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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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青容冷哼一声,“和平崇王世子定亲的人是我,她们再往上蹭也没用!”她说着,垂眼得意地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像是在看着什么宝藏似的,“…好了,先扶我去前头,我看看谁这么大胆,我还没嫁过去,就先一步勾引我未来相公!”

丫鬟低头应了一声,小心地扶着席青容的手带她往人群最中心的地方钻去,一个劲地喊着叫前头的人让让。

纵然有人不乐意动弹的,回头一看是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也都默默地让出了道路,生怕自己惹一身腥——这女子脸上惨白得毫无血色,一看就知道身子虚弱,要是一碰一撞就倒了可怎么办?

于是,席青容得以成功地慢慢往洗笔池最中心的地方靠近过去,还没来得及走到最前头,就听见有个人扬声宣道,“今日的讲师,季先生到了!”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小小的喧哗和呼声,人头攒动间被挤在中间的席青容差点摔倒,死死抓住了丫鬟才没跌到地上去,她后怕不已,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讲师多了几分怨恨不满。

立在洗笔池正中央高处的季广陵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嫉恨上了,他捻须微笑道,“各位上元好,今日季某来胡诌几句画画的事儿,望在座诸位就算听了觉得无用便直接当个屁将我放了,若是和我争辩,那我可是要把笔丢你头上的。”

他说着,在众人的笑声中唰一下展开扇子,坐在一块高起突出的岩石上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位也许不知道,区区不在在下当年在宫中如意馆里画过一阵子的画,如意馆里最常画的是什么呢?不是山水,不是鸟兽,不是景观,而是美人图。”

高家姑娘立刻用帕子遮了脸,耳朵都红了,小声抱怨道,“这讲师大庭广众说什么呢。”

诗澜立刻顶嘴,“美人和美景一样,自然要画下来才能长长久久的,这有什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

易启岳被她们俩夹在中间,吵得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却还是没提前离开。

实在是他被“美人图”这三个字戳中了死穴。

描了那么多席向晚的画像,却始终没有一幅能似她真人那般灵动,让易启岳大为头疼,只希望今日能从季广陵处得到一丝启发。

不能和宁端要人,自己留幅画做念想总可以吧?

季广陵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幅画卷,让童子在身旁缓缓展开,道,“这是我徒儿前些日子拿来给我看的得意之作,也请大家品评一番,看看这算不算得上美人图中的上品?”

易启岳坐在最前面的位置,看着画卷被展开到一半,露出画中人的面容时,他的表情就完全凝固了。

场中其余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们或是低呼出声,或是看直了眼睛,女子们则纷纷露出了有些酸溜溜的表情。

高家姑娘在旁勉强笑了笑,“画中女子可真好看,恐怕世间的人,除非是天仙下凡,否则没有什么人能长出这般容貌吧?”

诗澜却因着被眼前树枝挡了半边看不清那画卷,不得不探出身子往前努力张望。

偏偏就在这时候,席青容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易启岳坐在什么地方,就一抬头先看见了池子中央被完全拉开的画卷,一眼认出了画中人,睁大眼睛,“你…季讲师怎会有我大姐姐的画像?”

第141章

季广陵哦了一声, 啪地合起了折扇, “我徒儿却是打死没有告诉我画中人是谁, 还望姑娘…夫人…”他在对席青容的称呼上犯了难,最后不得不模棱两可地带过,“还望告知。”

席青容虽然小腹隆起, 却仍旧梳着少女的发髻, 看起来确实不好分辨, 不过她自己久不出门, 又被肚子里的孩子折磨得不知天南地北, 居然也没注意到丫鬟给自己梳的头发不对。

听到季广陵的话,席青容站定脚步,又盯着画卷看了一会儿, 心中愈发笃定:这人就是席向晚, 而且,还一定是个在极近的地方见过席向晚说笑模样的人,才能将她画得这样惟妙惟肖。

可见到周围的画师和公子们此刻几乎都是双眼发光地望着她等待她说出那个万众瞩目的名字, 席青容顿时又不想让席向晚出这种风头了。

她不露痕迹地笑了笑,掩嘴有些惭愧道,“抱歉, 我方才看错了,我家大姐姐虽然好看,却是肯定比不上画中人的。”

周围不知道多少人同时叹息,汇聚在一起成了老大的动静。

易启岳紧皱着眉盯住席青容,不知道几个月不见的她突然挺着肚子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又为什么矢口否认画中人是席向晚。

只要是亲眼见过席向晚的人,必定是认得出来的。再者,画也不如她本人好看,怎生到了席青容口中是反过来说的?

