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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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冰冷却熟悉的声音道:“叶主任是什么?”

棠梨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见房顶上坐着一个人,他并未似以往见的一般穿着黑衣,而是穿了一件宝蓝的绸袍,腰上系着玉带,头上的紫金冠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奢华的光影,这身穿着倒跟他的身份极为相符,只是他的动作却截然相反,谁家的亲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坐在人家的屋顶上偷窥的,不止偷窥还偷听。

棠梨忽有些紧张,这家伙到底来多久了,以他的身手梅婆婆几个都发现不了更别说自己了,若他来的时候长了,岂不是听见了自己跟老夫人的话了。

想到此忙道:“你在哪里多久了?”

齐王倒也不奇怪棠梨问这个做什么,直接道:“你把那朵菊花戴在头上的时候。”

棠梨暗暗松了口气,没听见就好,却又不满道:“你既刚才就来了为何不出声,难道贵驾放着堂堂亲王不做,打算改行去当梁上君子了。”

齐王:“我只是不想打扰你的兴致才未出声。”顿了顿又道:“这菊花你簪上很好看。”

棠梨一愣,这话可有些不对劲儿了,自己跟齐王认真说连熟悉都算不上,也就因为治病有过屈指可数的几次接触,他深更半夜出现在这儿已是很奇怪了,如今又蹦出这么一句来就更奇怪了。

☆、别有算计

棠梨伸手把鬓边的菊花拿了下来, 不打算理会他这奇怪的话,而是道:“如此深夜时分, 殿下不在自己府中,闯入叶府后宅是否有些不妥。”

齐王却道:“观你平日性情并非那等迂腐女子。”

棠梨却有些气结, 这人什么意思, 是夸自己还是拐着弯的说自己不守规矩, 棠梨微微瞥了瞥嘴角:“棠梨便不是迂腐女子,却深更半夜在这后宅之中,殿下在人家屋顶上说话,是否也有些不妥。”

棠梨话音刚落, 房顶上的齐王忽一纵身跳了下来,棠梨唬了一跳, 这房顶虽不高, 可也不算矮了, 至少若是自己是绝不敢这么跳下来的,更何况他亲王的身份,若是一失足在叶府后宅摔个断胳膊断腿的,莫说自己, 就是叶府上下也的完蛋。

不过棠梨很快知道自己多虑了,齐王不禁跳了下来, 还是以一种异常飘逸的姿势, 很轻松的落在了地上,便棠梨也不得不承认,这样飘逸的姿势配上格外俊美英挺的脸, 实在很帅。

实在很帅,以至于棠梨有些出神,手里的菊花掉了也不觉得,齐王却恰巧接住,抬手重新簪在了棠梨的发鬓边上,棠梨回神,脸色微变,下意识退了几步,站的远了些看着他,若说刚他的言语有些奇怪,如今这行为便不是奇怪能解释的了,这已经很逾越了。

便棠梨这个相对开明的现代人都觉齐王此时的行为太过暧昧,这男人给女人簪花也并非不可,若是夫妻情侣之间哪是闺房之乐,证明感情好,若是兄妹之间说明兄妹情深,倒也说的过去,可自己跟齐王连熟人都算不上,他抬手给自己簪花可就不对了。

难道这齐王殿下仍对自己说不能治他病的话有所怀疑,毕竟他曾一再确认,因心中存疑,自己又一口咬定不可治,他无计可施之下,准备□□自己,以达治病的目的。

棠梨自己都觉这个理由很是荒谬,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他为何对自己这般,若棠梨真是十六的小姑娘,这样的帅哥,又如此作为,或许她会觉得对方是喜欢自己才如此。

可惜棠梨只是有个十六小姑娘的皮囊,芯儿里却已是三十来岁颇有历练的女人,三十岁的女人早已经过了憧憬梦幻爱情故事的时候,她理智而现实,她更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胡话,试想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在不了解对方性情职业兴趣爱好生活习惯等等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爱的死去活来,若真的爱上那就只能是脸了,只看脸的爱情怎么可能靠得住。

