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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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知府自是知道他担心什么,咳嗽了一声道:“不瞒全章兄,我有一至交好友,素有旧疾,这些年也寻了不少大夫,却终不见好转,不知从哪儿听说我岳州出了一位神医,便特意赶来岳州求医,如今正在府衙之中,不知贤侄女何时得空去走一趟,若能医好他的旧疾,倒也不枉他大老远跑了一趟。”

叶全章听了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提两家结亲之事就好,医病是小事,如今棠梨在老君观坐诊,已是名声在外,吴大人是岳州知府,至交好友求到他头上也不稀奇。

想到此,看向棠梨:“如此,棠儿便去一趟吧。”

棠梨点点头,正想着是明儿上午还是下午去呢,不想吴知府听了立马站了起来:“不瞒全章兄,我这朋友被这病折磨的日夜难安,本来昨到了岳州之后,便催我来请叶神医,只是昨儿实在有些晚,不好上门打扰,这才等到今儿,我这朋友心急治病,可否劳烦贤侄女现在就随我去一趟。”

现在?叶全章有些犹豫,这都下半晌儿了,等到了岳州城天也该黑了,这再心急也没说大晚上请大夫治病的,又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急症,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并非叶全章多想,也不是不信任吴知府,这吴知府乃堂堂四品朝廷命官,再怎么着也不会龌龊到,也不至于用这种借口诓骗,叶全章不信任的是吴知府那个混账儿子。

他隐隐听了些传言,吴知府虽不再提结亲之事,可他那个儿子却在家里大闹了几次,都传到了自己耳中,可见并非空穴来风。

吴知府不至于做出什么事来,他那个儿子可就不一定了,万一那混账使出什么龌龊手段,在他吴府内宅之中,说不准女儿就吃了大亏,心中忧虑,神情便有些犹疑。

吴知府如何看不出来,心里暗骂自己儿子混账,以前成日里往花楼小倌里头钻也就算了,荒唐归荒唐,横竖那些本就是给爷们取乐子的,可自打碰上了叶棠梨,也不知那小子中了什么魔,竟一门心思的闹着要娶她。

过去他娘天天发愁逼着给他娶媳妇,他要死要活的不乐意,如今这终于想娶了,本该高兴的事,可偏偏招惹上的人不对。

这叶棠梨看似只是个七品知县的女儿,可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丫头的后戳有多硬,先头自己之所以想结亲,是以为这丫头跟叶府虽走的近,到底只是亲戚,自己儿子堂堂知府公子,难道还配不上一个七品县令之女呢,可那日水寨宴席之后吴知府多方扫听,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啊,原来这丫头竟是齐王殿下瞧中的人,自己儿子跟齐王殿下争女人,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可儿子是个混账,根本不管这一套,撒泼打滚的闹了几场,让自己命人送到别院看管了起来,才算消停了。

想到儿子,吴知府便忍不住叹气,索性直接开口道:“全章兄不必担心,犬子如今在别院中闭门读书,怕他胡闹,我已命人严加看管,不准他踏出房门一步。”

☆、第174章 送上门了

吴知府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叶全章便再不情愿也不好拒绝,棠梨自是明白便宜爹的难处, 开口道:“想来吴大人这位好友久为疾病所苦, 及早看诊也能解除他的病痛之苦。”

吴知府大喜忙道:“如此,就劳动贤侄女随我走一趟了。”虽不好拒绝,却仍有些担心, 看见梅婆婆跟着才算放心。

棠梨倒是并不担心, 吴玖虽不是好鸟, 可在自己手里吃过教训, 他若不长记性, 还敢来, 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自己这药箱子里可是有几样好东西,正想找个人试试效果呢。

想着, 瞄了眼梅婆婆手里的药箱,她心里倒希望这吴玖别长记性, 不然,自己还得费心找人试这些东西。

想来吴知府那位至交好友的确病的厉害, 这吴府的马车赶得飞快, 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 屋府的管家早得了信迎出来行礼。

吴知府摆摆手,想起什么低声道:“府里今日可有事?”

