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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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献之能怎么办?他的私财在当初离婚之时大部分给了妻儿,这些年的积蓄他也没打算死扣着不放。可即便他愿意,女儿能不能收到还是两回事。如今各地粮价飞涨,王献之从自家存粮中想方设法分了五千石出来,又一一采购各色物资,凑了一船。带着郗道茂的物资,赶赴西线战场。

如今的晋兴和方义已经成为两座孤城,大秦并不无能,裴元略瘫痪之后,很快来了新的主事人姚苌。与裴元略不同,姚苌乃羌族首领之子,部族战败被俘之后,苻坚任旧重用他,屡立战功。姚苌也是典型的胡人战法,依靠本部族的力量,不搞汉人那套仁义礼智信的说词,以战养战,擅长用骑兵、奇兵,悍勇至极。

姚苌刚一接受裴元略的势力,就立刻攻打晋兴方义,不浪费功夫在收拢人心、打压裴元略就不上。化内部矛盾为外部矛盾是最有效解决矛盾的方式,姚苌总觉不出这样的大道理,但直觉系的他已经在这么干了。

姚苌兵多将广,作战勇猛,加之裴元略一手训练出来的水军,直接包围了晋兴方义,断了他们与城外的联系。

城头上每天都有尸体抬下来,城中气氛日益悲凉。

清早,图恩穿着一身暗红色麻衣,带着去病、延年到方义后衙,她身兼数职,经常到处跑,但县衙总是一个县的中心。如今城外被围,百姓纷纷逃到县城周边,边境的山林无人再入,生怕碰上不讲道理的胡人贼兵,只一些巡逻队时刻巡逻,警惕有人翻山越岭而来。

晋兴、方义百姓被围困在城里,开始的时候,还有储备物资,内外交通虽然艰难,但船队这些年的底子还在,多多少少能弄些东西进来。自姚苌包围之后,拉起了封锁线,城内物资越来越困难。

图恩开始组织城内妇女老人织布、养鸡、种地、种菜,感谢图恩对植物的亲和力。两县是山区,可耕种土地稀少,人又都集中到县城附近,人地矛盾日益突出,图恩开始发展水培蔬菜,节约出来的土地全部种成主粮。

豆芽、韭黄、蒜苗、白菜、青菜、小莴笋…大多数绿叶蔬菜都能用水培。

还有衣裳,郗家布名传天下,图恩如今却只穿麻衣。图恩也在晋兴建了水纺车,可水纺车再厉害,也要有原料才行。之前是运北方大棉桃、南方运好蚕茧,如今封锁之下只能就地取材——用麻。图恩也换下丝绸棉布锦绣华服,穿起麻衣。

窄袖、长裙,但不及地,裙摆只到脚踝长度,衣服合身,宽腰带一束,显得腰身盈盈。与此时流行的宽袍大袖不同,窄袖、窄裙,亭亭玉立,犹如一束新苗。图恩作为两县地位最高的女人,又是才名传遍天下的公安们女郎,她的打扮,自然无数人追捧。慢慢的,城中人都习惯了这种打扮。兼具美观与节约的新服饰流行,就这样被图恩带起来了。

图恩还在后衙街上,就有许多妇人纷纷同她打招呼,图恩颔首微笑应答,穿过人群,到了屋内。

屋内也不是一个正常后衙该有的模样,院子里站满了或年幼或年长的妇人,等图恩站到台阶上,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说起话来。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这一整天都听你们说问题。你们说话,我讲得就听不清了。”

“娘子,我先来的,我先来的。”一个才到图恩腰高的女孩子连忙举手,举手也是图恩教导规范的。

“好,你先说。”

“阿娘让我来问娘子,按照娘子派人到村里讲的法子发了豆芽,可都长不大,弯弯曲曲还发红。”

“遮光做得不好,要发出白白胖胖的豆芽,一定要完全遮光。你先说一遍发豆芽的做法。”图恩不怕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记不住,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先泡豆子,最好用温水,温温热不烫手的温水,泡到裂皮发芽,放在透气废布上,盖一层薄布,每天用水润湿。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放几天,就能有好吃的豆芽了。一天泡豆,两天发芽,三天吃苗;水要温,光要禁,最怕油。”女孩儿最后摇头晃脑念起图恩编的顺口溜。

