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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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心道,这可真是巧,齐王殿下有厌女症,国公府那边儿的未婚妻就丢了,如此一来倒正好了,两家都装糊涂不提,这亲事就这么悬着了。

莫不是那个齐王厌恶女人,又脱不开婚事,恼恨之下干脆找人把那国公小姐咔嚓了吧,不可能,纪婆婆刚说国公府闺女落生没两年就被拐走了,算起来当时齐王的年纪也还是个孩子,哪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计。

纪婆婆叹了口气:“要不说这人是命呢,命里有的富贵,不用求也会来,命里没有的,便生在金银窝也没用。”

说着忽看向棠梨:“对了,你医术通神,似殿下这种怪病可能治?”

棠梨略沉吟道:“殿下这种病该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用药方子针灸是没用的。”

纪婆婆:“啥是心,心啥什么病来着?”

棠梨:“心理疾病,就是心病,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药石无用。”

纪婆婆:“这么说就是没法子治了。”

棠梨:“也不能这么说,若是能找到病因起源,再根据病因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纪婆婆叹了口气:“要说咱们齐王殿下可真是骁勇善战的一代英豪,虽是皇子,性子冷,可真到了褃节儿上,却也是咱们大梁的救星啊,偏就是老天爷不开眼,怎么让殿下摊上这样的怪病了呢。”

棠梨劝道:“我娘常说老天爷最是公正,若是哪儿亏待了谁,必会在旁处补回来的,想必齐王殿下也是如此,说不准以后这病就好了且更有后福呢。”

纪婆婆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吧。”

说了半天话儿,直到外头打了二更鼓,纪婆婆嘱咐棠梨莫再熬夜,方转身去了。

送着纪婆婆走了,棠梨仍是在想齐王,他怎么会得厌女症呢,听说得了这种病的人,只要女子近身便会发病,轻者起红疹,重者当场晕倒的也有,就是不知道齐王殿下是哪种?也亏了自己没给他治病,不然自己一搭脉,这位却晕了,还怎么治病。

棠梨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觉困倦上来,索性合上书,草草洗漱后上床睡了,临睡前想着明儿是不是去城外走走,今日上了岸便是车,下了车又换成了软轿,虽见识了岳州的好风景,却只是走马观花,更何况风景好坏对棠梨来说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岳州有什么好药,她能采来配药。

说到配药就不得不说棠梨住的这个院子,这个院子就在东正院的隔壁,严格说算是东正院的小跨院,跟老夫人的院子就隔着一道月亮门,虽不大却能看出是为自己精心布置的。

因这院子里除了寝室书房还多了一间药房,就在院子角,药房不大却贴墙放了通到顶的药厨子,每个药屉都标注着药名,里面的药材装的满满当当,比自己在安州时许多小药号的药都全,成色也极好。

旁边还有捣药的捣子,石碾子等制药的工具,药厨子前是一个异常宽大的条案,想是让棠梨在这儿抓药制药的地儿。

布置的如此齐全,可见一早便知自己要来岳州叶府里住的,不然绝不会弄个药厨子摆着,若自己不是大夫,这药厨子当摆设都嫌碍事呢。

既然有这么齐全的家伙什儿,自然不能白搁着,怎么也得物尽其用才行,所以她打算明儿边去城外的山上走走,看看有什么药。

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一早起来,过去陪着老夫人用了早膳,便出叶府往城外去了。

没让干草跟着,只带了梅婆婆,若是依着棠梨梅婆婆也不用跟,可梅婆婆固执非常,她执意要跟,自己说破嘴也没用,只得由着她了。

这岳州着实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湖,山不高却因水多而草木葱茏,气候湿润,药材也多,不到半天,棠梨便采了满满一背篓,拍了拍跟梅婆婆道:“今儿收获不错。”说着跟梅婆婆一前一后沿着山道下山。

到了山脚下,棠梨往后望了望道:“不知竹山县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好风景?”

