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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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吃过一两次席向晚亲手做的东西,先前却没设想到成亲之后能有这样的待遇,脚步又加快了两分。

宁端步入后厨的时候,正好见到席向晚双手隔着湿布将瓦罐从火上取下来放到托盘上,但那湿布似乎不厚, 因而她刚一放下瓦罐就怕烫地捏住了自己的耳垂,稍稍拧起了眉毛。

宁端下意识想要上前,又带着踌躇在门口站定,又收敛浑身气息看了一会儿在后厨转来转去忙得有条不紊的席向晚。

席向晚曾经说过她不想成亲,只想自己一个人过下去,宁端认识她这许久以来,知道她只靠自己确实能过得很好。

这是个不需要倚靠任何男人过日子的姑娘,这点让宁端倾心又暗中遗憾。

钱管家悄无声息地站在宁端背后,过了半晌也没见他进去,眼珠一转,突然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立刻吸引了厨房里席向晚的吸引力。

宁端想再去瞪视钱管家已经来不及了,席向晚一转头看见他便笑,“夫君回来得忒早。”

听见夫君二字,宁端的耳根仍然迅速发烫。他故作镇定,“陛下遣我早些回府。”

席向晚轻飘飘嗯了一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伸手问碧兰要了个汤勺,又朝宁端招手喊他过来,道,“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预想中的斥责没有来临,反倒是梦里才有似的优待,宁端带着三两分恍惚走进厨房,弯腰就着汤勺尝了一口炖成了奶白色的鱼羹,“好喝。”

席向晚满意笑了,“我第一次试着做这个,你喜欢就好。”

她将手中汤勺放到一边,移步去洗手,边道,“后厨烟火气重,你去外头等一等?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早,还要一会儿才能开始吃。”

宁端不是傻的,他当然没有转头就走,而是看了眼被挤在一旁眼巴巴没事干了的大厨,上前将洗好手的席向晚带出了厨房里,“你忙得差不多了,最后收尾便交给他们做就好。”

席向晚还没将手擦干就被宁端带着往外走,不由得笑了,“我可不会抢他们的月钱。”

宁端想了想,“你给他们发月钱。”

这些厨子原本在宁府也多是做饭供全府的下人吃的——这也就十来个人顶天了——宁端多数时候都在都察院的公厨或宫中直接吃了,后厨专门为他开火的机会少之又少,自觉毫无价值,好容易等来了府里第二个主子,自然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展厨艺,哪里知道席向晚刚嫁过来第二天便亲自下厨,又抢了他们的差事。

眼见宁端亲自出手将席向晚带走,原本只打着下手的厨子们顿时活跃起来,“是是是,大人夫人慢走,晚饭半刻钟就好!”

席向晚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鱼羹,才跟着宁端走了。

宁端一路上还在想着自己书房里被捅穿了天的事情如何开口,席向晚却淡定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樊旭海没动静了?”

“岭南暂时按兵不动,樊子期应该这一两日就该到苕溪了。”宁端立刻下意识地应道。

席向晚颔首,“难怪你回来这么早。”樊家的事情一时陷入僵持,新帝的政权也缓缓走上正道,宁端终于不必再像之前那么忙了。

不过作为百官之首,此后即便宁端在府中,频频有官员和宫中內侍前来拜访求见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等樊子期逃回岭南,恐怕还得要二十天光景。”席向晚粗略算了算,疑道,“这一个月的功夫里,樊旭海恐怕不会这么安分。”

“自然不会,但海滨总督盯着他,自知理亏的樊家明面上不会有动作。”宁端道。

席向晚琢磨了一会儿樊旭海这个人的品性,突地道,“樊旭海的外室还能查身份么?”