“对,记得很清楚,回去告诉你阿娘,注意遮光,若是自己制不出好用的黑油布,带上户籍或有三人同乡作保,到县衙免费领一块。”图恩拍拍小女孩儿的脑袋,示意她的问题解决了。

后面排着队的人,图恩挑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回答,又道:“这些问题,都是上次讲过的,既然还有不明白的,我身边女官明日会到各乡、各里巡查,有不会的,就问她们。”

院中人纷纷应下,图恩又道:“今日来,还请大家看一看新做的水培架子,咱们又研究出一种新菜培育的方法。发现这妙法的是喜来乡吴大娘子,县衙兑现承诺,给十两银子奖励。”

去病带着一位局促的老年妇人从屋内走出来,她紧张的手不知往哪里放。图恩接过延年手中布袋,翻出十两银子塞入她怀中。吴大娘子捧着银光闪闪的十两银子,晃花了院中所有人的眼。

推开厢房的门,只见里面用竹子搭建出上下几层水培管道,白菜、青菜、韭菜、蒜苗都在这上面,最大限度节约空间。竹子是此地最常见的材料,众位巧手妇人都在心中盘算起自家能不能做。

众人涌进屋中,早就培训好的女官们一人带十几个,慢慢讲解其中奥妙。

图恩松了一口气,退出院子,叹息道:我真是混得最惨的穿越者了。

第88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天气越来越冷,图恩检查了今日份的粗面满头、肥肉炖豆腐和白菜骨头汤,吩咐人送到城墙上。如今城中食物越来越匮乏,在全城百姓中,吃得最好的还是守城墙的士兵。

“娘子,我阿娘要生小弟弟了,阿婆叫我来送饭。”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子跑过来。图恩对她有印象,她的母亲身怀有孕,才担任送饭这样轻松的活计。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要生了。

图恩笑道:“哪用得着你小孩子家家的,回去守着你阿娘,等她给你添个弟弟。”图恩在怀里摸了摸,不好意思摸出半块饴糖。她受城里小孩子欢迎,身上总要带些饴糖,按模子压成小圆块,如今粮食稀少,做饴糖的原料稀缺,糖更成为了奢饰品。图恩不要意思笑笑,把手中那半块糖给孩子。

再次感叹自己混得太惨。

送饭的人不能来,图恩自己去就是。她如今身怀内力,控制住心疾,起居生活与常人无异。

图恩和同行几个妇人把饭食送到城墙下面棚子里,还隔着老远,就见王怜花快步走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放心,没事儿,今天轮到检查伙食,刚好送饭的人生孩子去了,我搭把手。”如今城中称得上井井有条,需要图恩亲自出面的地方并不多。

“那好,这边危险,你饭送到了,就回去吧。不是说要去下面乡里巡查吗?别太晚回来。”王怜花和图恩说话的功夫,士兵已经开始分批次排队吃饭。

“来都来了,我上城头慰问一下吧。”图恩知道世家大族、高门贵女对这个时代人的激励,想发挥自己的作用。奈何王怜花并不希望她过来,图恩也是开始围城的时候见过一次攻城战,远远见着肢体横飞就吐得一塌糊涂。他们山中百兽飞禽死亡,或自然老死、或不幸被捕杀,都是个体悲哀,可在战场上,同类相残,血肉横飞,流血漂橹不再只是一个形容词,人类着真的是对自己最能下狠手的种群。

王怜花不希望,图恩自己也有意回避,后来一直没有上过城头。平时对士兵的关心,也是侧面的,关心他们的武器、衣服,照顾他们的妻儿老小。

“不用,外面围城呢,你见不得这个,先回去吧。”王怜花越是推辞,图恩就越想看看。

图恩起身,走出食堂棚子,往城墙上去。王怜花知道这时候去拦这能起反作用,连忙大步跟上。

图恩还未登上城头,就闻到浓烈的焦臭味,那种腐肉烧焦混合着燃烧不充分的臭味,令人作呕。图恩仔细一看,发现从城墙到食堂棚子之间还撒着石灰消毒,旁边的火盆里烧着艾草之类去除异味的植物。

一上城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台,高台上堆放着类似金字塔那样的三角形,图恩开始以为是什么仪式,定睛一看,发现上面堆放的全是人头。死不瞑目大睁着眼睛,头发缠绕覆盖在脸上,血污混合着泥水…

“别看。”王怜花捂住她的眼睛。

“那就是京观吗?”图恩拉开他的手问道。

“是。”

“是我们的士兵和百姓吗?”

