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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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其实也早听人说过长安特别壮丽特别富裕,如今不由得想,周家人能去,那么自家人也一样可以去啊!便没心思再留在周家了,起身告辞,“我回家同父亲和母亲说。”
在回来的路上,她突然想到,如果所有人都去京城,那么突厥人不就把营州占据了吗?而且突厥人那么贪婪,他们是不是还会打到京城去呢?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周家离玉家实在太近了,还没等枇杷想通,她已经到了家,自然先向母亲说:“娘,周家要回长安了。”
“昕姐姐还说让我们也去长安呢。她说长安有特别特别多的好东西,吃的穿的都比营州好多了,而且还没有突厥人。”然后她也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不过,我又担心,如果我们都去了长安,那么营州不是都被突厥人占了吗?而且突厥人要是占了营州,是不是也会带兵到长安去呢?”
“周夫人一直嚷着要走,果然就要走了。”杨夫人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然后向枇杷道:“周家与我们家是不同的,他们本就来自京城,而我们玉家却是营州人,世世代代生长在营州,所以我们不会走。”
“至于突厥人,只要我们不把营州让出来,那他们就不会占了营州的。”
道理果然是这样,枇杷也是这样想的,她也不舍得把营州让给突厥人。营州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虽然可能没有长安那么好,但是枇杷就是从心底里喜欢营州。
但是,她还是又说:“我真不舍得昕姐姐啊!”
“不止你不舍得,我们也都不舍得。”
“我要告诉三哥昕姐姐要走的消息,他今天还把昕姐姐气哭了呢。”枇杷又想起了早上的事,“我让他跟昕姐姐赔礼,毕竟以后恐怕就见不到了,总不能让昕姐姐与三哥生着气离开。”
“你三哥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去烦他了。”
自从三哥受了伤后,杨夫人多次悄悄叮嘱枇杷要让着三哥,枇杷也听话地照做了。但是三哥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不能走路就乱发脾气什么的,所以时间一长枇杷就又忘记了,现在听母亲这样一说,便赶紧点头,“那好,我去替三哥向昕姐姐道歉,让她不要生气就行了。”
“唉,也好,”杨夫人叹了一口气,又说:“你昕姐姐要走了,你总应该送点什么给她做个纪念。毕竟是大姑娘了,以后这些人情事故的,总要心里个数。”
“是啊,我只顾着伤心,倒把这个忘记了。”枇杷想了想并没有什么章程,便又问母亲,“娘,你说送什么好?”
“女孩子之间送东西不在于贵重,而是在于心意,最好是你自己做的什么东西,比如小荷包、小帕子或者绣个帘子、罩子之类的。我这里有很多花样,来,你挑一样回去绣个荷包吧。以后你昕姐姐看到荷包就能想起你。”
枇杷非常后悔向母亲问起送昕姐姐礼物的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杨夫人已经帮她找了一块做荷包的锦缎,又拿出了一大包花样子给枇杷看,“这个喜鹊登枝的怎么样?连年有余也好,还有这个,花开富贵…”
枇杷一一看过去,“都太难了,有没有简单点的。”
“这个连枝纹的最简单,”杨夫人见枇杷点了点头便将花样子拿了出来递给枇杷,“现在你父亲回来了,你也不必天天骑马到城外去,打猎更不必了,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练练针线,再把过去学的琴棋书画都练一练,免得时间长了忘记了。”
枇杷垂着头拿着花样子回了房,虽然前些日子每天都是那样的累,但是她还是喜欢那种充满了生机的生活。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也能见到很多的人,即使练武打猎很辛苦,但是总要比关在屋子里绣花要好得多。
玉枇杷最讨厌的就是绣花!