况且棠梨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是长得不差,但绝非那种祸国殃民的美女,像齐王这种身份高贵在皇族,身边最不缺的便是美女,只要他想环肥燕瘦,莺歌燕舞,应有尽有,又怎会看上自己,再有,棠梨可记得他是有厌女症的,那么美女对他来说只会生厌又怎可能喜欢。

便有例外,棠梨也不会自恋到认为那个例外就是自己,这比中头等大奖的几率还低呢,综上所述,这齐王做这些还是为了他的病。

没想到这人身为皇族却如此龌龊,竟想出这样无耻的计策,棠梨心里真有些恼了 ,脸色也不大好看蹲身行了一礼道:“深夜后宅,孤男寡女独处实在不妥,殿下若有事还请明日一早再来吧,棠梨告退了。”说着一抬手把鬓边的菊花拽了起来丢在一边儿,再也不理会齐王,转身回自己院了。

韩松悄无声息的出现低声道:“殿下,这里毕竟是叶府后宅,待的久了总是不妥。”

齐王弯腰捡起地上的菊花道:“既不妥那便回吧。”话音一落纵身跃上房顶,几个起落便去远了。

而此时老夫人寝室的灯亮了起来,纪婆婆端了盏茶进来,床帐早已经拢了起来,老夫人并未入睡而是靠坐在软枕上,见她进来接过茶吃了一口方道:“走了?”

纪婆婆点点头:“走了。”

老夫人略沉吟道:“这位皇叔虽未见过几回,但关于他的传闻却听过不少 ,却并非那些浮浪子弟,且他又曾带兵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如此一位地位超然身份贵重的皇族,做出这等夜探内宅之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纪婆婆:“可说是呢,也不知齐王殿下大半夜跑来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跟棠姑娘说上两句不咸不淡的话。”

老夫人:“说了什么?”

纪婆婆:“也未说什么要紧的,就是棠姑娘见墙角的菊花开的好,簪了一朵在鬓边,齐王殿下说好看。”

老夫人目光一闪:“你说这齐王是不是瞧上棠丫头了。”

纪婆婆:“瞧着有些这意思,不过要是真有意思可不大妥当,齐王殿下跟国公府嫡孙女的婚约可是先帝跟老公爷订下的,若先帝跟老公爷还在世也罢了,偏偏都不在了,这婚约便也没了转圜的余地,就算有,国公府大约也不会同意退婚,您老没见那顾氏大娘子身边那个顾莲吗,堂堂顾氏贵女连下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上了,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嫁进齐王府吗,今儿在席上为难棠姑娘,必是得了什么消息,故此,便齐王那位正儿八经的王妃回不来了,只这婚约在,国公府,顾家便消停不了,再有,咱们棠姑娘论样貌性情,比那些京里世家大族的贵女是不差什么,可到底出身微寒了些,她爹如今也不过一个七品县令,跟齐王府是天壤之别,莫说正妃便是个小小的侍妾也是高攀了,而棠姑娘的性子,想必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虽瞧着和缓,内里却刚硬,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又有一身好医术,怎会与人做妾,说句大不敬的话,莫说他是亲王皇叔,便是当今圣上,只怕这丫头也不会答应。”

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正是知道这丫头的性子,我才担心,齐王是何等身份,他若真瞧上了棠丫头,非要纳她进府,谁又能拦得住,再说甚些,若齐王以叶全章两口子要挟,便棠丫头性子再硬,想来也不会不顾她爹娘的安危,却以这丫头的性子,若非情愿,只怕……”说着又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颇有忧色。

纪婆婆怕老夫人身子才康健又因这些事忧思伤身,忙劝道:“这事情啊都是咱们在这儿瞎猜的,如今瞧着也不过有些意思罢了,再有齐王殿下自来有个厌女的怪病,怎可能忽然病就好了,我琢磨着这里头弄不好有事儿呢。”

老夫人:“你是说,他别有算计。”

纪婆婆:“您老莫忘了,齐王殿下可是带兵之人,那兵法韬略必是精熟的,战场上都所向披靡,若是算计个小丫头还不容易,我估摸着,莫非还是为了他那个病吧。”

老夫人点点头:“这个倒也可能,只不过他那冷性子可是出了名儿的,便为了治病也不至于如此吧。”

