又退后一些。侍卫们打马调整队形,把她护卫在最中间。

“王妃驾到!王妃驾到!”十几个是为同时高喊,厚厚的人墙惧怕得留出一条路来。

那个侍卫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喝问道:“地痞无赖伪装贫民,冲撞王爷,王爷安否,王妃担忧,抱病前来!”

反复喊了三遍,秀王身边长史也反应快,答道:“此等刁民愚弄王府,辜负王爷一片善心,王爷伤心难忍,快请王妃进来!”

护着柳娘的卫队只管往里面冲,柳娘翻身下马直接进了马车中。秀王本来坐着马车出来巡视自己的“成果”,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柳娘离开众人的视线,被叮嘱过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对围观人讲解事情经过,道:“地痞无奈冲撞王爷,王爷一心为汝宁百姓着想,这堆积如山的棉衣棉被和冒着热气的白粥,都是王爷的恩典。这些人忘恩负义,还妄图愚弄王府,何等大罪!”

“诸位父老乡亲请了,王府已经派人通知知府衙门,谁是谁非,自有公论,也请诸位做个见证。”

王府长史也在一旁道:“自从下雪,王爷忧心尔等,一个好觉都不曾睡过。得王爷恩惠之百姓无不感恩戴德,谁知出了这些刁民,气得王爷…寒心啊,寒心!”

几人配合着在四周宣讲,又让围观的人挑出几个“德高望重”的来见证官府调查结果。

群体性事件一怕有人热血上头,煽动情绪,二怕谣言。外面已经在安抚,柳娘担心的却是秀王的情况。

马车上有股淡淡的酸臭味,良医正也在。为了预防疫病,秀王难得周到的请了良医正同行。

如今秀王灰败得靠在车壁上,脸色苍白,眼眶通红,身子都在发抖,见柳娘进来,眼泪唰得就下来了。

柳娘不着痕迹得顿了顿,她还未遇到过“欲语泪先流”的男人。

“王爷受苦了!良医正,王爷身子可好?”柳娘上前握住秀王的手,轻轻给他擦眼泪。

“王爷有晕血之症,有肝火上升,气极怒极也伤心极了。方才吐过一次,腹中积郁缓解一些了,还需仔细调养。”

“王爷受苦了。”柳娘轻拍他的手背安抚他,秀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有劳良医正,先退下吧,王爷有我照顾呢。”柳娘打发了外人,秀王这才抱着她痛哭,哭声传到外面,外面宣讲的人也吓得停住了。

柳娘下令,府卫当做传声筒,把她的命令宣扬开。

分出一部分府卫护卫这王爷王妃先回府,长史和一部分府卫留下,等待官府到来。

秀王一回去便病了,柳娘冒着高热雪地里来去一回,精神又高度紧张,亦病了。偌大的王府,居然找不到一个主事之人。外面还有衙门在查王府府卫杀人一案,内忧外患之下,当真人心惶惶。

郑侧妃派了人撞木钟,说愿意为王妃分忧。

柳娘撑着病体召集王府内外官员,把外事托付给病好的尚云和王府长史,内事托付给福嬷嬷这个有品级的女官。

秀王给陛下上了折子,自呈失误之过。柳娘也给高淑妃写信,尽量客观的写明的当时的情景,并说“恐母妃不明真相,或错怪王爷或误会他人,母子之间,再无隐瞒”。柳娘心想,以皇帝的多疑,有了锦衣卫和东厂还不够,日后还会开设了西厂,秀王府的事情朝廷必定关注,那她写给高淑妃的信定会有人拦截检查。这样千方百计秘密得来的“真相”比之王府辩白、官员上奏,更让皇帝相信。

当地官府已经查验清楚了那些冒领衣物食物人的身份,的确是街面上小混混,朝廷也派了钦差复查。柳娘以为真金不怕火炼,既然主因不在秀王身上,秀王又有天然身份保护,自然无忧,没想到事情却不向着柳娘希望的方向发展。