“都是晋人,有汉民、有胡种。”

“能给他们最后的尊严吗?”

图恩只得到沉默,沉默是最好的回答。图恩觉得心脏难受,好似发病那样难受。图恩不得不承认,人和菟丝花不一样,菟丝花能够接受停在她身上反而飞鸟突然落地而亡,鸟的羽毛会慢慢暗淡,那时候她也悲哀,但她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自然消亡。如今不一样,从没有千百只鸟儿在她身前集体死亡,不曾经历过这样浓稠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

王怜花掰开图恩紧紧握着的手,怕她伤了自己:“深呼吸,别激动。我试过了,能翻出城墙的不到二十人,我毁过一座京观,可第二天又能建起三座。姚苌本就是为了震慑我们,不吝啬杀/人。”

王怜花武艺超群,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能自己杀进杀出,不能带着亲信部族全身而退。他保全这两城百姓已经吃力,没有能力再出城迎敌。

“放心,放心,姚苌围不了多久,主战场不在这里。”王怜花安慰着图恩,也安慰着自己。

图恩长吁一口气,强自镇定,“我知道,我明白,我不会意气用事。”图恩忍着刺鼻的臭味儿,走在城墙上,在某些垭口,她能看到干涸的血迹和刀枪砍出的豁口。

图恩对每个士兵点头微笑,既然不能帮忙杀敌,就不要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图恩往后走,突然发现清风正和一个士兵换岗,图恩直觉不对劲,快步走过去,却发现那个被换下的士兵执枪的手上全是豁口,冻得粗大的手红肿发紫,还有血痂。

“这是怎么回事儿?”图恩猛然回头问道,她不信王怜花会克扣士兵,她明明最先保证的就是士兵供应,不管衣食住行。

王怜花叹息一声,尚未解释,清风已经开口,“娘子,不怪郎君,此人乃是南方人,本不抗冻…”

“住口!”图恩上前一步,拉着那人的胳膊摸他的衣裳,明明很厚,可全是麻的,麻布透风,穿多少层都没用,站在这冷风呼啸的城头上,随时警戒敌军,铁枪冰冷,怎么能不冻伤?

图恩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刚才看见京观都没有哭,那样残酷的战场都忍住了,现在却突然泪水决堤。

“娘子…娘子,小人,小人无碍的。就是难看点儿,一点儿不疼的。”那被图恩抓着的士兵挣扎了两下没挣脱,见着图恩流泪,更加手足无措:“不哭,怎么哭了啊,明公,明公…”

图恩轻轻碰了碰他冻裂的手,黑紫色、紫红色,带着褐色的结痂伤疤,“你多大了?”

“小人十七,成丁了。”那士兵憨厚一笑。

图恩突然转身扑到王怜花怀里,嚎啕大哭:“我太没用了!我怎么这么没用?他才十七啊,十七啊,吃不饱穿不暖!他才十七!”

王怜花搂住图恩,挥手让几人下去,轻拍她的后背,“你很能干,真的,别哭。城墙上烧的铁锅是你打造的,百姓能节约木材燃料,最大限度解决用火。你的水培蔬菜解决了吃菜问题,节约土地种植粮食,才让我们吃上实心馒头。集中养鸡养鸭,才能给每个人补充营养,不至于饿死饿病。放心,围城很快能解,胜利在望,不要灰心。”

王怜花知道图恩哭的不仅仅是这个受寒的少年人,还有被围几年,看不到未来的迷茫。这是他们这几世以来,最困难的时候。

当天晚上,图恩下了城楼,立刻全面推行计划经济,强制的、无偿的。在她生活的年代里,计划经济是被批判的,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计划体制带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好处毋庸置疑。图恩不再用自己穿胡服窄袖引领风潮这样隐蔽温和的手段,她直接下令,除了房前屋后院子里,所有田地统一耕种、统一管理。

