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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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他寒着脸恫吓。

令容忙不迭地点头,等他逃出马车,才长松了口气,瘫在车厢角落。掌心不知何时捏出了汗,腻腻的。她侧耳听了片刻,外头没任何动静,想必此人动作轻快如猫,那车夫仍无知无觉。至于后面的家丁,哪怕长孙敬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他们也会当成是迎面走来的过路人。

——碰上这种高手,哪怕她被刺杀在车厢,怕是也无人能知晓。

令容后知后觉地捏了把汗。

长孙敬走了没多久,后面马蹄得得,不过片刻就传来管事诧异的声音,“樊大人?”

旋即,车夫收缰勒马,马车缓缓停住。

令容掀开侧帘,就见樊衡驻马在侧,“少夫人受惊了,我已派人去追贼人,少夫人可有妨碍?”

“没有。”令容摇头,“是在追捕长孙敬?”

“是他。”

“我在他衣裳里偷偷塞了香片。”令容又摸了一片递给樊衡,“每种香气味不同,若找上等细犬,能辨别出踪迹。希望能对樊大人有用。”

——那长孙敬是樊衡亲手捕获,今日又放肆无礼,且有锦衣司牵涉其中,令容当然盼望他能被捉拿归案。

樊衡稍觉诧异,将那香片接在手里,忽然笑了笑,“少夫人果然聪慧。”

说罢,抱拳行了一礼,催马走了。

宋姑昏睡了两个时辰后总算醒来,懵了半天才想起前事,忙着问缘故,见令容安然无恙,又松了口气。她越想越觉得后怕,余下的途中格外警醒,所幸路途安稳,并无大事,直至临近靖宁伯府,帮令容整理衣裳时,见令容腕间空荡,才问道:“少夫人那手钏呢?”

令容经她提醒才想起来,“拿去保命了。对了宋姑,娘亲胆子小,这事儿别跟她提。”

“我知道。”宋姑拍着胸脯,“这些家丁没长眼睛,下回该带个眼尖的过来。”

令容只是一笑。

两人仓促而来,也没准备多少东西,径直入府,先去寻宋氏。

宋氏和傅锦元都在院里,见她匆匆回来,甚感意外,“出什么事了?”

“是哥哥。他今日可寄书信回家了吗?”

“才收到的。”傅锦元扬了扬手里火漆封着的信,“这回比平常早了许多天。”

令容着急,“快拆开瞧瞧!”

看傅锦元那模样,显然是还不知道楚州冯璋作乱的事,不过傅益既然修书回家,想必性命无忧。她满心忐忑,等傅锦元展开信笺,忙凑过去瞧,起首几句问候府中众人,随即傅益提起了楚州乱事,说乱兵攻打衙门,其势凶猛,官员或是被杀,或被捉走。那贼首是他好友冯焕的本家,蒙冯焕搭救,他才保住性命。特地修了此书,烦劳冯焕寄出,请家人勿念。

除此之外,并无旁的话语,想必身在乱境,他也无甚把握。

令容瞧罢,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腔中。

旁边傅锦元看了眼落款的日子,皱眉道:“这信写在十多日之前,怎么楚州作乱,这边却没半点消息?”

“消息才传到京城,很快就能到这了。”令容松了气,倒了三杯茶,自取一杯润喉,“前晌婆母回来时说的,冯璋作乱,先攻打县衙,后夺州府。地方上最初打算镇压,隐瞒不报,后来见镇压不住,才向朝廷求援。我怕哥哥出事,这才赶过来探消息。”

相府夫人的消息自然比别处来得快,想必确信无疑。

傅锦元怕傅益出事,皱眉沉吟,宋氏在旁劝道:“冯焕为人仗义,既然肯出手搭救,想必性命无忧。不过后面的事,怕是难办了。”

——傅益领朝廷俸禄在楚州为官,冯璋作乱,他为免连累家人,必定不会服软。身在贼兵手中,哪怕有冯焕作保,他的处境怕也极差。

傅锦元当即去寻傅老太爷商议,宋氏同令容用了饭,先安顿她住下,待傅锦元商议出对策,明日再一道商榷。

令容快马颠簸而来,这会儿也累了,趁着宋姑等人备热水的功夫,站在窗边出神。

九月底序属深秋,夜风已颇冷了,从洞开的窗户凉飕飕吹进来,却能提神醒脑,令人脑海沉静,思绪清晰。她身上裹了件披风,手指头缓缓扣着窗沿,隐约听见外间宋姑跟丫鬟问话,似是在寻她的寝衣,正想回身去盥洗沐浴,猛觉后颈一痛,人便昏了过去。

第49章 劫持

令容醒过来时, 人在马背颠簸,清晨冷冽的风吹过耳畔,呼呼作响。

她被人横着搭在马背,腹部虽垫了层东西, 这一路疾驰,也难受得很。眼前是晃动的路面,旁边是微屈的腿,深秋草木凋零, 覆着白霜。她觉得难受极了, 试着挣扎了下, 双手被绑在身后, 肩膀酸痛。

那疾驰的马倒是慢慢停了,有道沙哑的声音传来,“醒了?”

