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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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首辅。”王老爷子也不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倒不至于对这个外孙女婿鼻子不是眼睛的——他当了这么多年官,又没和席明德当时一样瞎了眼睛,自然知道这门亲事是很不错的。

席向晚从马车上下来, 满面笑容唤道, “外公。”

“晚丫头许久不来了。”王老爷子脸上顿时升起笑意, “今天是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那当然是看您, 顺便若是您老人家有时间, 便听我说几句。”席向晚笑吟吟挽着王老爷子往里走去,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做是王家的客人。

宁端跟在了两人后头,而钱管家则是任劳任怨地将礼物从马车中取下来交给了王家的管家。

得知两人来意后, 王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有些不太确定道,“我和你大爷爷相处的时间却不是太多,打仗的地方不一样, 能碰面的机会太少了。”

“但是都是军中之人,您想必听说得多一些。”席向晚道。

“这倒是。”王老爷子捋着胡须连连点头,“让我想想…你大爷爷一表人才, 长相英俊,又是军中有名的悍将,当时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家不知其数,说亲的快把席府门槛给踏破了他也没看中一个,大庆建国后才一个月, 他就向高祖自请去外头清剿流寇了,大约是为了图个安生。”

席向晚听得津津有味,给王老爷子端茶倒水很是殷勤,“然后呢?”

她是听席老夫人说过席明煜当年有多英俊的,只是从未见过,画像也没留下一幅,总归有那么三两分好奇。

王老爷子满意地喝了口水,而后道,“当时你大爷爷的样貌,大概和宁首辅不相上下俊美吧。”

宁端一抬头,就看见王老爷子和席向晚同时朝自己看了过来。

席向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确实仪表堂堂。”

宁端:“…”他掩饰地低头喝了口水。

王老爷子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怎的嫁了人就这般不害臊了!和你大爷爷当时一个样,他说他要在外找一个比汴京城所有贵女都美的仙子娶回来,这话传得军中人人都听了一耳朵,当笑话讲了好几年,等他逝世后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找到了吗?”席向晚轻声问,自己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那恐怕就是宝令公主,只是这两人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没能结成夫妻。

王老爷子长叹着气点头,“我猜想他找到了,只是那女子死于非命。”

席向晚惊讶地和宁端对视了一眼。

“若是你今日不提起,我也不会想到这上头来。”王老爷子回忆半晌,娓娓道来,“他那一次回来的时候,和好友一道喝了三天酒席,每日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更有传闻说他醉了便掏出一封带血的信笺盯着看——那女子总不能是始乱终弃了他吧?”

若宝令公主真的死了…不,她是怎么死的?

席向晚皱起了眉来。

王老爷子一摊手的,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当时酒席我也没有去,不过这三日的功夫之后你大爷爷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他这一次离开汴京城,便是去漠北驻扎数年,最后死在了大漠里头。”

从王老爷子那处能获得的情报不过这么多,席向晚跟着宁端回府时只觉得越想越不明白。

“宝令公主逃出宫去的时候,启帝是派了人保护她的。”席向晚细数道,“再者有我大爷爷在她身边,当时大庆已经初现太平,她怎么会这样就死了呢?”

“保护她的人或许在出宫时已经战死,你大爷爷或许不在她身旁…下人背叛,意外失足,理由太多了。”宁端道。

“可…玉印却在我曾祖父手里!”席向晚忍不住道,“那必定是宝令公主交出来的。”

“但他隐瞒了这玉印的实质和作用。”

席向晚有些恍然,“你是说,曾祖父或许早就知道玉印的特殊,才会将其保留下来,却又故意不说明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席老夫人将玉印给她时,转达的话确实如今看来没有一条是真的。

什么传女不传男,什么下头印章是他自己瞎刻上去的,显然都是胡诌。

“可若这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东西毁了呢?”席向晚喃喃地问,“若是我,必定会将这样能引起腥风血雨的东西毁掉以绝后患的。”

“或许是大爷爷的要求,又或许是…他不能毁。”宁端冷静地猜测。

席向晚支颐有些头疼地靠在了轩窗旁边,“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樊家仍旧死咬着不放,这东西一定很重要。”