纪婆婆:“您老也甭操心了,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便齐王殿下真瞧上了咱们棠姑娘,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这男人若真稀罕一个女人,哪是变着法儿的都会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送给心爱之人的,又怎会舍得委屈心上人做妾,这婚约便是先帝跟老公爷订下的,到底娶亲的还是齐王殿下,若他执意不娶,谁还能应押着他成亲不成,更何况,国公府那位贵女找了这么些年都没找着,估摸着找不回来了,齐王如今可不小了,听说太后娘娘哪儿早急的什么似的,若非殿下这个厌女的怪病 ,估摸侧妃侍妾的早把齐王府填的满满当当了,那还能叫纯阳观。”

老夫人听了嗤一声笑了:“外头人混说的话,你倒记得。”

纪婆婆:“如何不记得,我倒觉得这个名儿很是贴切,那齐王府可真是连个母的都没有,不是纯阳观是什么,行了,时候不早,今儿又在国公府应酬了一天,您老赶紧睡吧,回头错了盹明儿又该闹头疼了。”

老夫人:“头疼也不怕,有棠丫头呢。”

纪婆婆摇头:“棠姑娘要是听见您老这话,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呢。”说着服侍着老夫人躺下盖好锦被。

老夫人道:“棠丫头喜兴,自是笑的。”说着忽的睁开眼:“不对,便齐王瞧上了棠丫头也不该大晚上跑到叶府后宅来啊,他明知此事是瞒不住的却仍如此作为,这是拐着弯的知会咱们呢,他这分明是真动了心思。”

与此同时,齐王府中,韩松也忍不住心中好奇的问:“主子便您想纳了小叶大夫,也不必夜探叶府吧。”

齐王却道:“韩松你说以她的性子会答应做妾吗。”

韩松想也不想的摇头:“属下瞧着她根本不像个姑娘,谁家姑娘四处给人看病的,莫说做妾,想来她连嫁人这事儿想都没想过吧。”

齐王:“你的眼力不错,她是不会答应做妾的,便她答应你主子我也不会答应。”

韩松愕然:“主子您这是何意?”

齐王道:“国公府我那位表妹,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这婚约是不是也该退了。”

☆、退婚传闻

退婚这事儿也曾提起过, 虽国公府嫡长房的顾大娘子是太后娘娘的妹子,可就算如此也不能真就耽搁了主子的婚姻大事,故此,前些年太后娘娘跟主子提过几次, 主子并未答应,韩松知道主子的心思, 主子不喜女子近身, 不娶妃也正合了心思, 有国公府的婚约在, 那些肖想主子的有过顾忌, 也不会硬缠上来, 却不想这世上还有个叶棠梨。

主子不喜女子近身的怪病一遇到这丫头竟然奇迹般的好了,对这位一点儿都不厌恶, 不, 瞧今儿晚上这意思,岂止不厌憎啊,韩松自小便跟着殿下, 主子今儿晚上这般神情表现, 这么多年来韩松可都没见过。这要不是亲眼看见,若有人说殿下给个女子簪花还说好看, 打死韩松都不信。

若说刚才在叶府,韩松对主子的心思还有些拿不准,这会儿瞧着主子手里那支菊花,又开口说要退婚, 就算韩松再迟钝也知道主子的心思了,主子是真瞧上那丫头了,先头在岳州时可说为了治病纳进府做妾侍的,如今这都要退婚了,不用想也知道,主子是动了娶那丫头当正妃的念头。

想到此,韩松不免提醒了一句:“主子若想纳妾许还成,若您想娶那小叶大夫做正妃,那位的出身只怕太后娘娘哪儿过不去。”

齐王眉头微蹙了蹙,目光落在手中那支菊花上,那舒展垂下的花瓣,初看并不起眼,可若瞧久了便会让人挪不开目光,他拿到鼻端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菊香,并不浓烈却清淡隽永,跟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有些像。

自己最不喜熏香,府里都知自己这个习惯,屋里并无香炉熏香之物,便这偌大的齐王府里也并无一株花草,只有松柏青竹,而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尤其憎恶,这或许也是他不喜女子近身的根源,但她身上并无这些味道,她好像从来不用脂粉,也不喜珠翠簪环,甚至常做男装打扮,自从第一次见她便是清清爽爽的。

