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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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一个有主意的人,我从没有想过要劝你回来,我只是为你多准备一些东西。”

“送太多的东西过来容易引起皇上的不满。”卢八娘提醒他。

“我知道,所以我只送你们十车好酒。”孟白笑了,“每坛酒里都放了不少金锭银锭,所以这酒不要随便送人。”

在这里铜钱是通用的货币,但淮北的局势又有不同,那里早已经没有了汉人统一的政权,也就没有了大家都通用的钱币,甚至有的少数民族所建的政权还干脆取消了铜钱,直接恢复到过去以物易物的原始方式。但不管在淮南还是淮北,金银既值钱又方便携带的硬通货。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女性和孩子的用品,也装了两辆马车。”

“感谢你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卢八娘看着孟白,收到财物她自然感谢,但她真正要对孟白说的是,“如果我死了,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儿子。”

“你放心吧,就是不嘱咐我,我也会做的。”

“那好,我让人把司马十七郎找来,我们一起喝点酒。”

“不必了,我刚刚到大营时见到了他,说过几句话,他现在忙得根本抽不出时间,就是你,我也不打扰了。如果将来能有机会,我会去淮北看你。”

“那好,”出行在即,卢八娘确实也很忙,她爽快地送他走出了帐中,“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再见!”

孟白的牛车慢慢驶远了,他们从一个时代来到这里,几年的相聚后又分别了,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再把酒言欢。但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人,让卢八娘从心里感觉到温暖,也感觉到安心。

整理行装用了大半夜,天还没亮就又起来将最后的用品收起来,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候了。卢八娘被安排在中军,她抱着旭儿坐上准备好的马车,有人上前拉住马车,走入队伍。

卢八娘打起帘子,向前是一片看不到头的洪流,向后一辆辆车子、一群群人不断地汇进来。不远处的一小片高地上,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向京城眺望着,司马十七郎应该就在那群人中间。

这些天,司马十七郎忙得只与卢八娘见了四五次面,每次还都是有重要的事情说,就连儿子,他也顾不上多看,再者他认为管儿子是卢八娘的事,也相信她能管好。

借着过去的声望,司马十七郎拉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原本他和卢八娘的护卫占了三分之一,新投来的人占了三分之二。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他原来的心腹,当他上交军权时特别留在禁卫军的,现在没有必要再留了,他派了人通知,只要愿跟从他的,便一律北上;也有原本不是他的心腹,但景仰他的为人追随而来;再有就是朱御史之类的,以北上为已任,现在有了机会带了部曲家人一同出发。

这次北伐,目前看规模已经超过之前的数次,是朝廷南迁后最大的一次。京城中的百姓,从世家到平民都被震惊了,最后就连皇帝,也赏赐了三千匹绢帛,一百副铠甲。实在是北伐复国大义,不得不尊从,起码要做个面子。

因司马十七郎已经起誓不尽得河南之地,不复入京,所以他只派人向皇上辞行,而自己并没有入京,他立马在陵旁的高坡上,远远看向京城,这里依稀能见到京城高大的城墙和一带护城河。

那里是他生长的家乡,今生也不知能不能再看到了,司马十七郎凝视了片刻,拨转马头,跃马走进了队伍。

新命名的淮北军前锋一千人昨天已经先走了,今天以两千人在前,两千人断后,中间夹着锱重家眷,化成一道蜿蜒长龙向北行去。

刚刚走了没多久,旭儿便在卢八娘的怀里醒过来了,揉揉眼睛就开始吃奶。自从被送走过一次后,儿子特别粘人,他差不多整天都在卢八娘的怀里,只要放下了就会大哭大闹,可卢八娘却一点也不烦,哪怕是有事情要做,她也抱着儿子,好在她一贯是劳心不劳力的,必要时在纬幕后指挥也可以。

桃花与卢八娘共乘,她手脚麻利地打理了几件杂事,笑着坐在卢八娘脚旁说:“王妃,车子这样改动后可真舒服!”