其实杨夫人教导枇杷时,始终把女红当成最重要的一项,但是尽管枇杷先后学会了写字、画画、调琴、烹茶等等,但是唯独女红一直不尽如意。
其实比起写字作画弹琴烹茶,女红的难度并不大,杨夫人也多次说枇杷不是因为笨而学不会,而是天生就是不喜欢,硬逼着做了也不用心,所以她的绣品才会惨不忍睹。
枇杷回了房,看看花样,描在了母亲为她找好的缎子上,然后穿了针,从最容易的叶子绣起,但是只绣了几针还是放下了。过去她还能硬着头皮绣上半个时辰,但是经过了半年的自由生活后,她实在连一刻钟都忍不下去了。
第七章
枇杷叹了声气,扔下了手中的针线,打开了自己的小箱子,过去做的几样针线还在,她一一拿出来摆在案上细看。
说是全部都摆了出来,其实统共也不过三五个荷包和几块帕子。当年枇杷曾要送给父亲和哥哥们的,一向娇惯她的三个哥哥说什么也不肯把枇杷做的荷包挂在腰间,唯有父亲在枇杷的撒娇下答应了,但是马上又被杨夫人拿了下来,说是如果玉将军真挂着那个荷包出门,将来枇杷就不可能嫁出去。
看了一眼曾经被嫌弃过的东西,枇杷也觉得实在没法拿来凑数,昕姐姐的女红非常好,而自己那些歪歪扭扭图案的绣品送她只能贻笑大方。
枇杷想了想,母亲刚说,要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那么也不只有针线才是自己做的,别的应该也可以。于是她继续在箱子里翻找着:胶泥做的小房子是大哥买的,一大包染了颜色的羊骨头是二哥为自己弄来的,一套木头刻的小人是三哥给的,当然也有几样是自己做的小玩艺儿,但过去的这些心爱之物眼下在枇杷看来都很幼稚无趣了,想来昕姐姐也不能喜欢,枇杷又一一放了回去。
送什么好呢?枇杷的目光开始在屋子转,当她看到墙上,马上就有了主意。拉过一张胡床,爬上去将挂在墙上面的皮子拿了下来,认真挑了几张。
一张全红色狐狸皮,上面的针毛还带了银色的光,品相非常之好;四张免皮,都是雪白雪白的,正是最近半年里枇杷亲手打的猎物留下皮子中最顶尖的,也是三哥亲手帮她硝制好的。正是如母亲说是自己亲手所得,拿来送昕姐姐应该再合适不过了吧,母亲也没有理由再逼着自己挑花样子绣花了。
枇杷为自己的机智很是洋洋自得。
杨夫人看到枇杷准备的礼物,果然噎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枇杷笑开了花,又乘胜追击道:“娘,还有这块狼皮,是三哥以前打的狼,我拿出来也送给昕姐姐,就说是三哥送的,就当给昕姐姐赔礼了,是不是很好?”
杨夫人的脸更纠结了,但她还是没有反对,“随便你吧。”
看着枇杷高兴地出了屋子,她在背后低声嘀咕了一句,“没心没肺的丫头。”
枇杷的耳朵灵着呢,马上转回头问:“娘,你说谁没心没肺啊?”
“你管我说谁呢,赶紧回屋子里写一遍《女诫》,晚上拿来给我看。”
母亲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不快了。枇杷立刻明白,自己虽然聪明地逃脱了绣花的任务,但是总不能连字也不写,于是便回房认真地写起了《女诫》。
当然她一面抄还一面自言自语,“‘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真是好笑,哪家生了女儿真放在床下面的?再说又哪里能把纺缍当玩具的?那还不是要弄坏了?何况女子为什么卑弱?越弱他们便越欺负你,我射箭比营州的男孩们都好,他们才肯服我,听我的调遣。”
…
“‘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哼,别人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他们好,要是别人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要讨好别人呢?就是叔妹,也要讲道理哟,喜欢说人坏话的人,我才不理他们呢!”
枇杷就这样一面评论着一面写完了一遍《女诫》,“‘其斯之谓也。’哈!终于写完了!”
对于《女诫》,枇杷是非常熟悉的,杨夫人不只教她背过,又亲自写了一篇《女诫》给她当字贴,所以枇杷看都不必看就能默下来。
但是她却是一点也不信的。
里面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枇杷随口就能说出好几条来,曾经也多次问过母亲,比如“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可是城北的那罗忽整日喝酒不干活,还打老婆和孩子,他老婆改嫁不对吗?要是不改嫁,她和孩子早就饿死了,要么就让那罗忽打死了!
再比如“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婆婆说得对,按她说的做当然应该,可是她说的不对,为什么也要听呢?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谁对就应该听谁的!
