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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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氏?”刘大人唤柳娘。

“回大人,民妇与儿媳关系确实还不错,并未有大矛盾。可民妇不敢肯定下毒的就不是她,民妇的儿子死了,凶手是她的儿子或者丈夫。女子为母则强,为了夫君、儿子杀人,也在情理之中。”柳娘福身道。

这么说,毒真是张杨氏下的吗?刘大人玩味一笑,大拍惊堂木道:“张杨氏,你还不认罪?”

“大人,民妇冤枉!”

周围众人几乎已经认定这是例行喊冤,自来被判刑的人,没一个不喊冤的。刘大人却兴致勃勃的停了下来,问道:“张杨氏,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不能,本官就只能判你一个绞刑了。”

张杨氏还没回答,张辽便掩面痛苦,“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儿媳,大孙儿日后如何有脸面在京城过活?一家子只能迁去老家乡下度日了!”

张杨氏愣住了,呼吸都在颤抖,神情变幻莫测,显然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张伯海在后堂,也听见了前面审讯的声音。今日审的是毒杀柳娘一案,他不是案中人,只在这里等候传讯。此时张伯海也紧张得拽紧了袖子,只盼张杨氏能认罪。

半响,张杨氏仿佛被抽了脊椎骨一般瘫软在地,喃呢道:“民妇…”

“大人,学生有证据!”就在这时,人群外响起一声高呼!

轰得一声,众人闻言散开,今日的庭审十分精彩,简直和戏台上一般,高/潮迭起。先前已经有一个关键时刻到来的张辽,现在又有了一个“力挽狂澜”的。

只见一个头戴儒巾、身穿长袍的读书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家丁,家丁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之人。

“学生杨岚,乃国子监监丞之子,被告张杨氏之弟,辛丑科秀才,见过大人。”杨岚大方介绍自己,躬身行礼。

“起来吧,你说你有证据?”刘大人问道。

“是!”杨岚一挥手,让家丁带上那个被绑着的人,禀告道:“大人容禀,此乃在逃逃犯汪澈,犯了偷盗罪。学生机缘巧合抓住了,特来交与衙门。”

“一个在逃逃犯,他能证明什么?”难不成他知道张家的恩怨?

“回大人,这个逃犯乃是家姐嫁妆铺子上掌柜的侄儿。掌柜的无儿无女只有一个侄子,向来爱若珍宝。这汪澈一直养在京郊乡村中,受掌柜的供养,日后为掌柜的摔瓦扛幡,名为侄儿,实比亲子。学生昨日游猎到张家田庄,偶然遇上了此人鬼鬼祟祟,觉得可疑,抓一起来一看,各村还有他的缉捕画像呢!”

第220章 老太太

“大人明鉴, 一月之前躲在家姐铺子中的, 真是掌柜的侄儿——汪澈!伙计们并未见到真人, 还请掌柜的辨认一下吧。”杨岚挥手让家丁取除汪澈口中的布巾。那汪澈疯了一般扑到掌柜的跟前, 痛哭嚎啕道:“叔叔, 救我, 叔叔,救我!”

掌柜的看了一眼张辽,又看了看自己这涕泪横流的侄儿, 长叹一声, 萎靡在地:“回大人, 小人说谎了, 一月前躲在铺子中的人, 的确是汪澈。他在村中偷盗, 被衙门判刑,却不愿坐牢。小人为保他平安,便藏他在铺子中。十日前,张老爷找到小人, 说侄儿在他手中, 并教了小人方才那套说辞。小人有罪,请大人责罚。”

见掌柜的如此轻易就认了,张辽一张老脸胀得通红, 骂道:“出尔反尔、反复小人,你的话,岂可取信!大人, 下官冤枉!”

“回大人,学生抓住汪澈之后,居然有人胆敢拦截。学生起先以为是汪澈同伙,后来才发现居然是张府家丁!”杨岚真的是有备而来,一挥手,又有两人被缚押上来。

张辽见了,登登后退两步,险些站不稳。

“你二人是什么身份?为何袭击杨岚?为何抢夺汪澈?”刘大人问道。

“奴乃是张府家丁,奉老爷之名,看守汪澈。”那家丁看了一眼场上局势,十分干脆道:“老爷吩咐,不得放汪澈出庄子,待案子完结之后,再行处置。”

刘大人连连点头,这桩案子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

这时,师爷在刘大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刘大人顺势传捕头上堂。

“回禀大人,小的在张大人房中搜出一张烧断的纸张,上面沾有药粉。经大夫验证与张孟氏所中之毒吻合。小人查问了全城大夫,在南城小药铺里,找到了药粉。药铺大夫已被带回。”

刘大人又传药铺的大夫,大夫颤颤巍巍上来,叩首道:“青天大老爷恕罪,小老儿这药原本是用来毒耗子的,小老儿并不知有人用它来害人啊!”