令容不答, 试着挣扎,却没什么用。

有双手扣住她双肩轻轻一提,天旋地转之间,双脚踩到结实的地面。方才颠簸眩晕的感觉犹在, 令容头脑犯晕,腹中难受,蹲在地上,险些干呕。

蹲身前的间隙里, 她看清了那人的脸——长孙敬!

许是浑身的难受压过惊恐, 她心里竟然没觉得害怕, 只蹲在地上,任凭清晨冷冽的风吹醒脑子,迅速考虑目下的处境——昨晚被人打晕,此刻天色将明,一整夜已过去,她怕是早已出了金州。长孙敬敢停马放任她难受干呕,显然也是后顾无忧,才敢耽误时间。

只是…他为何要抓她?

樊衡他们理应紧追不舍,早已捉了他回去,怎么长孙敬反而潜入傅府,将她捉到此处?

清冷的空气吸入肺腑,那股晕眩终于褪去。

令容直起身,脸色苍白,想伸手理顺微乱的发髻,双手却被缚在身后,动弹不得。她下意识后退两步,盯着长孙敬,“怎么又是你!”

“傅少夫人。”长孙敬一语道破她的身份,“不害怕了?”

令容冷嗤,“你既然顺利出城,自管逃命就是,捉我做什么!”

“原本只想逃命,可少夫人引来了锦衣司的细犬,我为保性命,只能请少夫人亲自送我一程了。不必慌,我只想拿你开道,没想伤你的性命。只要往后碰见樊衡,少夫人能像在城门时那样助我脱困,我就不伤少夫人一根汗毛,如何?”长孙敬的嗓子应是在狱中坏了,声音像是从胸腔吐出,沙哑沉厚,那双眼睛直直盯着她,有种赌徒得逞的猖狂。

令容不答,只蹙眉道:“先解开我。”

天色尚未大亮,这条路僻处郊野,前后没半个人影。

长孙敬并无顾虑,转至令容身后,解了绳索。

令容理了理乱发衣裳,揉着双肩缓解酸痛,试探道:“明明已逃出了京城,凭你神出鬼没的身手,锦衣司的人未必拦得住。何必白费力气去捉我?带着我只是累赘,反不如你独自逃命方便。”

“带别人是累赘,你却不同。”长孙敬阴沉沉地笑了笑,“毕竟你是韩蛰的少夫人。”

令容警惕,“有人告诉你了?”

“你自己露的破绽。要不是锦衣司的人追来,我还不知道,你竟有本事让樊衡网开一面。靖宁伯府的千金,韩蛰的妻子,果然是最好的护身符。”长孙敬抖了抖绳索,再度捆住她两只手腕,“那香片我也瞧见了,谢你好意,正好帮我引开细犬。这回少夫人可愿帮忙?”

令容暗恨。

原以为樊衡出手必定稳妥,谁知长孙敬如此警惕细心?只怪她大意,小瞧了这位能逃出刑部大牢的恶贼。恐怕连樊衡都没想到,长孙敬竟会在察觉异常后推测出实情,转而奔向金州傅家劫取人质——刑部侍卫都拦不住的高手,傅家那些家仆护院如何能察觉阻拦?

只是,长孙敬费功夫劫走她,仅仅是做人质?

她不信。

令容握紧了手指,恨恨剜了长孙敬两眼,那位不为所动,只有她气恼忐忑。

气恼却也没用,既然落入贼手,她所能做的,也只保住性命,伺机逃脱而已。

令容没做徒劳的挣扎,被抬上马背之前,又扫了长孙敬一眼,“锦衣司原本只想抓你,这样一闹,我夫君得到消息,必会杀你!”

长孙敬笑意猖狂,翻身上马,“他杀我之前,我先杀你。”

“想必你没听过锦衣司使狠厉无情的名头。”令容冷笑,“我这条命拦不住他。”

“想必少夫人不知道人质的用途,不是为拼命,而是为自保。横竖锦衣司都要捉我,有你挡灾,何乐不为?”

