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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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换阵型之后,再派瞭望者,能坚持的时间太短,总让敌方飞速射杀。柳娘只能打盲仗了。顾忌着对手的牌,尽量有压制性的!可手里的牌就这么多,别人牌面小,自己用最大的压制,后路尽绝,可一还真不敢往小了里估量,万一压制不住呢?

好在上天还是站在柳娘这一方的,两刻钟后,太阳终于挣脱的海水、浓雾、云层的束缚,一举照亮人间。浓雾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倭寇和海盗离岸边已经很近了。

“大人,惊雷号修不好了,底层船舱开始灌水!”传令兵再次跪倒在地。

柳娘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继续看了看外面的形势,敌军来得太密太快,她现在若是能有一个□□就好了。

“再选敢死队,驾着惊雷号,填满□□,撞敌方船队!”惊雷号只能如此废物利用了。

“是!”传令兵抱拳下去,江江星移道:“此战术高深,兵士悍不畏死,下官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辛苦千户了。”柳娘点头,与其说去送行,不如说去动员。这些士兵和驾尖头舟冲锋、当人体/炸/弹的死囚不同,他们是正经良民,募兵,不是人人都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誉,拼上血肉之躯的!

江星移也怕啊,他怕士兵们不理解战术,怕士兵们不敢冲锋,更怕舍弃了这艘主船之后,己方实力大减,敌军下一波攻击,如何应对?可出了指挥室后,江星移抛却一切怀疑和担忧,全身心坚信主帅。江星移马上恢复了肃杀连脸,端的体面无私。与士兵讲话动员的时候,更是心坚如山,说明主帅是千难万险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香山不会忘记你们!大明永远铭记英雄!”

主船上的火炮被卸下三尊,只剩一尊红衣大炮和两尊虎蹲炮。即便让他们去送死,江星移也不敢把全部炮火都拉去陪葬,香山现在底子太薄了!敢死队六个人驾着这样的破烂船只,冲向敌军。

开始的时候还是炮火攻击,后来敌军发现这艘船仪仗的并不是炮火。倭寇和海盗开始打旗语散开,可是来不及了。一方高大的主船撞在敌军船上,巨大的推力,连撞几艘才停下来。被撞得歪歪斜斜的敌船难以保持平衡,随着一声巨响,己方的船只断成两节,一起沉入海中。

沉船带起巨大的旋涡和海浪,周边十多艘敌船,纷纷被拉入这样的旋涡中,跑都来不及!

这是用性命换来的短暂胜利,敌方的攻势暂缓,可没有一个士兵欢呼得出来。江星移探出身子望向远方,仿佛脖子伸得长一点,他就能更清楚战况一样。突然,江星移觉得手上有水珠湿意,回头一看,柳娘早已泪流满面。

敌方暂时退了,柳娘也有了清点损失的时间,怪不得海战难呢!在陆地上能用的东西,在海上必须有载体——船才行。所以很多时候海战都是以破坏船只为目的。现在他们所剩家底不多,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柳娘看着县令衙门、匠作司、西香山卫等各处报来的汇总信息,愁眉不展。

海盗们退了不超过一个时辰又卷土重来,太阳此时刚好从海盗和倭寇的背面升起,现在又没有墨镜,很多士兵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睁不开。

倭寇和海盗,对天时的利用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在这一片刺眼的亮光中,远处桅杆上的红底林字旗让柳娘忍不住惊叫!

“是林大人!是林大人!”江星移更是喜极而泣,脖子伸得老长,跟被人提着脖子的鸭子似的!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与林大人配合,包围这群狗/娘/养的!”

柳娘眼中晶莹,看着对面事先约定好的旗语,虚脱似的软瘫在椅子上。

他们被动打防御这么久,终于能一往无前,尝一尝主动出击的滋味!

两方军队用炮火开路,不再吝啬炮弹,终于痛痛快快打了个翻身仗!

