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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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香装似无奈,实则一脸认真的的翘着二郎腿得瑟着,“就是那句话啊,能者劳,智者累。你看我,既能干又聪明,所以这辈子就是操心受累的命,有什么办法呢。”

小九叔:……

☆、第73章 竟有这样不要脸的

小九叔这颗迟迟未成家的老光棍之心,硬是给白木香裴如玉这对夫妻生生撩拨出了一丝寂寞。白木香是明显摆, 张嘴裴如玉, 闭口她家小裴秀。裴如玉是低调不露声色的那一种, 中午还陪着吃了两杯葡萄酒, 晚上滴酒不沾,也不让白木香喝,怕把裴秀喝醉。

李红梅还跟着发愁,“以前大鱼大肉没够, 如今这正要补身子的时候就萝卜青菜了, 这怎么成,岂不亏着孩子?你说是不是,他七叔?”

他七叔也不懂妇人生产的事啊,好在,他七叔医术精深, “一般害口就是前三个月, 这个时候就什么爱吃吃什么。木香不想吃油腻的,就给她炖些清淡汤水。”

“什么汤水清淡又养身子?萝卜豆腐成天吃,这个忒素, 亏着孩子。”

他七叔就做汤水的事指点了亲家太太如何用老母鸡、鸡骨、鸽子、猪骨、瑶柱、饴糖、白胡椒粒、桂圆肉、生姜等等一系列好食材吊出一锅清澄澄的汤水,然后, 用这汤水给闺女煮个小青菜、炖锅豆腐啥的。果然闺女吃的很香,李红梅直念佛, 跟七叔道, “世上还有这样的吃食, 我的娘诶,以前我都觉着,鸡鱼肘肉就是好东西了。如今倒是只用这些好吃食吊汤。”当然,里头的肉也不会浪费,略放些上好秋油、盐巴一炖,就是一道实诚肉菜。李红梅偶尔都要捞一碗吃。

裴七叔说,“这是吊鲜的法子,也是因菜蔬多滋味浅淡,用此提鲜提味儿。”

“以前我到我们亲家家里去,我看他家老太太桌上总有好几样青菜豆腐的,心里还说,这有钱人家也忒个俭朴,好歹我也是亲家上门,竟拿出这些便宜东西招待,原来他家的青菜豆腐是这样烧的啊!哎哟,人家这都是硬菜啊!也不是怠慢我。”李红梅说着,一面给裴七叔做鞋。

“大伯娘心地宽厚良善,你是贵亲,如何能怠慢你。”

“哼。那估计看我跟我闺女爱吃炖肉,肯定也心里偷偷笑过我们娘儿俩。我们亲家老太太还成,总讲个大面儿,主要是亲家太太刁钻,以前尽挑我们木香的不是,还欺负过我们木香哪。”李红梅悄悄和裴七叔说,“不是个好婆婆。”

裴七叔瞧一眼自己的鞋,很中肯的说,“木香可不好欺负。”

“那是!”

裴七叔笑,“做婆婆的,无非就是有些吃媳妇的醋。眼下木香有了身孕,明年生个大胖小子,我那嫂子还不知如何高兴。就是去岁,木香要跟着如玉来北疆,她心里就很喜欢木香,觉着这个媳妇娶的好。”

“不是我说狂话,以前就有算命先生给我闺女算过,说天生的旺命,嫁谁旺谁。你看女婿这一来北疆,咱们这穷地方也立刻就热闹起来了,我们木香有帮夫命。”李红梅很自信的吹嘘着闺女。

一只鞋上好鞋帮,李红梅递给裴七叔,“试试大小如何。”

“不用试,一准儿合适。”见李红梅眯着眼睛瞥过来,裴七叔立刻脱了脚上的旧鞋,换上新鞋,在地上踩了踩,点头,“挺好。”

李红梅上另一只鞋帮,拿个放布料的篓子推给裴七叔,“这是我昨儿挑出来的,你再帮我挑挑,孩子算着是明上三月的日子,那会儿天还有些冷,得做些夹衣给孩子穿,还得有小包被小枕头的,也得提前准备出来。”

裴七叔帮着挑料子,李红梅絮絮的说起自家闺女,什么都好,人也聪明,就是坐不住,也没把她这一手好针线学去,她这都没传人了。李红梅说,“木香不像我,更像他们白家人。我要再有个小闺女,一准儿像我,我非把我这一身的绝技传给小闺女不可。你说我要再有个小闺女多好?”铜手钳的尖头钳住钢针,继而拉出细长坚韧的棉线,李红梅这个问题,裴七叔不知如何作答了。

裴七叔挑了块大红的棉布说,“木香一个闺女,顶别家八个。”

“不是这么说。你不晓得,当初给我们木香算命特灵的老瞎子也给我算过命,让我两女一儿,儿女双全的命呢。那老瞎子算命可准了,从没算错过!”