她如今能确定的,也不过是这一点罢了。

宝令公主和席明煜都是几十年前便与世长辞的人,想要去追究他们的过往实在是有些困难。

席明德若是还没死,从他口中或许还能获知一二,可惜席明德被唐新月一杯茶毒死,席老夫人所知也不够多,席向晚只得另寻他法。

“按照王老将军所说的时间,可以去兵部找到大爷爷当年可能遇到那女子的地方。”宁端另辟蹊径,“在当地寻访的话,或许能找到一二线索。”

“我也想过这个办法,却是太大海捞针了些。”席向晚轻轻叹息,“还是先等等岭南那头的来信怎么说。”

“玉印和樊家也有联系,越早查清越好。”宁端却道,“我让人去调兵部的史料,大爷爷去的必然是有军营的地方,届时只要让当地军营的人去寻当地人打探,不会耗费太多力气。”

听他这么说,席向晚便也点头同意了。

接下来的几日,汴京城里风平浪静,樊子期还在被樊家死士带着拼命往岭南赶的路上,樊旭海明面上按兵不动、继续与宣武帝扯着皮,暗中却已经将自己手中违法训出的大量私军和死士都聚集了起来。

他的军队或许人数并不如大宣武帝的多,但贵在装备精良悍不畏死,一个能当两个三个用;宣武帝手中军力虽多,镇守边关的那些却是不敢轻易动的。

好在这时候王长期和王长鸣都已经到了漠北,才叫宣武帝放心了些。

汴京城里的许多人仍旧过着自己的日子,顶多在经过晋江楼的时候唏嘘两声,却极少有人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席向晚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在得知俞公子确实是服用了□□、大理寺带人去俞府搜出了一整罐的□□之后的第二日,她出门的时候特意去看了一趟受伤的虞传。

虞传在汴京城有个破败的小院子,自从受伤那日开始便没再去国子监,在家中躺着养伤。

席向晚带着药品去看他的时候,虞传的屋子里正站着几个来看望他的同窗。

“宁夫人?”一名同窗奇道,“哪个宁夫人这般好心来探望虞传?”

另一人赶紧踩他的脚,“你忘记救虞传的人是谁了!”

几名学子纷纷反应过来来人正是当朝首辅的夫人,赶紧整整衣衫代替起不了床的虞传走出去迎了席向晚。

“这么多人。”席向晚已是等了好几天了,想着虞传的友人应当都来得差不多才登门,没想到他仍然是访客络绎不绝,不由得笑了起来,“各位不必多礼,事情发生那日我也在街上,因而来探望一番,送些东西。”

一排寒门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抬头,最后还是屋子里传出了虞传的咳嗽声,他道,“宁夫人若是不嫌弃,还请进屋一叙。”

站在外头的学生看看席向晚那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的的鞋子和裙摆,一个个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翠羽,将东西提过来。”席向晚倒是不介意,她虽不喜欢将身上衣服弄脏,但虞传家里虽破败,但还算得上整齐,并不邋遢;再者,她本来就是来探望的,东挑西拣是个什么样子?

翠羽应了声,招呼着下人将药材和粮油等等从马车上搬运了下来送进院子里,而席向晚已经早先一步走进漏风的屋子里去了。

这时候才有前头的学生大着胆子看了她一眼,而后抚着心口长长叹息起来。

一旁同窗用手肘捅捅他,“你胆儿可真肥,看见了?”

抬头的学生怔怔点头,“汴京城里街头巷尾卖得到处都是的那汴京第一美人图果然是假的,十张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这个真的。”

“唉,我怎么就没这个胆子…”

“早知道我也…”

第217章

学生们纷纷嘟囔着遗憾地离开了, 席向晚进了屋子便招呼大夫到床边替虞传检查伤势, 大夫是拿了宁府派发的诊金日日来看虞传的, 因此和他也算是熟悉了,上前便熟练地检查起虞传摔断的骨头来。

席向晚站在靠门的地方,看着翠羽指挥人将东西都放到了适合的地方, 等大夫回头来汇报病情的时候, 才略微偏转了脸。

“宁夫人放心, 虽说断了几根骨头, 这小子身体底子不错, 两三个月过去骨头愈合便能和以前一样走跑跳了!”大夫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道,“就是这几个月的时间不得不卧床休养,只怕要错过殿试的。”

