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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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沈慈抬起右脚,她刚才应该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伸手从右脚鞋底上“抠出”一个物体来。

那是一只被沈慈踩得面目全非,流露着绿色液体的毛毛虫。

沈慈也不嫌脏,原地蹲下身体,把毛毛虫的尸体放到了一旁的草地上,然后开始拔草挖坑…

有几位家佣离得近,瞬间石化。

马修更是面色发青,站在一旁犹豫着是否要加入“神经病”行列。

视线中,沈慈把那只被她踩死的毛毛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坑里,掩埋之后,青草覆盖,随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免其罪,息虫怨......

兴许是寒风呼啸,室外气温太低,以至于马修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个不停。再看沈家成员各人反应:沈家明眉头直打结,似是不忍再看,寒着一张脸扭头就走;苏薇一向笑容亲和,但这日笑容却有些僵滞;至于江少陵......

马修看向江少陵的时候,江少陵已经迈步朝座驾走去,所以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可以理解,摊上这么一个脑回路与众不同的奇葩妻子,搁谁都觉得难堪。

丢人啊!

这日,马修没有看到江少陵的表情,但他的秘书和他的保镖却都看到了:他们江先生不仅嘴角有着突如其来的笑意,就连冷漠的眉眼间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像这样的微笑,仅被他们几个大男人目睹实在是浪费,若是女子看了,必定会沦陷在这样的微笑里,简直是帅得直喷血。

宋文昊为江少陵打开后车门,顺带瞥了一眼郑睿,饱含质疑。昨天晚上郑睿给他打电话,忧虑江先生差点掐死沈慈,但今天….

郑睿是在耍他吗?

面对宋文昊的质疑,郑睿却是百口莫辩。江先生如此反复如常,分裂性格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

正是早餐时间段,目送沈、江两人离去,马修便带着佣人回屋忙碌去了,一时之间只有沈慈、苏薇和陆离还留在草坪上。

适才人多,陆离又走在后面,所以沈慈并没有看到他,如今见他额头上贴着纱布,沈慈眸色暗了一下,看着陆离正欲开口,却听苏薇淡淡发问:“你要和少陵离婚,这事是真是假?”

离婚?

陆离看向沈慈,表情诧异。

沈慈没有回应苏薇,径直朝后院走去,陆离紧随其后。

“额头怎么回事?”沈慈开口问他。

‘昨天出门见朋友,朋友开车马虎,不小心出了场小车祸。”陆离语气真诚,但撒起谎来毕竟是有些心虚,偏偏沈慈还那么直盯盯地看着他,陆离怕她看出端倪,刚想避开她的目光,谁料苏薇竟“帮”他救了场。

身后,苏薇音色发凉:“伽蓝,当年你已经有了林宣,为什么还要祸害江少陵?投个好胎就代表你可以肆意抢人心头好吗?”

不知是不是那个“心头好”逗笑了沈慈,她的嘴角隐有笑意,若是以她几年前的性子,她怕是会驳斥苏薇几句,定不让她爸爸这位小情人赢了嘴仗,但她自离职以来,没事看看佛经,内心平静,每日清欢自寻,至于那些俗人俗念,她的大脑早已形成了过滤系统。她有耳朵,耳力也很灵光,但有些话,她听不见啊!

陆离心境不及沈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唤沈慈为“伽蓝”。

哪个“伽蓝”?

陆离的思绪,沈慈看不到,也摸不着,她并没有在陆离是否撒谎的问题上过多打转。沿途花园里种植着十几棵桃花树,她慢吞吞地走着路,似是家常浅聊:“陆离,你不能一直做我保镖。”

陆离皱眉:“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沈慈笑着摇头:“我是觉得你跟着我实在是有些可惜…”沈慈不说了,因为她看到陆离将脸别到一旁,摆明了是因她的话有了坏情绪,却又不能发出来,所以只能自己生闷气。

沈慈不以为意,沉默了片刻,半开玩笑道:“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不喜欢听,可以直接无视,但如果私底下偷偷骂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时之间,陆离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放缓脚步跟在她身后,什么也不说了。

前方女子步伐极其缓慢,那样的龟速,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太太。

犹记得2012年初冬,他随一批保镖前去江水墅应聘,起初管家肖玟并没有注意到他,但那天沈慈临时回来取文件,见肖玟正在应聘保镖,仅是扫视一眼就向主宅走去,但不知为何,她在走了几步之后,又踱步回来。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了他面前,那么精准的步伐,若是说两人之间不认识,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但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沈慈,有别于其她豪门千金,他在沈慈身上完全查询不到“优雅”这个词汇,除了发色另类之外,她还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