“你可还记得是谁买的药吗?”刘大人问道。

“记得,正是这位大人。”大夫指着张辽道:“城南乃荒僻穷困之所,都是平民百姓买药。那日有一位衣着光鲜的老爷恰巧路过,又买的是□□这种东西,所以,小老儿记得十分清楚。”

“张辽!人证物证聚在,你可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速速招认!”

刘大人的喝问犹如惊雷炸响在张辽耳边,他能说什么?事情如此急转直下,完全出乎张辽的预料。张辽没想到杨家动作如此迅速,居然找到了汪澈,看来终究是娘家陪嫁过来的铺子,怎会让他一个外人得了先机。还有衙门,张辽也没想到衙门居然能不厌其烦在京城药铺中搜寻,这可是京城啊,那么多铺子,怎么就能在短短十多天内找到。这…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自己面面俱到谋划了这么久,怎么过堂才两天,就让人给拆穿了呢?张辽原本还想,让张杨氏背了这个罪名,自己从容而退,也可谋求日后。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没想到啊!

“下官…噗…”张辽刚想说什么,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摇晃两下,摔到在地上。这么多年的心血煎熬,寒门子弟一步步往上爬的艰辛,家族的兴衰荣辱…什么都成泡影了。

张辽倒在地上,恍惚中看见柳娘似乎冲他笑了一下,那微笑真渗人啊!

柳娘面无表情的看着倒下的张辽,但凡出手害人,必定留下痕迹,永远不要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

“来人,把张辽押下。待本官向吏部、都察院请示之后,再做定夺!”

威武声过后,围观的众人都散了,事情如此出乎预料,这样直接了当的结束了,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仿佛一段说书正在高/潮处,突然就结尾了。张辽杀/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是张辽还没认罪画押,晕得恰到好处。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张辽杀/妻的原因,你说要是和刚刚一样说婆媳关系还能理解,虽然少见可也不是没有,可张辽图什么?

“肯定是外面有人了?让想让老妻腾位置呗?”有人猜道。

“放狗屁!谁家能为了一个外室杀嫡妻!就算外面真有人来,接回来就是,那张孟氏娘家远在边关,难道还能给她撑腰不成?女人最要紧的就是贤惠,用得着杀/人吗?”

“嗨,老兄这是正常人的想法,能杀/人的会是正常人吗?谁知道那些疯子想什么?”

今日这桩儿媳毒/杀婆婆案最终成了丈夫杀/妻案,都是人伦惨剧,围观之人心满意足的去了,决定再次开审,还得来听。

柳娘既没有向被冤枉的张杨氏致歉,也没有去张辽面前耀武扬威,她只是默默被差役带回牢房。她状告了两个案子,一是谋/杀张仲和,二是毒杀/自己。毒/杀的事情现在基本尘埃的落定,谋/杀张仲和的案子却迟迟没有进展。

坐在牢房干草上,柳娘从未如此感谢自己的当机立断。对她而言,只要走进了衙门大门,一切就顺理成章起来。国家机关力量强大,渴求真相,报案之后,刑事案件就是国家司法机关的责任了。自己站在干岸上,让那些身在局中的人去撕扯,让国家机关去抽丝剥茧,自己只需要等待结果就行了。

“婆婆,今日之事您可看见了,非…”柳娘和张杨氏在衙役的陪同下回到女牢,在路上,张杨氏忍不住搭话。案情基本清楚,可张辽尚未签字画押,衙门也未正式宣判,张杨氏还不能离开。

柳娘看病人一样看了她一眼,叹道:“一如既往的拎不清,我儿的案子还没结呢。”她们之间终究隔着一条人命,现在就来搭话,不嫌太早了吗?难得娘家给力,免除劳役之灾,还没出狱呢,就忍不住耀武扬威起来。

晚间,师爷小跑着去书房找刘大人,“东翁,好消息!惠民堂传来消息,那张光宗刚刚醒了,虽片刻之后又昏睡过去,可病情已有好转,再等一等,就能听他亲自说了。”

刘大人捋着山羊胡,自豪道:“看来本官先审毒/杀案,做的不错,张家大小主子都被关在牢中,无人在外奔走,事情也就更明朗了。”

刘大人对自己的谋略十分自得,师爷奉承道:“大人高明!”