席向晚道过谢, 让翠羽给了诊金, 自己走到了床边不远处找了凳子坐了下来,“虞传。”

虞传一幅一看便知道的穷书生模样,瘦得脸颊两边颧骨都高高耸起, 一双眼睛却亮得好似寒星,一看便让席向晚想起翠羽说这人被拖在马后的时候嘴里念的居然是大庆律法这事。

心志坚定,难怪能成大事。

“见过宁夫人。”虞传的声音很平静, 既没有谦卑也没有讨好,“我两条腿的骨头都断了,下不得床,还望宁夫人见谅。”

“我夫君救的你,我自然知道你伤什么样。”席向晚笑了笑, “你每日的诊金还是我从宁府的账上支出去的。”

“我会还的,请宁夫人替我记好账。”

“记着呢。”席向晚点头理所当然道。

虞传听她这回答却是一愣。

“否则你恐怕得将宁府这行为当作是施舍了。”席向晚扬了扬眉,“但你也帮过我二哥和三哥,因此我先出手帮你,诊金都记在账上,等你有了俸禄,便要尽数归还宁府的。”

虞传摇了摇头,“我不会有俸禄,也去不了殿试,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你曾考中过解元,后来虽然又耽搁了三年,也不应当将学业落下,怎会会试名落孙山?”席向晚却记得此人明明是高中的。

“宁夫人可知道我为何与那俞公子起冲突?”虞传问道。

“尚未听闻。”

“俞公子单名一个河川的川字,恰巧与我算得上半个同名。”虞传平静道,“往日他与我在国子监里便因此常有冲突,但那一日,是我听见他和人吹嘘说能在会试上直接将我与他的卷子互换顶替我的成绩,一时气愤冲出去与他对峙,才闹成了那样。”

席向晚闻言便笑,“他俞府有这样的本事?”

虞传却道,“宁夫人或许不知,但这却是多年来的惯例了。”

见他神色不像在说笑,席向晚又想起了席元清和席元坤纠结了这些日子还没找到头绪的舞弊案子以及那日席向晚对姚老先生的提醒,不由得皱起了眉来。“多年?”

“多年。”虞传肯定道,“从刚进国子监的时候我便有所耳闻,多方打探,发现真相或许真是如此——从外地而来的贫寒考生若是被发现有真才实学,他的成绩就会被调转给豪族的子弟顶替,等放桂榜的时候,寒门考生即便要求复查,也没有门路可走,通常是被打一顿赶走的下场,官官相护,因而多年来从未被戳穿过。”

席向晚敛起嘴角的笑意。她盯了虞传一会儿,从这个年轻书生的眼里找不到一丝动摇,“想让我传话,可以;但你要知道你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没有回头箭的。”

“虞某愿以性命品格担保。”虞传的眼神坚定,“只要首辅大人与陛下有这个魄力深查,定能从背后揪出一大批徇私舞弊的贪官污吏。”

“这是我二哥三哥的案子,我自是去告诉他们的。”席向晚却道,“他们会查,你只管专心养伤准备殿试便是。你腿脚不方便,便让宣武帝口谕准备坐轿进去便是。”

虞传愕然片刻便化为苦笑,“宁夫人说笑了。”

“不说笑。”席向晚起身道,“好好养伤,这两条腿往后要下地走动的时候还多得很。”

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又回头道,“对了,看你腿脚不便,我还请了个婆子来替你打理一日三餐,也是从宁府账上支的,都给你记着,放心。”

虞传有些目瞪口呆地目送席向晚离去,发觉她和他想象之中的世家夫人截然不同,连先前想好那副饿死不吃嗟来之食的强硬态度都给忘到脑后没来得及施展出来。

席向晚与虞传道别时声音轻快,心中却有些沉重。

她只当这届会试的案子只是樊家使手段做的障眼法,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挑起了豪族与寒门之间的争斗,却不想事情比她所设想的还要糟糕一些。

舞弊不仅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深入大庆的程度令人一思考便觉得毛骨悚然。

——若是这样的“陈规”已经存在于贡院中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那现在在朝为官的官员中,究竟有多少人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出了头,又有多少人是轻轻松松将他人的苦读成果剥夺当成了自己的衣裳在穿?