林峰带着黄宇、丁石磊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海水,下船后,两人相视一笑,共庆这劫后余生。

“张顺和陈顺留在岛上,我分了一半人过来。”林峰交待道。张顺是柳娘的大弟子,陈顺是当初建立香山卫时招来的募兵,早已升做香山卫百户。因两人名字都有个顺字,在柳娘和林峰的嫡系中,合称“二顺”。

眼前全是船只残骸、炮火遗迹,还有士兵的呼痛声、哀嚎声,这就是战场啊。

柳娘环视一周,道:“我们到衙门说话吧。”

清理战场的事情交给黄宇、丁石磊,林峰和柳娘带着几天没阖眼的守城军将领先回去歇息。

柳娘本想把一切事情都交待清楚的,可到了衙门,黄氏已经把洗澡水烧好了,柳娘换洗过后,躺在床上瞬间睡过去。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林峰来了,放心把一切交给他。

柳娘睡醒之后,迎接她的同样是坏消息。

“布政使马大人有请,这是公文。”林峰在柳娘喝稀饭的时候闯了进来,递给他一纸书信。

第202章 渔家傲

“他怎么有脸啊!”柳娘提溜着一只角, 把信纸抖得刷刷作响, “这是要叫我们去兴师问罪呢!林峰啊, 我从来没这么肯定过, 大明果真是天佑之国。不然这么多蠢货, 怎么还没亡国呢?”

“闭嘴!”林峰暴躁道, 柳娘以为他要为神圣的大明帝国发言,没想到林峰只道:“不许直呼我的名字!阿黄!”

林峰说完又西里呼噜往嘴里倒白粥,他也忙了一天, 也没吃饭呢。在柳娘休息的时候, 他一个人拆成三个人使。

多么熟悉的称呼啊, 当初两只菜鸡互啄的场景历历在目, 当初的日子多美好啊!

“如玉,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柳娘问道。

“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不怕!”

“不怕连累家里人?”柳娘试探道。

“早就被族谱除名了, 为这四品官的高位,没有宣扬罢了。再说我娘早死了!”林峰一个声名在外的断袖,且不愿为了家族妥协纳妾生子,早已被主流所摒弃。

“带黄宇、丁石磊去觐见, 把这里交给江星移。”柳娘道。

“黄宇带队, 点十人贴身随行,丁石磊领卫队在府衙接应。”林峰补充道。

“再来一碗!”柳娘把碗递给林峰,饭盆再他那一边。一点儿不像商量生死大事的样子, 二货到了极点。

“平海所、捷胜所和碣石卫的千户来了。”林峰交待柳娘休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问道:“你要见不?”

“等我吃完饭。”这些人也是,打仗的时候没有踪影, 战事完了,倒是一个比一个出现得快。果然警察总是姗姗来迟的定律又发挥作用了。

高出几个级别的上官有召,林峰和柳娘没有别的选择。

临走之前,柳娘蒋惠州所辖几个卫所千户都留下,让他们帮助清理战场,重建香山卫。现在几乎和张大人撕破脸,柳娘也不再藏着掖着。

李峰和柳娘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布政使衙门,马大人端坐上首,肇庆知府坐在左上首,雷州府、高州府知府依次列坐,左边给两人空着呢。

两人刚作揖,马大人就迫不及待放下茶盏,十分不客气道:“林知府、黄知府,本官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不可与海盗交战,为保民生,尽快内迁!你们听不懂是不是?如此藐视上官,意欲何为?”

“大人容禀,此乃误会。并非下官有意挑衅,可海盗已经打上门了,应战也是迫不得已。大人说的对,都是为了百姓,身为一地父母官,总不能看着百姓被海盗劫掠吧。”

“还是林大人慈悲为怀,怪不得放纵得那些升斗小民忘乎所以,走私泛滥。”肇庆知府不阴不阳道。

“多谢大人夸赞,不甚荣幸。”柳娘毫不客气噎了回去。

“黄大人与林大人当真是感情深厚,连话都能帮他答了。”肇庆知府再挑衅。

“够了!”马大人一拍桌子道:“圣命早已下达,收兵甲,内迁三十里,不可擅起战端!尔等身负变下隆恩,怎能如此胆大妄为。曲曲海盗算什么,我大明地大物博,便是任由他们抢掠,能掠走多少?”

柳娘怒气反笑:“大人的意思是,海盗来袭,我等不但不改抵抗,反而该双手奉上钱财妇女吗?”

“有何不可?我大明大大物博…”

“啪!”柳娘比马大人还激动,这样的言论完全刺激了柳娘的敏感神经,她不想再见一次百年国难了!