到了腊月,皇帝降旨训斥秀王“市恩于民、妄自尊大”,病情稍微好转的秀王又被吓得病重了。

马上就是年节,今年宫中赐给秀王府的年礼都降了等级。

柳娘也急得不行,也许人都有这样的潜力,看着没人能担当,自己就必须立起来。柳娘的病飞速好了,自己挑起担子。

柳娘连连给高淑妃写信,询问京中情况,皇帝为何如此不依不饶,这不符合朝廷厚待宗室的原则。若说收买人心,周王当年被成为“许通首善”反而得到了皇帝的表彰,被作为典型全国推广。

因秀王之病症,过年期间,一府的人都郁郁不乐。

翻过年节,成化八年就来了。

秀王在年节之前,刺臂用血书给皇帝上了请罪的表彰,加之柳娘请托外官,高淑妃在内宫用力,皇帝总算松口原谅了秀王的过错。补赐了一番年礼,凝结在秀王府上空的阴云总算散开了。

经此大事,秀王再无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他的仁善被人这样践踏,被皇帝训斥,危及自身。先生尚云的劝导、王妃柳娘的安慰,都不能唤起秀王的理智。

就这样吧,老朱家的藩王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为什么他要特别,为什么他要为百姓着想。在大明,周王始终只有一个,多的是向唐王这样乱臣一气的藩王之家。

秀王累了倦了,不愿再听这些激昂向上之话。

如今秀王只拉着伺候的丫头婢女胡闹,再不管外面是非风雨。

柳娘劝了又劝,可她终究只是王妃,秀王不回头,王妃又只能如何呢?

柳娘接过王府的内外事务,只盼能等到秀王回心转意的时候。

秀王与婢女厮混的事情柳娘严密瞒着外界,反正他喜欢的也是往日那些伺候过的人,不用采买新人,也无人留意。

柳娘只每月一封信向高淑妃请安,把秀王的状况说成“痛定思痛、反思反省”,高淑妃也常常有信返回,只盼着高淑妃的慈母之心能挽回秀王的神志。

三月是秀王的生辰,连宴会都没开,大家似乎也理解并训斥后秀王不愿见外人的心情。但免不得私底下议论秀王放不开,皇帝不都已经下旨抚慰了吗?怎么还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秀王沉溺酒色,逃避外界,待到入夏,彻底病得起不来床了。

第68章 想守寡

秀王病重, 王府如临大敌, 良医所的医官们日也不疼守候照料。发现情况危机, 不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 柳娘一边张榜请民间名医会诊, 一边向高淑妃求救。

大明人都是含蓄内敛的, 不像柳娘直白,看信的人透过这张信纸,几乎能听到柳娘狂喊救命的声音。

也许是人死百业消, 看着往日素来恭敬的弟弟, 因自己几句无心的训斥病得起不来床, 皇帝心有愧疚, 吩咐太医院派人诊治, 又在内宫提高高淑妃的待遇, 作为补偿抚慰。

柳娘也有医术底子,医官说的柳娘信不过,她自己亲手诊脉,情况确实不乐观。可柳娘没有放弃, 她当年不也病得下不来床, 只要一口气不绝,照样挺过来了。

秀王乃是宫中精心养育长大,下人们这怕哪怕, 秀王未曾经历过辛苦,没有抵抗能力,一旦病倒, 病情来势汹汹。医官们为了秀王的身体,开始时不敢下狠药,怕损伤贵体无法交代;等到病情严重,又不敢下狠药,怕一不小心救不回来,背上更大的麻烦。秀王上次大病的根子还没消,这次的病更是雪上加霜。

秀王这些日子和婢女厮混胡闹,日夜颠倒,饮食不规律,加之他身体素质不好,病倒还在预料之中。

柳娘认为他最大的病因是郁结于心,是世人的丑陋打击了他、皇帝的训斥吓住了他。医官们确认为秀王乃是行房过多,肾虚气虚,损伤精血。中医认为一滴精十滴血,素来提倡节制养身。医官们为秀王开了大量补血补气的药物,秀王的脸色被催得红润起来,一段时将过后,却又飞快灰败下去,出现昏睡症状。