“樊子期的生母?”宁端已经从樊承洲那处听过了樊家的腌臜事,“她在樊子期出生时便难产而死,葬在岭南,墓应当可以找一找。”

“顺着墓,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别的线索。”席向晚从自己的记忆里翻阅着,“我记得…那名外室实际相当于樊旭海的通房,是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伺候他的人,因为身份低微才没能当成他的妻子。”

她曾经以为樊家想当皇帝不过是势力膨胀之后自然而然生出的野心,因而没有过多关注樊旭海和他那个外室的事情,可现在知道樊家找她身上的玉印找了几十年,那过去的每一条线索都值得挖出来细细调查。

席向晚又尽力回想了一些前世关于樊旭海的事情,都一一讲给了宁端听,两人坐在厢房里说了不一会儿,钱管家就带着人把将吃食送来了。

鱼羹送进来时席向晚还在说樊旭海的事情,宁端顺手给她舀汤。

“…樊旭海倒并不是认定樊子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只是认死理觉得嫡长一词最为重要,又并不真心喜欢正妻,便将樊子期掉包做了嫡长子。我观他种种表现,对樊承洲倒也不是没有回护,否则不会保住樊承洲和甄珍的儿女。”席向晚慢悠悠道,“不过樊子期确实有些手腕,如今樊旭海恐怕认为樊承洲已经死了,不会舍得丢掉剩下唯一一个嫡子。”

“樊家也有庶子。”宁端将小巧的汤勺放入她的碗中,“——当心烫。”

席向晚捧着碗小口吹气,吹了两口答道,“那你也该知道,那几个庶子没一个能堪大用的。我看樊旭海是已经将自己当了皇帝,才一口气生了十几个孩子,中用的却只有樊子期和樊承洲两个。”

她说完的时候,宁端已经舀完第二晚鱼羹自己喝了一口,好似根本不怕烫似的,“所以他会想尽办法将樊子期救回去再发难。”

“他一定会发难。”席向晚点头道,“樊家蛰伏这么多年,如今已经暴露出来,就断没有再缩回去的可能。樊旭海或许会耍些看起来像要谈和让步的花招,但一定都只是嘴皮子功夫。”她顿了顿,歪头道,“陛下应当不会被他迷惑的。”

毕竟樊家是一定要找到她身上来的,而她如今既然和宁端绑在了一块,那当然也就和宣武帝绑在了一块,樊家撬不动宣武帝这块石头。

除非…宁端上辈子的死真和宣武帝有关系。

想到上辈子的事情,席向晚又想起了另一个话头,“西承那头呢?”

“大长公主要将他们强行驱逐出去,陛下也拗不过。”

毕竟那可是救过永惠帝数次、对他来说半姐半母的嵩阳大长公主,一句不算太过分的话下来,宣武帝也不得不低头。

“若是没有我,你会不会去西承?”席向晚不由得问。

自从知道了宁端的身世之后,她便一直在想,上辈子宁端会不会是去了西承,并没有真死?

宁端略有些错愕地看她一眼,垂眸认真思考片刻,才郑重答道,“不会。”

“为什么?”席向晚讶然。

“西承的先秦王已死,而既然我能走到今日是因为大长公主和先帝的约法三章,我便不会背弃这三条约定。”宁端笃定地说,“西承也不是人人乐得见到我,那里是一样的刀光剑影。”

“那个自称是你妹妹的姑娘,去见过了吗?”

“那日之后不曾再出现过,和西城使团一起住在驿站。”宁端顿了顿,强调似的重复曾经说过的话,“我不想去西承,你不必担心我改变主意。”

席向晚笑了起来,她和颜悦色地给宁端夹了一块小排,“我知道,你也不必担心我怀疑你。”

她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宁端就想到了自己收藏的那一暗盒子她的私物。他将煎得火候正好的小排送进嘴里,咀嚼完才措完了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收藏了那许多。”

席向晚停了进食的动作,抬起脸来看着宁端。她不说话,只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宁端接着道,“我当时不曾想到今日这一步,以为很快就会与你解除定亲,届时便与你再无联系。”

他说得很慢,像是每一个字都现写出来似的,但席向晚支颐耐心地静静等待着,平和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宁端的脸上,令他胸口耳根都发烫。

“我便想要…留些念想。”他低声说出了当时的心声。

第206章

钱管家在外头敲了门。

宁端话语一顿, 转头往门扉看去, “什么事?”