与东蜀悄悄往大庆官员后宅贩卖美貌的姬妾一般,这都是在祸国根基!

席向晚离开虞传的院子后便回到宁府,细细写了书信将虞传所说的事情,提醒两位兄长万万要注意小心,便让翠羽送到了席府去。

翠羽去了一趟,回来时面带喜色,“夫人,武晋侯夫人让我转告您说大少夫人这几日就要生产了!”

席向晚算了算月份,已经是四月里头,齐氏是去年九月诊断出来怀孕一月有余,倒也差不多是时候。她赶紧起身将别的烦心事暂时抛到了脑后,“只这几日的功夫了?我得准备些东西。”

“夫人放心,我回来路上碰见钱管家,已经和他说了,他会准备好的。”翠羽拉住了她,道,“夫人只要到时候去武晋侯府贺喜便是了。”

“贺喜?”席向晚摇摇头,“我要去守着她生产,等孩子落地了我才安心。”

上辈子,她大哥大嫂的这个孩子可是没能活下来,叫她怎么放心得下?

翠羽无奈道,“武晋侯夫人还特地叫我吩咐您不要太过担心呢。”

“担心什么?”宁端从院外进门,听了半段对话,皱眉道,“武晋侯府出事了?”

“大嫂要生产了。”席向晚拧着眉道,“大嫂原先掉过一次胎儿,后头许久都没怀孕,我有些担忧…”

宁端点点头,“让钱管家多送些药材补品过去,生产当日拿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御医在旁候着。”

要去太医院请人,宁端的名字自然比席存林或者席老夫人的更好用了,如今都是自家人,席向晚也不和宁端推脱什么,点头便应了下来,接着又将虞传的话给他说了一遍,道,“看来樊家兴风作浪也是看准了矛盾存在的。”

“你猜得对。”宁端坐到席向晚身旁,察觉她今日穿得薄,便伸手圈住她手腕探了探体温,边垂着眼道,“也是如今陛下焦头烂额的原因之一。”

“牵扯太广?”席向晚了然。

“牵扯太广——”宁端说到一半口风一转,“手这么凉,该加件衣服。”

“再加便嫌热了。”席向晚哎呀一声抽走了手,道,“都春末夏初的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你看你自己,穿的都是夏日的布料了。”

宁端面无表情地将席向晚的手摁在了桌上,他低声道,“你和我能一样?”

他的掌心和席向晚微凉的手背贴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席向晚都觉得自己要被他带着烧起来了,不由得笑了起来,揶揄道,“等天热了,你就知道我这样舒服了。”

宁端沉默了一会儿,明知道席向晚这句话没那个意思,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内屋里头床榻的方向晃了晃。

夏日炎炎的时候,若他还能抱着席向晚睡觉,她体温偏低,那定然是很舒服的。

席向晚说的却根本没这个意思,也没意识到宁端想歪到了什么地方去,单手倒了茶,问道,“今日也回来得早?”

宁端回了神,想起自己赶回府中的原因,“岭南传信回来了,根据年龄和时间,寻访到三处可能是樊子期生母的旧墓,将墓主人生平都抄了回来。”

席向晚立刻精神一振,将被宁端捂烫了的手收了回来,接过他递来的信纸展开,快速浏览一遍,微微眯起眼睛,“可这三处墓中,唯独一个墓碑上写的是唐氏——唐新月那般关心樊子期,果然和他之间脱不了联系。”

第218章

岭南的探子虽然找到这处墓碑的墓主人去世时间与樊子期出生时正好吻合, 但上头只写了唐氏, 并未冠上夫姓, 更是只葬在一处不闻名的墓地里头,没有和家人一道。

打探回来的生平倒是比墓碑上写得稍微详细一些,讲了一些在当地打探到的情况。

这个年纪轻轻就难产而死的小姑娘名叫唐时雨, 算一算她出生时的年月, 年龄却与唐新月差了不少。

“情报中说, 街坊邻居口中曾语焉不详地提过姓唐的这一家人都是在樊家里头做下人的。”席向晚拿着信纸道, “她与唐新月的年纪差了八岁, 两人或许是姐妹的关系?”