马上坐着特别痛苦的原因是没有减震,卢八娘当然不会做弹簧减震系统,但她让人把车厢底座上加了一张专门准备的短腿藤床,这样就能非常有效的减轻颠簸,加之随行的人大部分都是步行,前进速度很慢,坐在车上的感觉还不错。

卢八娘看了看根据她的要求在侧面开门、加了窗子、活动坐椅和储物格的车厢内部,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到这里已经十多年了,以往的她几乎不去改变这世上的任何东西,甚至最简单最容易的小物件也一样,她也宁愿忍受种种不适,也不愿意留下她的痕迹。

对于她的这种怪癖,孟白多次砰击过,但他也知道他劝不了卢八娘,于是每次弄出些新东西,都要送过来让她重新品味后文明时代的感觉。但现在卢八娘为了儿子改变了,七个多月的小儿要长途跋涉十几天,走四百多里路,她实在太担心。

坐在这样的车子里,卢八娘难免想到昨晚孟白说的话,历史她已经改变了,一辆小小的车子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这些,卢八娘反倒更不放在心上了,她关心地问桃花:“小虎小豹坐的车子也舒服吧?你也该回去多管管儿子了。”推已及人,现在的卢八娘时常问起桃花的儿子。

车子做的时候不是一辆,而是十几辆,挑最好的一辆她用,其余的给了随行的孕妇和小孩子们用,桃花当然得到了一辆,“当然舒服了,儿子我不必担心,我婆婆和小姑子们抢着要抱,他也不像小郎君这样缠人。”

“除了吃奶,你还给他吃别的东西了吗?”卢八娘看着儿子长出来的两颗小牙问。前世的她根本不会关心婴儿喂养的问题,只知道小孩子是要添加辅食的,但什么时候添加,添加什么,她一点也不懂。

“我的奶一直够孩子吃,当然不用喂别的了。”桃花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自觉有了非常丰富的育儿经验,马上告诉卢八娘,“只有没有奶吃又养不起奶娘的人家才喂孩子米糊什么的。”

卢八娘摇摇头,她不可能指望这个时候的人们懂得科学育儿,怎么添加辅食还要她自己决定了。也许给孩子喝点果汁是不错的选择?正好现在的桃子非常多,挤点汁加上水给儿子试试?

于是她吩咐桃花,“中午休息的时候,你去弄些桃汁儿,再加点温开水,我给旭儿喝点。”

桃花疑惑起来,她第一次怀疑王妃,“能行吗?”

“只喝一小口,应该没事吧,”卢八娘说:“我想既然长牙了,就能吃点东西了,还能补充维生素,你只管弄去吧。”

“还是我先喂小豹喝点看看再说吧,小郎君实在太小了。”桃花想了想得出这样的结论。

“小豹快一岁了,喝点肯定不错。旭儿也可以了,毕竟已经长牙了嘛。”

第五十八章 送财赠物孟白论史募兵筹粮八娘显才(二)

午间休息时,桃花果然弄了桃汁给卢八娘,见王妃拿小银匙喂了小郎君喝了两口,小郎君看样子很喜欢,咂着小嘴似乎还想要,只是卢八娘不肯再给了,“第一次一定要少一点的,你回去后也别给小豹喝多了。”

“我知道了,回去把剩下的拿给他。”这里的习惯就是喜欢把主人用剩的东西分给下人用,原本卢八娘最不能接受这种方式,她用过的东西一向都要销毁的,但是儿子用过的,她仔细想过后并没有反对,觉得儿子还是做个正常人好了。于是桃花、绿袖、细君等人时常将旭儿剩下的东西带回去用,她们总觉得这样能沾些福气。

“还有明天要仔细看看孩子们有没有异常,如果没事,就再给他们弄一点喝。”卢八娘看着旭儿可爱的样子,又说:“一会儿你让人去看看随行的两个孕妇和那几个喂奶的妇人,有什么难处帮帮忙。”

“中午我去榨桃汁时,看到她们正在等熬的汤水,身子都还好,王妃不用惦记,小厨房的人都尊王妃吩咐每次分她们些汤水喝。”