季广陵也有些遗憾,他摆了摆手,道,“也罢,我都想着是不是我徒儿梦里开天眼见着天上仙女长什么样,得了这幅画出来,才死活不肯开口说实话——这位姑娘…夫人…咳,身子既然不便利,就赶快坐下吧。”

席青容微微一笑,正要举步往易启岳那边走去,却听有人在她旁边犹豫不决地说道,“画中人我好似见过的,只是像虽像矣,却还是有些不一样,因此说不好。”

席青容立刻回过头去,见到那是一名穿着低调华服、一看就出身名门世家的小公子。

这般有地位的人,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见过席向晚。

席青容是万万没想到,如今席府分了家,她被赶出席府大门,几个月来只出门这么一趟,居然还躲不开席向晚这个噩梦般的名字。

若是席向晚那张脸换给了她,现在这些人激动讨论着的焦点和中心,就应该是她席青容了!

席青容咬咬牙,转过脸,借着丫鬟的搀扶往易启岳那头缓缓走去,不想再为今日的目的横生枝节。

高家姑娘立刻意识到席青容的来意,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警觉地盯着席青容的脚步,脑中飞快转动着阻止席青容靠过来的办法。

有旁边这个歌女就已经够麻烦了的,难道还要再加一个?

就在高家姑娘想到办法的前一刻,终于找到适合位置看见了画卷正面的诗澜惊叫了一声,同样认出了画中人,她惊讶地掩嘴,话语却不动脑子地从嘴里冒了出来,“这不是席府的大姑娘吗?”

那头的贵公子也跟着点头,“正是正是,我看着也像,只是缺了一两分气度,样貌已经很像了。”

众人顿时恍然又心驰神往,“原来就是传闻中那位汴京城里第一美人…难怪,难怪。”

却又有好事者问易启岳,“世子应该见过席府的大姑娘吧?和画卷比起来何如?”

已经走到了近前的席青容忍不住停下脚步,抬起眼睛等待易启岳的回答。

易启岳定定地看了那画卷一会儿,而后移开了目光,“画只能比她七分美。”

别说席青容的面上一下子变得比之前更为苍白,就连坐在易启岳身旁的高家姑娘和诗澜的脸色都变地不太自然起来了。

季广陵却是畅快地哈哈大笑道,“这样季某倒是对这位第一美人更加好奇起来了!”他在宫中待过许久,易启岳当年明明要娶席向晚,最后却硬是闹着换成了席府另一个孙女的事情,他也是听过的。

看如今易启岳这幅想吃回头草又吃不到的样子,季广陵知道场面尴尬,笑着自然而然地便给带了过去,没让众人的注意力停留在席向晚身上太久。

席青容也因此能平稳住心神,继续往易启岳走去。

临到了诗澜面前时,席青容停下了脚步,视线在诗澜和高家姑娘之间转了转,柔柔弱弱笑道,“这位姑娘,方不方便将位置让给我呢?我实在是已经走不动步子了。”

高家姑娘一看便是世家出来的,诗澜却明显没有出身,席青容自然是柿子捡软的捏了。

可诗澜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脸上笑意都跟席青容有几分相似,“姑娘,若是不方便走动,何必放弃原来的位置走这么远过来呢?不如在地上将就一下,女人谁还不怀个胎,哪有这么精贵?”

席青容抚着肚子,眼中慈爱,“这孩子的身份高贵,可不能随意安置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身份低贱?”诗澜的音调微微太高了。

席青容一怔,立刻摆手,眼眶里一下子就凝聚起了泪水,“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照顾好我的孩子。”

诗澜轻哼一声,“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去,我才不会将世子身边座位让给你呢。”

席青容有些委屈地咬咬自己嘴唇,将如泣如诉的目光投向了易启岳。

易启岳微微拧着眉扫过席向晚手掌底下隆起的肚子,想到那里面怀的可能是自己第一个孩子,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诗澜,给席三姑娘让路。”

诗澜虽然心中并不乐意,但也知道她没资格拒绝易启岳的命令,嘟着嘴站起身来,将面前窄小的道路让给了席青容通过。

就在席青容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慢慢往诗澜面前走去、准备落座于易启岳身边的时候,诗澜转了转眼睛,往旁侧了一步,而后一脚踩上自己的裙摆失去平衡,啊呀一声,惊惶失措地倒了下去。

她这一倒却不偏不倚正巧是朝着席青容去的,席青容行动不便,猝不及防地将脸转过来,想躲都来不及,只能尖叫着喊出了丫鬟的名字,“挡住她!”