一户人家同辈里最年长的和最年幼的差上十几岁也是常有的事情,席元衡与席平胜就相差了十岁往上。八岁在姐妹之间倒不算差得太多。

樊家在岭南的势力之大,境内一半人都是靠着樊家吃饭的, 在樊家里头做工的也是不计其数。若不是席向晚知道一些线索和内情, 真要漫无目的地去找唐时雨这个人以及她与唐新月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难于登天。

“照这样看,唐新月也是樊旭海的旧识。”宁端点头道, “她保护樊子期,是因为他是她的外甥。”

听见宁端这样说,席向晚不由得为这个男人总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天真和不谙世事给逗得抿唇笑了, 她将信纸按到桌上,问道,“你明明见过我用樊家和樊子期去激唐新月的,怎会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宁端疑惑。

“唐新月大了唐时雨八岁,但樊旭海的年纪却是和唐时雨差不多的。”席向晚道, “唐新月对樊旭海…可不只是主仆之情。算一算,她被送到席府来的时候,樊子期还没出生呢。”

宁端体味出了席向晚话中的含义,“…她爱慕樊旭海?”却给席明德做妾,甚至还愿意用性命保护樊旭海的儿子?

“这也不是什么不常见的怪事。”席向晚道,“公子哥的侍女总是要年长一些才会照顾人,侍女比主子大上八岁并不少见的。唐新月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对樊旭海心生爱慕却求而不得,自她的眼睛里都能看得出来那股子疯狂和怨恨。”

宁端心道他就没看出来,那时候他只从唐新月眼里看出了要与席向晚玉石俱焚的决心。

“不过她求而不得的,她的妹妹却得到了,这岂不是令人又爱又恨?”席向晚想了想,接着往下推断道,“按时间来算,当唐新月得知唐时雨怀了樊旭海的孩子——甚至是她等樊子期出生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也说不定——她或许便将对樊旭海的爱意转移到了樊子期的身上。因而当樊子期来到汴京城之后,她暗中给予樊子期诸多助力,又在背后想了许多方法让我不得不接受樊家的求亲。”

在得知了唐新月与樊子期的关系之后,这个女人曾经的许多举动在如今席向晚看来都立刻有了合理的解释。

唆使包氏在国公府诗会让席向晚出丑,是为了削她的名声使她抓住樊家这根救命稻草,心甘情愿地嫁过去——纵然包氏和席卿姿做过了头,但樊家是要造反的,樊子期娶席向晚又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等拿到玉印之后便可理所当然地休妻再娶,不必在意这污点。

使计让席存学代替席存林承爵,也是一样的道理。届时三房上位入主武晋侯府,大房一系自然成了没人理的小可怜,那时候樊家上门提亲,席向晚便是高嫁,席存林和王氏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英雄救美那一出更是唐新月又一次算计了包氏背黑锅,却让宁端给半路截了功劳。

最后一杯茶毒死席明德同样如此,是为了阻止宁端求亲成功,却晚了那么一日,还是叫嵩阳大长公主捷足先登,又有赐婚的诏书保驾护航。

一波三折,最后却全都落了个空,可唐新月对樊家…抑或说对樊子期的有求必应忠心耿耿却是一目了然的。

就连最后因为被捕入狱而惨遭灭口,都是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心甘情愿。

“她却为了一个樊家将自己的一辈子都陪了上去。”席向晚低声叹道,“更是害了别的不知道多少人。也不知她死时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害人终害己。”宁端却说得很笃定,“我想要的东西,用尽手段去夺,也不会伤及他人。”

席向晚闻言抬眼看看他,轻笑,“那你手段还得多使一些。”

宁端与她对视着,深刻的眉眼里透出一两分的茫然来,显然没听出席向晚话中隐喻。

席向晚失笑起来,她用手指弹了弹桌上信纸,“岭南如今不太平,能知道这些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原想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和玉印相关的情报,看来还是…”

“有的。”宁端却一口截断了她的话,又拿出一封信,“大爷爷认识宝令期间的生平,我已从当地的大营里调出来了——宝令公主身边,当时有个姓唐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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