对于枇杷的提问,母亲给枇杷讲了很多很多,真如做《女诫》的曹大家一般对于未嫁之女的淳淳教导,“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
但是杨夫人所讲的道理,枇杷越是长大越是越是疑惑,究其根源其实她只是要求枇杷服从,但是枇杷只要是自己不相信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真正服从的。
所以母亲虽然还一直坚持《女诫》是对的,又让枇杷反复抄写,但是枇杷抄归抄,却越发的不信了,不过她也没有反对抄写《女诫》,毕竟已经背熟了,写起来还挺顺手的。
更何况总写这一篇,她有时还可以浑水摸鱼,拿些以前写的充数。
要知道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是极贵的,在营州又非常稀少,除了节度使家以外,几乎没有人会买。杨夫人虽然与别人不同,舍得买了笔墨给儿女们用,但是在使用时还是会格外节约。
于是枇杷用的纸自然要用了正面用反面,甚至还在字里行间写,新旧墨迹混杂,杨夫人家务繁忙,不仔细看就混过去了。
就像今天,枇杷就没有写“敬慎第三”那段。
总之,应付过母亲布置的任务,枇杷的心情格外的好,轻轻地哼起了营州的小调,“你道生胜死,我道死胜生,生即苦战死,死即无人征…”
“呯!”的一声,一颗小石子打到了枇杷的窗子上,枇杷就知道是营州的小伙伴们来叫自己,于是赶紧跑出屋子,向西边的院墙上看去,就见阿鲁那正在院墙上探进头问“今天你怎么没去打猎?我们还在城门外等你半天呢。”
“父亲回来了,我娘不让我随便出门了。”
“我今天打了一只野雉,送给你吧。”说着,阿鲁那已经将那只野雉扔到了枇杷面前。
阿鲁那力气虽然大,但是箭术却不如枇杷,也不如枇杷机灵,所以平日得的猎物总不如枇杷多,再者他父亲不过是一个队长,家里人口又多,再多的东西也不够,所以枇杷将野雉捡了起来又重新丢了回去,“不用了,你拿回去吧,过几天我一定会想办法出城,到时候我会在城门口等你们。”
“枇杷,你在同谁说话?是谁要出城?”杨夫人说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啊,没什么,是阿鲁那说他要出城。”枇杷赶紧回答,回头再看阿鲁那,早已经从墙头消失了。
“你不要总与那些野小子混到一处,”营州虽然地处边塞,但也有几户诗礼之家,杨夫人一直鼓励枇杷与这些人多来往,甚至为了能让枇杷与节度使陈家的嫡女能够交往,她还特别以弘农杨氏后人的身份去拜访了陈家大夫人。
但是枇杷就是不喜欢与陈婉在一起玩,而陈婉也不喜欢枇杷的性子,久而久之她们除了新年节度使府上宴客时竟然根本就不见面,与其余的几个文官的女儿也不甚亲密。唯独和周家的周昕还算不错,可是周昕又快要离开了。
可是,阿鲁那他们就不同的,枇杷也不过与他们结识了半年时间,却每日呼朋唤友地亲热极了,这还没到一天不见,人就找上门来了。杨夫人恨其不争地看了一眼女儿,又严肃地说:“这两天你不许出门了。”
枇杷的好心情又没了,她没精打采地在院了里转了一会儿,决定去找三哥说话,可是厢房里并没有人。
咦!三哥能去哪里?
枇杷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人,略一思忖就转到了厢房的后面,那里有一株特别高而茂盛的杨树,到了夏天,大家都很喜欢坐在那里乘凉。现在虽然还没到夏天,但是三哥不可能出门,自然就在这里了。
三哥果然在树下,还有昕姐姐。
枇杷并不奇怪,因为那株大杨树的一个枝干早已经伸到了周家的院子,所以过去三哥、昕姐姐和自己时常在乘凉时从杨树上爬到对方家中,比走大门要方便得多。现在昕姐姐一定是从杨树上爬过来的。
原来他们两个已经和好了!
枇杷正要上前笑话他们几句,和好了竟然不告诉自己!可是就在她开口前突然听到昕姐姐
说:“你求杨夫人找媒人到我们家提亲吧,我愿意嫁给你。”
什么,昕姐姐要嫁到自己家!枇杷吃了一惊,但是她马上就醒悟了,过去三哥和昕姐姐确实非常好,他们还曾不告诉自己偷偷出去玩呢。当然那时枇杷发现后总是很气愤的,总要三哥给自己赔小心送礼物才会原谅。
哎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枇杷其实也隐约知道了一点男女之事,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好,将来就要成亲,当然成亲要有媒人,又要有热闹的婚礼,就像昕姐姐所说的那样。
如果昕姐姐能嫁给三哥该有多好!她就不会离开营州了,而且以后会一直与自己在一起玩。枇杷差一点就跳出来大声欢呼,“太好了!太好了!”
