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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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嘴上不敢说,但他心中其实极为担忧席向晚来此处是为了给宁端探路,那长乐坊定然是安宁不了或者在暗中犯了什么大错了。

这一防线来,梁元任说话也不那么拐弯抹角了,“多谢夫人明言。今日宁首辅同您前后脚来长乐坊,我还当是这处坊市犯了事,那便是我的疏忽了。”

跟在后头正在思考如何叫席向晚和宁端两人碰不上面的翠羽:“…”

席向晚扬眉笑了起来,她和蔼可亲道,“正好,我没来过长乐坊,正愁不认识去我夫君那处的路呢。”

第230章

钱伯仲出来一趟的功夫就撞见了席向晚, 和翠羽投了眼神之后立刻飞奔去了宁端所在的地方通风报信。

宁端听了还没太大反应, 他身旁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难怪如今都有人在私底下说你是妻管严,朕看你和钱伯仲还真同他大名一样,已经是伯仲之间了!”

宁端不冷不热, “陛下若是还没选好立后人选, 我倒是可以替您选一位。”

宣武帝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一脸正色, “等你夫人过来时, 朕可以替你解释作证,想必她定会信朕的。”

“多谢陛下厚爱。”宁端一脸冷漠,谢恩十分敷衍, 显然并不打算领情。

宣武帝自讨没趣, 他摸摸鼻子,干脆把矛头对准钱伯仲,道, “永乐坊这么大,难道她还能跑到咱们这儿来?只要席向晚不知道,那宁端来不来永乐坊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钱伯仲不太确定道, “我方才给翠羽打眼色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将夫人拦下来。”

他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外头都察院守门的人进来道,“梁家大公子往这边来了。”

宣武帝扬了扬眉毛,“他消息倒是灵通。”

“这是梁家的地方, 他若是到这时候还没得到消息,也管不好这一方地。”宁端说得冷静,视线却往窗下街道看了一眼。

宣武帝叹口气,“梁元任见过朕的,恐怕一上来就能认得出来的,朕躲他一躲?”

宁端:“陛下九五之尊,何须躲避任何人?”

正说完,都察院那人又匆匆重新进来,道,“首辅夫人也正和梁家的大公子走在一道,是刚才在路上碰见的,梁家大公子替宁夫人解了围,两人便结伴一道来了。”

宁端:“…”

宣武帝见势立刻反击,“宁首辅百官之首,何须躲避任何人?”他说完,一屁股稳稳坐下,神情十分严肃地指了个作为给宁端,道,“爱卿且坐下陪朕一道等着吧。”

钱伯仲抹了把冷汗,见宁端顿了会儿便慢慢坐下,正要悄悄往外退去通风报信之时,宣武帝又点了他的名字,“钱爱卿,往何处去?”

钱伯仲干笑着回头,在宣武帝要笑不笑的眼神中只好也跟着坐下了,整个人如坐针毡,只期盼着翠羽能成功将席向晚带离长乐坊。

他是不敢想席向晚若是知道宁端在此处会作何感想,但设身处地地一想自家妻子在听到“长乐坊”三个字之后会作何反应,钱伯仲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到这里,钱伯仲转眼偷偷瞥了一眼宁端脸上的神色,见宁端仍是面色平静淡定,才跟着放下三分心来——大人或许早就有了对策吧!

不多久,外头便来了人称梁家大公子求见,通报之人虽然口中没有提到席向晚,却忐忑地朝宁端看了一眼。

宣武帝立刻心领神会,他正襟危坐后摆手道,“唤他们进来吧。”

来人称了是便出去请人,片刻便将梁元任和席向晚带了回来。

席向晚和梁元任对宣武帝请安的功夫,钱伯仲小心翼翼瞥了眼席向晚的脸色,又用余光打量了宁端的神情,见这两口子都是一幅雷打不动的模样,心中颇有些纳闷:难道如今长乐坊已经是人人都来得的地方了?家中母老虎知道也不吼上一声了?