管家机灵非常, 老爷这一问便知问的是夫人跟少爷, 忙低声回禀:“夫人一早便去了别院, 刚夫人跟前的婆子回来,收拾了东西,说要在别院住些日子。”

吴知府自是知道自己妻子的脾气,这是恼恨自己把儿子关起来,眉头皱了皱,若不是妻子如此不可理喻的一味宠溺,儿子也不会如此混账不知事,若只知道吃喝嫖赌倒还好,至多也就多费些银子罢了,可这混账偏偏要去招惹不能招惹的人,若惹恼了齐王殿下,他自己自寻死路不说,连带整个吴家都得跟着他完蛋。

想到此,暗暗叹了口气,说了声:“知道了。”

又问:“史先生今日如何?可用了饭食?”

管家忙道:“先生今日胃口不好,奴才吩咐厨子照着先生的喜好,精心烹制了菜肴端过去,也并未用多少,不知为何发了怒,发落了两个随从,瞧着心绪不佳,晌午时候奴才过去请安,问了请神医的事。”

吴知府:“你怎么答的。”

管家:“奴才说,老爷亲自登门,今日必能请了神医回来,史先生的脸色方和缓了些。”

吴知府点点头,这会儿功夫,棠梨也已经下了车,管家自是早知底细,忙上前行礼:“给叶大夫请安。”

棠梨:“管家不必多礼。”

吴知府冲棠梨笑道:“ 近日有人送了些茶过来,说是极好的,贤侄女正好帮着伯伯品评品评。”

棠梨道:“吴大人说笑了,棠梨一个大夫,哪懂茶道,便再好的茶在棠梨这儿也是糟蹋了。”

吴知府:“贤侄女莫要谦虚了,我可听说贤侄女是茶道高手。”

棠梨微有些讶异,转念一想大约是因竹山县的野茶,因自己给一位病人开的药里用了这野茶,那病人病好了,这野茶也随之声名鹊起,短短两个月以往无人问津的野茶便成了紧俏货,多少人争抢着要买,价格也是翻了几十倍不止。

当然,这是那位开茶行的王老爷的营销策略,从结果看异常成功,棠梨也再一次感叹,果然专业的事还得专业人士做最好,自己先头想的那些招儿跟这位王老爷的营销策略一比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

因借了自己这神医的名头,这野茶也得了名,叫神仙茶。

吴知府说自己是茶道高手,估计是从这件事上来的,棠梨也不好解释,便道:“大人如此,棠梨愈发惶恐,于茶之一道,棠梨的确是外行,还是莫丢人了,去瞧瞧病人吧,待看过诊之后,再偏吴大人的好茶。”

吴知府笑道:“难怪外面人人称道,贤侄女当真不愧这神医之名,既如此,贤侄女便先随老夫去客居吧。”

说话引着棠梨进了府衙客居,跟吴知府说的那位至交好友一照面,棠梨微微一愣,心道,怎会是他,若是旁人,只见过一面,又不是有什么干系,棠梨还真不一定能记得住,可这人棠梨却极有印象。

因这厮生的脑满肥肠,一脸不可一世,故此,棠梨记住了这人,他不是别人正是京城连升堂的那位大管事,一个管事却对那些排队的官员,呼来喝去,毫不客气,那副狗仗人势的嘴脸,棠梨印象深刻。

棠梨怎么也未想到吴知府所说的至交好友竟是连升堂的管事,不过棠梨的讶异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

那个管事仍是在京里见到的那副嘴脸,即便吴知府进来,也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脸上却并无半点恭敬,扬起的下巴以及神情都一再表明他并未把吴知府这个四品知府看在眼里。

棠梨看着心里都觉不舒服,可吴知府却不以为意,仍是笑道:“史先生,这位便是我们岳州大名鼎鼎的叶神医,在下特意请来给先生看诊。”