可席青容的丫鬟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诗澜慢了一拍,再回过神来要上前的时候已经迟了。

诗澜将席青容当成肉垫子整个压在了身下,而后忙不迭地爬起来连声道歉,“席三姑娘,你怎么样?我不是故意要撞到你身上的…”

席青容哪里有空去听诗澜的狡辩,她在倒地时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手臂被撞得生疼,可不知为何腹中还是一阵绞痛。她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抬头泪水涟涟地向易启岳求助,“世子,我好痛…”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丫鬟尖叫起来,“姑娘,血!”

席青容一愣,低头往自己身下看去,果然看见血迹已经染上了浅色衣裙,股间更是能察觉到湿润感,这下真的慌了,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动也不敢动,“世子救我!”

再怎么看不上席青容,易启岳也不会对她腹中可能是自己的孩子见死不救。

他起身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又在席青容希冀的目光中停住脚步,摆摆手对身旁小厮道,“将她带走去医馆,手脚轻一点。”

席青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无法相信易启岳居然真的如此无情。她被两个小厮从地上扶起来,喃喃自语逐渐变得大声起来,“世子,这可是您的孩子啊!难道您就一点也不担心他吗?”

这下原本鸦雀无声的洗笔池中众人都齐齐看向了易启岳。

易启岳顿生厌烦之情,对小厮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将人带走。

等席青容哭哭啼啼地被带出洗笔池之后,季广陵清清嗓子,继续说了起来,众人的注意力又逐渐被他所吸引。

却没人注意到,席青容的丫鬟没有跟上去,而是悄悄走了另外一条路离开——她径直去了平崇王府,连身上被沾到的点滴血迹都来不及管,手中还捏着刚刚趁乱从席青容腰上解下来的香囊。

这时候,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诗澜才面色惨白地慢慢靠近易启岳身旁,轻声唤道,“世子…”

易启岳没多看她一眼,冷冷道,“滚。”

诗澜吓得红了眼圈,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多争辩什么。她知道,如果刚才席青容那句话所说不假,她肚子里真的是易启岳的儿子,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是肯定讨不了好的。

于是诗澜抹抹眼角,咬着嘴唇离开了洗笔池,原本想向易启岳求助的事情,也只能按在了心中。

更为悲惨的是,当诗澜一回到醉韵楼之后,立刻就被老鸨带人抓了起来,原先将她捧在手心中当头牌关照的老鸨不知怎么的知道了念好的事情,将诗澜一阵好打后再度关进房间里,这次足足派了三个人把守她的房门和窗户底下。

临走之前,老鸨恨恨道,“你的卖身契还捏在我手里,签的本就是卖身又卖艺,如今你歌也唱不了了,就用身体来赚钱吧!”

诗澜大惊失色,不顾身上的疼痛扑到了门前,抱着老鸨的大腿哭诉道,“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跑了,求妈妈不要让我接客卖身!”

老鸨一眼都懒得多看这个心比天高的小蹄子,她抖抖脚不留情地将诗澜踢在地上,正要远去的时候,却有人跑来偷偷和她耳语了什么。

老鸨听罢面色一变,“他真这么说?”

“真这么说的!”

老鸨闻言转头看了看伏在地上哭泣的诗澜,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从前的贵客来了,算你走运。还不赶紧换身衣服过去伺候着?”

诗澜擦擦眼泪,心想既然是从前的客人,应该不是要占她身子的,便大着胆子问道,“是哪一位贵客?”

“姚公子。”老鸨说罢,对门前几名打手扔了个眼色,一扭一扭地走开了。

姚公子!

诗澜记得这人是个极度迷恋自己的公子哥儿,曾经还一度想砸钱替她赎身,可诗澜看不上便拒绝了,可现在的她,比什么时候都需要有人愿意掏钱出来带她离开醉韵楼这个鬼地方!

诗澜立刻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忙不迭地去更衣上妆,不想自己错过这个最好的机会,继续在醉韵楼里蹉跎了。

想到要委身于那些大腹便便或是一脸色相的青楼客人,诗澜就觉得恶心得快要吐了。

她微微抖着手给自己描了唇,又对镜端详了自己一眼,悄悄将袖口往后扯了一截,刚刚被老鸨带人打的伤口还若隐若现,只要有心人扫一眼一定就能看得到。

诗澜长出了口气,脸上挂起笑容,走出了房门,对三名打手一笑,“我准备好了,贵客在何处?”