“对了,张仲和之妻呢?”刘大人问道。

“大人放心,底下人看着呢!张仲和与娇妻新婚不到三月,张家出了这种事情,马上就让白家接回去了。一直待在白家从未出来,白家也注意避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师爷回禀道。

“不可大意,一家子都牵连进来了,张白氏虽然嫁进去日子短,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只是她不说而已。如今她安分守己,本官也找不到传讯的理由,一旦她出手,你们必定抓住!”

“是,大人放心!”师爷保证道。

刘大人揉了揉眉心,又整理起桌案上的文书来。他近日真是痛并快乐着,这样的人伦大案最是考验人性,每走一步,都让他兴致勃勃。可这桩案子影响深远,不仅全城百姓都关注着,刘大人还在围观人群中找到了乔装打扮的官场同僚。御史、六科给事中、刑部、大理寺…这桩案子,完全有可能成为审判模板的“律”。刘大人更加小心,宽严相济,不骄不躁,争取圆满结案,快到年底了,这也是一笔政绩。

毒/杀案基本尘埃落定,谋/杀案的关键人物,一是病倒在惠民堂的张光宗,二是押解在牢中的张伯海,三是今日刚收押进来的张辽。根据证据推断,这三人之中,必定有一人是凶手。只是动机呢?

刘大人也盘问过许多人,张家就是普通官宦之家,称不上父慈子孝“感动大明”美好家庭,但也没有深仇大恨,是什么激化了矛盾,突然之间就出手杀/人?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被自己疏漏了!

刘大人苦思冥想,把诸人供词又翻出来看。突然,刘大人指着张伯海同窗的供词问道:“有张伯海同窗的供词,张仲和的同窗嗯?”

“回大人,张仲和是今年才考中秀才的,先前就读的私塾已经不合适,半年前就退了,在家自学,又忙着新婚,同窗来往有些疏远。”

“秀才?”刘大人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关键,问道:“那张家是怎么打算的,张仲和计划在哪里继续求学?他还年轻,总不会不考了吧?”

“这…”这师爷怎么知道,与案情无关,他关心一个小秀才的前程做什么。“大人恕罪,是在下疏漏,明日便去盘问。”

“嗯,再问一问当日和张伯海一同出游的学子,重点问张伯海和张仲和的兄弟关系,再查一查张伯海是否有中途脱身的时间。本府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刘大人揉着眉心,他直觉自己正在靠近真相。

第221章 老太太

只要政治清明, 个人很难与国家机器对抗。

张家乃是寒门新荣之家, 显贵从张辽一人起。或者说, 在京城这至尊至贵之地, 张辽的存在也不过堪堪进入官僚阶层, 可轻蔑的称为:一小吏尔。

张辽入狱、张伯海入狱、张仲和丧命、张光宗昏睡在惠民堂, 张家的男人没一个走脱。张杨氏还在大牢等待最后的程序,张白氏已被娘家接回,张孟氏就是掀起这场轩然大波的主事者, 张家的女人也都无一自由。在这样的情况下, 张家已呈树倒猢狲散之势, 若非官府围了张宅, 那些仆役, 恐怕早就卷款私逃了。

如今主动权, 牢牢掌握在刘大人手里。

第二天,收在惠民堂的衙役来报,张光宗醒了。一个有杀人嫌疑的八九岁小孩儿,刘大人不屑为难, 着人带他来府衙, 并叮嘱大夫随行。

张光宗身为官宦子弟,以往在家也是万千娇宠之人,只这短短一月时间, 就瘦得脸颊凹陷,面色发黄,只有手掌白皙, 手背略有肉窝,圆润可爱,依稀可窥见当初的娇宠生活。

“张光宗,说吧!”刘大人端坐高堂,冷声道。

“大人…我,不是我杀了二叔,不是我!”张光宗挣扎着从软凳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二叔和我在花园玩儿,我的毽子被抛到了假山上。我想去拿回来,二叔看见了想帮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假山那么小,我没踩稳,就把二叔踢了下去。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张光宗详叙了一遍当初自己不小心把毽子踢上假山、偶遇二叔、不小心踹倒了他。一段话强调三五次自己的无心,语无伦次,慌张至极。

“怎么让你二叔给你捡毽子,下人呢?”

