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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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君惊讶道:“你要见阿渔?”

徐潜神色凝重:“只需问她几句话便可。”

徐老太君明白儿子想问什么,点头道:“行,我来安排。”

五日后,徐老太君撺掇孙女徐瑛:“池子里的荷花开了,趁你还没出阁,叫几个平时交好的姐妹过来聚聚吧,往后再聚可就难喽。”

徐瑛脸颊微红,不服气道:“有何难的,难道嫁了人就不能出门了?”

徐老太君笑:“能能能,我是太闷了,想听你们小姑娘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

徐瑛非常孝顺,当日便将请帖发了出去。

阿渔、曹沛与徐瑛关系亲密,阿渔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她为难地看向母亲。

说心里话,阿渔肯定想去啊,哪怕见到徐潜的机会很小,阿渔也高兴去,只是两人已经定了亲,她再去,是不是显得太不矜持了?

江氏也有点犹豫,但转念一想,明年开春徐瑛就要出嫁了,以女儿与徐瑛的关系,徐瑛有请,女儿于情于理都该去的,不去反倒令人起疑。

“去吧,到了那边你只与姑娘们聚在一块儿,别乱走动便好。”江氏拿主意道。

阿渔窃喜。

晚上曹廷安回来,江氏习惯地向他报备了此事。

曹廷安瞪眼睛:“你这是给徐小五可乘之机!”

江氏早都考虑过了,分析道:“那日并非休沐,五爷在外当差,见不到阿渔的。”

曹廷安依然觉得不妥。

江氏见了,低下头,自责道:“是我欠考虑了,往后再有这等事,还是都等您回来再做决断吧。”

说完,江氏飞快地抹了下眼角。

曹廷安慌了,忙去哄她:“算了,多大点事也值得哭,我又没说你什么。”

江氏委屈巴巴地埋到了他怀里,顺便掩饰住上扬的嘴角。

曹廷安一边轻轻地拍着小妻子,一边想,徐家这个帖子背后有没有猫腻,且看明日徐小五有没有上朝就知道了!

翌日早朝,曹廷安几乎是第一个到的,到了也不去偏殿休息,就在外头站着。

朝臣们陆续抵达,没多久,镇国公徐演到了,就他自己。

曹廷安刚想冲过去,就听旁边有人奇道:“国公爷怎么自己来了,五爷呢?”

以前这兄弟俩都是一起露脸的。

徐演道:“家母有事,派他去跑腿了。”

询问之人点点头,开始聊别的去了。

旁听的曹廷安:……

徐老太君,我错信了你!

气闷过后,曹廷安咬牙切齿地想,以后徐家再有宴请,他便是宁可得罪江氏,也不会再放女儿过去给臭不要脸的徐小五亲近!

048

镇国公府有好大一片荷花池,今日徐瑛的赏荷宴就摆在了池畔的水榭中。

阿渔坐在一侧美人靠上,看着其他贵女们说说笑笑,她有点心不在焉。

虽然今日并非休沐,但也许徐潜有什么事留在家里也不一定。

“阿渔,你这耳环真别致,在哪家铺子买的啊?”有位乔姑娘忽然注意到了阿渔的打扮,坐过来,好奇地问道。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朝阿渔看了过来。

出于矜持考虑,阿渔今日穿的并不出挑,上面是件白底对襟褙子,底下一袭荷碧色的长裙,如此素淡,离得远点都看不出荷花池旁还坐着她这个小姑娘。但想到可能会遇见徐潜,早上梳妆时阿渔特意在首饰上花了点小心思。

譬如她的耳坠,赤金的大吊环下方挂着个小吊环,小吊环上直接挂了两片翡翠雕刻的叶子,下面再分别用长短不同的三条金链坠了三朵珍珠小花,清新别致,当她左右顾盼或是走起路来,三朵小花仿佛随风而动,不经意就吸引了旁人的视线。