长途行军,不可能一日三餐的。路上要做饭是件很麻烦的事,先要找有水源有柴烧的地方安营,搭建临时灶台,取水砍柴,拿出粮米,没有一个时辰,很难做好一顿饭,还是特别简陋饭菜。因此,每到晚上才有时间折腾一次,第二天一早再做些早餐就会拨营了,整个白天就是有休息的时间也不可能再来一回。

但是卢八娘所受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早晚有精心准备的饮食自不必说,司马十七郎还专门为她安排了几个人,每天上午骑马先行,赶到前面安下锅灶为她弄些汤水。卢八娘享受了阶级社会的特权后,就想到了同行的几个特殊情况——两个孕妇和几个哺乳期妇女。

虽然带着家眷,但因为此时的交通情况特别差,很少有孕妇或者极小的孩子出门的。作为淮北王王妃,卢八娘没有任何选择跟着司马十七郎出来,她才不会傻到留在京城做人质呢。而同行的那几个妇人也都各有各自的原因,推已及人,卢八娘自然而然地关心她们。

这天正在行路间,司马十七郎爬上车来,坐在下首的桃花见状替卢八娘把手边的杂物料理了一下,给他让出一片地方,放了枕头和被子就出去了。司马十七郎一直非常繁忙,他上车一般就是来补觉的,因为大家都在睡觉时他要处理公务,还要巡营布防等等。

卢八娘也向一侧让了让,为他留出更多的位置,“眼睛周围都是青的,赶紧睡一会儿吧。”

司马十七郎脱了鞋子躺了下来,先看了看儿子,旭儿本来正咯咯地笑着,手里拿一支拨浪鼓,摇得哗哗响,见父亲进来了,便停了下来,侧着头用深究的神色看他,可爱得不能再可爱了。司马十七郎原本板着的一张脸慢慢松了下来,他虽然是要做严父的,但还是忍不住拿起了一只小金铃在旭儿面前晃了晃,旭儿果然扔掉拨浪鼓,伸出小小胖胖的手拿了金铃,然后就用力摇了起来。

因为旭儿已经坐得很稳了,卢八娘就让他靠在自己的身前坐着,司马十七郎正好面对着儿子的脸,可以看见他黑黑的眼睛,肉鼓鼓的脸,口角还流下了一滴涎水,他指了指,示意卢八娘将口水擦掉,满心爱意地望着儿子。可他实太累了,没有心力再去逗他玩,而是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司马十七郎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卢八娘的腿,一只手则搭在上面,而卢八娘斜靠着车厢壁,一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另一只手将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揽住,朦朦胧胧地半睁着一双凤眼,正在似睡非睡间。

他吸了吸鼻子,一股香甜甘美的味道沁入心间,自从有了孩子,卢八娘身上的气息就有了变化,闻上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司马十七郎的手轻轻动了起来,虽然隔着衣料,依然能感到王妃细腻柔滑的肌肤充满了弹性,激起了他心中的想往。

“睡好了?”卢八娘凤眼微挑,轻声笑着问。

“嗯,好了。”司马十七郎坐起来,看看卢八娘怀里的儿子,将不该有的心思收了,但整个人却还是靠了上去,依着卢八娘,一双手也换到了她的腰身处不住地摩娑着,轻声问:“午间吃的什么?”

“今天是野鸡汤,里面还放了蘑菇和新鲜的青菜,我又吃了几块早上做的糕饼,奶水一直很足。”卢八娘理解司马十七郎关心自己,但他更关心儿子。有时她会想,前世那个愚蠢的问题变一下,如果她和儿子同时落水,司马十七郎会先救谁,那答案是肯定的,一定会是儿子,就是换了自己也一样会如此选择,所以她便主动把喝汤水的结果也都说了出来。

“听说你每次都要把汤水分送给其他妇人?”司马十七郎叹道:“军中都在传颂王妃贤德,于我亦有帮助。”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当年骠骑将军得胜回京,史传‘重车馀弃粱肉,而士有饥者。’王妃能推已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较之高明多了。”