想到今日给她簪花时,嗅到的那药草香,齐王恍然,原来自己并非不喜香,而是不喜旁的香只独好这药草香,就如自己的不喜女子的怪癖一般,对旁的女子憎恶却独独对她不一样,不憎恶反而想靠近,再靠近,今儿晚上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拥她入怀,这般想着执着菊花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心里仿佛有只小手那么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挠了一下,有些痒亦有些期待。

韩松在旁边端详主子很久了,越端详心里越惊,主子这是入进去了啊,虽自己对这些男女□□上不大明白,但他兄弟韩柏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行家,韩柏说过这男人哪怕是块冰坨子,只要有了心尖儿上的人都能化成一汪水,虽说主子这情形距离一汪水还有些差距,但以主子过往的性子,有这样的神情已是了不得了。

韩松心里有些打鼓,这事儿可有些麻烦,若纳妾还好说,便那叶棠梨出身卑微些,只要主子喜欢,想来太后娘娘哪儿也能点头,可殿下却要娶回来当正妃,这可就难了。

殿下可是大梁朝的亲王,又是当今的皇叔,身份何等尊贵,这正妃自然也是尊贵非常,寻常世家大族的贵女想做齐王妃都不够资格,更何况叶棠梨只是个七品知县的女儿,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只是韩松却极清楚主子的性子,只主子想定的事便不会改,所以那叶棠梨很可能就是这齐王府的女主人,自己往后对那丫头真的客气些才行。

棠梨却心情不佳,今日难得生出了赏花的雅兴,还被不速之客搅合了,实在让人郁闷,而这个不速之客还是冰坨子一样的齐王殿下,便更让人不爽了,更何况这冰坨子一样的不速之客竟还撑着一张冰脸调戏了自己,棠梨的心情简直糟到了极点。

棠梨可不觉得自己想多了,一个男人伸手给自己簪花,还说了那么暧昧的话,不是调戏是什么,不过棠梨也实在佩服这位,做出如此轻浮的调戏之行,却仍能冷着一张脸,这位齐王殿下绝对是亘古难寻的一代奇葩,为了治病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啊。

棠梨进了屋,坐在榻上撑着下巴想是不是干脆豁出去把齐王的病给治好了,不就是行针吗,自己可是医生,虽叶家祖传的是国医,可她学的可是西医,手术解剖也并不陌生,在医生的眼里根本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为病人解除痛苦是医者的天职,即便行针有一定风险,只要自己小心些,想来不会出意外。

虽有些风险但总比应付齐王今儿晚上这种暧昧的手段要强吧,想到今儿晚上齐王的表现,棠梨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已经起了起鸡皮疙瘩。

梅婆婆走了进来躬身道:“老奴无能,请姑娘责罚。”

棠梨忙伸手扶起来道:“婆婆这是做什么,今儿晚上的事跟婆婆有何干系,他可是齐王,莫说咱们叶府后宅,便是皇宫大内他想去谁又能拦的住。”

梅婆婆:“终究是老奴的失职。”

棠梨:“婆婆不必自责,便不论他亲王的身份,就凭他的身手,莫说擅闯后宅,就是想做采花大盗,都不叫个事儿,更何况旁边还有那个韩松当帮手。”

饶是梅婆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姑娘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满京城未嫁的姑娘都要把家里的护院打发了,等着采花大盗上门来呢。”

棠梨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也不免感叹,看起来这齐王虽怪病缠身却并未影响桃花运啊,这行情不迭反涨,也不知这些姑娘是看上了哪点儿,难道是那张脸,可齐王也不是后世的明星,人人都认得,相反听说这位一直很是低调,除了当年带兵征讨了一趟南燕,就连皇宫的家宴都经常缺席,加之那些姑娘也都是世家贵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便心里想见只怕也没机会。

不过人的心态也很奇怪,越是见不着的越是会想出一些有的没的,就如文章的留白一般,真要是把结局清楚明白反而落了下乘,需的给读者留有遐想的空间,方是好文章。

这男人想必也是如此,那些平日里常见的便再好也不稀罕,而像齐王这样只在传说中出现,传说齐王生的极俊,这便让那些姑娘有了遐想的空间,更兼又有亲王,皇叔,大将军等等这样的闪闪发亮的光环加持,这齐王的形象顿时便高大梦幻起来,最要紧虽订了婚约,那正位的王妃却不见了影儿,如此一来大家都有机会,齐王成为姑娘们的深闺梦里人也就不奇怪了。