乔姑娘真的很喜欢这对儿耳环。

阿渔笑道:“这是去年生辰我大哥送我的,乔姐姐若喜欢,回家我去问问大哥,下次见面时再告诉你。”

乔姑娘羡慕道:“你大哥真会挑首饰,我哥哥以前也喜欢送我首饰,可他的眼光太烂了,后来我就让他送别的,再也不许他送首饰了。”

阿渔本来就喜欢自家大哥曹炼,如今听说别人家的哥哥各有缺点,她顿时越发庆幸自己能与大哥重新相处了。

“阿渔,你大哥都二十一岁了吧,怎么还没娶妻?”既然聊到了曹炼,诸位待嫁少女们便集中讨论起曹炼来。

阿渔心中一沉。

上辈子她与父亲、大哥关系疏远,从未主动打听过父兄的事情,还是有次出门做客,听别人提及了大哥的事。那些人说,大哥去一位袁姓同僚家做客,醉酒之后调.戏了同僚家守望门寡的弟媳,那弟媳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同僚碍于曹家的权势才没有报官,只带着父母妻儿远走他乡。

自那以后,大哥的名声彻底坏了,高门望族之家都不屑将女儿许配给大哥,小门小户的,父亲与大哥可能没看上吧,总之,直到父兄战死沙场,大哥都没有娶妻。

阿渔记得,此事就发生在今年年底家家都忙着宴请的时候。

凭这辈子阿渔对大哥的了解,她觉得大哥清醒之时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但男人喝醉酒后确实容易举止失常。

前世大哥在袁家究竟发了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但这辈子,阿渔已经想到应对之策了。

“他沉迷军务,还没动娶妻之念呢,不过我爹我娘都着急了,这两年肯定要帮大哥张罗的。”压下心底的秘密,阿渔视线一扫,打趣周围的贵女们:“怎么样,我大哥这么好,你们谁用我帮忙牵线吗?”

贵女们脸红的脸红,嗔她的嗔她,话题一下子就转移到婚嫁之事上。

已经定亲的徐瑛免不得被揶揄了一番。

欢声笑语的,徐老太君派松鹤堂的小丫鬟来了,对阿渔道:“四姑娘,老太君打牌输钱了,她说您运气最好,请您过去给她助阵呢。”

阿渔讶然。

徐瑛笑道:“自从那年你赢了五表叔的飞絮,祖母就一直都把你当小福星了,快去吧,赢钱了记得请我们吃茶。”

阿渔哭笑不得地同贵女们道别,与宝蝉跟着松鹤堂的小丫鬟走了。

到了松鹤堂,阿渔又被领去了后面的小花园。

拐过一丛丛花树,阿渔终于见到了徐老太君,只是徐老太君对面,还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阿渔脚步一顿,呆呆地望着徐潜。

不是说老太君打牌输钱了吗,怎么不见国公府诸位夫人,只有徐潜在陪老太君下棋?

小姑娘站在路旁目瞪口呆,瞧着委实不似欢喜见他之意,徐潜垂眸,只等母亲叫她过来,届时一次说个清楚。

“阿渔快过来,你五表叔总是赢我,你来帮我转转运。”徐老太君慈爱地唤道。

说着,老人家还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阿渔猛地反应过来,徐老太君故意要安排她与徐潜见面的!

无暇去猜测更多的,阿渔微微低头,小步走到了徐老太君身旁。

三人坐在凉亭中,亭外除了芳嬷嬷,便只有阿渔带来的宝蝉了,周围十分的清幽。

阿渔心如小鹿乱撞,面上却乖巧地很,杏眸只瞧徐老太君面前的棋子。

徐老太君瞅瞅准儿媳妇羞怯的样子,朝对面的儿子递了个几个眼神:傻小子,你还担心阿渔不喜欢你?