王府配备的医官没用,民间无人敢来揭榜。柳娘又派人送了亲笔信函给周王,请他推荐良医。

皇帝、高淑妃、周王…还有整个秀王府的人都盼着秀王能够赶紧好起来。

在秀王难得清醒的时候,柳娘会把长寿抱到他床边。

“长寿,快和父王说话,说父王快快好起来。”柳娘抱着孩子逗弄,长寿已经一岁多了,按虚岁可算三岁,能够流利的吐字。

“父王,快快好,快快好~”长寿穿着大花肚兜,胖胖的胳膊犹如藕节,他抱着手作揖,可爱极了。

“长寿乖,长寿乖,日后要听母妃的话,父王怕是看不到你长大了。”秀王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王爷切勿发此悲声,妾身娘俩还指望着您呢!昨日妾身教长寿描红,长寿还说大名难写,笔画太多,等着父王教他呢。这是王爷为他取的名字,可不能不管。”

“我知道,我知道,长寿和秀王府就交给你了。”秀王轻拍柳娘的手臂,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

后来,慢慢的秀王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九月十二日的早上,雄鸡唱白,柳娘去探秀王的呼吸,在她没发现的时候,秀王静静停止了呼吸。

“王爷,王爷,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起来啊,你起来啊!”柳娘扑在秀王温热的身体上,即便秀王已经死了,柳娘也承担不起不知他死亡时间的罪名,做出一副秀王刚刚交待遗言的模样,痛哭不已。

柳娘一声悲啼惊醒了整个秀王府,睡在侧殿的太医马上过来诊脉,长史和内官也跪地哭成一团。

“王爷薨了,请王妃节哀。”太医诊脉确定后,向王妃道恼,也跪了下去。

整个府邸一片素白,秀王府早有准备。长史安排着当地官员和士绅拜祭,福嬷嬷安排内院管事服丧。

柳娘换了素服在灵前致哀,小小的长寿也披麻戴孝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程。

灵堂内香火缭绕,长寿进门一会儿就哭肿了眼睛。长寿是整个秀王府的希望,柳娘如何能让他有损伤。小芬抱走长寿,柳娘马上放声大哭:“我的儿啊,娘知道你孝顺,你父王已经去了,你若是有个好歹,让娘怎么活啊!”

内院丫鬟管事马上附和,小世子纯孝、小世子哀毁…日后每天柳娘只让长寿在人最多的时候露脸,反正整个汝宁府能让秀王府接待的也没几个。

周王、唐王一系也派人吊唁,皇帝也遣了钦差灵前致礼。

停灵九九八十一天,王府内外哭声震山动岳,灵幡飘飞,香火不断。停灵期间办了盛大的水陆道场,日夜诵经念佛的声音从不停歇,吊唁致哀之人往来不绝。

在这纷乱之中,柳娘想的却不是秀王的身后事,作为郡王,他的葬礼自有宗人府操心。别说他还有儿子,就是日后绝嗣了,只要大明不亡,总有他的一份祭祀香火。柳娘担忧的是长寿,他们的儿子朱佑檏。

孩子刚刚满了两岁,虚岁勉强算四岁,可依旧是垂髫小儿,如何能保证秀王的爵位传到他身上呢。

柳娘之前没有在意,以为秀王如此年轻,他们还有许多时间,现在却突然想起的上辈子的事情。汝宁府就藩的乃是崇王朱见泽,那秀王呢?他是早逝无子除爵了,还是被人占了封地?崇王乃是周太后幼子,皇位上坐的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汝宁是个好地方,若是崇王看上了这个地方,只有遗孀王妃和幼子的秀王府能保住王府爵位和封地吗?