“大人才该慎言。寸土皆为王土,我等守境安民,守土有责,谁敢肆意枉谈,慷陛下之慨。”林峰黑脸道。天下是皇帝的,土地也是皇帝的,谁能代皇帝决定把土地给谁?地方官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失土”!

“休得曲解马大人好意。马大人问的乃是尔等为何不请示不上报,私自开战,你们把话题扯到守土安民上做什么?”肇庆知府帮腔道。

“正是!为何不报?”马大人端正身子,叱问道。

“大人明鉴,当时情况紧急,海盗来的又快又多,并无时间。待局势稳定后,下官第一时间上报布政使府衙。”林峰躬身解释道。

“林大人此言乍听合情合理,只是不知这仗一打几天,都没有时间吗?不过一封短信公文的时间都没有?香山海战乃是黄大人主持的,你不给马大人上书,这几天干什么去了,难不成在炮火声中睡觉?”

“大人当真善解人意,就是在睡觉啊。香山条件简陋,我等官员将士为了应战,更是几天没阖眼,生怕一眨眼,让海盗打上岸,百姓遭殃啊。”林峰顺水推舟趁人道。

“温之兄,别说了,大人又不知道这些。肇庆府海边早已无人,只留当初跳海百姓染红的石头。”柳娘讽刺道。

“行了!都别说了。”马大人见这几人有从体面官员变成菜市场泼妇的趋势,赶紧叫停。“林知府、黄知府,你二人可知罪?正如肇庆知府所言,林大人这几天去哪儿了?黄大人又为什么在香山,那而不是你的惠州。”

“下官去香山探望旧日同僚,且下官小妹嫁在香山,不过是去走亲访友,恰逢其会而已。再说林大人的去向,林大人这些天一直在战船上指挥海战。指挥室是保密的,并未被外人知晓。”临娘一并解释了,道:“倒是肇庆知府大人神通广大,我等身在其中之人都不知晓,你倒一清二楚!”

“祸水东引也无用,马大人英明,岂会被这些小把戏蒙骗。”肇庆知府得意道:“大人,既然二位同僚死不认账,必须带人证了。”

马大人颔首,旁边官家会意拍手,门外有两个士兵压着一个穿着短打的人进来。把证人粗鲁扔到地上后,两位士兵出了院门。柳娘趁机看了一眼,确定两个士兵真的出了院子。

“黄大人,你可知此人是谁?”马大人威严味问道。

“不知。”柳娘平淡达到,自动自觉的走到旁边坐下,把右上首第一的位置留给林峰。林峰也会意坐下,来了这么久,布政使大人高高在上,全没给他们看座的意思。

马大人深吸一口气,心中安慰自己这是为了体面,读书人的体面,都是中过进士的官身,在小民面前矜持一些是应该的。

“下跪者何人,还不报上名来。”马大人把手中茶杯当做惊堂木拍了。

“回大人,小人乃是香山县匠作营学徒。黄大人还是香山县令的时候就下令兴建香山卫,且大量铸造兵器。后来林大人也接着干,我等匠户日夜赶工,累死者不计其数,实在不堪忍受,才起意状告此等无良上官。此次海战,小人的兄弟也在香山,是黄大人指挥的,林大人到海外去搬救兵了。为了躲避大人检查,香山卫的士兵都搬到海岛上去了。”那人犹如排练过的一样,几句话把林峰和柳娘的老底都抖落干净了。

“荒唐!大胆!想不到你二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养私兵,尔等是要造反吗?”马大人气急败坏,问道:“还有什么,一并说来,本官绝不包庇!”

“大人,您可曾知晓香山卫建制并无兵部批文,这明明是林峰、黄柳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私自养兵,意图谋反啊!”肇庆知府情真意切道。“这二人不仅养私兵,还放纵走私。大肆收刮民脂民膏,供自己享乐,残暴、骄奢之名远扬,这才引来海盗。归根究底,此战,都是这二人引起的。还请大人为民做主啊!”