长孙敬同样冷笑。

因刑部已发了海捕文书,长孙敬走的都是偏僻山路,为免令容惹人眼目,还在镇子上买了个及膝的帷帽给她戴着,又将她双手捆在身后,只在用饭时松绑。

令容保命要紧,没寻着逃跑的机会,只能安分守己,连声救命也没喊。

看得出来,长孙敬虽猖狂,对锦衣司毕竟心存忌惮,选的路七弯八绕,也不敢投宿客栈,当晚行至一处村落,找了个农户借宿。

令容被他看得紧,晚间别说沐浴盥洗,连洗脸都艰难。

好在长孙敬虽凶狠,到底存了点良心,晚间把床榻让给令容,他只坐在暗处打盹。

令容浑身难受,等不到樊衡等人来援救,也不敢随便折腾自讨苦吃,缩在床榻角落,昏昏入睡。半夜醒来,见暗处的长孙敬一动不动,试着翻身想逃,还没踩着地面,斜刺里便有一把匕首飞来,稳稳钉入她身旁的墙壁。

“敢乱动,先剁了你的脚!”沙哑凶狠的声音从漆黑角落传来。

令容吓得毛骨悚然,愣了半晌才躺回去。

白日的竭力镇定被那匕首吓得荡然无存,令容孤立无援,对着暗沉夜色,忍不住伤心。

然而伤心过了,偷偷哭一阵,还是得忍着难受安分睡觉。

毕竟这条命来得不容易,长孙敬能毫不迟疑地射杀同僚,又被韩蛰捉进狱中吃了不少苦头,对她肯定不会手软。他捉她同行,所谓人质之说怕是个幌子,真实目的不得而知。她乖顺便罢,若敢生事,哪怕未必会伤及性命,随便刺一刀当教训,她也受不住。

既然暂时没法逃脱,也只能保存精神体力,另寻良机。

次日仍旧赶路,不过同乘一骑,令容也看得出,长孙敬已比昨日紧绷了许多,期间还换了路,像是在掩藏行踪。

是发现了锦衣司的踪迹,所以紧张吗?

令容也偷偷四处打量,没发现半点异常,心里却忍不住想念韩蛰——倘若他及时赶来,救她脱困,她一定叫红菱做几百样好菜,每天不重样地伺候他五脏庙,直到和离。将来没了韩少夫人的身份,也未必会再有这种恶徒盯上她,去寺里烧香的时候,也帮他祈福消灾。

这般胡思乱想,盼了一整日,也没见韩蛰从哪个角落忽然冒出来。

当晚行至一座山中,长孙敬原本要在破庙中过夜,令容死赖着不肯进去,“这破庙窗扇都破了,睡一晚必定会着凉。我向来身子弱,生了病还得寻医问药,耽误你的行程。这山里必有猎户,就不能去找猎户投宿?”

她戴着长可过膝的帷帽,细纱空荡,愈发显得身量纤秀柔弱。

若真受了风寒,还真会成累赘。

长孙敬冷哼了声“麻烦”,却听进去了,耐着性子走了一阵,见一家猎户便去投宿。

猎户久居山中,豺狼为伴,比旁人警惕得多。见长孙敬魁梧彪悍,令容又藏身帷帽下举止怪异,便问两人来处。他显然也是练过武的,膀大腰圆,目光锋锐凶狠,一只手藏在背后,怕是握着兵器。

求救吗?令容迟疑。

单凭这猎户的本事,未必能拿下长孙敬,倘若一击不成,只会被长孙敬灭口。

若想脱身,必得让猎户趁长孙敬不防备时出手,她被盯得死紧,该如何暗中求救?

她暗自握紧了手,就听长孙敬道:“鄙人孙振,携内人赶路,错过了客栈,特地借宿一晚。这是鄙人名帖。”他说着,竟然掏出名帖递过去,还扯着嘴巴笑了笑。

猎户不识字,看那名帖像模像样,只拧眉道:“孙振,哪个振?”

“振兴河山的振。”

猎户将他打量了一眼,复看向令容,“这位夫人呢?”

“我姓傅。”令容缓声。

猎户将两人看了片刻,才道:“请进来吧。”

屋内灯火昏暗,猎户指了指正堂闲置的门板,“屋里都住满了,我在这儿搭个板子,二位将就一夜吗?”

“多谢了。”长孙敬抱拳,又从怀中掏出点碎银子,“一点心意,大哥打酒喝。”

猎户应了声,搬开角落里的桌子,那两把方椅垫着,铺了木板做床,又跟媳妇解释了缘由,叫她去取被褥来铺。

令容避让在侧,听那一声声孙振叫得耳熟,稍加回想,心里猛然一跳。

前世舅舅提起冯璋谋逆的事时曾说过,冯璋身边有位猛将叫孙振,骁勇善战,神出鬼没,据说从前曾在朝廷供职,后来投了叛军,是冯璋最得力的助手。再后来冯璋兵败被杀,孙振带残余旧部退守在东南边,韩蛰受禅称帝时,那孙振还守着东南八州之地,跟韩蛰分庭抗礼。

那位孙振,应当不是眼前这凶悍的亡命之徒长孙敬吧?

令容瞧着身旁的凶悍男人,正猜疑不定,忽听旁边门扇吱呀作响,有人问道:“洪叔,又有借宿的?”