总算她是大姑娘了,也懂得这时候自己不应该跳出来,反倒后退了两步,把自己藏到了墙后面,然后伸出头盯着三哥,等着看他开心地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注:1、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诗小雅斯干曰: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弄之瓦。
译文:古时,女孩子出生多月后,就让她躺在床下,将织布用的纺锤作为玩具,并将生女之事斋告宗庙。睡在床下,以表明她的卑弱,地位低下。
2、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
译文:妇女能得到丈夫的钟意,是因为公婆对你的爱,公婆疼爱你,是由于小叔子小姑子对你的喜爱,由此推论,对自己的肯定或否定,推从或诋毁,全在于小叔子小姑子。他们的心丧失了就不可再得到了。
3、其斯之谓也。
译文:就是这个道理。(女诫结束之语)
4、“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
译文:男子有再娶的道理,女子没有适二夫的道理。所以说,丈夫是妻子的天。天是无法逃离的,所以丈夫也是不能离开的。
5、“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
译文:婆婆不说你的好,你最好听从;婆婆说你的不好,你更要顺着,千万不要争辩对错,争强好胜。
6、“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
译文:但是家中的女孩子们正当是到了该出嫁的时候,而没有受过好的教诲的影响,不懂得妇女的礼仪,恐怕会令未来的夫家失面子,辱没了宗族。我现在身患疾病,性命无常,想想你们这些女孩子,每每因此令我发愁。闲暇时作《女诫》七章,愿女孩子们各自抄写一遍,但愿对你们有所帮助。
7、“你道生胜死,我道死胜生,生即苦战死,死即无人征…”唐民歌,反映府兵生活的。语言特别质朴、直白,而又有深刻的道理。
第八章
听了周昕的话,玉守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非常生硬的语气说:“你走吧,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也不想娶你。”
枇杷怔住了,忙向前上了一步,看向昕姐姐,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段枯枝,发出了些许声音,她又赶紧向后退完全躲到了墙后。
好在,说话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还在静静地对峙着。在玉守义坚定的目光下,周昕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不是狠心,我是不喜欢你,你走吧,跟着你的家人回长安。在那里好好地嫁人,将来生几个孩子,不要再记着我。”
一向懵懂的枇杷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三哥其实不是不喜欢昕姐姐,而是因为他受了伤才不肯娶昕姐姐,他希望昕姐姐能够嫁给一个健康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周昕又哪里听不懂呢,她捂着嘴呜咽地哭了,“我真愿意的,只要你们家去提亲,我一定会说服父母嫁过来的。我不想去长安,我要留在营州和你在一起。”
“不,”三哥又在沉默了很久后果断地拒绝了,“我们家不会提亲的,你回长安吧。”
虽然枇杷很想走过去告诉周姐姐,其实三哥是想她留下的,但最后还是悄悄地退了回去。正要进自己的屋子,却又转了回去进了东屋。
杨夫人正开箱子和刘嬷嬷找着什么,见枇杷进来马上便发现她没精打采,遂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娘,我们家请媒人到周家向昕姐姐提亲吧。”
“是守义让你过来问我的?”杨夫人盯着枇杷问。
“不,是我自己想的。”枇杷并没有说出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毕竟三哥和昕姐姐都不会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看着杨夫人眼中的疑惑,她又急忙解释道:“昕姐姐其实很喜欢营州,也愿意留在营州,而且她不会在意哥哥的腿受了伤。”
“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杨夫人拍拍枇杷的脑袋,“回屋里看会书吧,或者去陪你三哥说话。”
“爹和娘不是要请名医帮三哥看腿吗?哥哥的腿一定能好!”枇杷并不肯放弃,“如果再不提亲,昕姐姐就要跟着周大人和周夫人走了。”