“香山卫本无兵部批文,尔等私建卫所,也是谋逆大罪!”马大人喝到:“尔等还有何话可说?广州、惠州官场上下勾结,果真是无一人清白。广州贪腐大案才过去几年啊,尔等就忘了教训,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林峰扬眉一笑,“哪儿有我等说话的余地,凭着一个不知身份的市井小民,便想定我四品大员的罪。我二人皆在此地,后续的证据恐怕都炮制好了,由不得我们不认。”

“放肆,你是说本官…”马大人还想耍一耍威风,柳娘接到林峰的暗示,一个健步跳到上首,右手抽出腰间软剑,将马大人身边心腹官家砍翻在地,左手一把拎了马大人衣领,推他到墙上。

林峰也几乎在同时发动,抽出袖中剑,挟持了肇庆知府。

“闭嘴!胆敢出声,当心小命!”柳娘沉声喝道,阻止他们惊叫,马大人脖子被划出血痕,顿时安静如鸡。

原本就是来打酱油的雷州知府和高州知府面面相觑,动作和缓的站起来,小声道:“二位同僚,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大胆!你们真敢造反不成?本官可是圣上亲命的广东布政使!”马大人被刀架在脖子上,依然毫不畏惧,颇有勇士风范。

柳娘反手一个大嘴巴,骂道:“闭嘴吧!自己贪生怕死,却在这儿文过饰非,仗着读了几本圣贤书,歪曲事实、蒙混视听,把圣人言都读成了毒草恶毒物!你也配披一张人皮?”

刚刚跪在地上的那个证人见势不妙,正要悄悄退出去,柳娘从腰带处拔出飞刀,后发先至,插在他心脏处,那人抽搐几下就死透了。

雷州知府和高州知府见状,更加战战兢兢,柳娘两把刀证明,她是不怕杀人的。受威胁不敢高声说话,两位只道颤抖着轻声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对,对,好好说,好好说…”牙齿还在大家的肇庆知府结巴道,舌头被咬都没发现。

第203章 渔家傲

“我前你后!”

柳娘左手抓紧马大人的头发, 右手持剑横在他脖子上, 马大人脖子已经被勒出血口, 血顺着软剑往下滴。“马大人, 得罪您了, 别动好吗?”

马大人哆嗦都不敢幅度太大, 结巴道:“好…好说…”

柳娘挟持着马大人往外走,林峰会意挟持了肇庆知府,林峰和柳娘背对背移动, 刚好防备住各方。

正厅外的士兵正在和柳娘、林峰带来的人交战, 估计马大人也有拿下他们做下马威的意思, 可惜为了“名正言顺”装一装风度, 被柳娘他们抢先一步。马大人也没料到两人这样大胆, 瞬间就做了决定, 直接挟持上官。

走到正厅外,林峰快速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竹筒,用牙齿咬开引线,反手抛在空中, 天空中顿时响起一阵破空声, 大红色烟花爆裂开来。

“布政使衙门诸人,放下武器,缴械不杀!放下武器, 缴械不杀!”柳娘和林峰挟持着两位上官走出来,布政使衙门的士兵与柳娘、林峰带来的人战成一团。见上官被挟持,布政使衙门这一边士气略有凝滞。

黄宇带队趁势反击, 很快便平定了混乱,大部分士兵被砍翻在地,小部分人被缴械驱赶到墙角,有士兵正在给他们绑绳子。

高州知府和雷州知府也是背晦,好端端的马大人要他们站队,柳娘、林峰犯上作乱也要牵扯他们。

雷州、高州两位知府缓缓跟着移到院子里,两队士兵已经分出了胜负。他们一介文官,也无以身试法的打算,安分退到一边。

一身是血的黄宇大步走进来,单膝跪地道:“主子,都料理干净了!”

“去菜市口,召集百姓!”柳娘吩咐道。

“是!”黄宇领命便走,剩下的人在林峰的吩咐下接手了马大人和肇庆知府,雷州知府和高州知府也被“礼貌”请到了厢房中。

两人热挟持着人质出来,本是想威慑布政使衙门卫兵,没想到黄宇等人战力如此之强,飞快结束了战斗。

获得短暂的安宁,林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问道:“咱这就算反了?”林峰有些懵,还没来之前他们就知道这关不好过,当初商议的是尽量忍气吞声熬过面见这一关,事后再宰了马大人,嫁祸给海盗去。但刚刚柳娘一动作,多年的默契让林峰瞬间配合,也忘了之前的商议。

“可不就是,咱们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是连烟花信物都带着吗?”柳娘陪他同样坐在台阶上。

“可那是最后一步啊,我以为…”我以为还有许多路可以走,怎么就反了呢?