三名打手一刻的疏忽都没有,把诗澜夹带在中间往贵客的屋子走去。

靠近些的时候,诗澜就已经能听见里头姚公子的声音了。

姚公子似乎在和什么人说着话,语调很有些献媚,“大公子,虽说醉韵楼是您看不上的地方,但其中还是有一两枚蒙尘明珠的,我说的这位叫诗澜的歌女,正是其中翘楚!”

大公子?哪家的大公子?

诗澜有些疑惑,从打手掀开的帘子里走了进去,垂眼行了礼,抬头时就被坐在室中唇红齿白眉眼若画的贵公子摄去了呼吸,微张着口连该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她难以自制地想,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少年?

第142章

姚公子注意到诗澜的到来, 笑着站了起来, 热情地介绍道, “大公子,这位便是醉韵楼的诗澜姑娘。诗澜,这位不便透露姓名, 你便随我一起唤他大公子就好。”

诗澜仍然怔愣地出着身, 直到视野中的贵公子轻轻笑了起来, 才闹了个大红脸, 赶紧将脑袋垂了下去。

她只当自己从小在这烟花之地长大, 知道情情爱爱不过全是逢场面说说的虚假之词,更不觉得自己会为什么甜言蜜语沦陷,却不想在第一眼见到这位大公子的时候就心口小鹿乱撞, 连呼吸都喘不上来了。

她掐紧自己的手心, 全然忘记自己来这屋子的目的,轻声又道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诗澜见过大公子。”

“不必拘束。”大公子的声音十分温和, 和那些仗着自己身份看不起人的豪族子弟全然不同,“只是来听听你的曲子,坐吧。”

诗澜缓步去了给歌女专门摆置的椅子旁坐下, 小声道,“今日偶染风寒,唱得差强人意些,请二位不要见怪。”

姚公子有些失望,“若不是最好的, 就不能给大公子看了。大公子见过的好东西那么多,次些的却不好献丑,今日便不听歌了吧,改日再说。”

抱着古琴的诗澜有些急了,不想就这么被赶出去,生怕再也见不到这位大公子的面,“我也可以陪二位说说话,若是二位不嫌我碍事的话。”

姚公子到底是对诗澜有些感情的,他转头问了身旁人的意见,“樊…咳,大公子觉得如何?”

坐在姚公子身旁的人正是樊子期,他握起酒杯,闻言温和地笑笑,“这不是你请我来的,怎么反倒问起我的意见来了。”

姚公子哈哈笑道,“大公子是贵客,自然要问过贵客的意思才行。”他说着,朝诗澜招招手,“将琴放下吧,过来斟酒。”

诗澜兴奋地应了一声,小心将琴放在一旁,碎步挪到桌边,轻轻提起酒壶,给两人续上了酒液,而后乖巧地立在一旁听着二人说话,视线始终不能自主地向樊子期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瞥过去。

她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男人,易启岳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那些男人,诗澜都能毫不犹豫地算计、剥削,满心想着的只有如何借着他们往上爬,可唯独望着樊子期的时候,她内心根本冒不出那些坏水来,只想再看他一眼,多看一会儿,好像永远都不嫌多。

“…不过说到琴棋书画的画,还是去云水画苑最开眼界了。”姚公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今日云水画苑请来的讲师是季广陵,恐怕洗笔池里是人满为患咯。”

听见云水画苑这四个字,刚刚从那头回来、还惹了大事的诗澜不由得轻轻一抖,险些将酒壶中倾倒而出的酒水给洒了,好在姚公子没有注意到。

只有樊子期用余光观察了一眼诗澜,在心中笑了笑。

有些棋子,其实并不需要地位很高,其实越不起眼,反倒越好用,扔掉的时候,甚至都没人会察觉到一丝异样,反正这些下等人的命运也没人会去关注。

席向晚那日大动干戈地在醉韵楼买了个下人回去的事情,樊子期第二日就已经知道了。

他想知道的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向来行为低调的席向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是他挑了对诗画十分热衷沉迷的姚公子,稍稍提了一两句,姚公子果然就迫不及待地邀请他一起来醉韵楼听曲儿了。

姚公子本是想让诗澜唱歌给樊子期听,却没想到她说身体不适,遂有些扫兴,陪樊子期说话喝酒了一会儿,突然看见斟酒的诗澜袖口里露出一截带着淤青的手臂,不由得一愣,“诗澜,什么时候受的伤?”