跟梅婆婆说笑了一会儿,便洗漱睡了,转过天一早起来便在旁边的小药房里配好了给叶婉的药,让甘草送到王氏那边儿。

王氏忙让周婆子接了,知道甘草好嘴,让丫头把厨下刚做的菊花酥装了一大包给了甘草,又让人亲自送了出去,方道:“怪道老夫人喜欢棠丫头,你瞧瞧这丫头做的事多周全,我昨儿还发愁这抓药的事呢,论说咱们叶府抓几剂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就怕婉儿那个婆婆安着坏心,让人盯着咱们府上,也未听说有病人若看见去药铺抓药,只怕又会生出旁的心思来,虽咱们叶府不怕她到底婉儿的身子要紧,早早的养好身子有个嫡子才是第一要紧之事,我这儿正发愁呢,棠丫头就送了药来,不是这药啊我都忘了她那院里备着个小药房呢。”

周婆子本就是知着棠梨的情呢,听了这话忙道:“我这么瞧着,棠姑娘行事说话跟咱们家二姑娘有些像呢,都是大度周全的性子。”

这句正说到王氏心里,王氏笑道:“是呢,昨儿在国公府,两人虽是头回见,可瞧着就亲近,正是应了老夫人那句话,这丫头啊跟咱们叶府投缘,这回若能治好婉儿,我就当这丫头是活菩萨一样拜都愿意。”说着便让周婆子打点着提盒送去国公府,把药夹在里头,便婉儿那婆婆再怎么着也不能搜检儿媳娘家送去的东西。

王氏还怕别人去了不放心,特意让周婆子跑了一趟,又仔细嘱咐了几句才放她去了,周婆子这一去一回倒顺当,只不过脸色有些奇怪。

王氏见了还当女儿哪儿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这个脸色,莫不是婉儿哪儿有什么事儿?”

周婆子忙道:“二姑娘哪儿倒无事,只不过我在国公府听见那些婆子私下里说,国公府跟皇家那婚约怕是要凉了。”

王氏一愣:“这不大可能吧,这婚事可是老公爷跟先帝订下的,岂能说退就退,便国公府应了,那顾家也不会答应,你没见那顾家贵女都养在国公府了吗,只怕是你听差了。”

周婆子:“若是一两个婆子也就罢了,我可听见好几个都这般说,听说是国公府长房那边儿的庶出姑娘跟养在顾家大娘子跟前儿的那个叫顾莲的不知怎么打了起来,闹到了长房的小公爷顾大娘子跟前儿,这事才捅了出来,那些婆子说那国公府长房的那姑娘,虽是庶出却厉害的紧,两句话不合,便动起手来,把那个顾莲的脸都抓破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断不会有错。”

☆、志在必得

王氏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天老爷, 这庶出的怎么这般阴毒, 这是竟要破了那顾家姑娘的相啊。”

周婆子:“我头一听见也吓了一跳, 您说着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有这样的心思,那顾家姑娘若是破了相,莫说齐王妃就是想寻个门当户对的婆家都难了。”

王氏:“这国公府的长房里可真不消停, 想是这些年顾家大娘子身子一直不好,也没精力管束内宅, 倒让这些贱皮子们得了意,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懂什么,若没有恶毒的娘教着, 岂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这些不安份的就早打发了要紧, 不然往后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周婆子:“可说是呢,先头还都装着矜持, 齐王殿下这一说退婚, 便都急的顾不得了, 还未出阁呢竟因争个男人,打成这般, 若传出去国公府的体面也就甭要了。”

王氏:“说起退婚也奇,那国公府的长房嫡孙女也不是丢了一年两年了, 那是自满月便没了的,这么些年过去也不见皇家那边儿退婚,怎么忽然提起这档事了,莫不是齐王心里有人了吧。”