钱管家面色沉凝, “王虎来了,在正厅候着,说有要事禀报。”

王虎在跟的是一路追踪樊子期的人手, 他突然来此八成是和樊子期有关, 更何况是要紧的事。

宁端心中有些遗憾, 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正要站起身来, 却被身旁的席向晚拉住了手。

“我知道。”她略微前倾着身子才够到他的手腕,神情认真又温柔,“你说的那些, 我都知道的。”她说着, 停顿了会儿,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宁端的手指,“…你不用怕。”

原本起身急着想要走的宁端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他沉默地低眉看了席向晚几息, 一瞬不瞬,而后手上一个用劲将她拉了起来,动作里带了三分强硬, 却又仔细地没有弄伤她。

席向晚另一只手猝然放开的象牙食箸丁零当啷落到了地上。她猝不及防地跌进宁端的怀抱里,用手掌抵了一下才没撞上去。

宁端长出了口气,将几乎从脚底一路冲到脑袋里的热血按捺下去,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来缓缓放松手上的力道,“你先吃, 我去去就…”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怀中的姑娘伸出柔软的手臂从两旁环住了他的腰。

席向晚将侧脸贴在宁端胸口上,听他的心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大动静,轻轻笑了起来,“夫君公务繁忙,且去就是了,不必担心我。”

耳侧的跳动更快了。

宁端带着两分不知所措将手掌落在席向晚的肩膀上,抿唇想了一会儿,才低声应道,“嗯。”

钱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好似自己脚边长出了什么稀世奇花似的,盯得目不转睛。

直到宁端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时,钱管家才一个掉头跟了上去,他小心翼翼瞥了眼在前头走得飞快的宁端,恍惚间瞥见了通红的耳朵,又默默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做下人和做下属的都该明白的基本道理。

王虎正在正厅中反复踱步,脸上带着几分急躁,根本遮掩不住。见到宁端前来,他才站定步子,行了个礼,不用宁端吩咐便直截了当地道,“樊子期逃了,他似乎早就注意到自己一路被人追踪,在苕溪金蝉脱壳偷天换日,被樊旭海的人暗中接走。但走时时机不对,和我们的人起了冲突,双方交战中,樊子期的坐骑中箭,他跌下马拦腰被马踩了一脚,樊家死士抱着他走的。”

宁端仍旧沉浸在刚才的好心情中,听见王虎带来的消息也只是脚步一顿便步入正厅坐下了,“没追上?”

“樊家早有准备,没有追上。”王虎有些不安,“但在场有当了多年军医的,说樊子期这一下伤得严重,恐怕救不回来,从此以后最多也就是个半身不遂了。”

宁端想起了方才席向晚对他说的话。

樊旭海只有两个或能替他完成大业的儿子,一个樊承洲扮作了假死,另一个樊子期则落了个半身不遂,剩下的儿子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正好樊旭海又是个这般重视子嗣传承的人,如果这都不能激怒樊旭海,那也没有别的什么能激怒他了。

樊子期的伤不在宁端和宣武帝的预料之中,而这必将引起樊旭海的疯狂反扑。

若是樊子期在交战冲突中死了也就算了,偏偏头脑还留着,却废了下半身,只会令他更想对大庆皇室掀起报复。

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完全的坏事,至少如今樊子期已经逃走,宣武帝就不必再花时间和樊家磋磨,双方便可直接撕破了脸去。

“派人去宫中了没有?”宁端问。

王虎摇头,“刚传回来的消息,我便直接来寻大人了。”他想了想,十分体贴地道,“大人新婚燕尔,还是我代为去宫中面圣通传吧。”

正在思索的宁端看他一眼,却没有发怒的意思,而是一如既往地冷淡道,“让岭南的人动起来,盯紧了樊家的动静,每日回传,但不必靠得太近,免得引起怀疑。”

“是。”

“樊旭海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外室,是樊子期的生母,难产而死,去查一查这个人,她和樊旭海之间的任何事,只要查到,全部回报。”

王虎还是第一次听闻樊子期居然是个外室生的这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愣了两秒才应道,“是。”

人人交口称赞追捧的樊家嫡长孙,结果居然是个外室生的?