柳娘不确定,按理说秀王有嫡子,他的封国自然能传承下来,可世上的事情不是按理办的。

柳娘痛定思痛,分别给四个人写信。

第一个是高淑妃,她唯一的儿子青年早夭,她的悲痛不不比任何人少。可人都是要往眼前看的,要让秀王死得瞑目,朱佑檏的爵位必须砸瓷实了。高淑妃乃是目前在世的唯二太妃,在宫中素有体面,与皇帝关系不差,有她帮忙,内宫就算有人了。

对高淑妃,柳娘不必多说什么,只说自己伤心欲绝,恨不得追随秀王于底下。可阴司阎王难见、小鬼难缠,就怕秀王在地下受苦。只有保住朱佑檏的爵位,才能保证秀王的血脉传承下去,人间地下一样享受荣耀。柳娘悲痛欲绝道,“听闻宗室曾有幼子夭折,媳辗转反侧夜不敢眠,不怕天灾,只惧人祸。”

如此哭诉,高淑妃又于心何忍,自然会为亲身孙儿奔走。还有隆庆公主,她依旧养于宫中,也能帮腔。

第二个是周王。大明藩王众多,周王一系素有威望。而周王本人更是仁善慈和,愿意为宗室主持公道。有他老人家说一句,朱佑檏的爵位更有希望。对于周王,柳娘只需老实把秀王府的现状讲明白,再伏请他老人家做主就好。周王阅历丰富,自然明白柳娘的担心和忧惧。

第三位是万安。此人无才无德,能让一位藩王妃低头求救,只因他有一个受宠的姐姐万贵妃。上次秀王遭到训斥,柳娘分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王府没有上下打点,这次正好一并做了,省得小鬼难缠。

柳娘派尚云亲自进京护送珍宝无数,秘密送给万安。不求万贵妃在宫中求情,只盼她不捣乱。

第四位,也是最重要的——皇帝。柳娘忘了是哪一世听过某位大家对成化皇帝的评价。他只是一个一心想过小日子的人,只盼所有事情都有先例,按部就班才好。只要无事打扰他的生活,他能日日逍遥,不嫌寂寞。看成化一朝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外号就知道,在他心中,盼着垂拱而治,逍遥而行。不管他当上皇帝多少年,他还是当年那个懵懂中几次废立,幼年时孤独无依的孩子。

也许秀王身上有和成化皇帝重合的地方。柳娘以遗孀的身份写奏折,简述秀王的一生,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秀王平淡一生的愿望,若能为皇兄分忧一二,就觉此生无憾了。奈何天不人愿,一片善心被刁民辜负,有感于世人丑陋肮脏,才悲愤而亡。有意把皇帝从秀王的死中择出来,些许愧疚能让人加倍补偿,太沉重的愧疚让人不想面对。

上书皇帝是柳娘做惯了的事情,她擅长以情动人。有秀王往日的安分守己打底,只盼皇帝和宗人府不要为难。

做完了能做的一切,柳娘静静的等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坏的结果就是以幼子为名缩减封地,宗室不会同意秀王除爵,有子却除爵,开此先例,老朱家再无宁日。减少封地也没关系,曾经一无所有的贫家女也能闯出自己一片天,天无绝人之路。

新年之前,皇帝终于下了决定,皇帝亲笔书写了“祭祀怀秀王碑”。礼部和宗人府也传来旨意,秀王的谥号被定为“瑞安恭荣”。瑞为吉兆,安为定性,恭赞其态度,荣体现他的出身,在藩王谥号中,是难得的美号。

与秀王谥号一起下来的,还有封朱佑檏为第二代秀王的圣旨,宗人府协同办理各项事务。

谢天谢地,柳娘以为最好的情况就是先封世子,等十五岁之后再请封王爵,没想到一步到位了。也许是她的四条路都走通了,都发挥了作用。

尘埃落定柳娘才敢想,大明襁褓封王也不是没有先例,只要出身够硬。朱佑檏是秀王唯一的儿子,又是原配嫡妻所出,自然有这个资格。

第69章 想守寡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 未定的时候惴惴不安, 祈祷磕头。等到定下来了, 又能找出无数理由说服自己, 本该就是这样啊!