但钱伯仲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说,这房间里个个都比他高,他缩了脖子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生怕当了出头乌龟。

宣武帝同席向晚早就认识,也承了她不少帮助,见到席向晚时自然态度十分亲切,立刻在宁端身旁赐了座。

梁元任也得了座位,只不过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另一边的下手边,同钱伯仲是面对面的。

打扮成普通下人的苏公公替席向晚和梁元任倒了茶,前者捧起茶盏轻轻吹了气,后者对着自家坊市中的茶水却还有些不敢上手,背脊挺得僵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幅紧张到了极致的模样。

席向晚倒是第一次知道梁元任年轻时候比中年时还谨慎,扬眉将笑意按下,朝宁端做了个眼神。

别人看不出,只有宁端自己心中知道他自己这时候的心跳跳得同昨日孤注一掷亲吻席向晚的时候不相上下——长乐坊这等销金窟,哪怕在官员豪族之间也都是心照不宣的存在,不是能明目张胆说出来的,更别说叫家中内人知道了。

尽管宁端来此有着极为正当的理由,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坐立不安。

如果席向晚误会了怎么办?

她昨日才刚刚敞开心扉接纳他,若是这扇门今日就对他关上了,他又该怎么办?

于是收到席向晚眼神暗示的瞬间,宁端就领悟了她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梁元任,开口道,“梁元任,长乐坊中赌坊该整顿了。”

梁元任想到方才坊市中发生的一切,登时又出了一身冷汗,连连称是,“草民会将所有赌坊关闭,等到整顿完毕之后才重新开放。”

宣武帝也在旁帮腔道,“这还是其次的。长乐坊里的三教九流,也要仔细排查。”

梁元任一惊,“陛下的意思是…”

“你这坊市里鱼龙混杂,怕是混进了人。”钱伯仲解释道,“梁公子应当听过前些日子里俞家出的事吧?”

作为汴京首富的梁家自然是对汴京城里的一切动静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一听钱伯仲说俞家便反应过来,惊悚道,“□□难道是从长乐坊里流传出去的?”

像是怕他还不够受到惊吓似的,钱伯仲接着道,“还不止,只怕长乐坊里如今已经藏了不少蛇虫鼠蚁,清理也要花许多功夫了。”

梁元任立刻起身道,“陛下明鉴,梁家对大庆一向忠心耿耿,绝不会做这般危害社稷之事,还请陛下——”

“朕知道,梁家不会做这种事,你们又不是樊家。”宣武帝轻描淡写地打断了梁元任的话,他摆摆手道,“但事情发生在长乐坊中,管理疏松难辞其咎,因此正如宁端所说,整顿是少不了的,此后会有人来寻你,你作为梁家的接班人,只要好好从旁协助调查便可。”

梁元任如释重负,跪拜称是。

宣武帝瞧了眼敛眉垂眼不声不响的席向晚,又看看宁端,自觉今日非要拉着宁端来长乐坊的自己有些不道德,轻咳一声,道,“钱伯仲。”

钱伯仲瞥了一眼宣武帝和宁端的神色,再度福至心灵地站起身来,对梁元任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这两人离开之后,宣武帝也一脸正色带着苏公公宣称宫中政务繁多匆匆离开。

等一出这栋从外头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茶楼之后,宣武帝的神情才松懈下来,他甚至有功夫在旁边路上买了一根糖葫芦边啃边对身旁苏公公道,“我看宁端这媳妇娶得好,以后要是我这肱股之臣有什么意见的,我就直接找席向晚来说理就是了。”

苏公公在旁细声细气地称了是。

宣武帝犹嫌不满意,他道,“就一个‘是’字?”

苏公公想了想,道,“要是陛下登基前先于宁大人相中席府当时的大姑娘娶她回家,那如今或许…”

宣武帝给酸溜溜的山楂噎了个正着,连连咳嗽起来,好容易才顺过了气,用力摆手,“我要娶,也不会娶席向晚那样的姑娘家,她那心眼城府恐怕当个皇帝都够了。”

再者,宣武帝又不是瞎的。

他第一次深夜见到席向晚,还是因为宁端替她传了话、又是宁端半夜将她避过巡夜的队伍带去见他的。哪怕那时的宣武帝再怎么迟钝,也一瞬间便猜到了席向晚就是宁端的心上人。

一个女人和未来的中流砥柱之间,宣武帝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对前者敬而远之了。

他啃着糖葫芦口齿不清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再逛会儿,天塌下来都有首辅大人顶着呢。”

苏公公再度细声细气,“是。”

*

宣武帝带着苏公公走后,偌大的茶室里就只剩下席向晚和宁端两人了。

门前脚一关上,席向晚后脚就把手中才抿了一口的茶盏给放到一边了。她抬眼笑盈盈看着宁端,也不说话,只等着他开口。

宁端沉思熟虑了半晌,最后挤出来的只有一句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席向晚颔首,“我想的哪样?”