殊不知,他在打量沈慈的时候,沈慈也在打量他,当时的他还不曾意识到,沈慈的“垂青”已在无形中帮他获取了一份薪水高昂的工作。

沈慈那天仿佛是心血来潮,仅是上前看了他几秒就离开了,害得肖玟来回看了他好几眼,似是好奇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二十几位保镖,沈慈唯独注意到了他,就连他本人也觉得很莫名。当天他就搬进了江水墅,黄昏肖玟带他去见江先生。

江先生刚从公司回来,正在客房更衣室里换衣服,肖玟带着他站在更衣室外,他当时还有些奇怪,江少陵和沈慈不是刚结婚吗?怎么不住在一起?难道富豪结婚后流行分房睡?

容不得他多想,因为江少陵已经换了一身家居装走了出来。在此之前,他早已通过杂志目睹过他们这位华人之光,他虽知晓江少陵的容貌十分英俊,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对方简直是帅得没天理。

江少陵走出更衣室,背对着他们倒了一杯水,然后问肖玟:“就是他?”

“是,他叫陆离。”肖玟碰了碰他手臂,示意他回话。

他礼貌开口:“江先生。”

江少陵转身看他,当时江少陵单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拿着水杯本已送到了唇边,却在打量他的时候有了片刻停顿。

当江少陵不笑不语的时候,鲜少有人能够直视江少陵的目光长达五秒以上,就连他也不例外。那天他虽不清楚江少陵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打量他,但他清楚的记得,肖玟私底下对他的告诫之语,细算下来可以归类为四点。

第一:保证江太太安全。

第二:只要江太太离开脑研究院,有关于她的出行和一日活动都要事无巨细的汇报给江先生。

第三:江先生重隐私,所以不管随行保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能私自外传。

第四:不要太过亲近江太太。

起初他还如实汇报沈慈一日行踪,但后来......后来有很多事渐渐不受他控制,于是对江少陵开始有了欺瞒......

纽约天气阴沉,伴随着寒风袭面,数朵桃花从枝头坠落,缓缓飘落在泥土之上,前方沈慈正在俯身捡花瓣,陆离无意识蹙了眉,沈大小姐刚刚才埋葬了毛毛虫,难道现如今打算效仿林黛玉葬花吗?

这日,陆离看到的只是沈慈的背影,他又怎知沈慈俯身捡起几朵桃花瓣,心里想的却是:万物使然,盛极必衰,花如此,人亦如此。

正在闻桃花香味的成年女子,嘴角虽有笑意,欢欣却很难觅,不知何时已将桃花捻碎,花汁瞬间濡湿指尖…

晨间会议开到中午,江少陵移步曼哈顿用餐,除了前菜之外,主菜和甜点他未动分毫。在这里他和一家上市老总交谈数小时,并在离开时敲定了一份合作案;下午三点零一刻,宋文昊带着两位年轻创业者走进他的办公室。这两位年轻小伙子自发研究出一款地图程序,一个星期前他们拨通未世前台电话,表明合作意向。他吩咐宋文昊跟进数天后,觉得地图程序存在着一定的市场前景,正在考虑投资合作......

晚上出席华人聚会,衣香鬓影,中西语言合璧,春节气氛晕染之下,处处可见欢声笑语。

执杯浅谈,彼此说着滴水不露的话,关系不亲不疏。记忆里似有少女曾对他说过:“商人应酬,若是交心还好;若是一屋子的人都带着虚假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每一句话都需要再三思量,长此以往怕是会未老先衰。”

如今他再想起这番话,明亮的酒杯映照出他漆黑的眼眸,以至于眸光缓缓流动,恍似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似水流年。

晚餐食物琳琅满目,他在这晚却没有一丁点胃口,置身酒会不过半小时,却已经是他第八次低头查看腕表时间了。

侍者端着托盘从旁经过时,他把手中酒杯放在了上面,谁料悄悄离开时又被几个不识趣的华商堵了个正着,于是说与听之间,状态完全是一派心不在焉......