卢八娘没有生子之前,是根本考虑不到孕妇和孩子之类需要照顾,但自己有了孩子,马上就想到了妇女儿童的权利,这也可见她是极自私的人,只是比这个时候的人多懂了一点人权而已。

而且她从没有对任何人承认过的是,她现在喜欢的小孩子只有自己的儿子,就是桃花生的小虎和小豹,她也一样不喜欢亲近。所以卢八娘觉得自己真够不上太多的赞美,她不过是有这个条件,顺手帮了个小忙。

司马十七郎看看卢八娘没有多说什么,一路上条件多简陋王妃也没有抱怨一句,又为自己树立了好名声,将来北伐成功,他一定会为王妃重新恢复她优越的生活状态,当然这些说出来并没有用,他会牢记在心间。但眼下,他关切的问题是,“你买了多少稻米了?”

他们出发前,自然将原英郡王府上的家业全部变卖了,一方面真需要用钱,另一方面也是向所有的人展示他们不会南返的决心,就连府里的姬人们也都全部转手一个不留。再加上卢八娘收了过去的生意得到的钱,眼下她手下的几个管事们正趁着秋天稻熟价贱的时候昼多买粮。

“已经买进了一万一千多石了。”卢八娘将放在车子里的一本帐薄拿出来递给他,每天晚上采购的人回来都会向她汇报一下进展,她也会把帐记好,“每石价格在两千钱到三千钱之间,现在用了两千七百万钱,还用了四千三百万钱买了几千斤种子、还有绢帛、丝絮、饲料、药材等。”

“咦?”司马十七郎随手翻翻帐本,然后便细细看了起来,惊奇地叫了一声,“你买的东西要比我派的军需官买的都便宜很多!”

“这是一定的,我手下的管事们都是做了多少年生意的熟手,他们本就精于计算。”卢八娘笑着说:“他们买粮是到乡下直接从农人手中购买,这就要便宜一两成;如果从商人处买,就买他们屯积的陈粮,这种粮不但便宜,而且比新粮水份要少,更为合算;像丝絮、药材等这些东西里面的窍门就更多了…”

司马十七郎突然想起了自己成亲前曾做过的两次生意都以失败告终,而那时的卢八娘就成功地置下大笔的私产,而此后王妃的生意一直非常红火,他早就认识到在这方面王妃的才能非常之高,便拉了王妃的手恳求道:“要么我把筹来的钱都放在你这里,你辛苦些统一采购各种物品吧。”

卢八娘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以来,司马十七郎对自己信任非常,遇到大事也肯与自己商量,但是出于习俗,他让自己管的也不过是王府内部的事。卢八娘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楔机,把手公开地伸到外面的正事中。

现在司马十七郎新组成了淮北军,所有的部门都是临时拼凑的,正是卢八娘掌握淮北军后勤事务的绝好机会。掌握淮北军的后勤就等于掌握了淮北军的命脉,当然也就奠定了卢八娘的非同寻常的地位,也会保障她将来的尊荣富贵!

不过在这种情形下,卢八娘还是要推让一下的,“军需官们可能不太懂这些,不如我让管事们教教他们?”

“不懂也是有的,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不用心。”司马十七郎说道:“王妃一个女流,轻易不出府门都能清楚的事,他们竟然还没弄明白?”

“这些军官们既然能跟着你离开京城北上,做事自然不会不用心,只是他们原本出于行伍,更关切地是行军打仗,获得军功,所以在买粮这些事上反倒用的心思少。”

卢八娘的这些解释还是很合情合理的,让司马十七郎更加觉得买粮这些事情应该让王妃负责,而且他也不是没怀疑有的军需官贪了些钱。司马十七郎不可避免地猜忌军需官,“虽然是这样,也未必没有人中饱私囊。”

“若是王爷有如此的担心,那么购买粮食和物资的事情我就都担下来吧。”卢八娘理解地说:“所有物资的大帐也都放在我这里,以后各队领取东西都在我这里,王爷就放心吧。”

“只是王妃太辛苦了。”司马十七郎非常感动,他伸手在旭儿的小脸上摸了一下说:“还要带着儿子,你能吃得消吗?”