那岂不是樊家唯一的嫡长孙这会儿正借着假死的名义躲在汴京城里和小妻子你侬我侬,完全将樊家的死活抛到了脑后?

不过王虎平心而论,樊家实在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老子儿子都脑子有问题,苦了和他们有关系的那些脑子正常的人。

樊承洲和甄珍这对小夫妻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想要一家人团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有了宁端拿的主意,王虎很快冷静下来,带着数条命令而去。

席向晚很快便从归来的宁端口中得知了一切,怔忡了片刻。

她上辈子跟樊子期斗了五年,在最后得胜之前却也没能让这人受伤,不想这辈子樊子期一个逃亡,就在途中将自己折腾成了半身不遂。

“你说得对。”她回过神来后轻轻叹道,“对樊子期来说,自己成了个残废的事情恐怕是绝不能接受的。他这个人心高气傲,自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甚至见不得承洲比他过得好,如今再也不能凭着自己的双腿走路,对他来说或许比死还难受。”

但樊子期是不会自杀的,他只会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气都发泄到宁端和宣武帝的身上。

——或许要打仗了。

席向晚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西承的内乱还没有结束,如今大庆自己恐怕也有内乱要平。

她垂眸细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就怕东蜀这个时候突然插手其中。”

东蜀和大庆向来是死敌,东蜀又和樊家众多牵连,在大庆国内动了这么多手脚,若是樊家和东蜀联手,恐怕对宣武帝来说,麻烦还要多上一倍。

另一方面,樊家若是铁了心要反,又不知道一路上多少生灵涂炭。

“陛下早日已拜访过王老将军。”宁端淡淡道,“你的两位舅舅都要调到漠北待一阵子了。”

席向晚的舅舅王长鸣和王长期在上次被诬陷入狱之后,虽然官复原职,但却都默契地将手中的权力交了出去,各自当了半个闲人,以避锋芒。

可听宁端这句话的说法,恐怕王家又要重新崛起了。

漠北是大庆和东蜀之间的最后防线,席元清原本也在那处供职,有王家两位参将坐镇,确实能放心不少。

想到自家几位兄长也在最近纷纷被重用,席向晚挑挑眉毛,半开玩笑道,“陛下是真要扶植席府和王家?”

“能者登高位。”宁端倒不觉得这全然是宣武帝的私心。

王家确实多的是能带兵打仗的好手,就连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也都在各自营中崭露头角;席向晚的三名兄长更是各有各的长处,宁端和三人都共事过,知道他们被培养得不错。

如今科举出事,宣武帝手中缺人用,比起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自然不如提拔已经和宁端成亲的席向晚那头娘家人。

这日用完了晚饭,宁端去书房处理公务,鬼使神差地又摸了摸桌底下藏得好好的暗盒。

席向晚什么都没提,却又似乎将一切都摊开来和他说了个明白。

宁端的手指在暗盒的机关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将其打开,遵守了自己对自己做下的承诺。