梅婆婆开口道:“姑娘瞧,从这儿望过去,前边那片雾气蒙蒙的青翠,便是竹山县的竹海,距岳州不过五十里,若骑快马一个时辰能走两个来回。”

棠梨搭着凉棚往那那边儿看了看,刚在山上就瞧见那片青绿,先头还当是山里植被蒸腾的雾气,听梅婆婆说才知道是竹海。

怪不得叫竹山县呢,有竹子有山还有水,想来应是个不错的地方。

正想的出神,忽然梅婆婆拉了自己的袖子一下,低声道:“来人了,该是从山上下来的。”

棠梨回神看过去,山道上空空如也,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可梅婆婆绝不会欺骗自己,更不会开玩笑,正纳闷呢便见那边儿山道上真的有人下来了,果然自己的耳力远不如练武的梅婆婆。

待那人走的近些,棠梨不禁暗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碰到他了呢。

从山下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余星阑。

余星阑也背着个药篓,身后跟着小厮狗宝,狗宝也背着个药篓子,两只背篓里都=装了许多药材,想来也跟自己一样大获丰收。

这山道只有一条,两人都从山上下来,想躲也来不及了,便打了个照面,当日在安州官驿匆匆一瞥,余星阑根本未留意,加之误会棠梨是叶府女眷,根本不敢盯着打量,故此这一照面只是觉得有些面善,但并未认出,棠梨自是认得余星阑。

虽认得,却想多事,毕竟自己摆了余星阑一道,把给齐王治病的事推给了他,说起来是有些不厚道的,故此虽碰见了,也只当不认得,两下过去也就是了。

不想余星阑却一眼瞄见了棠梨药篓里的药,大约觉得是同行,得打个招呼,便停下脚来冲棠梨拱拱手:“在下余星阑,这厢有礼了。”

☆、第41章 第一要方

棠梨心说这余星阑也真是, 哪有这么打招呼的,至少也该报上庆福堂的招牌字号, 自己才好答言,毕竟自己是不认得他的吗。

不过棠梨倒是多虑了,余星阑没报旁边的小厮狗宝生怕棠梨小看了自家少爷, 忙一挺胸脯道:“我们家公子是庆福堂的少东家, 更是冀州府有名的神医。”那样儿别提多牛气了,不知道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呢。

余星阑却微微皱了皱眉,这个皱眉的神情落在棠梨眼里,棠梨便知余星阑不喜打着庆福堂的名号招摇,便拱手还礼:“原来是余大夫, 失敬失敬。”

棠梨这声余大夫, 余星阑异常舒服, 不觉神情舒展道:“在下是见了这药篓里的草药, 猜着兄台是同道中人, 便停了下来,冒昧的问一句, 兄台在何处坐堂?”

棠梨本以为余星阑打个招呼就走了,谁知却来问自己在何处坐堂,这却不大好说,目光一闪道:“余大夫误会了, 在下并非大夫, 哪里能坐堂?”

余星阑微微一愣, 目光落在棠梨背后的药篓上, 不是大夫,怎么可能?

棠梨笑道:“在下真不是大夫,不过家里却开过生药铺,虽破了本钱,倒认得些药材,今儿上山本是因祖母想吃山里的蘑菇,才走了一趟,顺道采了些药材回去,留着暑热的时候熬些清火的药汤。”

余星阑再看向地上药篓,果然都是清热去火的药,且除了药材的确有些刚采的蘑菇,却由不得自己不信了,心中颇有些失望。

余星阑一直想请些有真本事的大夫来庆福堂坐堂看诊,爷爷说庆福堂最盛的时候,有数百家分号,每个分号的坐堂大夫少说也有十几位,且大都是医道高手,各分号的大夫每年都会聚在一起,探讨医道与医案上一些神奇的药方,还会会诊一些疑难杂症,那时候的庆福堂真是人才辈出,可如今呢,仅剩下几十个分号,除了冀州的总号还算兴旺,其他州府的分号,也不过勉力支撑罢了,坐堂的大夫是有几个,可有真本事的却少之又少,这便是庆福堂没落的根本原因。

毕竟光靠祖父的名声跟余星阑这个刚闯出名号没几年的少东家,实在无法支撑起庆福堂,庆福堂需要的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而不是如今这些净想着混饭吃的,且不是一个两个。

可医术高明的大夫实在不好找,即便那些有名声的神医名医也大都名不副实,就如这次叶府老夫人的病,不过一个脾虚湿滞之症,前后十几个大夫都当伤寒来治,用了麻黄汤。

即便是伤寒,也需根据病人的年纪,体质,病因来斟酌用药,如何问都不问就直接用发汗峻猛的麻黄汤,更何况还不是寻常的伤寒,真是一群庸医。

正因如此,余星阑才求才若渴,看见棠梨的药篓,便停了下来,说是打招呼实是想探问探问底细,若果真有本事,便请到庆福堂坐诊,谁想竟闹了个乌龙,人家根本不是大夫。

虽失望,却并未显出来,仍是拱拱手道:“是在下冒失了。”

棠梨:“余大夫不用如此,误会罢了,说开就好了。”

两人这儿正说着,忽那边儿蹬蹬跑来个汉子,看打扮像个打鱼的,这岳州临湖靠山,老百姓多以渔猎为生,故此这里出现打鱼的也并不奇怪,只是这汉子满脸通红,神色慌急,仿佛出了什么大事,跑过来便道:“你们谁是大夫?”