周婆子:“我瞧着也是这意思, 要不然怎会忽然提起退婚的事了,只是也未听说齐王殿下跟哪家的小姐有来往啊,这两年不是一直四处求医吗,还是这回老太君大寿,殿下才回京来的。”

王氏:“想是在外头瞧上了什么人吧。”

周婆子:“想来太后娘娘也是疑心这个,听说特意把齐王殿下叫进宁寿宫去问了许久,可就是什么都未问出来,殿下只说这些年都寻不见人,这婚事早些退了也免得不消停。”

王氏点头道:“咱们这位皇叔这心里倒跟明镜似的,许不是瞧上了什么人,是想一气断了那些人念想,免得生出许多龌龊事情来,到时候不好收场。”

周婆子:“可是呢,可惜那顾家姑娘这么位大族的贵女,连下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实在的丢人,也不知顾家是怎么教闺女的,这哪是大家贵女的做派,就算小门小户的丫头也做不出这样的丑事啊。”

王氏:“古人说红颜祸水,这男人生的太好了也一样,瞧瞧咱们这位皇叔,不就是例子吗,出征南燕让那南燕的公主瞧上下了药,落了个难治的病,好容易这病好了些,却又让自己的表妹给算计了,怪道那日齐王府的护卫硬闯内宅请棠丫头过去看病呢,为此还跟泓儿打了一架,这是又着了道,齐王这桃花委实多了些。”

周婆子:“可惜这些桃花费劲了心思也不顶事儿,这婚事若是一退,齐王殿下跟国公府还有什么干系,那些抱着热火罐有念想的,这一下子可就凉了,就是不知这婚事能不能退的了。”

王氏:“这个还真难说,婚事是老公爷跟先帝订下的,如今两位都不在了,这婚约只怕不易退,想来太后娘娘便疼儿子也得掂量掂量此事的轻重,想必会先要弄清楚齐王的心思。”

正说着叶之鸿回来了,周婆子忙紧着上前打起帘子,又吩咐丫头端水拿换洗的衣裳,收拾停当,叶之鸿方道:“娘跟周妈妈刚说什么话儿呢?”

王氏:“不过是几句不打紧的闲话罢了,倒是你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不是说约着人去郊外打猎了吗?”

叶之鸿:“是去了,还不过却听见个消息,心里有些不安,便家来了。”

王氏吓了一跳以为事关丈夫忙道:“什么消息?”

叶之鸿:“娘别担心,不是父亲,是听见魏康说齐王殿下要跟国公府退婚,都说齐王是瞧上什么人了,才如此着急的要退婚,此事宫里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太后娘娘哪儿都头疼呢,我听了这个消息,哪还有心思跑马打猎,忙着赶回来问问,是不是真有这档子事儿。”

王氏松了口气:“瞧你这孩子,越大倒越淘气了,你刚那个脸色,还以为出了什么祸事,吓的娘心里直扑腾,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是有这么档子事儿,不过这跟咱家却没干系,你二姐虽说嫁进了国公府,却是二房头里的媳妇,跟大房的事情扯不上。”

叶之鸿:“二姐是跟这事扯不上,可娘难道忘了,我不是新得了一个妹子吗。”

王氏一愣,半晌方回过味来他说的是棠梨,不禁笑道:“棠丫头跟这事儿更不贴边了。”

叶之鸿摇头:“娘您一贯精明怎么此事竟未瞧出来,您跟祖母进京那日遇到齐王车驾的事,母亲莫不是忘了?”

王氏点头:“这事娘记得,不就是碰巧遇到,因你爹荐了大夫治好了齐王殿下的病,殿下心怀感念,碰巧遇到我跟你祖母进京,便过来见了礼,也不叫什么大事。”

叶之鸿:“母亲糊涂,那齐王殿下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先帝亲封的亲王,又是当今皇叔,地位尊贵,莫说祖母跟您的品阶,便是国公府那位老太君,也当不得殿下见礼的,更何况还是在半路遇上的,以齐王殿下的身份,根本不必理会,又怎会巴巴的上来见礼。”

王氏:“这么说的倒也在理儿,这么说他不是冲着你祖母来的。”

叶之鸿:“那日我正在车旁,听的一清二楚,齐王殿下说的清楚,是因父亲举荐了神医治好了他的病,特意过来致谢,他嘴里说着致谢,目光却若有若无的落在了棠妹妹身上。”

王氏愕然:“你是说齐王殿下瞧上的人是棠丫头,这怎么可能?”