朱佑檏袭爵已成定局, 宗人府和礼部的官员忙乱得做好引导仪程, 正好赶上玉牒十年大修,朱佑檏的名字正好记在玉牒上,板上钉钉。

京官们都忙着回京过年, 把礼仪走完之后, 朱佑檏就正式继承秀王爵位, 是为大明第二代秀王。

大事落定, 柳娘打点厚礼谢过高淑妃、周王和万安, 皇帝那里, 孤儿寡母的不好往前凑,也送了许多佛经、道经,在海南禅寺给皇帝祈福做道场,摆足了场面。

笑中带泪的过了春节, 翻年过来, 就是成化九年了。

柳娘召集了府中被秀王破身的人,道:“王爷不幸仙去,尔等俱还年轻, 青春守寡不易,本王妃允你们各自归家聘嫁。”

“妾等不走,愿一辈子伺候王妃。”那些婢女闻言马上跪地磕头表忠心, 王府这么好的待遇,出去做什么。

“有愿意归家的,每人领一百两银子,五匹绢,本王妃奉送的嫁妆。有家不再本地又愿意回去的,王府派人护送到家门口。想嫁在汝宁的,若人选合适,本王妃愿意做媒。若愿意在地当地嫁人又一时找不到中意的,王府后街可赁房子给你们住,王府依然庇佑你们。”柳娘不听那些人言不由衷的表白,把定好的标准一说,底下顿时鸦雀无声了。

“终身大事,多想想才好。三日内,无论怎么打算的,都能到小芝和小兰那里登记,若有为难的,也可与福嬷嬷说。难得相遇,总是一场缘分,秀王府不是刻薄之家,只盼你们无论怎么选,今后都一片坦途。”

谢恩过后,这些曾经侍寝的女子都安静退下了。

大殿中还坐着两个人,郑侧妃和陈氏。

陈氏等侍寝婢女们一走,马上起身行礼道:“妾愿守着小郡主,一辈子为王爷念佛祈福。”

“知道了,你下去吧,多领十匹绸缎,照顾好琪儿。”小郡主名琪,她沾了朱佑檏的好运气,不必等到大婚之前,郡主的封号已经下来了——和安。大名琪,是秀王临终之前为她取的。

如今就只剩下郑侧妃坐在椅子上揪帕子了。郑侧妃今年才十五岁,货真价实的十五岁,闺中时作为小孙女被宠得天真无比,嫁到了秀王府,柳娘也没让她找到历练的机会。现在到郑侧妃依旧懵懂,所知所想,最易受旁人的影响。

“我也不走,我是王爷的侧妃,上了家谱的,我不走!”郑侧妃突然冒出一句来,语气生硬,好似柳娘非逼她走一样。

“你的心意我知道,放你们归家是恩典,不是强迫,愿意怎么都行。只是你还小,又没有孩子,守着太难了。”柳娘摇头,叹道:“我下令让你祖母和母亲来一趟,待明日听过她们的意见,再做决定。”

碌碌几世,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并不难,这点儿胸襟柳娘还是有的。

柳娘和诸位姬妾都说清楚了,马上回去看儿子。

柳娘对养育孩子也有经验,再加上些伪科学,养得朱佑檏小小年纪颇为早慧。

柳娘到了偏殿,朱佑檏趴在屋中玩耍。屋中铺了厚厚的地毯,地龙烧得温暖如春,柳娘脱了鞋子,踩在软软的绒毛上。走到朱佑檏身边,蹲下来问道:“长寿,在玩儿什么呢?”

“搭房子~”朱佑檏拿着彩色的木块,神色严肃认真。

“搭的什么呢?”