除非席向晚离开,否则他不会再打开这处“念想”了。

他却不知道第二日席向晚又出门去了第二次四平巷,在常去的百年糕点铺买了些吃食,又从老板娘手中多接了个长条的盒子过来。

翠羽瞅了好几眼,没猜到盒子里面放的是什么。

她旁敲侧击问了一路,仍然和昨日一样没从席向晚口中得到任何口风,只得恹恹地跟着席向晚回府去了书房里头,难以置信地睁着眼睛被席向晚含笑关在了书房外面。

席向晚将翠羽的视线完全隔绝之后,才走到桌边琢磨了一会儿昨日钱管家打开暗盒的部分。

樊家也有不少机关,她对这些倒是本就熟悉的,试了三两下便将暗盒重新捣鼓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原封未动,想来是宁端知道自己暴露后便不好意思再度打开它了。

席向晚笑了笑,将手中盒子放到桌上,又耐心将二十三幅画都从暗盒里一一取出来,只留下里头的荷包、牡丹花灯、还有一支桃花簪。

她仔细地将这三样物什从左到右一字排开,从袖中取出一只出嫁前亲手绣好的并蒂莲荷包,同先前那只鸳鸯的放到一起。

而后是宁端第一次送来给她传信的桃花簪,上头刻着“偏门”二字,是约她在偏门相见的。

最后,是被装在盒子里,今日才带回来的桃枝灯。

这灯做得精巧,下头用晒干的树杈做成桃枝模样,只有龙眼大小的粉色花灯固定在枝条上,远看就像是桃枝上盛开的桃花。

席向晚噙着笑将桃枝灯和那盏宁端悄悄从上元灯会带回来的牡丹花灯并排放好,而后才将那二十三幅画一一放了回去。

她知道,宁端恐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看他这些念想了,那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些她悄悄放进去的小玩意儿,也就只好看天注定了。璁

第207章

席向晚有很久没有梦到上辈子的事情了。

上一次, 还是刚刚见到樊子期不久以后触动了回忆, 才在梦中想起了自己刚到岭南时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 她每每在这样的梦中时,总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的那个人了。

比如此时此刻,她正浮在空中看着一幕她前世并没有来得及亲眼见到的场景。

席向晚的父亲席存林惯是被席明德打压的, 王氏又是个天真没有城府的性格, 也就身边的下人稍微强硬一些。当大房两个主要拿主意的人都性子这么软的时候, 多少是要被欺负的。

更何况包氏心生嫉妒, 本来就恨不得将大房取而代之?

席元坤上辈子就是被包氏使人设计打瘸了两条腿, 养伤时又出了漏子,药没用好,翩翩书生竟成了个卧床不起、一步都走不了的废人, 但凡下地, 就必须要人扶着抱着走才行。

席向晚恍然:或许是因为今日听说了樊子期的遭遇,都是同样的半身不遂,才让她想起了三哥的事情?

她就站在席元坤的屋子里, 看着面白如纸的席元坤费力地用手臂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连声向外追问,“父亲怎么样了?”

跑进来回话的是金莲, 她一脸慌张地道,“坤少爷,外头来了许多官兵,将大爷三爷都拿走了!”

“母亲呢?”席元坤一急便要下床,可他根本移动不了自己的腿, 这番动作十分困难。

金莲上前想要帮忙,被他一掌厌恶地推开,“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包氏派来的人?”

“坤少爷,我是姑娘身边的金莲啊!我怎么会和…和那包氏扯上关系!”金莲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您走不了路,我来扶着您走。”

王氏在这时匆匆跑进们来,满脸都是尚未擦干的泪痕,见状快步上前扶住了席元坤,咬着嘴唇低声道,“席府已经里外都被围起来了,六皇子逼宫失败当场被诛,你祖父…投靠的是六皇子,还在其中出了大力。”

席元坤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请是怨愤还是遗憾的神色。

半晌之后,他轻轻地道,“幸好将阿晚嫁出去了。”

就立在他不远处的席向晚顿时鼻子一酸。

王氏也抽泣着道,“是啊,好在她已经嫁出去,便不需要经历这一遭了。”

母子二人对坐无言,像是在享受最后的亲情时分。

席向晚看得满心酸涩,只希望自己此刻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的能回到前世的这一刻,将家人都从席府中救出来,可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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