“我…我不敢让下人跟着,爹娘不许我玩儿毽子,说那是玩物丧志,只有二叔愿意陪我玩儿。”张光宗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刘大人。

“你把你二叔踢下去之后呢?”

“我跑了,我太害怕了…可我只跑到了圆拱门就碰上了爹爹,爹爹说会找人去救二叔的。我真的不知道二叔会死,真的!”

“你确定你二叔摔下去之后还活着吗?”

“二叔的手在动,他还喊过我。我拉不起他的,我拉不起来的!我不是故意的,大人,求您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张光宗才八九岁,甚至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他被这些日子祖父、父母的反应吓怕了,他下意识明白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可到底为什么严重、严重在哪里,他一概不能理解。他以为这是逃学之类的让家人非常生气的事情,只要求得“原谅”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你还向谁求救过?”

“求过爹爹和娘亲。”

“只有你爹娘吗?”

“嗯!”张光宗点头,泪珠滑落腮帮,茫然不知所措。

“你爹娘还教过你什么?”

“哭!娘说哭,让我跪着哭,不能说见过二叔。爹爹和祖父都说是二叔自己摔下去的,不关我的事。大人,光宗不是故意的,光宗听得祖父、爹娘的话,您原谅光宗好不好?”张光宗仰着头问道。

“你不是说只告诉过爹娘吗?怎么还要听祖父的话?”

“祖父也知道,大人们都知道的…”

“本官也知道了,你回惠民堂养病吧。”刘大人挥手,让衙役和大夫送他回去。

“大人,大人,我能见见爹娘吗?祖父和祖母能见吗?”张光宗跪着爬了几步,就要去拉刘大人的下摆。

刘大人快步退开,让人赶紧送他走了。

待问过张光宗之后,师爷叹道:“张光宗也是可怜。一时失手,别说孩子,就是成人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能及时叫人求救,已是弥补。谁知遇上了这般狠心的兄长,定要至张仲和于死地。这张孟氏状告还真没告错,张伯海的确有罪。”

刘大人看了自己的师爷一眼,十分嫌弃道:“再审一审当初的仆役,看能否与张光宗这番说辞合得上。若是能找到他的奶嬷嬷就更好了,已经找了近一个月,怎么还没找到?”

“大人宽心,下面人一直奋力不歇,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师爷先安慰刘大人,又道:“大人竟不相信张光宗吗?一个八岁小儿,不会说谎吧?”

“我等办案之人,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年幼犯案,难道不曾有吗?查验证词,不看年龄大小,只看情理是否合宜,诸多证词是否有冲突。”刘大人正色道。

“大人谨慎持重,小人不及。”师爷躬身叹服。

刘大人向来如此,在柳娘告状的时候,他不也没排出柳娘苦肉计诬陷的可能吗?

经过比对证词,现有的仆役证词与张光宗的证词并无冲突,可也不能直接证明张光宗没有说谎。关键证人奶嬷嬷不在,这案情难以办成铁案。

“再等一等,张辽宁愿吐血晕倒,也不愿马上签字画押。有其父必有其子,张伯海想必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人证物证齐备,再行过堂。”刘大人吩咐师爷道:“叫人盯紧了惠民堂。张辽在的时候,张光宗一直昏睡高烧不退,别让心怀叵测之人伤了张光宗这个人证。”

“是,大人放心。”师爷拱手保证,心中忍不住长叹。虽常年与犯罪打交道,可这种骨肉相残的人伦大案,终究让人叹息。

从牢中醒来张辽冷着一张脸,坐在干草上沉思。他以为自己不认罪画押,又还是官身,怎么也会有客房客院的待遇,没想到刘大人如此不顾同僚情义。这可怎么好,一旦关在牢中,外面的事情,就难以把持了。外人都猜张辽是故意装晕,天知道张辽是真晕了!计划泡汤,家族子嗣快成泡影,他怎么能不伤心晕倒。

与刘大人腹诽的不同,刘大人认为张辽等人案发之后四处做手脚,简直是自投罗网、愚不可及。对张辽而言,那些疏漏若不堵上,就是坐困愁城、坐等落难。

张辽进了大狱,也在思考怎样能与外面联系上,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后手有用。张辽虽不才,依旧有从小一同长大的书童值得信奈,曾经的书童早已充任管家,他应当能帮自己渡过难关。