姓史,果然,棠梨可记得那牛哄哄的连升堂背后的东家便是史家跟那个太医院的贾安,如今吴知府称呼他史先生,必是史家的人无疑了。

想起连升堂的红火,棠梨心道,这可是撞到自己手里的,若不让这头肥猪好好出点儿血,都对不住自己,尤其这肥猪还巴巴的送上门来,不宰一刀岂非可惜。

这史管事本名史非,是史家远房子弟,惯会拍马,巴结上史庆逵得了连升堂管事这么个肥差,差是肥差,可自己这身子不争气,偏偏得了病,求医问药的折腾了两年也没见好,若不是实在没辙了,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一听说岳州出了位神医就不远千里的跑了来,住进吴府就是想着毕竟是在岳州,知府大人出面,一个大夫还能请不来吗,谁知自己真高估了这吴长进,让他找个大夫,好几天都没找来,想想都让人火冒三丈,若不是因为自己这病寻了多少大夫都不见有用,断不会在这儿傻等。

今儿好容易大夫来了,谁想还是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史非一见棠梨,顿时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脸色越发难看:“这位便是吴知府说的那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吴知府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怒意,忙道:“先生别看她年纪不大,医术着实高明,前些日子犬子忽染急病,便是叶大夫开的方子,药到病除。”

吴知府如此一说,史非倒有些半信半疑了,心道给这吴长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糊弄自己,倒不如试试。

想到此,便道:“那就号脉吧。”

谁知棠梨却摇头道:“不用号脉。”

不用号脉?这是看病吗,史非待要发怒,却听棠梨道:“观先生气色,想必这病有两年上了吧。”

☆、第175章 偷鸡不成

棠梨这一句出口, 史非的怒火便发不出来了,虽说仍觉这小子的年纪实在不像什么神医, 可连脉都不号, 只看自己一眼便能说出自己的病期,着实震住了史非,莫非自己真看走了眼, 这小子真是位高人。

吴知府本来见史非要发作, 真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岳州知府已是两任, 若不能再进一步, 这辈子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熬到了四品,再往上就难了,不是光靠能力政绩就行的, 得有人提拔,而史家掌管吏部, 自是最好的选择,这史非虽不过是个小小的管事, 可他是史家人, 只要攀上他就等于攀上了史家。

故此, 吴知府这才对史非这个小小管事百般讨好,还费尽心思跟叶全章一个知县结交, 就是为了请出棠梨给史非治病, 谁知史非一见棠梨不等她看诊, 就要发作,若果真发作起来,自己打好的算盘可就落空了,既没巴结上史家,还得罪了棠梨,往后还想升迁,做梦吧,不罢官削职就是祖宗庇佑了。

心里都凉半截了,谁知棠梨一句话便有了转机,史非的脸色也和缓了不少,忙道:“叶大夫未号脉,怎就能断出病期?”

棠梨:“想必吴大人也知道,我医道一门看诊讲究望闻问切,切脉排在最末,首要的便是望诊,望气观色知病,并不稀奇。”

那史非仍有些不信开口道:“叶大夫既瞧出了我病了两年,可知是何病,又因何发病?”吴知府暗暗皱眉,心道,就算医术再高终究不是神仙,能一望就知病期已是极厉害了,这史非却还要问什么病,因何发病?这不摆明了是刁难人吗。

吴知府待要说句什么替棠梨解围,谁知棠梨却先一步开口道:“若在下所观不错,先生这病是从脾胃所起,以致不思饮食,乃是伤食之症。”

史非心道,看起来这小子的确有两把刷子,自己这病可不就是从吃上起的吗,只不过心里仍存疑,便道:“这伤食之症,我也知道是小孩子的病,吃些消食克积的药也便好了,怎的我这病却两年未好?”