“如果守义的腿好了,娘就带着你三哥去京城找周家提亲的。去吧,枇杷,娘正给周夫人准备送
行的礼物呢。”
如果哥哥的腿能治好,那么再把昕姐姐追回来也好。枇杷并没有听出杨夫人语中敷衍的意思,而是很开心地回屋了。
没几天,周家就要离开营州了,玉家做为老邻居特别将周家全部请过来吃饭。男人加上男孩子们在外院,而杨夫人带着枇杷与周夫人带着周昕就在东屋里摆下了两张长案,母亲与女儿们分坐一处,野味果品杂陈,又有营州人自酿酒,也算非常丰富的宴客了。
今天杨夫人在枇杷与周昕的案上也放了一壶酒,破格让她们也喝点,因此枇杷便殷切地先为周昕倒了一钟,然后也给自己斟上,劝说道:“这酒并不醉人,过年时我就喝过,你尝尝,没事的。”
周昕听了便端起了酒钟咕咚咚地将一杯酒全部喝了下去,倒把枇杷吓了一跳,“还是慢点吧。你从不饮酒,这样喝没准还真就醉了呢。”
一钟酒下去,周昕的眼睛已经红了,听了枇杷的话,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放了下酒钟端坐不语。让枇杷心里更加地难过,瞧着周夫人与母亲正在交谈,就低声说:“我爹和我娘已经把哥哥的脉案送到京城,求了王大人请宫里的御医帮忙看诊,还说如果我三哥的腿能看好,就带他去京城向你们家提亲。”
周昕不意枇杷说出了这样的话,马上羞得满脸通红,紧张地看了母亲一眼,见她正与杨夫人说话,并没有注意自己和枇杷,就低声回枇杷道:“你乱说什么。”
“我亲耳听母亲说的,不会错的,”枇杷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三哥也还不知道呢。”
周昕到底要比枇杷大上几岁,喜出望外后又觉出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你母亲怎么会对你说这些事呢。”
枇杷不想说出自己偷听了三哥和昕姐姐的对话,然后才去问杨夫人的,便道:“我就是听到了,而且亲耳听到的。”
周昕不再追问,但是神色却马上好了不少,与枇杷说起到京城会给她写信的话,枇杷也答应要回信,一时间两人想往起美好的未来,倒将愁思驱走了。
“孩子们就是不知愁,”一旁的周夫人指着女儿和枇杷对杨夫人说:“为了离开营州,我们家的周主事连官都辞了,京城族里也没有什么人,回去后还不知道日子会怎么样呢。”
杨夫人亦安慰她,“总会有办法的,京城总要比营州富庶。”
“哎,要是没有突厥人…”周夫人看了一眼几天内瘦了一圈的女儿,又接连地叹气,想说“我顶喜欢你们家守义的。”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杨夫人岂能不知周夫人未尽之言是什么,心中早就悲痛万分,也只得强忍着压了下来,说些路上保重的话。
送别的宴席本就凄冷,现在更加难过。周夫人看看玉家人,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并不愿意终席,提前站起来向杨夫人道:“家里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我们就先回去了。”
到是周大人,与玉将军各喝了一大坛酒,到了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周家离开时,因父亲军务繁忙,枇杷便代表家人到城外十里之处送行,与周昕洒泪相别。
周家人走后,玉守义时常会到老杨树下一坐就是半天,虽然他竭力表现得与过去一样,但是家里人其实都看出来他比过去话少了,有时怔怔地就过了半天。但是就连枇杷也知道不去说破,只是在心里盼着京城的御医能帮三哥治好病。
就在期盼中,新的生活一天天地到来了。
父亲虽然回来了,但是与没回来前没有多少不同,枇杷时常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他,因为他回来时枇杷已经睡了,而他走时枇杷又往往没起来。至于朝食和飧食,他十有七八都不在家里吃。
杨夫人想把枇杷重新留在家里的想法随即也彻底失败了。枇杷一步步恢复了先前的日常,先去帮家里买东西,再出城挖野菜,给哥哥和母亲抓药等等。
然后,终于有一天,她在朝食后给骑上马出城打猎去了。
小伙伴们依然还在城门前汇合,见到枇杷个个都很开心,“你娘终于让你出城了?”
“是啊,我家里连一块肉干都没了,”枇杷笑着说:“今天我一定要打到猎物才回来。”
“你箭术最好,一定能打到!”阿鲁那见枇杷又重新参加大家,非常开心,驾驭着他的马在枇杷身边跑前跑后,“枇杷,你今天打到猎物后会不会又不出来了?”
“不会了,我娘说以后每隔一天就让我出城一次,但是她说我必须早点回家。”
“太好了!”不只阿鲁那,别人也欢呼起来。玉枇杷箭术出众,知道的又多,大家都愿意跟这样的人一起狩猎,总能有更多的收获。特别是其中的木朵,纵马在枇杷马前跑了个来回,“太好了,枇杷!如果你不来,一群人中只有我一个女孩,好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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