“没关系,就是累一点也是应该的,”卢八娘笑着看在自己怀里睡得非常香的旭儿,“我们都是为了他。”

是啊,谁也比不了王妃对自己全心全意,对于北伐,没有人会比王妃更尽心,她一点犹豫也没有就把嫁妆完全投了进去,因为他们是夫妻,利益完全是一致的,而且他们还有儿子!眼下他们的奋斗,不正是为了子孙万代吗?

第五十九章 舍安稳卢八娘渡河选营寨十七郎驻军(一)

卢八娘拿到了淮北军后勤的大权后,确实也是尽心尽力的,这是她的事业,她的未来,岂能不全力以赴?

她将自己的手下融入了淮北军的团队中,让他们发挥着更大的作用,而且有了这些人,也为淮北军腾出更多的人手专心于作战,毕竟淮北军是去收复失地的,打仗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而后勤就交给她好了。

一系列新规则形成了,军中的反响也很好。毕竟是初建立的团队,大家思想统一,充满信心,正是最有活力的时期,接收新生事物能力也强,又极少负面的情绪,卢八娘很容易就把后勤的大部分问题都理顺。

大部分曾经经手后勤事务的军官还非常感谢她,因为这些工作确实不好做,真不如让他们去打仗来得容易一些。

因为筹粮已经越来越难,粮食的产量本是固定的,谁也不会为了钱把家里过冬的粮食也卖了,而且越向北,人口越稀少,秋收的季节却到得早,秋后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也过去了,一石粮很快就涨到了五六千钱,而很多世家大户的粮食根本不向外出售,其它的物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司马十七郎差不多天天要与卢八娘商量粮食的事,现在淮北军每天要用掉一百石粮食,而且一路北上,陆续还新加入的人,现在手中的粮食不用说支持到明年秋天,就是过冬也不能。总之,买粮的事还要再抓紧。

卢八娘一直在广开门路想办法弄粮食,“我派了更多的人去更远的地方联系买粮,又拿出大户人家喜欢的高级锦缎,还有孟白送的金银锭换了些粮食,再有先前给丁桂、吴琏等人带信时也让他们想办法多带些物资过来。”

吴琏是为卢八娘掌管益州牧场的人,也是她唯一留在益州的心腹,既然不可能再回益州了,卢八娘便通知他也来淮北。虽然丁桂和吴琏都是一时才俊,也能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助力,但司马十七郎也明白,从千里之外赶来,他们不可能带过来大量的粮食,“我们还要想办法在沿路尽量筹集,到了淮北,千里荒地,就是想筹粮也没有地方可筹了。”

但是再难,司马十七郎也不会纵兵去抢,他注重名声,带兵一向不扰民。他也想出了新的办法,那就是每到一处,亲自折节拜见当地士绅,恳请他们或赠或卖些粮食支持他北伐。靠着他过去的人望,又得了些馈赠,卢八娘也借机买了些粮食。总算收到了近两万石粮食,但钱帛也全都花干净了。

到了最后的一段路,到了当年受到苏峻之乱最重的平郡,正是司马十七郎率军将苏峻赶了出去,恢复了这里的平静,所以重新走过这里时,司马十七郎受到了士绅百姓箪食壶浆相迎。

虽然刚到平郡的境内时,于郡守便遣人表达了热切欢迎之意,但是在城门外,坐在车中的卢八娘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还是吃了一惊,她抱起被惊醒的旭儿,打开了帘子向外看。原来郡城外面早已经聚集了上千人,最前面的是身着官服的于郡守和十几个官员。

车队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前进,一路上路边的男女老幼纷纷将手中的食品献给淮北军,气氛之热烈,让不容易受到感染的卢八娘都有些动情了。回想司马十七郎不听自己的劝阻冒着生命危险去平叛,现在看总算还是有回报的。