“娘的回春殿!”朱佑檏拿的积木是回春殿的简略缩小模型,也是他最常见的房子。

柳娘心疼朱佑檏五岁就要接受京中宗人府派来老师的教导,到现在都没教他正式礼仪,

宁愿让他拥有更快乐的童年。他的未来已经一片坦途,不需要他再努力了。柳娘只盼他比秀王强,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消磨了生的意志。

秀王啊,敏感懦弱、优柔寡断。他的善,不分内外、不辨敌友,无法引之向大善,无力趋之向大恶。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他没有错,但你也必须承认,若是人生中没有他,会更好。

为此柳娘当初定下了不干涉、不主动、不负责的原则,任由命运流转,终究到了这一步。

而今想来,唏嘘不已。

陪朱佑檏玩儿了一段时间,柳娘回主殿处理事务。新年已过,新的生活又要开始了,秀王府没了当家顶梁柱,很多人都会重新称量秀王府,眼前的局势并不理想。

伺候柳娘的婢女却没有那么高的眼光,她们看不到外面的风云变幻。只不解问道:“王妃太心善了,怎么都放她们走了,若不是她们败坏王爷的身子,王爷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小芬一边给柳娘卸下繁复的头饰,一边揣摩着柳娘的脸色闲话家常。柳娘平时对婢女十分松散,并不要求她们严格按照礼仪侍奉。除了上次因病阻拦她与外界联系之外,婢女们很少受罚。平日里梳妆不小心扯掉了头发、上菜摔了盘子之类也不打骂,更因柳娘喜欢宽容闲适的氛围,婢女们揣摩着底线,装作活泼,多说些话。

柳娘笑了,那些婢女也没有选择,秀王才是罪魁祸首呢。不过这话说了,身处深宅的她们也不明白,就不说出来扰乱她们的心绪了。

“阴阳调和,人伦大理,让她们归家,也是给王爷祈福。”柳娘只说了这个理由。

秀王府是她的家,她和她儿子的家,日后小郡主嫁出去之后,就完全属于她和她的儿子,属于她自己,柳娘不愿意让自己的家里有一大堆悲戚的外人。

………

郑家人接到柳娘的邀请,第二天一大早就进府了。

“我的儿啊,这是何等好事,还犹豫什么!自王爷薨逝,娘为你操了多少心,为你流了多少泪,总以为要老太爷出面求情,等守上三五年,才能为你求个自由身。恩典,大大的恩典,娘回去就给王妃立长生牌位!”郑侧妃的母亲一听她说了柳娘的政策,当场喜极而泣。

“若等三五年后,你都多大了,再也嫁不得好人家,只能做那填房继室,总不尽人意。而今好了,你这花样年纪,挑的范围也大些。儿啊,你不必担心,很多人家不讲究头婚二婚,你为郑家联姻王府,郑家总能为你挑一个好将来。”郑太太一边说,一边看着婆母,求她给一句准话。

郑老太太却看出来了,儿媳妇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郑秀儿留恋王府尊荣富贵,并不愿意出府嫁人。

“侧妃娘娘是怎么想的呢?”郑老太太转着佛珠冷淡问道。

郑侧妃揪着帕子,看母亲红肿的眼睛,里面透着希冀的光,再低头打量自己一身打扮。衣裳是上好的锦缎做的,素锦上用银丝绣了花纹,头面是上等珍珠,手上的帕子也用深浅白线绣出暗纹,角度一变,犹如水波流转。这就是王府的生活,她还只是侧妃,就能过这样奢侈的生活,比她往日在闺中尊贵不止百倍。

“娘说的是,可我若出府了,又能嫁什么好人家呢?能一开始就是四品诰命吗?不能吧。娘往日不是总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在王府过得好好的,难不成还水往低处流,去迁就那不好的吗?若为王爷守一辈子,也是族中荣耀,彰显咱们郑家女儿忠贞不二。”

郑太太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女儿和她想的正好相反。

“侧妃娘娘可想清楚了,守着不是容易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冷寂寞,不是谁能熬过来的。王府乃是王妃娘娘做主,日后是穿金戴银,还是稀粥咸菜,郑家都帮不了你。”

“想清楚了,我素日不服王妃,也知道她是公允慈悲人,不会亏待我的。”郑侧妃心想,守寡和王爷在的时候有区别吗?王爷病了这几个月,她从没见过王爷,王妃也不愿他们侍疾,怕出乱子。那几个月她都能过,没道理今后几年、几十年她过不了。

郑老太太长叹一声,把家中带来的银票递给她,叮嘱她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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