裴七叔又挑了块儿亮蓝的料子,随口道,“这算命一说,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你是不是还认过干亲,干儿干女也都算的。”

“没有,我从不认那个,就一个名头儿,一点不实惠。”李红梅看向裴七叔,悄悄的问,“你说,我是不是再嫁后还会再生个一儿一女?”

裴七叔轻咳一声,“这我可就不晓得了。”

“我觉着是,我们那儿的老瞎子从没给人算错过。”李红梅笃定的收回目光,手上俐落的把另一只鞋上好,让裴七叔穿新鞋,旧鞋就别穿了。

药堂那里有病人过来求诊,小厮过来找七叔,七叔就放下手里的茶碗,穿着新鞋溜溜达达的过去给人瞧病去了。

小九叔过来,只望见裴七叔从布铺出来去药堂的背景,到布铺时,正赶上红梅嫂子打发小福把裴七叔的旧鞋扔远些,以后都不穿这旧的了。听着红梅嫂子中气十足的清脆嗓音,小九叔眼皮一跳,心下暗想红梅嫂子和裴七叔倒是挺近乎。

小九叔多精的人,到铺子里看了看,随口跟红梅嫂子聊了两句就知道红梅嫂子春心萌动了。小九叔没说什么,回头悄悄问白木香知不知道。

白木香把点心盘子递给小九叔,自己拿了块黄米凉糕吃,“是啊,七叔人不错,就是他不大乐意,我娘这事儿就胶着上了,也不知他俩能不能成?”

“**不离十。红梅嫂子给裴七爷做鞋哪,要是裴七爷对红梅嫂子无意,哪里会收她的鞋。”小九叔唏嘘感慨,“红梅嫂子真是人老心不老。”

“我这话可别在我娘跟前儿说,包管她要啐你的。”白木香笑,“什么老不老的,她上个月刚花大价钱买了块桃红的洒金绸做衣裳,比我都鲜亮。”

小九叔笑,“嫂子这喜事儿要是成了,我一准儿包个大红包!”

“所以我说你抓紧些,你看我娘多积极啊。”

“嫂子这是遇着合适的了,我要遇着可心的,我也积极。”乡下人生活艰难,没那些个守节不守节的规矩,小九叔眼望着裴如玉白木香夫妻恩爱,守寡的红梅嫂子也有了目标,他堂堂大好男儿,也不谨于泥婚姻之事。而且,被白木香一通数落后,小九叔倒也仔细想了想,觉着木香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只看木香和如玉平时的腻歪,小九叔想,以往俩人都跟乌眼鸡似的,突然间好起来,竟是这样蜜糖一般。他家中老父母寻常也自有默契,想来这婚姻之事,的确并非我所想那般。

小九叔的婚姻事,白木香挺上心,还跟裴如玉打听了一回。裴如玉说,“这得看缘法,像咱俩,打小定的亲事,可见缘分自小就有。小九叔这个也不用急,机缘到了,一眼就相中也说不定。”

“说的云里雾里的,我是说你认不认识人品好的姑娘。”

“我在哪儿认识姑娘去?平常就是家里姐妹们,如今她们都在帝都,离得老远,差不多的都有了亲事。在咱们县,姑娘们我更一个都不认得。”

白木香想想,裴如玉的确不像是个能作媒的,这人平时的心也不在这些家常里短上头。白木香倒是相中了余主簿家的一个孙女,特别能干的闺女,经常跟余太太过来说话,长的也很清秀。

白木香就想搓合搓合俩人,正跟小九叔介绍余姑娘的情况,就见窈窈跑进来说,“大奶奶,王凤婆家来人了,非要带她回去。王凤不走,她哥也不让她去,她婆家人堵咱们作坊门口了!”

白木香腰身一挺,扬眉问,“怎么回事,慢慢说。”

这个王凤,白木香知道,命很苦,听说以前也是月湾县出名的好闺女,人生得漂亮也很能干,嫁去西漠大户人家,在婆家过的不好,娘家哥嫂心疼她,就把她接了回来。还是年后作坊招人,她过来试了试,手很巧,就试上了。刚来作坊的时候,人又黑又瘦,沉默少言,完全看不出先时传闻中的漂亮来。白木香作坊的伙食不错,北疆肉食便宜,每餐都有肉有菜有干粮,倒是在作坊干活时间长了,王凤胖了些,气色也变好,织布都是在屋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渐渐的人也白净了,能瞧出几分以往的秀丽。

窈窈说话直接,“王凤在作坊里活干的好,如今又去织新料子的宽幅布,每月都能挣好些银米,她婆家说了,人回不回不打紧,银子得一分不差的交回去!”