棠梨便知这是来求医的,想来是急病,要不然绝不会跑到这儿来,估计是来不及请郎中,知道这边儿常有采药的,实在没辙便跑来撞撞运气,倒真撞着了,念头至此,便伸手指了指余星阑:“这位是庆福堂的余大夫。”

那汉子倒也利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余星阑跟前儿:“求求您去瞧瞧我家小子,不知怎么抽过去了,您救了我家小子,我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求求您,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要磕头。

余星阑伸手拉住他:“你再磕头,耽误时候,你家小子怕真就没命了,快走吧。”

那汉子听了忙一咕噜爬起来就引着余星阑走了。

棠梨道:“梅婆婆咱们也去瞧瞧吧。”

梅婆婆自是知道棠梨是想看那病人的状况,万一余星阑搞不定,姑娘还能帮忙,只是刚姑娘可说,自己不是大夫了,若帮忙岂不露了馅,不过姑娘聪明总有应付之法。

其实梅婆婆不了解棠梨,虽棠梨看好了叶老夫人的病,但梅婆婆却没把棠梨当成大夫,自老夫人把自己拨过来,就把棠梨看作了主子。

所以并不理解棠梨作为大夫在病人之前,只会救人绝不会想到露不露馅,当然,棠梨还是希望余星阑能搞定,不用自己出手,也免得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山下有个湖,事实上这岳州境内,除了山就是湖,湖水绕山而行,成就了岳州的鱼米之乡人杰地灵,却也因这样的地势,常有水患之忧,大鱼之害,水贼之扰,如此,倒真难说这岳州的百姓是福是祸 。

离湖不远有个村落,村子不大瞧着也就二十几户人家,那汉子的家是村头的第二家,棠梨也跟了进去,一进去就见院子里围着十几口子人,都在哪儿出主意,有的说用烤脚心,有的说掐人中,七嘴八舌夹杂着一个妇人的哭声:“狗子啊你这是咋的了,你要有个好歹儿可不是要了娘的命吗,狗子啊……”

那些村民一见汉子带着好几个人回来,立马道:“狗子娘快别哭了,狗子爹请了大夫回来了,快着让大夫给狗子看看吧。”

那妇人大约是哭的糊涂了,仿佛没听见,仍是抱着孩子不撒手,只是一味的哭着说着,白等汉子喝骂了一声:“儿子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快着把孩子抱过来让大夫看看。”

汉子声若洪钟,这一喝终于震醒了妇人,忙抬头看了看丈夫,把孩子抱了过来。

余星阑是大夫,他一来村民们便都让开了,棠梨跟在余星阑后面正好看清妇人怀里的孩子,孩子看上去也就四五岁大,黢黑的肤色,生的虎头虎脑,一看就是个壮实孩子,只是这会儿满脸通红,两只眼睛上翻,口眼歪斜,手脚不停抽搐。

余星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烫的吓人,急忙让狗宝把药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针来,抬手便刺入风池,热府等穴,缓缓捻动,不大会儿功夫,那孩子手脚抽搐的频率减缓了许多,人也仿佛安稳了一些,

余星阑轻舒了一口气,让那针慢慢行着,便开口问那妇人病发的原因,那妇人抽搭着道:“我正在院子里收拾渔网,狗儿在外头追着鸭子跑,忽听不见孩子的喊声,我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外头一看,就见狗子仰着躺在地上,两眼翻着,嘴眼都歪了,手脚一个劲儿的抽,我说这是抽羊角风呢,前头村子里的两个小子就是这么抽死了,忙喊孩子爹去寻大夫。”