当卢八娘的车到了郡守府的门前,郡守夫人早已经热情地出来迎接,并将她送到了准备好了客房,请她先沐浴更衣。

郡守府里已经摆好宴席招待淮北军,就是最普通的军士也有专门招待他们的酒宴。而卢八娘与朱夫人等则参加了平郡官员夫人们的宴会。

平郡因苏峻之乱而大伤元气,现在虽然有所恢复,但依旧比起昔年繁荣的景象相差甚远。淮北军一路走来清楚地观察到,人口凋零,农田里长满了杂草,残垣断壁比比皆是。眼下,郡守夫人的宴会也不甚丰盛,官夫人们的穿戴更是平常。

可就是这样,于夫人还是主动提起了淮北军所需的物资,“过了淮河,天气就要冷得多,我们平郡的女眷们为淮北军准备了三千件冬衣,五千双麻鞋,还请王妃笑纳。”

这可不是小数目,听说这是平郡的妇人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凑出来的,卢八娘激动地站起来答礼:“这真是雪中送炭,淮北军会永远记得平郡诸位夫人们的恩情!”

朱夫人和一同前来的女人们也都感动不已,有的人还掉下了眼泪,“从京城出来,繁华之地也经过不少,可是最艰难的平郡却对我们淮北军倾囊相助。”

“正是因为平郡经历了战乱之苦,才对淮北军特别感激。”于夫人亦非常感慨,“希望淮北军早日收复河南,让我们淮南不再时时受到战火的冲击。”

这正是淮南人理解支持淮北军的原因,他们饱受战火的痛苦,比起京城里歌舞升平的人们更加懂得和平是要靠有人牺牲才能换来。

在前面男人们的宴会上,司马十七郎也收到了一万石粮食,还有武器药材等各类物资,于郡守和各级的官员们也都尽力了。

在平郡休整了两天后,淮北军继续北上,这时的他们焕发了更高的热情,燃起了更强的勇气,慷慨当歌,气壮山河。

卢八娘拒绝了郡守夫人请她暂留在平郡一些时间,等淮北情况稳定后再过河的邀请。她从不是坐享其成的人,而是真正的开拓者,她要与淮北军共同进退,更何况她还掌握着淮北军的军需命脉。

对于王妃的这一决定,司马十七郎其实是有些矛盾的,他既希望王妃带着儿子留在平郡,这里生活条件要好得多,最主要的是很安全,可他也愿意王妃陪着他一同北上,除了二人相伴,也因为她能将所有后勤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不用他操一点心。

于是他迟疑地问:“只是旭儿?”

卢八娘也动过将旭儿留在淮南的打算,可是前些天的经历让她最终还是放弃了与儿子分开的想法,“我还是将他带在身边吧,我会照顾好他的。”好像曾听说过,吃母乳的孩子不容易生病,因为母亲的乳汁里有能够帮助孩子抵抗疾病的物质。

“那好吧,”司马十七郎最终也同意了,“到了淮河边,我先将队伍分成前后两营,前营按军中编队,马上过河取得一片基地,后营则先带着粮草物资留守,等淮北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再过去。”

“好,我都听你的。”卢八娘靠着司马十七郎叹道:“到了平郡,我才知道我过去眼光有多浅,你真是世间之英豪!”

被赞扬的司马十七郎心中升起了无限的豪情,与外人的奉承不同,王妃很少称赞人,但是她的眼光却极精准,话也中肯,她的评价从来都是他最重视的。但不管心中有多么澎湃,司马十七郎却压制住心中的喜欢,依旧平静地与王妃归划起淮北军的事务。

在平郡收到了最大的一批馈赠,确实使淮北军的生存压力减小了不少,但是即使有这些支持,他们还是没有凑够过冬所需的粮食和物资,但所有人都已经尽力了,就是支援淮北军的百姓们,他们也要生存的。