徐潜却认为阿渔性本怯弱,眼下的反应与平时并无区别。

一阵无言后,徐老太君忽然对阿渔道:“坐了半天腰都酸了,我去走两圈,阿渔陪你五表叔下一盘吧。”

已经看穿老太君意图的阿渔只能红着脸点头。

徐老太君笑容满面地功成身退了。

阿渔坐到了徐潜对面,紧张无措,见徐潜落了一子,要继续这盘,她便也捏了一颗白子,慌乱地判定下当前的局势,然后不太确定地将白子放在了一个位置。哎,早知道徐潜真的要下棋,刚刚她该认真旁观的,而不是满脑胡思乱想。

“婚事,你知道了吧?”

正抓紧时间审视棋局,对面突然传来了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阿渔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一张威严凛然仿佛在审问犯人的脸庞。

阿渔从未见过徐潜这么冷的样子。

这,这是他不喜欢的意思吗?

只是眨眼的瞬间,手脚做不出什么事,心里却能百转千回。

阿渔怦怦乱跳的心就在与徐潜对视的顷刻间扑通沉了下去,桃花似的小脸也变得苍白,未婚夫意味不明,阿渔抿唇低头,艰难道:“嗯,我娘对我说了。”

徐潜见她这样,还有有什么需要问的?

他看向棋盘,沉声道:“这门婚事纯属阴差阳错,我对你全无他想,老太君误会了才去侯府提亲……”

才说到一半,对面忽的传来“啪嗒”一声,徐潜抬眸,惊见她正慌忙抬手抹去棋盘上的水色,同时还试图扭头掩饰。

徐潜愣住了。

她不是不愿意吗,那听他这样说,她该高兴才是,为何要哭?

阿渔能不哭吗,明明是他先在上辈子对她好的,这辈子她念着他的情意厚颜来找他,明明都定了婚了,现在徐潜却说什么婚事乃误会一场,他对她根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想到前一刻阿渔还在期待他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转眼间就被他迎头泼下一桶冷水,阿渔既难过又无地自容。

“我知道了,是我配不上您,我,我会请父亲做主退婚的。”憋着泪,勉强说完这句,阿渔再也待不下去了,捂着嘴匆匆起身,小跑着跑出了凉亭。

亭外正默默赏景的宝蝉惊呆了,姑娘下棋,她偷闲赏花,才多久的功夫,姑娘怎么就哭了?

她茫然地看向凉亭里疑似欺负了姑娘的男人。

徐潜已经反应过来了,攥紧手中的棋子迅速去追伤心离去的小姑娘。

宝蝉彻底忘了行动。

阿渔身娇体弱的,没跑出多远就被徐潜拦住了,高高大大的男人挡在她面前,就像一堵墙。

阿渔有多喜欢他,现在就有多怨他,低着头要绕过去。

至于脸上的泪,左右都被他看见了,阿渔也不想再掩饰。

“你愿意嫁我?”徐潜再次拦住她,盯着她泉水般的杏眼问。

阿渔摇头,懒得说话了,只试图往前走。

徐潜挪了两步,重新堵在她面前。

阿渔生气了,扬起小脸怒目而视:“我都同意解除婚约了,你还想怎么样?”

虽然愤怒,但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阿渔的泪更多了,真是哭成了泪人。

徐潜这才意识到,以前她的哭充其量只算得毛毛细雨。

他立即澄清道:“不是我要解除婚约,而是,我以为你会不愿嫁我。”

阿渔泪珠子一顿,他在说什么?

小姑娘的泪说来就来,说停还能马上停,如同精妙的机关,徐潜愣了愣,才对着小姑娘委屈又可爱的模样继续道:“我,我与你并不熟悉,我以为你碍于父母之命才答应的这门婚事。”

阿渔刚想否认,但她忽然记起来,是徐潜的态度伤了她的心。

她偏过头,自嘲地道:“我怎么想有关系吗,你心里没我,是老太君误会了,既然如此,那就退婚吧。”

从始至终,都是她沉迷于上辈子那个徐潜的好而迟迟走不出来,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个徐潜便是那个徐潜,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不用说了,你心里没我,我也不喜欢你,解除就解除吧。”抹抹眼睛,阿渔很有骨气地道,说完又要走。

徐潜却知道,她说的全是气话。

从后面攥住她的手腕,徐潜低声问:“果真心里没我,为何一听我想退婚便哭成泪人?果真心里没我,为何每次见到我都脸红害羞?”