有人专门负责育苗,有人专门负责分栽,有人负责管理,有人负责收获储藏。流水线式作业,责任到人。所有田地统一规划,效率更高,能种出更多粮食。

为了提高积极性,干多干少自然有区别的,可素有步骤都被打散,流水线、专业化。不要提个体价值,不要说个人利益,不要讲究是什么营养不营养,吃饱穿暖才是最要紧的。

图恩白天工作,晚上就睡在机房。他们现在没有棉桃、没有桑蚕,人吃的都不够,哪儿有地种桑树,只能织麻布。填充保暖的物品太有限,柳絮、木棉已经都摘光了,干草也用上了,远远不够。图恩想到了羽绒,可羽绒容易跑毛,现在的麻布根本兜不住。

那就改良麻布。

麻布之所以透气漏风,是因为织得松,为什么织得松,是因为麻纤维经不起大力拉扯。原本的麻布纤维经不起,那怎样才能经受巨力?图恩试过在里面加各种药剂,她对植物的亲和力都发挥不了作用,这是麻的天性。

药剂不行,就试着用物理手段。把麻线劈成细丝,再螺旋扭紧,当初吊桥上的钢缆就是这样扭起来的,上千吨的大桥都能吊起,麻布经得住拉扯,兜得住羽绒,应该不成问题。

耗时耗力,工艺复杂,终于解决了韧性的问题。尔后有是收缩度的困难。棉布为什么那么吃香,因为它自身带着弹性,植物天然的优势,它天生亲肤、能储存热量,是最好的保暖布料。

麻怎么也办不到。

图恩用织造紧密却死板的棉布,用来做羽绒胚子,解决了跑毛和透风的问题。

那天见着药师穿着蓑衣从雨中跑来,突然灵光一闪,油布啊!

她教人发豆芽还用油布呢,油布不透气,她思维定式居然没想到油布可以做最最外面的外袍,那才是最挡风的。不透气就不透气吧,冬天不需要透气性。

松垮垮的老式麻布做内衣,不亲肤,可也不扎人。新式紧麻布做的羽绒衣,薄薄一层跑起来能热出一身汗。外罩一层油布做的衣裳,最大限度保暖。最外面穿着藤甲,这是山中特种老藤,柔韧、解释,用机器编造的铠甲又轻又扛打,比皮甲都不差。还有一双蓄羽绒的手套,能包着耳朵的帽子,油布做外层的保暖靴子。捧着这样的全套衣裳,那个曾看着图恩嚎啕大哭的士兵,忍不住红了眼眶。

“明公和娘子,真把咱当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大秦军帐中,姚苌端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的放下战报。这是一封喜气样样的捷报,辅国将军杨亮破万岁、筑阳二城,受天王苻坚嘉奖。大秦军队节节胜利,如此喜讯,却不能让姚苌开怀。

只因他在这川蜀小城耽搁得太久!

亲信部将见他面色不愉,进言道:“祸患有轻重之分,方义小城乃芥藓之疾,涪城、谷斜才是肘腋之患。末将请命,为将军马前卒,先取涪城,再下谷斜。”

“杨裨将言之有理,末将亦请命。”

军帐中人人附和,不一会热就跪了一地,都慷慨陈词,请命出战。

姚苌看着军帐中众将士的脸色,沉默半响,问道:“何人留守,继续攻城?”

然后,大家都不说话了。形势很明显,谁都不愿意留下。

当初,姚苌未至方义、晋兴,听闻裴元略被两座小城阻碍脚步,笑他妇人之仁,汉人果真是老鼠胆子,若是他来如何如何。后来裴元略不幸瘫痪,姚苌兴致勃勃接替他的职位。见着两座小城,当时姚苌豪气干云道:“三日之内,必屠城以慰!”