这声音熟悉至极,令容下意识看过去。

眉目清朗俊逸,身姿挺秀如竹,穿着一身玉白锦衣,不是高修远是谁?

第50章 智计

令容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荒郊野外碰到熟人。

心里霎时涌上狂喜, 她隔着纱帘,跟高修远四目相对,看到他脸上也有诧异。因长孙敬就在身旁,令容怕高修远露出破绽, 忙将目光别开,却朝长孙敬道:“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睡在这里无妨吧?”

这自然是不肯同床的意思了。

长孙敬瞥了她一眼,并不想徒生事端, 语气里装出生硬的温柔, “无妨。”遂向那猎户抱拳, “铺一床被褥, 能容内人歇息就好,我胡乱睡一宿,多谢。”

“随你。”猎户并不在意他夫妻如何安置。

令容跟在长孙敬身后, 却将捆在背后的手尽力抬起,撞得背后细纱乱晃。

高修远站在屋门口,将这动静瞧得清清楚楚。

方才仓促见面,他并未将令容的脸看得太真切, 但故人重逢,那种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等令容开口说话,他已确信无疑。屋内虽只有两盏油灯取亮,隔着细纱, 他也隐约瞧见了令容被缚的双手。

一瞬间, 他便明白了令容的处境, 也领会了她的意图。

——是怕他不慎声张,惹怒这名叫孙振的贼人。他在京城待得久了,也算见过世面,虽不知这人武功深浅,单看那利落干练的姿势和眼神气度,就不比京城那些将领逊色,在场所有人恐怕都不是其对手。

高修远眼睁睁瞧着令容走向角落,长孙敬“体贴”地给她铺床,待令容背靠墙壁坐好后,帮着她摘了帷帽,扶她躺下,又迅速盖上被褥,只露出脑袋在外。

曾念念不忘的娇丽容颜再度入目,疲惫而苍白,高修远面沉如水,心里咚咚狂跳起来。

令容却没敢看他,只往长孙敬身上扫了几眼,阖目睡下。

长孙敬随便取个破旧的蒲团垫在地上,盘膝坐在令容床榻边。

高修远不敢再看,状若无事地打个哈欠,“洪叔,后晌我去看那山峰了,只是仍不得要领。我先画一幅给你看看如何?”

“我?”猎户愣了下,“你那些画,我哪能看得懂。“

“你每日往来山下,最熟悉这山中风景,我先画给你看看。”不由分说,便拉着猎户进了屋子,关上门扇。里头遂响起铺纸研磨的声音,两人谈论山间风景,片刻后安静下来,偶尔听见猎户说哪里画得不对,高修远便跟他探讨,声音时高时低,时断时续。

两炷香的功夫后,高修远才送猎户出来,“多谢洪叔帮忙指点,我暂且这样画,剩下的明早再说。”

猎户也沉声道:“早点睡下,养足了精神,明早我带你再去那里。”

说罢,瞥了眼长孙敬,自回屋去歇息。

高修远正要回身时,却被长孙敬叫住,“小兄弟不是这里打猎的?”

“我哪会打猎。”高修远一笑,光风霁月,“是为了画些山水各处游历,暂时借宿在洪叔家。两位安心歇下吧,不打搅了。”作了个揖,自回屋去睡觉。

令容紧紧阖着眼,竭力平复呼吸,不露半点异样。

次日清晨醒来,天还没亮。

令容睁开眼,就见长孙敬盘膝坐在旁边,仍是昨晚入睡前的姿势。她挪了挪,木板微响,长孙敬睁开眼,“醒了?”

“我要出恭。”令容冷声。

长孙敬盯着她,目含审视。

令容微恼,“荒郊野外,我连拔剑都不会,能拿你怎样!这一路我忍气吞声,这种事你也要管!”她毕竟是伯府娇生惯养的女子,再怎么强作镇定,跟陌生男人提这种事,也觉尴尬。双臂酸得难受,心里又气又恨,狠狠瞪了他一眼,才睡醒的眸子黑白分明,带着点朦胧眼泪。

“转过来。”长孙敬心虚,沉声道。

令容遂将后背给他,待双臂一得自由,赶紧甩了甩。

屋门轻响,猎户媳妇走了进来,“小夫人醒了?”听令容说要出恭,便笑道:“哎哟,这可要委屈小夫人了,山里头穷,用不起恭桶,你随我来。”说着,携令容出了门,往屋后去。长孙敬跟到门口,自觉驻足,站在门前吹冷风。

猎户媳妇领着令容到了屋后,没进茅房,却带她进了柴房。

“这里头腌臜,小夫人将就些吧。”她颇为热情地笑。

令容忙道谢,进屋一瞧,里头黑睽睽站着个人,正是高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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