讽刺的是,张辽寄托最后希望的官家和此案最关键的证人奶嬷嬷,此时居然坐在一起。

京郊,荒院。

这里是管家找到的废弃宅院,主屋勉强可遮风挡雨,这一月来,奶嬷嬷一家就在这里躲避。张家虽是小门小户,但庙小妖风大,能做张家独苗的奶嬷嬷,这位奶嬷嬷在张家的下人中,也是一号人物了。

“周叔,现在怎么办?”奶嬷嬷的丈夫问道。他的父亲与周管家曾经同为张辽小厮,可惜他父亲早亡,在张宅中,他也一直受周管家照顾,两家人亲密如同一家。出事之后,张辽令周管家处置好知情的小厮和奶嬷嬷。周管家回禀张辽,小厮掉落护城河,奶嬷嬷一家发卖去了矿山,命不长久。

可实际上,周管家却把奶嬷嬷一家安置在京郊荒院,准备等风头过去,再安排跑路。

“老爷也被关了进去,张家真的要完了。”周管家捋着胡须道:“让老夫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奶嬷嬷依偎在丈夫身边,搂着儿子啼哭不已。她的儿子才九岁,与张光宗年纪相仿,已经在这荒院中待了一个月了,脸都凹进去了。他们缺衣少食,此时又正是寒冬。开始,他们晚上不敢烧火,免得引人注意。在这荒院之中,穿多少衣裳都不暖和。现在寻了些黑布把门窗封死,在这屋里白天都必须点灯,阴影重重之下,人都活在黑暗地狱一般,压抑得紧。

“这可怎么办?太太怎么这般狠心?这是要让张家分崩离析啊!”奶嬷嬷不禁哭道。

周管家兀得扯断几根胡须,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周管家下定决心道:“不躲了,我们去官府自首吧!照实说,老爷想卖你们到矿山上,老夫碍于往日情义,偷偷藏下你们,后来听说主家犯了大案,不敢再躲,特去自首。”最了解老爷的就是太太这个枕边人,若是张家从内部分崩离析,那就真的没救了。

“可…可…我们这般会不会算成逃奴?若是老爷被营救出来,我们可活不成了?官老爷哪儿那么容易下大狱,京里好多官儿都是进去几年又出来了。若是老爷有出来第一天,我们…”奶嬷嬷的丈夫越说越害怕,不敢和主家作对。

“奴告主,有理也要杖五十啊!”奶嬷嬷补充道。

“又不是让我们去告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周管家想来想,道:“要不我们装作无意被村民发现,报到府衙之后,就能把真相说出来了。孙少爷并未杀人,是大爷杀人,老爷知道后帮着收尾的。主家出了命案,我们做奴才的不能首告,但若是官府盘问,也必须实话实说。况且我们是受迫害在先…对我们是受迫害的!若是大人问起来,就说我们开始躲的是老爷,后来忠义两难全,不敢叛主,才没及时投案的。”

“我们并未参与其中,只是凑巧知道真相而已。这样应该不是死罪吧?只要能活,又怕什么呢?都是奴仆,再发卖一次而已。”奶嬷嬷的丈夫也是个能拿主意的,“这荒院躲不了多久,与其做个没有身份逃奴,不如主动投案。”

周管家又捋着胡子沉吟半响,叹道:“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第222章 老太太

奴仆也是人, 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太正常了。判断出张家难以为继, 周管家便带着奶嬷嬷一家被官府发现了。忠仆之所以让人传唱, 不就是因为少见吗?不幸的是, 张辽并没有遇见忠仆。

有了关键人证的指认, 刘大人也能名正言顺的提审张辽、张伯海父子了, 刘大人到现在也没闹明白动机。

“为什么?父母疼幺儿,二弟已是秀才,父亲明年可升任五品, 国子监的恩荫名单想必也在他身上吧?谁还记得我是原配长子, 自古哪儿有后娘好心的?”张伯海破口大骂:“小小年纪仗着中了秀才就不尊重我这个大哥, 我才是原配长子, 张孟氏在我娘的牌位面前也是要执妾礼的!”

“荒唐!你们兄弟相差十多岁, 正该是你长兄如父做榜样的时候, 怎么这般心胸狭窄。”十多年的差距,这几乎是一代人了。张伯海若是娶妻早些,儿子能赶上张仲和的岁数!张伯海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张家的资源在两兄弟身上完全没有冲突。

“大人知道什么?我日日过的是什么煎熬日子!每日要听父亲数落我不如二弟, 继母看我的眼神也和蛆虫无异, 就连同窗都瞧不起我,与我结交不过想踩着我做梯子,结交少年秀才公罢了!哈哈哈, 谁还记得我也是少年进学?都是些势力小人,势力小人!”