司马十七郎以前领军,再怎么也有必要的后勤保障,如今的情况也是他第一次遇到,也明白了北伐的不易。但他心里倒还有一项指望,之所以带兵北上淮阴,不只是因为这里历来是北伐的□□,也是因为他的表叔薛琮所领的楚州正离此处不远。于是他告诉卢八娘,“薛家世代居于楚州,那里从没遭到过战火,总会藏有几万石粮食,只要能给我们两万石就可以渡过第一年,明年春天起必是要屯田的,秋天就会种出粮食来。”

卢八娘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确实,也明白他并不信薛表叔会平白给他粮食,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司马十七郎见卢八娘没有开口,便又说:“薛家表叔一向与我极亲善,你还记得前年他上京时,就住在我们府上吧,父王邀他去齐王府,他推辞没去,我还为他陛见时出了不少力。”

卢八娘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也安慰他道:“只要薛表叔有粮,不管他想要什么来换,我们只管拿出来换就可,总要强于无粮可换。”

司马十七郎点头赞许,只要有粮,他一定会想出办法弄来,他是不会让手下的军士们挨饿的。军粮若是不足,军心必乱,不用说北伐,就是队伍都维持不住。王妃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凭白多了很多信心。

除了粮食,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比如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又一路北上,冬衣是必需品,所以要买进大批的丝麻制品,又要组织北上的妇女们做衣服鞋袜。另外拉车的牲畜需要饲料,病人需要药材,做饭需要的铁锅等等,不一而足。

除了衣食日常用品,还有一件最为关键的大事,那就是兵器,打仗总是需要武器的。现在淮北军中兵器的普及率不足一半,就是有的,也是从各自家中带过来的,百姓帮忙凑来的,五花八门。还有作战用的铠甲,数量就更少了,满打满算不过五百副,还不到实际需要量的十分之一。

但这时侯,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手中除了少量的储备,已经拿不任何东西再去换粮换东西了。

就这样队伍一样在前进,在出发二十多天后,他们终于到了淮河岸边。

面对滔滔河水,司马十七郎将后营淄重都留在淮河南岸,他自己亲率三千精兵过河。

十多天后,司马十七郎派人来接卢八娘和后营的几千人,上了船行至河中间,卢八娘放下睡着的儿子,走到了船舷边,放眼望去,此时的淮河是那样的宽阔,秋日中的河水是那样的静谧,无尽的河水波澜不惊地向东流去。晨时锁住大河的重重迷雾这时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渐渐散去,尽显南北两岸的风光。

第五十九章 舍安稳卢八娘渡河选营寨十七郎驻军(二)

自朝廷南迁以来,淮北的局势一直动荡,朝廷和几个割剧势力纷争不已,间或胡人也会插上一脚,这里的州郡差不多都曾几经易手,政出多门。目前,匈奴人所建的赵国、羯人所建的秦国和鲜卑人所建的燕国,还有卢水胡人、乌桓人、鲜卑人、羌人等正打成一团,无心南下,所以朝廷虽不能控制淮北,但这里还不尽是胡人的天下,而是几个大势力分而治之,其间更有无数各种小势力。

最有趣的是很多实力集团都打出朝廷的旗号,自称是朝廷封的北征将军、卫将军、大将军等,乱世为王,朝廷也根本管不了他们。但也从侧面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心向背,北地的人心还是向着朝廷的。

司马十七郎对淮北的形势比较熟悉,当年平苏峻之乱时他就曾出兵此处,而眼下淮北最大的两个世家陶家和尚家曾是他共同战斗过的盟友。因此他在出发前就给陶耀光和尚爽写信,并与他们约定再结同盟,共同抗击胡人。

十多天前司马十七郎到了淮北后,先是与陶尚两家的使者会合,接受了他们的慰问,并重申了共同抗胡的宗旨,然后带兵去了淮南最东部的一块荒地,选了当地最高的大青山脚下做为驻军之地。

之所以选这样一块地方,也是在淮南时就仔细规划好的。这里离陶尚两家的地盘和北面胡人建立的县城都有一些距离,目前属于无人管理的地区;司马十七郎查阅典籍知道大青山中有一处早就荒废了的汉代铁矿,正可以冶铁练兵,而卢八娘看好这里背靠大海可以煮盐做军资。