三天之内打下方义、晋兴,并不是姚苌狂妄自大。大秦军队一路行来,他们见识过多少墙高池深的大城,面对诸部族铁骑,谁又能扛得住。方义、晋兴有险可守,可也只是有而已,比之那些出名的关口大城,又算得了什么。当初攻打剑门关,也不过一月之期而已。

大约说大话总是会被打脸,三十天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眼看这十三个月都过去了,两座城还是在风中摇曳。明明看着已经是将熄的烛火,可偏偏苟延残喘,就是不能破。

要知道,在姚苌之前,已经有裴元略围了一年多。

姚苌放不下面子,一定要和这两座城死磕,宁可绕路也要把两座城包围起来,断绝粮草物资,想活生生困死他们。

唉,后来不说也罢。每天叫阵,爹娘祖宗都骂了,城里人就是忍得住,装死不出来应战。京观也堆了,王惜出来突袭过一次,以后愣是没再露面,全无汉人将领所谓任慈不忍之心。姚苌现在对守城将领王惜的印象,就是每天城墙上那抹剪影和死守乌龟壳的无赖性子。

姚苌开始是为了战功,后来是为了面子,硬生生在这里耗了一年多,手下都忍不住了。

两座小城,虽是战略要地,但也并非无可取代。在这里耗着,眼睁睁看着旁人立功受赏,自家干看着,随肯?

大秦军队都是以部族为单位联系的多民族勇士,姚苌身为上代羌人首领之子,身上也肩负着羌人的荣光。他们都以以战养战,骑兵突袭,抢掠为主,在这么闲置下去,人都废了。

辅国公张亮也在方义城墙下吃过亏,可人家随机应变啊,败了就走,如今已经加封爵位,受天王明旨嘉奖,手下人吃得肚子溜圆。

姚苌手下,不止羌人,有之前裴元略部下,有自恃和天王同族的氐人,还有关系复杂相互联姻又相互仇视的鲜卑和匈奴。人多心眼多,再无战功入怀,姚苌也要压不住了。

如今中裨将请命,给姚苌一个台阶下,他也想顺势下来。可姚苌毕竟不是莽夫,即使要走,也要体体面面的走,是天王降旨、是战况需要,决不能是自己畏惧王惜,不战而逃。

所以,安排一个留守将领是非常必要的。

可惜,谁也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说烫手山芋都轻了,王惜明显是个满身刺的铁蒺藜。

无人答话也不要紧,姚苌上书天王苻坚,详述此间战况。苻坚也是个明白人,当即令姚苌与张亮配合,攻打涪城,不再把兵力空耗在这里。说句实在话,王怜花的两座城已经超额完成任务,只看建康那边纸面上不停上涨的官职就知道。两座城牵制了大秦多少兵力,给晋朝减轻了许多压力。

苻坚是个妙人,王怜花踩着大秦许多将领一战成名,苻坚却遥赏他官职,封了他一个武威将军,力压建康一头。就像当初苻坚还没打下晋朝,就已经许诺晋朝高官,给出封赏名录:司马昌明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势还不远,可先为起第。

苻坚的封赏就是另类背书站台,谁都知道王家又出了一个人才,能令雄主苻坚侧目。哦,可能王家并不想承认这个人。

姚苌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南下,参与到襄阳大战之中,拼命抢功劳。

城中,王怜花探明大军南下,不再围困两城,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露出大大的笑容。

消息一经公布,整座城都沸腾起来,人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在大街上相拥哭泣、欢呼雀跃:“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乱世中人,只有这么卑微的渴求。

庆祝,必须庆祝!被围之前留下的老酒搬出来,压箱底的衣裳翻出来,有人在高歌,有人在跳舞,来啊,畅饮!欢笑!庆祝!我们终于活下来了。

王怜花带着图恩走在安静的城墙上,如今城外已经没有辉煌的灯火、连绵的军营,军队全部撤走,只留下两座千疮百孔的旧城。

“个人勇武果真无甚大用。”王怜花看着这着城中灯火感叹。

“胡说,若不是有好身体,你不能支撑这么久的高强度工作。若不是武艺超群,你不能毁坏城外京观,震慑敌军。”图恩嘟嘴,一副我家郎君那么好,谁也不准说他一句坏话的模样。

王怜花好笑捏了捏她的脸,“庆祝也不能放松警惕,秦军撤走了,谁知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明天就开始重建吧,第一步是清理城外战场。”

“我先带先锋营出去探一探,总要万无一失。”