叶之鸿:“如何不可能,棠妹妹除了出身寒微了些,样貌才思性子,何处比不得那些京中贵女,若非如此,祖母又怎会如此喜欢。”

王氏脸色一变心里终于明白儿子的担忧了,此事若是真,对叶府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啊,莫说棠梨只是七品县令的闺女,便是叶府嫡出的姑娘,这皇家的也是攀不上的高枝儿啊,更何况,虽说齐王是太后所出,可太后也是顾家人,便再心疼儿子也得念着娘家,若非太后默许,顾莲便再大胆如何敢给齐王下药,由此可知,太后并不反对,顾家的算计,若自己外甥女当真找不回来,换成侄女也无不可,这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都落在了一家里。

所以,便齐王当真瞧上的是棠梨,太后也绝不会同意让棠梨当齐王的正妃,至于会怎么做,也不难猜,若查出真是如此,太后十有**不会逆了儿子的心意,因齐王不同旁人,自小有个厌女的怪癖,府里连个母的都见不着,好容易开了窍,太后自不会反对,折中的法子便是纳妾,按道理说,以棠梨的身份做亲王的妾侍,也是很高攀了,若是换个人便当成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乐不颠儿的应了,可棠梨却不是寻常女子,虽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棠梨的性子,自己跟老爷老夫人都已十分清楚,这丫头看似亲和柔软,却是内里刚强宁折不弯的性子,加之她爹娘也是不离不弃恩爱非常,便自己的丈夫房里还有两个侍妾呢,可听说那叶全章身边竟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棠丫头自小长在这样的家里,怎肯做妾。

若太后发了话便是懿旨,这丫头来个宁死不从,不定闹出多大的事呢,真到那种地步,叶家又何能置身事外,昨儿自己还说认下棠梨这门亲戚是叶家的福气,不想这一转眼就可能成了祸事,还是大祸,毕竟跟皇家拧着劲儿来,谁担得起啊。

心里有些乱,一时没了主意,忙抓住儿子道:“鸿儿这事可是大麻烦,怎么想个法子消解了才好。”

叶之鸿:“母亲莫急,如今这些不过传闻,并未落到实处,且儿子刚说的那些不过是我那日见了齐王的意思,心里的猜测,我都不能确定,更遑论太后娘娘了。”

王氏:“可是若齐王殿下真瞧上了棠丫头,这都非要退婚了,必是动了真格的,回头在太后跟前儿和盘托出,太后如何还能不知道。”

叶之鸿摇摇头:“母亲过虑了,若齐王殿下真想娶棠妹妹,便绝不会如此做,这世上有谁比齐王殿下还了解太后娘娘呢,殿下可不是那些只知玩乐富贵的皇族,他是带兵平了南燕之乱的大将军,韬略兵法运用的异常娴熟,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王氏:“咱们说的是退亲之事,怎么扯上兵法韬略了,难道这娶媳妇也跟打仗平乱一样?”

叶之鸿:“用兵志在取胜,娶妻志在必得,有何不同?”

王氏:“这么说,齐王殿下是真瞧上棠丫头了。”

叶之鸿见母亲不似刚才那般方点头道:“儿子瞧着十有**是真的。”

王氏:“不能吧,不说齐王有厌女症吗。”

叶之鸿:“这个儿子也想不通,大约棠妹妹是个例外吧。”说着忍不住戏谑了一句:“能做这万千女子中的例外不知棠妹妹会不会觉得荣幸了。”

就算齐王退婚的事,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叶府上下的丫头婆子也都暗里议论,饶是如此,棠梨也没往自己身上联系过。

在她想齐王退婚也好,不退也罢,都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棠梨正专心给叶婉调养身子,自从吃了棠梨开的药之后,不再觉得腰酸腿疼,叶婉便欢喜的不行,隔一日便说想妹子了,让人去接棠梨过来说话儿,因此棠梨常来国公府,一常来便难免遇到大房的人。