余星阑点点头,在心里想药方子,若病的是大人,这药方子倒不难开,只是四五岁的孩子,方子便要底细斟酌了,这么大的孩子,脏腑还未长全,若贸然用药却极为不妥。

而治这小儿惊厥的症候,该疏风清热息风止痉,用银翘散加大黄,只是这大黄的药力只怕孩子受不住,若不用此方,又该用何药替代呢,倒真有些为难了。

余星阑虽年少成名,却并不善儿科,儿科乃是医道众门里最难的一门,除了小儿脏腑未全之外,还有小儿不能清楚表达自己的病症,所以儿科又叫哑科,不好断症,也不好下药,故此才说此门最难。

棠梨见余星阑拧眉思索,便知他正在斟酌方子,这四五岁的孩子用药不妥,不用药吧这病又急,故此难住了余星阑。

刚他那两手针法来看,是个高手,只是这高手也难治小儿病,自己怎么提点他一下才是,棠梨想着四下里看了看,忽瞧见那边儿窗台上,晒着的白饭豆,眼睛一亮,状似无意的走了过去,拿起一颗来捏着手里,悄悄一弹,那颗白饭豆正打在余星阑的袖子上落在了地上。

余星阑正在苦思,被这豆子打中,回过神来,下意识低头便瞧见脚边的白饭豆,日头下白晃晃的豆子肥墩墩的可爱。

余星阑眼前一亮猛然想起爷爷说过的一个治小儿惊厥的方子,名曰四豆饮,为治小儿热病的第一要方。

而这狗子忽然发病,两眼上视,手足抽搐,口眼歪斜,正是急惊风的症状,有道是急惊为热,慢惊为寒,热不可用凉药,寒不可用热药,此病的病因乃是相火不降,热伤津液,乃至肝胆二经升降不和,乃成急惊,而四豆饮养中生津以和木气,热退惊病自愈,此症正合用。

想到此便跟狗子娘道:“家里可有黄豆黑豆绿豆白饭豆这几样?”

狗子娘忙道:“有,有。”

余星阑:“除黄豆二十粒,其余三样各十五粒煎了给狗子吃下,这病就该无碍了。”

☆、第42章 进了叶府

狗子娘有些不信:“这,这豆子能治病?”

余星阑还未说什么, 旁边狗子爹便骂了起来:“你个老娘们懂个屁, 这位可是庆福堂的大夫,说豆子能治就一定能治, 还不快去煎药,再磨蹭可是找打呢。”

狗子娘一听庆福堂哪还有不信的, 忙跑去煎药了,不大会儿功夫,煎了一碗端过来,给狗子灌了下去,这药一下去,狗子便不再抽搐。

余星阑:“抱进屋里睡一觉, 明儿早上应就能好了。”

狗子娘忙抱着孩子进屋了, 狗子爹不知怎么道谢又想磕头, 被余星阑拦下了。

狗子爹忍不住问:“余大夫,我家狗子平日能吃能睡壮实的紧,怎说病就病了, 这往后要是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回,不是要我夫妻的命吗?”

余星阑:“只平日给他少吃些, 便不会再犯。”

狗子爹愣了愣,他们夫妻成亲多年才得了这么个小子,自是疼的紧, 尤其自己婆娘就怕孩子饿着, 一会儿就塞些吃食, 喂的儿子胖墩墩的,只是这吃跟病有啥干系,想到此不禁道:“这吃得多还能生病?”

余星阑:“万事皆过犹不及,孩子小脏腑未全,吃的太多不能克化便成了火,火旺生热,狗子的惊厥之症便是从这火上来的。”

狗子爹挠了挠脑袋:“那,那我一会儿就嘱咐我那婆娘,以后少给狗子些吃食,真是太谢谢余大夫了。”

余星阑摆摆手:“不用客气。”一转身瞧见棠梨微微一怔:“兄台未走?”

棠梨咳嗽了一声:“这就走,这就走,告辞告辞。”说着便出了院子,往村外行去。

余星阑跟狗子爹说明日再来复诊,便也告辞准备离去,却瞥见脚边儿那颗白饭豆,暗道今儿多亏了这颗白饭豆,不然一时真未想起四豆饮来,而狗子这病是急症却不能耽搁的。

想着,便弯腰捡了起来 ,仔细端详了一番。

狗子爹见余星阑对一颗白饭豆看了又看,以为余星阑喜欢吃这个呢,忙寻了竹筐,跑过去,呼啦啦把窗台上的白饭豆一股脑划拉进筐里,提过了往余星阑怀里一塞:“这是去年的豆子,余大夫别嫌弃。”

余星阑待要推辞,狗子爹却坚决要送,只得作罢,于是主仆俩从村里出来的时候,除了药篓还提了一筐白饭豆。

狗宝伸手扒拉了扒拉筐里的豆子道:“这家可真是,做什么非送咱们一筐豆子干啥。”

余星阑也觉好笑,自己端详白饭豆是想刚才的四豆饮呢,不想狗子爹却误会自己喜欢吃豆子了,直接送了自己一筐。

狗宝:“少爷您笑什么啊?”