这晚,江少陵走出酒宴场,郑睿在外守着,大概没想到江少陵会这么快就结束宴席,把黑大衣递给江少陵的同时,连忙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抓紧时间取车。

上车的时候,司机问后座男子:“江先生,是要回沈家吗?”

“百老汇。”男子声音清淡,低头把玩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组手机号码,没有姓名,虽然常年存在手机里,却有接近两年的时间再也没有被他拨打过,如今…他依然没有按下那个拨打键。

这晚,沈慈没有留在沈家等江少陵。午后她去图书馆看书至黄昏,出来时有些饿,就在大街上买了一块美式披萨,分了半块给陆离。陆离见她吃完后饿意不减,放下尚未吃完的披萨,起身买了一份椒盐卷饼递给她,她这才有了饱意。

“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她倒也不嫌疼,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陆离微笑不语。她离开脑研究院是好事,至少她的胃口比以前好了许多。

晚上去百老汇看歌舞剧,剧目很经典:妈妈咪呀(Mamma Mia)。这部音乐剧被评为百老汇最轻快的歌舞剧,前不久主演们还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通过舞台把快乐传递给大家,现场观众更是受舞台气氛感染,随着主演又唱又跳,仿佛只要他们愿意,快乐就永远也不会消失。但伴随着落幕,演员退场,观众离席,原来所有的欢快都会有戛然而止的瞬间。

沈慈离开时,几次回望空荡荡的舞台,陆离以为她没有看过瘾,轻声对她说:“如果喜欢,下次我再陪您一起过来看。”

她低头微笑,却不再回望身后。陆离怎会知道,她看《妈妈咪呀》的次数高达数十次,如此长情,以前没少被林宣和陶艾琳取笑。

她在美国最亲近的两个人,如今一个早已视她如陌路,另一个因她昨天直白真相,想必已经与她有了隔阂…

她知道,《妈妈咪呀》她不会再看。

剧场外,霓虹灯眼花缭乱,周围设施总会让人迷失其中,肤色各异的人正在街道上行走,这些人里也许有人是亿万富翁,也许有人是好莱坞明星,也许有人是......

巨型霓虹灯下,有一位亚洲男子穿着黑大衣正站在门口查看着散场观众,眼角轮廓清冽,出色的外貌吸引着来回行人,有女观众胆子大,结伴上前希望能够合影,但被他拒绝了。

再然后,他看到了沈慈,情绪没有波动,也不见欢喜,但看着她时目光却极为专注,仿佛所有的语言互动全都交付给了一个眼神。

纽约这晚风很大,沈慈走出剧场只觉得冷意袭身,她交代陆离开车去沈家,将她的行李带回江水墅。

她正说着话,已有衣服覆在肩头。

那是江少陵的黑大衣,衣服尚有余温,很温暖。

她转眸看他,脸颊蹭着大衣衣领,却只看到他修长的背影。座驾停在时代广场附近,他步伐不快,但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对于沈慈来说,走在她前面的青年男子,他过早便已看透世间冷暖,来到纽约不久便沦陷在全球金融危机大风暴之中,若没有几分圆滑世故,亦或是算计和才情,他不可能在华尔街来去自如,更不可能一步步成为投资高手。

她和他虽是夫妻,但他们在日常生活和精神领域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婚后她也从未依赖过他。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和他只是同住一屋檐的陌生人。相处无声,除了静默,还是静默。她静默…

但今天凌晨,她亲眼目睹到了来自于父亲的残酷,最终还是打破了这份静默。结婚一年零七个月,她和他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对话,但因生疏太久,所以私下交谈时语言似乎成了奢侈品。

上车的时候,他转脸问她:“吃晚饭了吗?”

“嗯。”

她和他对谈加起来只有这么两句,再然后彼此沉默,竟是半程无话。倒是他电话不断,先是接了几个华商电话,后来通过手机和宋助理沟通明日行程安排。

沈慈望着窗外,玻璃上隐隐映照出江少陵英俊的侧脸轮廓,男子眉眼冷漠......

从2013年开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市场开始被禁欲系男神当道,他们通常颜值高,性情却很高冷,非凡尘男女能够轻易触摸。

坐在她身旁的这位男子,尽管私底下难以相处,但魅力早已成精。

手机那头,宋文昊不知说了什么话,江少陵倾听片刻拿开手机,轻声征询她的意见:“明天会有几位下属前去江水墅,如果你不喜......”