“你犯事之后,你爹不还帮你善后吗?虽是非不分, 不辨善恶,可对你并无慢待啊!”刘大人提醒道。

“不过是逼于无奈罢了。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再报官杀我,就无人为他送终了!”张伯海哈哈大笑,不是自己行差踏错,而是他们逼迫自己,不是自己的错!

刘大人摇头,一个让嫉妒心蒙蔽的傻子,读书读迂了的丑陋之人。

张伯海让嫉妒蒙了眼睛,张辽又是怎么干出帮大儿子清扫杀小儿子痕迹的?怎么忍心下手毒杀陪伴多年的妻子?

“大人也是有妻有子之人,何不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最重要的是把损失降到最低。老二已经去了,难道还要搭上老大的性命吗?谁都是老夫的骨肉,为了手心便剐去手背的肉,谁能不痛?老夫原本打算好了,让大孙儿兼祧两房,或者日后过继一个孙子给老二,二房也就香火有继了。谁知道这贱人,不安于室、妄行悖逆…”

得得得!即便是大人这样惯与犯罪打交道的人,也受不了张家父子的神逻辑,倒是柳娘这个局中人,眉头都不邹一下的听着这些诽谤,仿若无事人一般。

刘大人再次核查人证物证,谋/杀张仲和乃是嫉妒冲动杀/人,张伯海在与同窗聚会中受了刺激,回家刚好遇到张张和落水,于是起了歹念。张杨氏知情,并教导自己的儿子隐瞒真相。张辽更是帮助大儿子扫尾,企图瞒天过海。毒杀张孟氏则是张辽一人所为,为了“保全大局”。张伯海和张杨氏知情,却并未阻拦。

张家唯一置身事外的只有刚刚嫁进去三个月张白氏了。张白氏也是倒了血霉,刚出嫁就是遇上这种事情,长舌妇该挑剔她的命格了。柳娘在案子完结之后,马上递上和离书,帮助白氏拉走嫁妆,恢复自由身,廖做补偿。

吏部和都察院的批文已经下来,张辽被剥夺官职和功名,案子进入判决程序。

刘大人结案宣判,张辽流放崖州,张伯海斩立决,张杨氏囚一年,判与张伯海和离;张光宗无罪释放,张孟氏与张辽被判和离,取回嫁妆。

张家奴仆除帮助看守汪澈妄图杀人的那两个获罪外,其余人等都被集中发卖,并未苛责。

一场大案就此尘埃落定,京中关于张仲和案的讨论并未消散,官场中人以此案为例,正在进行一系列考证编纂。酒楼茶楼继续热闹了三个月,人人都想从这桩热闹里找到自己的消遣。

无人关心一个老妇人去哪里了,连张光宗的去向也无人关心。

柳娘此时已经三十八岁了,在这个平均年龄三十五岁的年代,足以自称一声“老身”。柳娘变卖了嫁妆产业,依旧住在衙门旁边的那个小院子里。辛亏自从开审之后,她就住在大牢,这个小院也没引来太多人注意。

一个失子的老妇人,又遭遇丈夫毒杀这样的惨剧,衙门的人也同情她,并不随意泄露她的消息,让柳娘总算有了安稳日子可过。

结案之后,柳娘领了张仲和的尸身,寄放在寺院超度。马上就是新年,初一的时候京城贵眷都要出门上香,寺院也不乐意接待这样的晦气事。柳娘只得草草超度完毕,将张仲和归葬西山。因张仲和之故,引出了张辽、张伯海的一系列事情,老家族长已经派人来发表断绝关系的申明,并把他们这一支除族。

族人仿佛忘了当初是怎样巴结考上进士的张辽的,现在落井下石不够,还想抢占柳娘的嫁妆。可惜只看柳娘住的这位置,就不敢放肆。柳娘一两个小手段,逼得张家族人灰溜溜回了老家。

柳娘以为第一个死的人会是张伯海,可惜恰逢过年,年节下不杀生,春天万物生长、顺应天时也不杀人。若是张伯海运气好,赶上大赦,甚至能把死刑拖成长流。一个长痛一个短痛,也不知他盼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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