棠梨本来是有些担心遇到顾莲的,毕竟那天在寿宴上,顾莲明摆着针对自己,虽然棠梨有些莫名其妙,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先遇到的却是传说中大房那位庶姑娘。

☆、加减切症

这日棠梨给叶婉诊了脉, 先开出了方子让叶婉瞧,或许是嫁到这国公府来吃过亏, 叶婉总是要看看方子的, 接过来仔细瞧了一遍, 不禁道:“这个方子跟前头吃的那瞧着差不多。”

棠梨:“这两个方子的首药都是固肾运脾为根本, 只不过前一个方子是湿而用泽泻, 茯苓两味渗利下行之药跟补气升提之药辅助气机升降,以祛散湿邪,而活血前方只用了一味益母草, 此方去茯苓泽泻, 加了大巴戟天又加了温阳的干姜, 这祛邪便转向了温阳化瘀,有利于祛除淤滞。”

叶婉:“可吃了前头那个方子,我觉得好了许多,棠妹妹不也说见好了吗,且这几日感觉着月水将至, 这可不是大好了吗,我还琢磨着这个方子如此灵验, 想着多吃些日子呢。”

棠梨:“婉姐姐算算距上次月水多少日子了。”

旁边的丫头丹红忙道:“算着日子不到二十天。”

棠梨点点头:“刚我给婉姐姐诊脉,脉象明显有力了许多, 特别左脉弦劲而数, 此为月水将来之像,而婉姐姐身子亏虚,若无淤血闭阻, 不可能二十来日便要来月水,婉姐姐的身子还需几个月的调养月水才可能正常,此时来月水便是淤滞明显,需加大活血化瘀药用量,使的体内淤滞排出,同时还需升提阳气,以免下血太过而使气机下陷,故此需换几味药再用。”

叶婉笑道:“到底是棠妹妹,医术高说的更是明白不似旁的大夫那般,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云山雾罩的说一串有的没的,不听还好,越听越糊涂。”

棠梨暗道若天下病人都似叶家这父女俩一般,那医生这一行就难做了,自己之所以能说的如此清楚明白是因带过不少学生,那些学生虽是中医专业的毕业生,对于治病也仅限于书上的那些,而书上多是经方,笼统总结出来的,可病人却不一样,便是同样的病也会因人而异,所以同样的病也不能只用一个方子,需根据病人具体情况,适当加减,使的方子更为切症,方能治病,因此临床给学生讲起病案来便要事无巨细,把前因后果为何加减用药,有何功效都说清楚,有这样些学生打底,才能应付叶全丰父女俩这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假行家。

叶婉听的明白,知道这药正对自己的病,便把方子递了回去,棠梨收了起来,自己开的方子虽每次都给叶婉瞧,却不会留在国公府,毕竟这国公府二房也不知有多少眼线,若留下回头露出去可就被叶婉的婆婆拿住把柄了,一句疑心婆婆便扣上了个不孝之名,到时候就麻烦了。

棠梨是真觉叶婉这嫁人嫁的有些憋屈,叶府虽也是世族大家,可比起国公府却清净的多,老夫人是个明白人,王氏夫人也不是那歪缠的媳妇,便也有几个妾侍,却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哪像这国公府,且不说大房就一个二房头里就不知有多少龌龊了。

当然,这国公府的大房据棠梨这些日子听的闲话来看,比二房更热闹,棠梨不想掺和进国公府各房的家务事里,给叶婉诊过卖,又嘱咐了几句平日不得进寒凉之物,便告辞了。

叶婉让丹红送棠梨出来,怕从前头走遇到大房的人不好说话,特意从后面穿过花园的小门直接便出了国公府,哪想越躲越躲不掉,棠梨一进花园正往小门那边儿走呢,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住自己去路的是个绿衣的小丫鬟,这绿衣是国公府丫鬟的标配,只要是丫鬟都如此打扮,至于大小级别便要看腰上的系的绸带了,红黄白绿,排列,越前面的级别越高,而眼前这个丫头腰上的绸带是白色的说明是国公府级别比较低的丫头,不是洒扫的便是跑腿儿的,如今插着腰拦住自己的去路,棠梨一时有些不解,便道:“这位姐姐拦住我的去路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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