诗澜却被姚公子这一句话问得惊惶失措,差点打碎了手中的酒壶,她忙不迭地将酒壶放下,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袖子捋下来紧紧包裹住自己的手臂,连连摇头,“什么也没有,姚公子您别问了!”

她越是这样,越是引起了姚公子的怀疑。他愤愤不平地拍案道,“我倒要问问醉韵楼的东家,难道就是这样对待楼里姑娘的吗?!”

诗澜垂着眼委屈道,“是我自己做错了事,不是妈妈她…妈妈平日里对我很好的,姚公子您别错怪她。”

姚公子长吁短叹,最后颠颠自己的钱袋子,下定了决心,“这样的日子你又何必再过下去,我今日就给你赎身了。”

诗澜心中大喜过望,却又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了身旁一言不发的樊子期一眼,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虽然她在进门之前,想的是能让姚公子将自己带走就很不错了,可是在见到樊子期之后,诗澜却心中疯狂地希望自己能变成他的人。

樊子期迎着诗澜希冀的目光点点头,道,“姑娘若是愿意接受姚公子的好意,便随他一道离开吧。你一个姑娘家,在醉韵楼里挣生计实在是太辛苦了。”

诗澜抖了抖指尖,眼圈儿红了一半,低头不敢再看樊子期的眼睛,“大公子哪里的话,诗澜自小生长在楼里,不觉得什么辛苦的。”

樊子期却知道,姚公子即便出钱把诗澜赎走,也是没办法将诗澜带回家的,原因无他,姚公子刚刚定了亲,如果回头就带个歌女回家安置下,即便没有男女私情,也要被定亲的女方家里打死了。

果然,等姚公子问老鸨将诗澜的卖身契拿了之后出了醉韵楼,他才一拍脑袋,为难地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诗澜,“我现在可不方便将你带回家去住,你有没有什么熟人能暂时借助一阵子?等我领了下个月的月钱,就想办法给你置换处小院子,让你自己生活。”

就算真有,诗澜这会儿也是断然不会承认的。她戚戚然摇头,“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那醉韵楼之中,却没有像我这么好运,能从里头走出来。”

樊子期适时地善解人意道,“晋江楼中倒是有些空的房间,诗澜姑娘可到楼中住一阵子。”

诗澜听着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晋江楼,那是樊家商会的地方,普通人想进都进不去。

眼前这位神秘的大公子,想必应该和樊家的商会有着莫大的关系吧?否则怎么能随意让人住进晋江楼里去呢。

诗澜应该是觉得高兴的,可能跟樊子期拉近距离这点比起利益来更让她快乐。

因此,在姚公子询问她的意见时,她羞答答地点头就同意了。

姚公子也不是不长眼睛的人,见到诗澜这幅表情便明白她已经对樊子期芳心暗许,不由得心中唏嘘:樊子期这样一表人才的,也不知道要踩碎多少佳人的芳心,可惜他放在心中的却只有席府已经定亲了的那位大姑娘。

不得不说,易姝的事情瞒的太好,除了极少数的人外,根本没人知道樊子期和易姝之间的牵扯。

这头诗澜按捺着雀跃之情跟着樊子期回到了晋江楼中,被安排了房间住下,满心想的都是以后和樊子期越来越亲密,情侣成双的日子;而宫中,还有另一个对樊子期芳心暗许的女人,已经等得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自从除夜以来,半个多月的时间了,易姝作为先前备受宠爱的六公主,居然一次离开自己宫殿的机会都没有,令她火冒三丈。

她不但不知道除夜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形,掌管着她宫殿的宫人从上到下全都被换了一边遍,个个像是聋子哑巴,无论她怎么叫骂都不为所动。

易姝知道自己大概是被软禁了,可她就连外面现在掌权的是自己的哪个兄弟,又或者根本不是她的兄弟们都不知道,只能在宫中摔了一套又一套的茶具,直到发现摔碎的东西不再像以前一样立刻有替换的送过来之后,才恨恨地住了手。

看着眼前那些行尸走肉似的宫人再度将她摔在地上的软垫捡起遥遥放在软榻另一端,易姝已经没了发脾气的力气,她剧烈地喘着气,坐在了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眼睛一转,突然抚着自己的肚子大声痛呼起来,“哎呦,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宫人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地站在她的身侧,像是没听见似的。

易姝咬咬牙,更为逼真地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整个人像是虾米似的蜷了起来,瞬间苍白的脸蛋上好似冷汗都滚落下来了。

她喊了好一会儿之后,宫人才终于缓缓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步朝她走来,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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