棠梨:“的确如先生所说,伤食并非什么大病,也并不难知,若药对症,断不会拖两年之久。”

史非:“你是说,我这病之所以两年不好,是吃错了药?这怎么可能?”当初自己得病的时候,特意求了堂哥,请的太医院的一位太医,怎可能用错药。

棠梨见他不信,也并不着急,而是道:“若我所料不错,当日先生得病之初,必是用了大补之剂。”

史非又是一惊,心道,这小子也太神了,她可是连脉都没号,知道自己的病期,病症,病因也就罢了,怎么竟连一开始用的什么药都知道,这哪是看病的大夫,分明就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啊。

心中疑心去了大半,态度也恭敬了许多,这史非虽狗仗人势的嚣张惯了,却也知道大夫是得罪不得的,尤其医术高明的大夫更是如此,毕竟再怎么着他也是人,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的,得了病就得找大夫治病,如今这世道好大夫难求,就连太医院里也都是庸医,自己一个小小的伤食症竟拖了两年都没治好,先头还道是自己的原因,如今才知是让那庸医给耽误了。

想到此,忙道:“叶大夫果真是神医,竟连我两年前用的什么药都知道,不瞒神医,两年前家里老人过寿,请请了一位厉害的厨子,做的佳肴美味,实在太过可口,我便多吃了些,谁知竟病了,请了大夫来说是虚症,需进补药,家中正好有上好的老山参,便熬了参汤服用,先头几日还算有些效果,可后来不但不管用,反倒又添了气闷胸胀,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且暴躁易怒,还流鼻血。”正说着,鼻子里便落了两管鼻血出来,旁边的丫头急忙拿了帕子上来,又去端水,洗脸净手进里间更衣,半天方收拾妥当出来。

棠梨始终在外间看着这些下人来来去去的折腾,这排场她瞧着竟比那齐王还大,齐王这当今皇叔,堂堂的大将军王,也没见有这么多人伺候,更何况,只是流了鼻血而已,用得着这么折腾吗,这姓史的不过连升堂一个管事就这么大的排场,棠梨有些想象不出,那位连升堂背后真正东家会是什么样儿。

一时收拾妥当,史非方出来先假模假式的说什么劳烦叶神医吴大人久候了,实在失礼云云,可语气分明没什么诚意,说到底这史非在京里狗仗人势惯了,只要想升官的,别管品级如何,见了他都得讨好,他如何会把吴知府跟棠梨看在眼里。

能说这么两句没诚意的客气话,已自觉很给面子了,且还是看在棠梨的份上,若不是棠梨刚才的一番话,让史非领教了棠梨高明的医术,他也断不会如此。

吴知府心里虽有气,却不敢发作,棠梨倒是无所谓,自打她在京城看见那连升堂的德行,对这姓史的就没什么好感,她如今想的是怎么把手里的刀磨得更快些,待会儿狠狠宰这肥猪一刀。

史非重新坐下方又接着刚的话道:“叶神医医术高明,不知我这病该用何药?”

棠梨:“ 先生这病本不是大症候,若两年前病症初起之时,只需一剂药便可痊愈,可是如今已拖了两年,便有些麻烦了。”

史非一听心中暗急忙道:“怎么个麻烦法,是不能治了吗,还是不好治?”

棠梨:“治倒是能治,不过这药却有些贵重难求。”

史非本来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自己这病真要是治不好了,往后哪还有好日子,却听说不是不能治,而是药贵,那颗心才算放了下去,又不免嗤笑,心道这叶神医到底是小地方的,医术虽不错,可这见识着实不大,想自己堂堂连升堂的管事,别的没有银子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天天吃人参都算不得什么,还能有什么贵重的药是自己吃不起的。

想着,便露出些许轻蔑之色道:“史某虽不是商贾巨富,几剂药却还是吃的起的,叶大夫尽管开方子便是。”说着挥手让人预备笔墨。

棠梨却道:“若治先生之症,寻常药只怕不管用,需得灵丹方可。”

史非愕然:“不知这灵丹,该去何处求?”