阿渔却更生气了,徐潜都看出她喜欢他了还说他自己毫无他想,不想就不想,现在又动手动脚的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怎样?”阿渔回头,瞪着他道。

徐潜抿唇。

阿渔继续挣扎,要甩开他的手。

徐潜便想到了那日马厩中,她偷偷地拉他手了。

其实,她早就表现出来了,是他没往那方面猜。

“我想收回刚刚在棋桌前所说。”攥紧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徐潜平静道。

阿渔怔住。

徐潜这才松开她,用交待小辈的语气对她道:“今日起,你我便是未婚夫妻,以后若有麻烦,可随时来找寻我。”

阿渔:……

宝蝉大梦初醒般追过来时,听到的也是徐潜那句“未婚夫妻”的话。

她瞪大了眼睛:“姑娘,你们……”

徐潜回头。

宝蝉一下子捂住了嘴。

外人在场,徐潜不便多说,深深看阿渔一眼,颔首道:“我先走了。”

阿渔完全丧失了回应的能力。

徐潜走出几步,忽又退了回来,于是阿渔眼睁睁地看着徐潜从怀中摸出一方深色的帕子,递给她道:“擦擦脸吧。”

阿渔:……

她没有接,双颊却火烧一般烫了起来。

徐潜见了,想到那些泪都是他惹出来的,他再次朝宝蝉看去。

宝蝉突然开了窍般猛地转身,还紧紧捂住眼睛。

非礼也无人旁观,徐潜便抓住帕子,动作生涩地在小姑娘娇嫩的脸上沾了几下。

阿渔做梦似的抬头。

徐潜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心中一软,低声道:“今日是我失言,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惹她哭了。

049

徐潜走了,徒留阿渔满脑浆糊。

刚刚徐潜是什么意思,先是想退婚,后来又承认两人是未婚夫妻了,还亲手帮她擦泪?

她困惑地望着徐潜的背影,柳眉紧锁。

宝蝉终于敢开口了,兴奋地走过来,拉着主子的胳膊打听:“姑娘,您怎么就与五爷是未婚夫妻了?他是要去咱们侯府提亲吗?”

阿渔心烦意乱,小声道:“回去再说。”

宝蝉只好将一肚子好奇都咽了下去。

等会儿徐老太君该回来了,阿渔先走回凉亭,坐好了,她下意识地拿起帕子准备擦擦脸,瞥见帕子的颜色,阿渔才想起这是徐潜的帕子。顿了顿,阿渔绷着脸收起徐潜的帕子,拿出自己那块儿擦。

一边擦,阿渔一边委屈,亦在反思。

仔细回忆,这两年徐潜对她的照顾与维护,其实也可以理解成长辈对小辈的照顾,只是她先把徐潜当心上人看待,才无论徐潜做什么,她都能往男女之情上猜。或许,徐老太君与她一样都误会了,这才导致了这桩婚事的阴差阳错。

也就是说,徐潜想退婚是认真的,但他太过君子,见她哭得伤心,才临时决定承认这门婚事,才出于责任感要照顾她。

理清楚了,阿渔垂下眼帘,心头苦涩。

婚事都定下了,两家也交换了信物,退婚肯定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阿渔并不想退婚,毕竟除了徐潜,她还能放心地嫁给谁呢?但今日种种彻底让阿渔明白,这个徐潜真的不是上辈子那个徐潜了,她不该在这个徐潜爱上她之前便傻傻地掏出心窝子给他,到头来只成为他的负担。

她该把徐潜当寻常的未婚夫一样相处,他照顾她,她敬重他,他开始动情了,她再回应过去,而非一定亲就巴巴地凑过去,平白显得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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