“…除了你,没人入得了我的眼。长乐坊于我而言,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宁端顿了顿,低声接着道,“宁府才是。”

第231章

席向晚险些笑出声来, 好容易才将到了嘴边的笑意给按了回去, 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是吗?我见宁大人好似这些日子里寻欢作乐的时候不多。”

“昨日才作乐过,节制为上。”宁端也一脸正色,“陛下铁了心要来长乐坊, 臣不得不从。”

“我不能同陛下算账, 便只好同夫君算一算账了。”席向晚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眼睛里悄悄浮上一丝笑意, “长乐坊这样好的地方, 我都忍不住想住下来温香软玉一掷千金,难怪能日进斗金。”

宁端轻咳一声站了起来,他原先还有些紧张, 但这会儿多少察觉出来席向晚是在拿他寻开心, “夫人不见朝中如今都称我比钱伯仲惧内了。”

“这可冤枉我了。”席向晚终于笑起来,她抬脸望着走来的宁端道,“我这个做妻子的, 连夫君几时起身就寝都不知道,何来管得严这一说呢。”

宁端驻足在席向晚一步之外的距离,垂眼同她对视, 突地嘴角一翘,“那该轮到我来一振夫纲了。”

席向晚眨眨眼睛,还没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宁端弯腰伸过手来,一抄便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立刻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襟,失笑,“青天大白日的,别叫人看见了。认识的知道我是你正妻,不认识的还当宁首辅也来长乐坊这种地方寻花问柳呢。”

“那首辅夫人来长乐坊见小白脸呢?”宁端反问道。

席向晚一怔,想了想这小白脸也只可能说的是刚才与她同行而来的梁元任了。她转转眼睛,不紧不慢地挺起腰勾住宁端脖子,悠悠然道,“除了夫君,也没人入了得我的眼。”

宁端垂眼瞅席向晚,见她眉眼带笑一幅讨娇的模样,不像求饶倒像是打情骂俏,胸中蠢蠢欲动想要亲近她的冲动愈发浓厚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倒是席向晚手腕一使力将他勾得低下了头去,小声道,“早先有人跟我说樊子期一表人才时我就在想了——宁端比樊子期好看得多,怎么你们一个个不夸夸他?”

宁端压制住迅速烧起来的耳根热意,垂首撞了撞席向晚的额头,一点也不严厉地斥责

道,“青天白日,不害臊。”

“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席向晚无辜道,“这处只剩你我二人,又不是要做什么徇私枉法的事情,有什么可害臊的?”她笑吟吟地说,“你是我夫君,又不是外人。”

“你真是…”宁端声音渐低,他带着两分无奈咬住席向晚嘴唇轻轻磨了磨,“我说不过你。”

席向晚轻笑,“我还当你是被我花言巧语骗到手的呢。”

宁端干脆专心致志亲得她说不出话来,心想手段层出好不容易把人骗回家的明明是他才对。

要知道他第一次见席向晚的时候,别说席向晚,汴京城中绝大多数的人还连“宁端”这两个字都没听说过;但那时年纪小小的席向晚,只在乞巧节上露面了一次,就已经是许多人心中认定的下一任汴京第一美人了。

宁端那时候看着消瘦的小姑娘,心中想着这小身板若要当第一美人也显得太寒碜了些,总该养胖些才能算数的。

然后小姑娘朝他一笑,宁端就把这前边这念头给收了回去。

美人病中自然有弱不禁风之美,即便小姑娘面色白得几近透明,也看得出未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这谁也不能昧着良心否认。

宁端承了她的恩,就将她的名字记在心上,想着总有一天要将这恩情还回去,但在那之后席向晚的身体愈发地羸弱,一年里出门竟是一次都难得,宁端自己也忙,自然没有见她的机会。

在那之后的第二次见面,竟就是在望玉池畔。

宁端想着该还恩了,便下意识替她解了围,还一不小心将当年心中没说的话给漏了出来。

人人都道席向晚寻了一门好亲事,当朝首辅对她宠得如同世间珍宝,宁端却始终没觉得自己比席向晚高出一等过,多少都有少年时那惊鸿一瞥两人云泥之别的影响在。

“夫君想着外头哪支花呢?”席向晚捏着他的耳垂笑问道。

宁端回过神来,亲亲席向晚的额头,顺手掂掂她的重量,自觉已经将她养得比少时见面那一次胖了许多,口中道,“想家中我亲手种下的虞美人。”