“温之,我们没有别的路!看马大人的准备,肯定也想把我们拿下,不然这院子里的卫兵是摆着好看的吗?我们当然不想这样,可马大人对我们早有成见,肇庆知府推波助澜,我们只能反了。他俩是什么人,你知道的。若是我们能不顾百姓,跟着肇庆知府学,逢迎媚上,我也能。可人总要有所坚持,我们想护住无辜百姓,就不能对这些人心慈手软。”柳娘双手压着林峰的肩膀,诚恳道。

林峰妥协的抹了把脸,在脸上胡乱秃噜,好像要把后悔、后怕全都擦掉。林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马大人来这大半年,绝大多数海贸都停了,百姓们的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连出海捕鱼都不准,多少人生计成问题。再加上肇庆知府暴力迁徙,影响恶劣。百姓也不是傻子,我去召集人,光明正大把旗号打出来,更能收拢人心。”

“口号是什么?”

“打贪官、斗恶绅,迎文曲,享富贵!”柳娘把自己早就琢磨过的口号喊了出来,“不能太文绉绉,最好朗朗上口,传唱度高。我已经吩咐丁石磊,在城外军营里拉拢将官,鱼腹里没少放帛书。再等等,等军营那边稳妥了,就在菜市口杀了马大人和肇庆知府立威。自古造反就这么几个把戏,陈胜吴广有鱼腹帛书、汉高祖能斩白蛇,原本淮右的太/祖也要自称朱子后人。我不仅让人放了帛书,独眼石人,震动的妈祖像,寿龟…都准备好了。你我本是进士出身,本也是官员,造访不必再借用其他人的名字,自己就成。你品级比较高,文曲就你来吧。”

“还是你来吧。”林峰摆手,严肃道:“别和我争!我是什么性子,你清楚的,实在不是善于决断之人。今日这一步迈出容易,可日后千难万险,我带不动!你性子杀伐果断,正该你来。你也别说什么品级,你我相交,从不看官位,这以后,官位也没用了。我把性命交托在你手上,若是能闯出个什么天地来,封我做个异姓王就行。我真是受过了这没完没了的争斗,若是有一日太平了,我就做个富贵闲人。”

柳娘苦笑,“咱还没走出第一步呢,你别丧气行不行?我们手上有香山卫、平海所、捷胜所、碣石卫四个卫所,兵力充足。朝廷不善水战,自我岳父过世之后,世上再无人可称海战名将。就算本地打不转,我们在海外还有岛屿,最差不过占岛为王。张顺的船队最远一次到过耶路撒冷,和当年三宝太监一样,远海、近海都有开辟好的航线,与欧罗巴各国也有贸易。你忘了,通过约瑟夫神父和利玛窦,我认识许多传教士,哪个国家都有,我们早就有了完美的退路,不必忧心。再说,我们也不一定败!”

“你别忽悠我,你是不是早有此心?现在回想起来,你总是把大量精力放在海外,好似对面面的世界无比好奇。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好奇蛮夷文化,平日就爱捣鼓油画、小提琴什么的,后来你却把船队、大量物资和人手投进船队。若说都是无心之举,我不信。可若你真有这个心,天啊,你收张顺着做大弟子的时候才十几岁吧,这么多年前你就谋划着了?怪不得当初那么多人去劝你慎重你都不听,执意收张顺做弟子。”既然要踏上这条不能回头的路,林峰也不愿糊里糊涂的,叹道:“我本就觉得你才华不再这陈腐官场上,海上那些开先河的事,你总是能做到最好。”

“我不是神仙,没想过那么远,收张顺的确只是为了参股生意和对海外的好奇。认识那些海外的人,组建船队,到广州做官,都是当时环境下最好的选择。我没有想那么远,可事情就这么鬼使神差的到了这一步。我是个暴脾气,每每遇到些不动脑子蠢钝如猪的官员,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也会想辞官算了。”

“一只蜡烛要站在高出才能照亮更多地方,可我不能为了站在高处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辞官保不住我的安宁生活,我不愿再向任何人屈膝。像马大人,他有能力吗?他向朝廷建议的内迁三十里,想过百姓怎么生活吗?这么大的海贸利益都不要了,对朝廷而言又是怎样的损失。嘴里总念叨地大物博,再宽广博大也经不住这些官员败家。还记得澳门吗?当年被葡人占据,一年给五百两的地租,还总是找各种理由拖欠。被我收回来之后,第一年光税收就是五万两,那么大的港口,他们就这么白送人了!”