余星阑摇摇头:“对了,刚那位兄台怎么也来了?”

狗宝撇撇嘴:“谁知道呢,估摸是来瞧热闹的吧,少爷您就别管那小子了,又不是大夫。”

余星阑:“可我总觉着这位兄台不寻常。”

狗宝:“不是大夫却装模作样的跑来山上采药,岂止不寻常,简直可笑,少爷您这是求才若渴,想多了,咱庆福堂就是再缺大夫也不能找个蒙事的啊。”

余星阑暗道,真不是大夫吗,可为什么她身上有种同行的熟悉感呢,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正想着却听狗宝道:“真是的,不就给齐王殿下治个病吗,怎么跟看犯人似的,这上山采个药还堵着。”

余星阑回过神,便见不远处肃立的韩松,站在那儿跟尊石像一般,自从自己给齐王殿下行针治病开始,韩松便总会出现在自己附近,想是怕自己若有什么事儿误了齐王殿下的病。

余星阑知道这是韩松的忠心,也不以为意,而是主动过去打招呼并问了一句:“殿下可还好?”

韩松点点头:“主子说行针之后,比之前好了许多。”提起这个韩松虽仍是一张冰脸,心里却颇为欢喜,这病折腾了主子两年,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始终不见好不说,还弄成了寒热相战。

韩松先头不大知道主子的病,后来听余星阑底细一说,才知道这寒邪竟是主子用冰水驱热毒入体的,主子运动祛热毒的同时也在受着寒邪之苦。

好容易有了治法,虽说只是暂时抑制之法,却也比无计可施强多了,至少余星阑照着那方子上行针之后,主子觉着松快了许多,所以韩松时刻都盯着余星阑,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主子这病可是刚有起色呢。

想到此便道:“行针的时辰快到了,我来接余大夫过去。”

余星阑自是知道他的意思,把手里装饭豆的筐塞到狗宝怀里方道:“你且回庆福堂吧,我去别院走一趟。”

涉及齐王殿下,狗宝可不敢胡说,老实的应一声便走了。

狗宝脚程快,进了城之后,走不远就瞧见前头骑毛驴的棠梨跟那个老婆子,狗宝本不想理会,只是跟在后面,可走着走着,前头两人却忽然拐进了旁边一条大街。

狗宝有些诧异,心道这小子跑这条街上做什么,这条街上可都是岳州有名的衙府,其中布政使叶府正在这条街。

狗宝心中好奇,便小心的跟了过去。

有梅婆婆这个厉害的高手在,棠梨想不知道有人跟着都不可能, 自从一进岳州城,梅婆婆便知会了自己,说余星阑的那个小厮跟了过来,问棠梨是不是把这小子捉来。

棠梨摇头,还真是梅婆婆的风格,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只不过没必要,他要跟就让他跟,就让他亲眼看见自己进了叶府,难道还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不成。

故此,狗宝便眼睁睁看着棠梨堂而皇之的进了叶府,狗宝惊异非常,忙掉头往齐王的别院去了,他得把这个爆炸性消息告诉少爷,那小子竟是叶府的人。

狗宝到的时候,余星阑刚给齐王殿下行了针,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这行针可是个累活,沿着十二经脉走一遭,便余星阑也有些体力不支。

屋里除了余星阑就是齐王,一时狗宝进来低声禀了棠梨进叶府的事,余星阑颇为惊讶:“你是说那位兄台进了叶府,你没看差?”