他少时只当珍宝看的鲜花,如今已经开在他自家的院子里了。宁端想,年少时的自己是肯定想不到这一日的。

席向晚勉强满意地松了手,她道,“夫君如今越来越会说话了。”

宁端用下颚蹭过她的额际,一本正经,“是夫人教得好。”

翠羽同碧兰没跟进去屋子里,只在外头见到梁元任钱伯仲、宣武帝苏公公先后走出来,等得脖子都要断了也没见到席向晚和宁端,不由得在外头担忧起来里头的情形。

“大人和夫人不会在里头吵起来了吧?”翠羽忧心忡忡,“大人也真是的,要来长乐坊办差就打发钱伯仲来不就行了,还偏偏自己跑来这处,夫人再宽宏大量也得生气啊!”

碧兰从未来过长乐坊,不太理解翠羽为何这般担心,“夫人自己还常去勾栏瓦肆呢,又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有什么好提心吊胆的?”

翠羽揪揪自己的头发,愁眉苦脸地给她解释,“你刚才在外头看见女人了没有?是不是全是男人?”

碧兰摇头,诚恳道,“还有夫人和咱们俩呢。”

“除了夫人和咱们不就没人了?这可不是正经人会来的地方,四——陛下也真是的!”翠羽一跺脚,越想越觉得不妙,她抬脚就想往屋里走去,想硬着头皮打开屋门偷偷看看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才刚刚推了一条缝,门就从里头被人拉开了。

翠羽一个平衡没站住,险些往屋子里头栽去,好在有功夫底子硬是给站稳了,抬头一眼站在屋子门口的不是宁端还能是谁?

宁端怀中正抱着席向晚,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翠羽,那冷冰冰的眼神叫她一个激灵就往旁边跨开让出了路。

席向晚倒是笑个不停,道,“你吓翠羽做什么,她也是替你担心。”

宁端无可奈何地将席向晚放下,道,“时间还早,长乐坊里不太平,你如果还要在这处逛,不要让翠羽离太远。”

“不担心我找小白脸了?”席向晚调侃。

正伸手替席向晚整理衣襟的宁端动作一顿,他危险地望了席向晚一眼,伸手捏住她精巧的下颚抬起又亲了一口,道,“夫人说了为夫比什么小白脸都英俊,我再担心这些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翠羽赶紧捂住眼睛低下头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同时也松了口气——她担心的事情好歹没有发生,要知道多少人浓情蜜意的时候眼里都是揉不得一点沙子的,好在席向晚不是那样无理取闹的性子。

两人独处时席向晚胆子大得很,周围一旦有了丫鬟,她又显得有些害羞起来,下意识往后避了避宁端的嘴唇,自然没有避开,被年轻首辅按着后脑勺予取予求了一阵才放开。

“还嘴贫吗?”宁端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问道。

席向晚瞪他,清亮凤眼里几乎能沁出水来,“不害臊。”

宁端扬眉,用她的话回敬她,“你是我夫人,又不是外人。”

席向晚撇撇嘴,“不看了,既然长乐坊是梁元任在管,又有都察院插手清查,如果里头真有你我所想的那东西,自然很快也会找出来的。”

关于“宝藏”一事的真假,席向晚方才已经给宁端细细说过,接下来的排查之中,只要仔细在长乐坊中搜索是否有疑似暗室的存在便可以了。

若长乐坊中一无所获,那便还要再派人手去搜查另两处原先启帝留下的行宫。

席向晚倒是不觉得说书先生骗了自己,只是想着宝藏其中究竟放了什么,又该如何利用这令人趋之若鹜的宝藏将樊家坑个血本无归。

赌坊便也罢了,三法司在汴京城快准狠地追查切断了□□的全部供应后,以雷霆之势捉起了一大批涉及此案的各路商贩,一时之间动静闹得极大,大牢里的牢房数量都有些不太够用。

不仅是商贩,更有不少的富家子弟乃至于极少数的官员因为服用□□成瘾而被直接送去了太医院戒瘾,汴京城里的人消息多灵通,戒瘾之人的惨状一个个地在宣武帝的默许之中外传,叫人人都对□□的存在敬而远之,加上极为严厉的新立律法打击,强硬又巧妙地将樊家用□□腐蚀汴京城的想法以最快的速度掐死在了襁褓里。