“行,我先召集人手训练,清理战场我已经有了想法。所有铁器、铜器都收集起来,重新铸造,皮甲也不要浪费。人家捡垃圾都能捡出个亿万富翁,我打扫战场也能给你配备一军的装备。”当生存问题不再迫在眉睫,之前去种地饱腹的手艺匠人也该回来锻造兵器、改良农具。

“准备生石灰和棺材。晋人百姓,那些被堆京观、被抛弃的俘虏总要有棺材下葬吧,再简薄也该保持最后的尊严。敌军全部一把火烧了,也算报仇。我在城中宣扬人人平等,吃饭的时候,狄一友吃什么,木日达就吃什么,可城外的氐人、羌人、鲜卑人、匈奴人不能,我都险些气得想丢炸/弹,普通百姓的仇恨更不能控制。掩埋我朝百姓的时候,铺厚厚的生石灰,如是处理不好,瘟疫比大战还恐怖。你说秦人弃尸跑路,不会就打着这恶毒主意吧?”

“召集商船吧,城中没有这么多物资。”

“我又拿什么付钱呢?”

图恩微笑,“当真是当局者迷。人的名树的影,王将军,你如今已是大名人,言出必践,威望加身,不需要定金,只有商人讨好你的份儿。”

“当初我在江湖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不见人来投?”

“就你那开连锁棺材铺的爱好,正常人都不敢来吧。”

两人在城墙上散步,谈笑间定下了之后的治理方略。而有些方略是不能在城墙上说的,比如反攻。被围了这几年,憋了一肚子腌臜气,王怜花可不是打不还口骂不还口的善人。因舍不得城中百姓,所以王怜花武艺高强也没带着图恩跑路。如今机会来了,王怜花也绝不放过。

王怜花在心里盘算着:绝不往南掺和到中线和东线主战场去,大秦军队肯定留人断后,不会给他两面夹击的机会。我也不想和那些猪队友合作。何不向北方扩展、向西北方延伸,繁华的天府之国就在眼前,有了北方马场,战力成倍上涨。

王怜花牵着图恩的手慢慢走着,心思早不知飘到了何处。

突然,图恩认出了城墙上留守警戒的士兵,笑道:“怎么是你?还没轮班呢?”

图恩搭话的正是当初那个冻裂手指的士兵,看他的衣甲,如今已经是百夫长了。

百夫长行军礼,端正严肃,然后咧嘴一笑,一口黄牙只剩憨厚:“明公、娘子,末将换孩儿们下去玩儿。末将是流民,无家无室,父母妻儿俱无,守城墙和休息也没啥区别。多站站,不打紧。”

“以后,我给你娶妻,这场大战是咱们胜了,有了军功,就该成家了。”王怜花笑道,男人啊,谁不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

“多谢明公!”百夫长兴冲冲抱拳,说句实在话,他早就想着呢!先前围城,不敢想,如今也想留个后,清明寒食给祖宗上柱香,日后就是自己战死了,也有个人摔盆哭灵。

图恩也被他的笑脸感染,胜利了、解围了,生活也该慢慢好起来了。“如今不冷了吧?”

“不冷,不冷!”百夫长头摇成拨浪鼓,自从娘子为他那双猪蹄哭了一回,又特特制了羽绒衣,大家伙都打趣他,叫他“鸡毛兵”。百夫长心里又感动又不好意思,怪难为情的。

图恩也不让他尴尬,笑着和王怜花往回走。下城楼的时候,在拐角处看到一个嘴上长着绒毛的小少年,小小年纪就入伍参军,还值夜班。见他冻得缩头缩脑,忍不住往火盆旁边靠。图恩脱下自己的小羊皮手套递给他,“这么小,和我弟弟一般大。”

“娘子…”

“行了,给你接着,别多礼。”王怜花拍拍他的肩膀,牵着图恩下楼了。

百夫长走到那小兵身边,目送明公、娘子走入光亮中,笑骂:“你小子运气真好。”

第90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历史往往是由很多巧合组成的,回过头来看,这些巧合巧得犹如笑话。

无数次强调过大秦与晋朝悬殊的兵力,淝水之畔,苻坚已经取得了巨大优势,即便是惯性作用,也该赢得这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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