棠梨:“岳州城外有座老君观,听闻之前的老观主是一位得道的老神仙,坐化钱留下了三枚灵丹,能医百病,若能求来,必能药到病除,只不过这灵丹乃是老君观的镇观之宝,之前岳州城首富常老爷的公子重病,去老君观求药,捐了整整一万两银子,并把老君观翻盖修葺一新,方求了一枚灵丹,医好常府了小公子。”

莫说史非,就是吴知府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万两银子,加上翻盖老君观这都算下来得多少啊,怪不得棠梨说着灵丹贵重难求呢,的确是贵,太贵了些。

史非也有些傻眼,他先头想的贵至多就跟天天吃人参似的,谁想竟是如此,饶是他在连升堂见多识广,一下子拿出一万两银子求一颗药,也着实有些肉痛。

棠梨见他神色颇有些纠结,心里暗笑,面上却不漏声色,且叹了口气道:“正因有常老爷在先,刚在下才说这药贵重难求,便如此,也要看机缘,纵有银子,若无机缘只怕也求不到这灵丹。”

史非:“叶神医此话怎讲?”

棠梨:“先生并非岳州人有所不知,这老君观如今的覌主脾气有些古怪,若不得他意,纵再多的银子,只怕也求不得灵丹。”

史非倒是未想到这一枚灵丹如此难求,忙道:“叶神医既如此说,想必知道如何能得这位观主之意了。”

棠梨:“这个不瞒先生,在下如今正在老君观坐诊,跟这位观主见过几次,这位观主虽脾气古怪,却慈悲为怀且通医术,只若行了大善,求药想必也并非难事。”

行善?史非的字典里从来就出现过这两个字儿,乍一听颇有些不习惯,可想想自己的病,只得道:“那如何行善,总的有个章程吧?”

棠梨:“这个,在下就不知了,倒是常听老观主说,行善在于心,有心行善事方得善果,若并非出自本心,便做了善事也无善果。”

棠梨这两句似是而非的车轱辘话,彻底把史非绕晕了,史非听的愈发迷糊,想不明白只得看向吴知府,那意思,让吴知府给他解惑。

吴知府可是岳州知府,岳州这地界儿的,只要有名有号的,他这个知府如何能不知,这老君观的底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先头常荣捐银子重修老君观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传言的确是老君观的劲节老道治好的,正因这个缘故,常荣才捐了大银子,只不过后来叶棠梨声名鹊起,神医之名传遍岳州,不仅在老君观坐诊还经常出入常府,且常荣还帮着叶全章经营济民堂,这里的事就不难猜了。

劲节老道纵是隐士高才,可于医术一道却并见的有多高明,至少比棠梨这个神医差远了,之前也不过是给那些山下的村民看诊舍药的,得了好名声罢了,那常府的小公子是常荣老来得的独苗,看的跟眼珠子一般,就因自小病弱,没少折腾,远的近的名医神医的不知请了多少,都没治好,若果真是劲节老道医好的,后来怎不见老道去常府,反倒是叶棠梨隔三差五的便过去,更何况,如今去老君观求医的可没听说谁是冲着劲节老道去的,所以棠梨刚说的那一番话,吴知府真是一个字都不信。

又想想叶棠梨的行事作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叶棠梨分明就是想快刀杀猪,让这史非出出血。

想明白了,吴知府心里这个后悔啊,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如此胆大,竟然眼睛都不眨的就编出这么一番话来,忽悠史非。这史非可是出了名的爱财如命,身为连升堂的管事,只有他讹被人的,可没听过他被人讹银子的,今儿这叶棠梨一出手就让他掏上万两的银子,纵然史非如今为了治病掏了,也断没有不肉痛的,将来万一事情败露翻出来,知道是讹他,以这厮睚眦必报的性格,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