“不影响,我在楼上活动,如果下楼,可以从后门出入。”她的声音偏淡,却惊住了副驾驶座位上的郑睿。

先前沈慈“嗯”了一声,郑睿已有些心绪不稳,如今又听她对江先生说这么长的话,内心可谓是波澜起伏。

后座那两位经年无话,也难怪郑睿会受惊了。再看他们江先生,手持电话回复宋文昊时,岂是一般的不动声色?

《孙子兵法》有云:胸藏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他家江先生若是生在古代,定是一国良将。

郑睿佩服。

这晚,江少陵结束通话之后,宋助理纳闷自语:老板今日说话有些慢,有些轻,总之感觉很微妙…

深夜九点,汽车驶进江水墅。江水墅是江少陵和沈慈的婚居所在地,依山傍水,偏离都市,唯有万木葱茏。

夜间归家,华人管家肖玟早已带领数名工作人员等待在外,远远看到江少陵和沈慈一前一后下车,肖玟已快步迎了上来。名义上,沈慈是江水墅女主人,但江水墅上下心知肚明,沈慈只当这里是临时旅馆,婚后忙于工作,入住这里的时间屈指可数,加起来怕是不超三个月,对江水墅园景关注度更是为零。但这天晚上,沈慈下车不久却驻步不前,她望着主宅前院某一角,开口询问肖玟:“那里什么时候新换了两棵树?”

江水墅占地2公顷,作为一座观赏性很高的别墅,江水墅四季草木繁多,所以别墅内外究竟栽种了多少棵树木怕是定期前来维护园景的花匠也说不太清楚,可如今…

肖玟收起讶异,回复沈慈:“今年冬天冷,半个月前有两棵橘子树被冻死,所以花匠才会另换了两棵石榴树,寓意富贵祥兆,多子多福。”

富贵祥兆?

沈慈避开“多子多福”不谈,而是绕过园景大草坪,前往主宅时瞥了一眼肖玟:“儿时,曾有老人家提起过,前院不适合种植石榴树,据说女鬼王化身后通常会寄生在石榴树下,否则也不会有‘死在石榴裙下’这一说了。”

还有这一说?

“…”肖玟愕然,下意识朝江先生望去。前院灯光通明,狗吠声不绝于耳,江少陵站在沈慈身后不远处,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偏脸看着那两棵石榴树,唇角弧线微微上扬。

肖玟发现了,江先生今天心情不错。

此时,沈慈已率先走进主宅,肖玟看着江少陵懊悔认错:“江先生,我没想到石榴树还有这层寓意,实在是抱歉。”

江少陵目光移向主宅,沈慈身影早已隐没室内,她平日里喜欢捉弄人,告诉肖玟女鬼王寄生石榴树,无非是为了吓唬肖玟,品性虽恶劣,倒也不打紧,由着她吧…

进屋时,江少陵吩咐肖玟:“今天晚上找人把树移走,不要拖到明天早晨。”

入职江水墅四年,肖玟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对妻子可以做到如江先生这般细致入微。犹记得1月30日,沈慈抵达纽约当晚,江先生曾特意回了一趟江水墅,有关于二楼起居室卫生,也是他一人所为,未曾假手他人。江先生如此温情,奈何她家女主人婚后一心扑在实验室,间接冷淡了江先生,也难怪家佣暗中腹诽女主人智商虽高,情商却有待提高......

二楼主卧室通风良好,吹进室内偏寒,沈慈关上窗,拉上窗帘后转身去浴室洗澡,经过卧床时,她看了一眼全新的床上用品,棉麻八件套,颜色素净,是那个人的一贯风格…

2014年2月1日深夜,江水墅二楼主卧浴室里,沈慈打开水龙头,捧着冷水接连洗了好几把脸,伴随着哗啦啦地水流声,冷水积蓄一池,她双手撑着盥洗台,低头看着池水时,有水珠沿着她的脸部轮廓一滴滴地砸落在池水之中。

她轻声询问自己:“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未世各部门老总,每个月初都会聚在一起交流彼此手头项目,如果时间宽裕,也许还会根据当时金融局势抒发各自观点。中国人过春节,外籍老总受周遭华人熏陶,前来江水墅面见大老板,手提礼品登门在先,使用蹩脚中文礼貌拜年在后,主宅内外好不热闹。

沈慈这日起床很早,在卧室里吃完食物,就再也没有下过楼。

楼上和楼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江少陵聆听下属交谈时,思绪并不集中,偶尔会无意识望着楼梯口,有几位机警老总觉察到,面面相觑一眼,却不敢吭声。

临近11点,伴随着谈话结束,江少陵合上电脑,示意佣人送几位下属出门。肖玟带着一位佣人走过来清理桌面,江少陵开口问她:“太太在楼上做什么?”