渡过淮河后,再向东北走五十余里,就到了大青山的大山脚下,这里距海边只有百余里,营前是淮河的一条支流,依山傍水,正是驻扎大军极好的地势。

卢八娘很高兴地看到河两岸的土地原本是良田,只不过早已经荒芜,但恢复起来并不是难事。几千年来,淮河两岸都是中国最肥沃的土地之一。

听司马十七郎说,大青山虽然荒僻,但也不是绝无人烟,山中本有一个山寨,是当地百姓为自保而建,共有几百人,面对先皇亲封的淮北王驾临,寨子很快就归顺了。除了实力绝对胜出,也因为司马十七郎占着大义,汉人们还是一心向着朝廷正统,归顺正是应有之义。

寨子的态度也让司马十七郎很满意,他对率众投奔他的木寨主格外礼遇,授予他校尉的官职,他手下的青壮依旧归他带领,将家眷老弱等并入军中的后营——这里正是随军的家眷们的所在。

有了立足之处,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多了。司马十七郎分派手下各将修建哨所,修营栅、造房屋、采矿冶铁、铸造兵器铠甲、巡营…

卢八娘先建了仓库,安顿了淮北军的所有淄重,每日发放粮草、组织家眷们缝制冬衣、浆洗衣物等等,她还从司马十七郎手中要了人、在大青山下种下一片冬小麦,又派人上山打猎、下河捕鱼、采摘野生果实。

捕猎队由桃花爹负责,他原本就是猎人,挑了些以前打过猎的将士,分成了十几支小队,从驻军的后山开始向大山深处逐渐进发,目标不只是获取猎物,也是清除附近的猛兽。

自天下人口凋零,动物们愈发肆虐起来,最初入驻营地时,就有军士被凶猛的野兽伤害的事情发生。听木寨主说,他曾带人路过一座小镇,打算在镇外的一家道观借宿,见道观大门洞开,一路问去无人应答,直到殿前却从里面冲出几只老虎,他们猝不及防,死伤了好几个人。后来才发现那个小镇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样的故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奇谈,淮北这边的人都能讲出几个类似的,听说再向北,情况更惨,胡人不仅杀人,而且还吃人,把汉人叫做两脚羊,各种役使之余,在无粮时就直接宰杀吃掉。*天灾,天灾*,二者相互作用,总之淮河以北,生灵涂炭,千里无鸡鸣的景象并不少见。

桃花爹带着勇猛的猎手们将军营附近件的猛兽都消灭了,又收获了大量的猎物。至于捕鱼队,不只从军中挑了些水性好的军士,卢八娘还特别让她任命的队长在江边招了些渔民加入,人多力量大,多条渔船共同拉起大网,每一网里面的鱼就成千上万。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自然环境实在是太好了,各种野生动植物都非常丰富,打猎捕鱼的收获远超于想象。卢八娘命人将猎物加入到每日的伙食中,剩下的用盐腌制,做成各种肉干、咸鱼储存起来,只可惜手中的盐太少,要知道这时候的盐可是极贵重的物品。

卢八娘觉得自己一直非常节约用盐,但别人都认为她实在太浪费了,只是不敢反驳而已。其实卢八娘一直在等着丁桂的到来,所以在买盐上花的钱是最少的,她还让人用自己首饰抵押在淮阴城最大的盐商那里赊了上万斤盐,约定过春节前还双倍的盐。盐商本不相信,但顾及淮北王的势力,又有抵押品只得姑且听命了。

与打猎捕鱼一样红红火火的是采摘队,山里有核桃、橡子、红枣、榧子、野桃、山杏,还有各种菌类、木耳,进山的人每天都要背出一大筐,每一样都是食物物资。老弱人员还可以在最外围打草为军马准备鉰料。

妇人们被组织起来缝制军衣,他们从京城出发时还是秋日,现在已经进入初冬了,在天气寒冷前,所有军士都至少要发下一件厚袍,白日穿在身上,晚上盖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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