想到此,莫名出了一身冷汗,早知如此,万万不该揽这个事儿,他是真没想到叶棠梨一个小丫头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事到如今,想什么都来不及了,这叶棠梨话已经说出去了,若先头她并未让史非知道她医术何等高明,这会儿自己还有转圜的余地,偏偏她前头露的了一手神乎其神的望诊,不号脉就把病因,病情,病症,病期,以及用药,说的一丝不差,作为病人的史非如何能不信服,也顺理成章的让史非相信能治他病的唯有这贵重难求的灵丹,这丫头当真好心计,好手段,不过转眼间,便连自己都算计了进去,让自己明知她都是胡编的谎言,却不能戳破,不仅不能戳破,还得为她这番谎言背书。

史非见吴知府不说话,脸色有些沉:“吴大人乃岳州知府,想来知道这位观主,不知史某该做何等善事才能求得灵丹。”

吴知府汗都下来了,若是没有前面棠梨的那番话,还好说,可棠梨前头已经立下了标准,那就是常荣捐了一万两银子并重修了老君观,那么史非做善事必然不能比常荣寒碜,也就是说必须在一万两银子之上,若是让史非这种爱财如命的出一万两银子做善事,实在不是件容易之事,也不好开口。

不过吴知府在官场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心思一转便有了个主意,这颗烫手山芋既然是叶棠梨丢过来的,那自己丢回去就是了,自己不能拿这丫头如何,可叶全章却是自己的下属县令,把史非这颗烫手的善于丢给叶全章,便日后事发,自己也能推到叶全章头上。

想到此,便道:“不瞒先生这老君观正在竹山县,听闻这位观主当年之所以在竹山县出家,是因其亡妻是竹山县之人,且竹山县有一济民堂,百姓人人称道,若先生欲行善事,倒不如放在济民堂。”

棠梨看了吴知府一眼,心道,这吴知府还真是老奸巨猾,知道这是烫手山芋,直接甩锅给了济民堂,如此一来,便过后这史非心疼银子,也不会直接寻他的不自在。

棠梨在心里冷笑,难怪吴玖那个德行,果真他这爹也不是什么好鸟,想攀附史家却又不想担风险,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自己既然敢宰史非这头肥猪,就不怕他过后会报复。

吴知府见棠梨心知肚明的目光,吴知府老脸发烫,虽说自己就是想甩锅,可让一个小辈儿看穿自己的心思,也着实有些挂不住。

史非可不管吴知府挂不挂的住,他一听济民堂眼睛便是一亮,他一进岳州可就听说了这个济民堂,是竹山县新开的,类似善堂一样的就地方,不过这个善堂却不同一般,因济民堂后面有个常荣。

这常荣可是大名鼎鼎的岳州首富,便是自己在京里都有所耳闻,这济民堂背后有这么一位财神坐镇,还愁没有银子吗,且这些富商极好对付,只要自己搬出史家来,许上一两点好处,银子算什么,便自己在济民堂捐上一万两银子过后必能赚回双倍。

想到此,顿时心花怒放,这可真是,又治了病又做了善事,还赚了一笔大银子,这趟岳州之行,可算是满载而归。

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肉痛银子,痛快的道:“这济民堂,我也一进岳州便听说了,当真是为百姓所设,如此积德行善之事,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便捐上一万五千两银子好了,若能让竹山县的百姓吃饱穿暖,史某也不虚此行了。”

棠梨:“史先生善心善行,着实让人钦佩,想来劲节先生若知晓,必也深受感动。”

史非:“那灵丹…”

棠梨:“在下明日便将先生善行,告知观主知道。”

史非:“如此,便劳烦叶神医了。”

棠梨起身告辞,吴知府本想送她出来,却被史非唤住,只得让管家送棠梨,棠梨心知史非叫住吴知府的目的,这史非爱财如命,有连升堂在,只有让别人掏银子贿赂他的份,让他平白掏一万五千两银子,怎么可能,虽说他答应的痛快,可这一万五千两银子断然不会从他荷包里掏出来的,既然他不掏,自然就得有人掏,如今他住在吴府,只吴知府想谋升迁之路,这一万五千两银子就得落到他头上。