狗宝:“少爷,狗宝这眼神可是最好的,只见过一面的便忘不了,怎会认错,我亲眼看见那小子进了叶府,看门的侍卫连拦都没拦,远远听着好像还请安呢,少爷,您说这小子别是叶府的私生儿子吧。”

☆、第43章 劲节先生

余星阑眉头一皱呵斥道:“不可胡言。”心里却也十分疑惑, 刚那位兄台说他是为了祖母上山采蘑菇顺道采了些草药, 之所以认得药材也是因家里开过生药铺, 这会儿狗宝又说他进了叶府,若说是叶府的下人, 看门的侍卫绝不会请安, 且那位的气度又怎可能是下人。

不是下人那就是主子了, 她说的祖母难道是叶府的老夫人, 若如此他难道是叶府的少爷, 可据自己所知叶大人两女一子, 两位小姐皆已出嫁,大小姐叶媛虽是庶出却自幼丧母养在夫人王氏膝下, 嫁的是庆州知府赵长荣, 二小姐叶婉嫁的门第颇高,乃是镇国公府次孙赫连瑀, 叶家的大少爷叶之鸿尚未成婚, 如今在兵部任职,并不在岳州,且自己曾与这位叶家大少爷曾有一面之缘,若再见必会认得。

忽想起刚那位兄台旁边的婆婆,貌似是上次在安州官驿内给老夫人看诊时在门外守着的, 如此说来, 莫非真如狗宝所说那位兄台真是叶大人的私生子 , 也只有如此才说的通。

不可能, 这叶大人为官清正人品高洁, 如何会有私生的儿子,更何况,叶府乃世家望族哪会开过什么生药铺。

若说是他打谎,如何又识得那么多药材。

余星阑行针之后在外间里歇息,与内寝只有一道屏风相隔,里间里的齐王殿下行完针用了药,正在打坐运动以行药力,狗宝也怕扰了齐王,说话的声音极小,余星阑便以为里面是听不见的,殊不知齐王殿下耳力惊人,狗宝的话尽数听了去。

待余星阑歇过来,告退出去,韩松进来便见殿下已打坐完毕,正坐在窗前,神情像是思索些什么,韩松仔细端详了一下殿下的神色,见较之上次又好了许多,不禁道:“这位老神医的法子当真管用,这才行了两次针,主子这病便好了许多,若他能亲自来给主子诊治,想必好的更快些。”

齐王却道:“她应不便给本王诊治?”

韩松一怔:“主子莫非知晓了这位老神医的底细。”

齐王想起那日观潮阁下的女子,明眸皓齿,灵气内蕴,虽模样极出挑,可那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吗?还是说自己猜错了,若说叶老夫人跟前儿的孙辈儿也只有那丫头了,她并非叶府的人,而是叶全丰在安州认下的亲戚,那个安州驿丞叶全章的女儿。

想到此开口道:“你再去查查叶全章的底细?”

韩松颇有些意外:“主子是说那个安州驿丞叶全章?”

齐王点头:“查查他家祖上是否有行医之人。”

不说齐王这边儿心生疑惑,暗自查叶家的祖宗八辈,且说棠梨,在叶府住着,虽说衣食住行样样精细周到,且出去采药也无人拦阻,本该十分惬意,却总是想起在安州的便宜爹娘,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到,竹山县那边儿自己是不是该去看看,也帮着爹娘打个前站。

打定了主意便跟老夫人提了,老夫人道:“这个何用你担心,回头让花管家去帮着料理便是,保管处处妥帖。”

棠梨忙道:“老夫人心疼棠梨,棠梨明白,只是爹爹从驿丞升任知县,品阶连跳了数级,若在旁的州府也还罢了,偏又在这岳州府,难免有人质疑,若花管家再出面帮忙料理家务,与爹爹并非好事,与大伯来说也不大妥当,且棠梨也只是去瞧瞧,至于旁的还需等爹娘到了再拿主意。”

老夫人见她执意如此,也无法拦阻,只是嘱咐梅婆婆跟着,莫出什么闪失。

老夫人既应了,棠梨便打算明日一早动身去竹山县,晚间陪老夫人用过饭,周妈妈便来请她去给王氏诊脉。

棠梨心里有些纳闷,王氏那个病不过是肝郁气滞,自用了自己开的药之后,便大好了,今儿怎又请自己过去诊脉?

周婆子大约看出了棠梨的疑惑 ,便低声道:“夫人跟老爷刚用过饭,这会儿正在内堂吃茶呢。”

棠梨便明白了,指不定是叶大人要说什么,王氏夫人这才让周婆子来寻自己,只是叶大人跟自己有什么话好说,莫不是他又看了什么医书医案的,来问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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