如果说这还不够樊旭海提起警戒来,紧接着从汴京城传来的下一个消息便叫他有些焦躁起来了。

——宣武帝封了两座行宫说要修缮,同时长乐坊也宣布暂时停业整顿,整座汴京城里好巧不巧地就这三个地方关闭,普通人听着不觉得其中凶险,樊旭海却一下子提起了心来。

他知道,前朝遗留下的宝藏就藏在那三座行宫中——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知道确切是哪一座行宫的哪一个位置。

如今宣武帝这样大张旗鼓地搜寻,莫不是已经知道了那其中藏着什么东西?

“父亲担心什么?”樊子期阴郁地道,“‘钥匙’就在席向晚手中,如果他们找到宝库将其打开,那岂不是反而给我们省了许多功夫?”

第232章

“你说得对。”樊旭海定了定神, 喃喃道, “在汴京城里插了这许多暗线, 总得等到最适合的时候再起开,不能沉不住气叫他们现在就发觉了。”

樊子期躺在床上望着自己的父亲,有些轻蔑, 又有些羡慕。

他打小知道自己的祖父是个厉害人物, 可父亲却是中庸之才, 偏偏身边有祖父安排好的能人异士帮忙, 一路竟也让樊家这么走了下来, 一丝伤筋动骨的事情都没有遇到过。

樊旭海是运气好了,又能骗得唐新月甘愿远赴汴京当席明德的小妾、还能要唐时雨为他生下樊子期这样多智近妖的继承人,安安耽耽度过自己当樊家家主的几十年, 身边老臣部下忠心耿耿, 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什么也不用多担心。

从上一辈跟下来的老臣们也早就对樊旭海死了心,自樊子期小的时候便专心培养他当未来的皇帝。

樊子期什么都学, 学什么都又快又好,他不知道那些老臣中有多少人知道樊承洲才是真正的嫡长子,而他樊子期只是个私生子, 因此他竭尽全力将一切功课都做得比樊承洲好,叫樊家人即便以后知道他不根正苗红,也放弃不了他这么好的未来主子。

可人算不如天算,樊子期没想到他只是去一趟汴京娶个姑娘,不但人没娶着, 丢了半个魂在人家身上,回来时还落了个半身不遂的残废。

越是想到自己的天资纵横却瘫痪在床,再看到樊旭海四肢健全却头脑空空,樊子期胸中的怨恨便如同燎原之火一般烧了起来。

“父亲不必担忧,”樊子期淡淡地道,“我半截身子废了的消息,宁端定然早就知道,再加上倾销□□一事已经败露,此时父亲只要做出慌乱的玉石俱焚之像,他们必定会相信你我失了方寸,只要他们稍稍放松警惕,我们便可直指汴京,到了那时候宣武帝也捉襟见肘。”

樊旭海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觉得樊子期说的已是极妙,便下狠劲夸了他一顿,又安抚道,“承洲已逝,我膝下如今能成事的只有你。等咱们家重新成了正统,你就是太子,没有孩子不要紧,从你其他兄弟的子嗣当中过继一个好的过来,从小教着,就当是你自己的孩子了。”

樊子期看了一眼樊旭海,那张仍然光风霁月唇红齿白的脸上没有笑意,但他还是道了谢,“多谢父亲,我这便放心了。”

樊旭海摸摸下巴,满意道,“其余的,便等到拿下汴京,从启帝宝库中将那东西取出来,拿了玉碟,便是万事大吉了。子期,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樊子期垂眼想了半晌,沉声道,“有一样。”

“在何处?”樊旭海立刻道,“我立刻着人替你去寻。”

樊子期摇摇头,他说,“等到了汴京城,我会自己去讨。”

樊旭海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想起死士首领和自己提过的事情,揣测道,“是不是那抢先娶走了席府姑娘的宁端?你要同他算账?”

“父亲这般说也可以。”樊子期慢慢道,“他抢了我的东西,我总得夺回来。”

若是届时席向晚有了宁端的孩子,那更好,他杀了宁端,便将那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教他做未来的皇帝。

纵然孩子有宁端一半的血脉,却也会是席向晚生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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