大约吴知府刚才一时糊涂,未想清楚这些,想着把这块烫手山芋甩给济民堂,就跟他无关了,怎么可能,这史家粘皮四两肉的主儿,他有所求又怎可能不出血,天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吴知府来说,这一万五千两银子便是他攀附史家的代价,不过棠梨倒是有些好奇,这吴知府掏不掏的出来这么多银子,以他的俸禄若是能一下子掏出一万五千两银子来,必是贪官无疑,搜刮的民脂民膏用这个法子归还,倒也算是有来有去。

吴知府当日揽下史非这事的时候,大约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己破财,还是一笔巨财。想到此,不觉低笑了一声,却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棠妹妹。”

棠梨眉头一皱收起了笑,抬头,果然是吴玖,这混账不知何时拦在自己前面的堵住了道,色眯眯的盯着自己,一双贼眼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令人很是不爽。

棠梨侧头看了眼管家,那管家忙道:“少爷,老爷吩咐奴才送叶大夫。”

吴玖:“你下去吧,我送棠妹妹便是。”

管家待要说什么,吴玖脸色一沉:“还不下去,在不下去回头我告诉夫人。”

那管家显然极怕夫人,吓得一哆嗦忙着退了下去,还把周围的下人都遣走了,一时间廊子上就剩下棠梨跟吴玖还有梅婆婆,跟吴玖的小厮。

吴玖一见人都走了,便要上前拉棠梨。

棠梨后退一步避开,梅婆婆脸色一沉就要上前,被棠梨伸手拦住,看向吴玖:“听知府大人说,吴少爷近日都在别院闭门苦读?怎的回来了?”

吴玖手落空,却也不恼,呵呵笑了两声:“看起来棠妹妹也想着哥哥呢,连哥哥我在别院闭门读书的事都知道。”说着又要来拉棠梨。

棠梨这次并未躲闪,只是吴玖还未碰到棠梨,棠梨指间银光一闪,就听吴玖哎呦一声,退了几步抓着手看向棠梨:“你用什么东西扎我?”

棠梨手扬了扬手里的银针:“我观吴公子虚火上升,便给吴公子扎了两针,驱驱火气。”

吴玖:“那,怎么有些痒?”

棠梨:“哎呦,你不说我倒忘了,今儿白日里刚给一个生了烂创的病人用针放脓血,家去未得清理,便来贵府出诊,这针上尚有那病人的脓血,这脓血一旦沾上,便会过人,先是痒然后就会烂成片,今儿那个病人就是,已经烂的看不出人样了。”

吴玖脸色煞白:“你快给我解药?”

棠梨:“吴公子说笑呢,这烂创未发之前用药可没用,需得发出来之后,再用药才有效用,所以,吴公子就别着急了,且回去等着,等你身上的疮发出来烂成片,再去寻我给你开药吧,再有,提醒吴公子一句,这烂创虽不疼却痒的难受,奉劝吴公子莫要用手去抓,抓破了就算以后治好也会留疤,告辞。”撂下话,便迈脚往前走。

谁知那吴玖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起身就扑了过来,棠梨没想到这混账会如此,一时未反应过来,梅婆婆却早有防备,身子一扭便挡在棠梨跟前,抬腿一脚便踹了过去,吴玖直接摔了出去,落在廊外荷花池子里,噗通一声。

那小厮忙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来人,少爷落水了……”不一会儿来了十几个,七手八脚的把吴玖捞了上来,本来就在腊月里,正冷的时候,在屋里点着炭火盆子都不暖和,吴玖在荷花池子里涮了个过子成了落汤鸡,出来被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吴知府从客居出来,正看见这一幕闹剧,脸色一沉:“混账,你这是做什么?”