“还有肇庆知府把百姓逼得跳海,士兵们看不下去,他连士兵都杀。这样的人,全无一丝怜悯百姓之心,因为会读书,就能为所欲为,鱼肉百姓吗?还有太多太多!太多的例子,你我都见过。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我要打他个天翻地覆,开辟新天地!”

柳娘神色激动的诉说自己的梦想,一个老妖怪说梦想太矫情了,可除了这个词,她真的找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自此此时的激情澎湃。

“所以,你造反不是心血来潮。”林峰肯定道。

“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我这样头生反骨的人,总有一天!”柳娘斩钉截铁道:“温之,你不过喜欢男人罢了。咱们闽南有多少人喜欢男人,他们都平顺过活,你唯一的不同就是不肯妥协,你不愿意把一个无辜的女人扯进来,也瞧不上纳妾蓄婢。你活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可依旧被家族除名,秘而不宣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官位。正直坦荡的人不如苟且卑劣的人活得好,是这个世道的错。”

“我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度,自由之国!哪里男女之间、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喜欢谁都能自有结为夫妻。没有人会嘲笑你,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若是让别人会知道,咱们造反就是为了男人和男人能成亲,肯定笑掉大牙。”林峰这样嘲讽,却还是站起来冲柳娘伸出手。

“啪!”柳娘把手种种放在林峰手里,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不过,那个口号得改一改,既然你想建国称王,就别那么小家子气。打贪官、斗劣绅,迎明主、享富贵!这条给百姓说。驱除蛮夷,还我家园,这条可说给将士。”林峰自信一笑,道:“招抚之事交给我吧。”

第204章 渔家傲

半个时辰之后, 黄宇来报, 菜市口的法场已经准备好了。

柳娘和林峰都换了一身素服, 压着依旧穿着官服的马大人和肇庆知府到了高台上。

“乡亲们, 在下原广州/惠州知府林峰/黄柳, 台上这两人, 就是臭名昭著的马奎和赵一伟!”

自我介绍完毕,林峰退后一步。柳娘上前,声音洪亮而高亢, “乡亲们, 我与林兄本好好做着官, 谁知道今天被叫到布政使衙门, 险些被杀!为什么?只因我们不肯与这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不肯学赵一伟把百姓当猪狗, 活生生打死、烧死,不让下海,他们就向商人,容不下一个对百姓好的官儿啊!”

“乡亲们有海边的吗?知道赵一伟吗?”柳娘高声问道。

“我知道, 赵老狗最残忍, 西韵村一村子人都让他赶下悬崖,跳海自尽了!”人群中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是啊,全村的人, 上至八十老辈子,下到襁褓婴儿,没一个活下来!这还只是赵一伟种种残忍恶行中的一桩。这些年来, 赵一伟的官服是百姓的血染红的啊!”柳娘长叹:“大家说,该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人群中顿时响起愤怒的呼声,赵一伟在当地的名声,早就差得和街上的狗屎一样。赵老狗的外号,没有叫错。

“今天,上承天意,下顺民情,我黄柳,替乡亲们做主,杀了他!”柳娘高高举起的手瞬间落下,围观者的心也随着他的手势落下。

肇庆知府赵一伟的性命就此终结,血水喷溅,人头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高台上突然传来一阵尿骚味儿,被塞着嘴巴押在一边马大人也吓得失禁了。

“乡亲们可知,这又是谁?”

“是马面,比阎王还难缠的马面!”人群中也有人呼应。

“是啊,马面,布政使马大人。才来咱们广东半年,生意不许做,打渔不准下海,大姑娘小媳妇儿出门也要被挑剔,就是这个狗官!我们惠州府往年人人都能吃肉穿新衣,今年连饭都吃不起了。几年的积攒,一朝都落回去了。不让我们赚银子,他马大人的船在海上倒是跑得欢!”柳娘呸了一声,问道:“大家伙说,他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

“他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他活!”

“杀了他!”菜市场最不缺的即使烂菜叶子,群起激愤之下,什么东西都往马奎身上砸!石头之类的重物也飞上高台,砸得马奎满头的血。

“应乡亲们的呼声,杀了他!”柳娘再一挥手,马奎的人头也咕噜咕噜滚着去和赵一伟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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