肖玟说:“太太好像在后院照看狼青。”

那只狗还活着?

江少陵嘴角隐有笑意,眸色却生寒,拿着手头文件,直接上楼去了......

江水墅后院有一条狼青公犬,是由狼和狼犬杂交而成,形状似狼。肩高85cm,三角眼,毛色铁青。狼青犬没有昵称,沈慈喂养它长达七年之久,多是直呼“狼青”二字,久而久之“狼青”也就成了它的名字。

对于江水墅工作人员来说,狼青是一条看似凶猛,实则极其容易驯化,而又忠实护主的灵性犬,但与此同时,它的攻击性和警觉性也非常高。

江水墅上下都知道,江先生从不出入后院,极其厌恶狼青犬;而狼青似乎也对江先生有着很深的敌意。有几次沈慈牵着狼青出现在前院,狼青竟冲着江先生狂叫不止,江先生面上不说什么,但在某次关门上车时,甩门声极重,似是泄愤一般。

沈慈自上个月离开纽约之后,狼青就一直食欲不振,前些时候还生了一次病,至今已有两日没有进食。

这天临近中午,沈慈蹲在地上搅拌着狗粮,被撤去狗链的狼青卧在一旁无精打采地看着她。

狼青聪明护主,主人若是对它态度冷淡,它或许会有所情绪,但当沈慈把狗粮放在它面前时,狼青却是瞬间忘了先前不快,撒娇一般的蹭了蹭沈慈脖颈。

沈慈蹲在那里,狼青吃食时,她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声音异常温淡:“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不如找机会把你还给林宣,你说好不好?”

狼青无忧,听她在说话,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抵挡不住狗粮诱惑,那般狼吞虎咽,似是生怕狗粮会忽然间消失不见。

沈慈轻轻一笑,不再说话,这日纽约天气格外阴沉,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雪?

中午时分,沈慈回到卧室,先是洗了把手,随后又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直到肖玟前来唤她下楼用餐。

沈慈下楼的时候,江少陵正站在客厅里讲电话。

“史蒂夫先生,您要明白,交易本质和不等价交换是对等关系。我们是文明人,文明人要学会讲文明话,但您如今像泼妇一样在电话里大吼大叫,难免有失修养,同时也与您形象不符,您觉得呢?”男子英文发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冷嘲,以及恃强凌弱,也许还带着几分独裁之下的人情冷漠。

楼梯口近在咫尺,沈慈脚步未停,很快就出现在客厅与餐厅的交接口。史蒂夫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源于声音很大,沈慈想不听见都很难,她微微皱眉,事情显而易见,那位史蒂夫先生应是在交易过程中被江少陵逼压的山穷水尽,否则对方也不至于如此失控。

面对咒骂声,江少陵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要不我们改天再谈?您今天情绪很糟糕,多少有点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江少陵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在转身时看到了沈慈,不仅僵了唇角的那一抹冷笑,也连带皱了眉。

沈慈朝餐厅走去。餐厅里,佣人早已摆菜上桌,是很地道的中国餐食。

用餐数分钟,江少陵结束通话走了过来。她并未抬头看他,她用餐一向专注,但这天却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江少陵夹了菜放进她的碗里,她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筷子。

那菜,沈慈没吃。她放下手中筷子,迟疑了片刻,然后抬眸看着江少陵:“那天早晨,我对爸爸说,我已经打算放弃我的婚姻,不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

她说这话时,江少陵正在低头吃饭,食物尚未咀嚼完就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受罪的是喉咙,疼的却是他的心。很多年了,他的心口总是会隐隐作痛,她不同他说话,他痛;她说话,他更痛…

对于沈慈来说,江少陵一派风平浪静,不仅充耳不闻她的话,甚至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交付给了席间食物。

沈慈不再看他,靠着椅背迟迟不语,也许有些话连她自己都没想好该怎么说出口,但她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她说:“江先生,我们离婚吧!”

不知是那声“江先生”惹怒了江少陵,还是那声“离婚”刺痛了他,他克制着忽然蹿升而出的怒气,皱眉唤了声:“肖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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