吴玖可不怕他爹,哆哆嗦嗦的指着梅婆婆:“就是这婆子踹本少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把这老乞婆打死了事。”

这叶棠梨身边的婆子什么身份,就算吴府的下人也有所耳闻,那可不是寻常的老婆子,哪是叶府老夫人跟前儿的心腹护卫,纪候府上出来的,别看有了年纪,那身手也是一等一的,莫说他们这几个,就是把外院的家丁都叫来,一块儿上,估摸也不是对手,更何况,这纪候府出来的人,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惹啊,再说,老爷还在呢,谁敢听少爷的啊。

吴玖见他们不动,气的直跳脚:“你们都死了,还不给我上。”

吴知府喝了一声:“来人,把这混账嘟了嘴给我捆起来,省的丢人现眼。”

吴知府一句话,那些家丁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吴玖堵上嘴捆了起来。这吴玖气的满脸通红,可除了呜呜的叫唤,说不出一句话来。

吴知府虽气自己儿子不争气,却也对棠梨极为不满,就算儿子纠缠她,她也能直接把人踹荷花池子里去吧,这还是在自己府衙之中,也太不给自己自己面子了。

吴知府脸色沉沉看向棠梨:“这是怎么回事?”

棠梨还未开口,梅婆婆却道:“吴大人,我家姑娘来贵府看诊,是因吴大人执意相请,且临行之前,吴大人一再保证令公子在别院闭门读书且有人看管,我家老爷才答应此事,若不然以令公子之前的荒唐行径,我家老爷断不会答应让姑娘走这一趟,谁知我们姑娘刚从客居出来,走到此处便遇上令公子,令公子出言轻薄不说还要上来拉扯我家姑娘,如此唐突失礼,若老奴不出手难道任由我家姑娘被令公子拉扯不成,在大人府中发生如此荒唐之事,吴大人不问令公子却要问我家姑娘,是为何意?我家老夫人最是疼爱姑娘,一再嘱咐不得让人欺负了姑娘,若知今日之事,势必会让老爷到府上要个说法,吴大人若想问什么,不如等我家老爷来了再问不迟。”

吴知府一惊,心知肚明,梅婆婆嘴里的老爷可不是叶全章,而是岳州布政使叶全丰,人家可是正经的二品大员,封疆大吏,自己一个四品知府在叶全丰跟前儿连话都递不上,敢问什么,更何况今日之事明摆着就是自己这混账儿子色迷心窍,做出荒唐之事,被人家教训了也是活该。

若此事就此偃旗息鼓也还罢了,真如这婆子说的闹起来,叶全丰上门讨说法也还罢了,只怕传到京里那位齐王殿下耳中,自己这混账的小命都悬了。

想到此,忙道:“妈妈误会了,并未要质问贤侄女,只是我刚过来,不明就里,便随便问了一句,并无他意,如今年关将至,叶大人公务繁忙,此等小事就莫要惊动大人了。”说着看向棠梨露出个和善慈祥的笑:“贤侄女放心,伯伯必会狠狠惩治这混账,给贤侄女出气。”

棠梨自是知道吴知府忌讳的什么开口道:“如此,多谢吴大人,棠梨告辞。”蹲身行了礼,转身走了。

吴知府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看向那边儿还唔唔叫唤的儿子,顿时气上来,这哪是儿子根本就是冤家,不帮着家里也就罢了,还给家里惹祸,他是嫌自己头上这乌纱戴的太稳当了不成,越想越气,冲过来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承了他这一晚上的怒火,踢的极狠,直把吴玖踢的呜咽一声,翻个白眼便没动静了。

旁边的小厮忙又掐人中,又捋胸口的,好容易才缓过来,忙抬着回屋,找大夫去了。

☆、第176章 将计就计

棠梨从吴府出来天已黑透,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便交代好了今儿住在叶府,叶府距府衙不远, 却也需走上一段, 棠梨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撩开窗帘,欣赏外面的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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