白木香气的一拍桌子,“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我去瞧瞧!”

“这急什么。我与你一道去,你有身子,凡事不要急。”小九叔对窈窈说,“去前头叫几个衙役来,这还没个王法了!”

☆、第74章 好姑娘

大红的夹棉披风在空中俐落的一抖, 窈窈就给自家大奶奶披在身上, 叫衙役的事不必她亲自去,小圆已经跑到前头去喊人,小雀也跟在大奶奶身边,一道去后街作坊。

白木香一身的飒爽,带着小九叔、俩丫环就脚下生风的去了后街作坊。

后街不宽的道路堵满了人, 就听一个扯的老高的嗓子叫喊着, “一天嫁到我们老杨家,一辈子都是我们老杨家的人!别说没挣出仨瓜俩枣的,你就是挣座金山, 也得姓杨!”那斩钉截铁的气势, 那臭不在脸的鬼扯,一听就是个刁老婆子。

“婶子,不用跟她废话,既是咱们杨家人, 就得跟咱们回去!”这定是又一个姓杨的。

“敢在我们月湾县来抢人, 你们也忒不把我们王家放在眼里!”

“王家算老几, 还要把你们放眼里,你们也配!”

“这位姑娘, 您别挡着王氏, 要不伤着你, 我们可不赔药钱!”

接着传来小财的大嗓门儿,“就是官府拿人也得要个县太爷的手书,王凤难道是你家的奴才丫头, 她在我们作坊做工,不说明白个道理,休想把人带走!”

而后又一个俐落脆亮的声音响起,“织布作坊是我们县尊太太的产业,你们打听这么清楚,怎么就不掂量掂量,在作坊里干活的都是我们月湾县的闺女们,你们动一下,到时县里老少爷们儿们过来,你们能不能走出我们县去!这离县衙就一道后门,说不得这会儿县尊大人就得了信儿,你们人多,也是外县人,你们不把王家放在眼里,那我们县衙呢?你们持枪带棒,县衙里衙役个个腰佩精刀,孔武有力,练的是帝都传来的上乘武艺!你们打不打得过,走不走的了?我劝你们有事好商量,别仗着人多就耍横,外县人到我们县,跟我们县耍横,你们这个横不好耍!”

“哎哟喂,仗势欺人哪!我可不活了!”杨婆子捶胸顿足的嚎啕起来,继而一蹦三尺高,指着被小财崔莹护在身后的王凤破口大骂,直骂的王凤浑身哆嗦,“别以为你在县尊太太的作坊里干活就有人给你撑腰了!就是老天爷,也得讲理!!也得让婆婆管教儿媳妇!”

“放你娘的狗屁,如今我倒要管教管教你这不要脸的老婆子!”这气得浑身发抖挽袖子就要冲上去揍人的是王凤的哥哥王龙。兄妹俩的名字很威风,一龙一凤,偏生都是好性子的老实人,要不是气狠了,王龙这样的性子,真不会动手。

“打人怎滴!打人怎滴!”杨婆子不退反进,上前三步,把一张半老徐娘的老脸凑上去,指着自己的脸,朝着王龙睥睨冷笑,“你敢碰我半个指头,我就认你是个爷们儿!”

王龙钵大的拳头揍上杨婆子的老脸时,白木香就知道这杨婆子的脑袋估计不咋好使了,这不找揍么!不过,王龙这一动手,杨家人也都动起手来。王龙在县里也有亲戚族人,此刻双方便干棍子锄头的干起仗来!登时打成一片!

王凤这个当事人哭的眼睛肿的烂桃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也全然没个主意。还是小财机灵,崔莹一把将王凤拽回作坊,小财啪的将作坊大门关了起来。

就听杨婆子一声大喊,“不能叫王氏跑了,打进去,把王氏给我揪出来!”

白木香双眸一眯,这不似来抢儿媳妇的,倒似来砸她作坊的!小九叔把白木香往县衙后门推了推,“你别乱动。”

衙役们来的很快,非但衙役来了,裴如玉也来了。

裴如玉知道媳妇是个爱管事的性子,何况这本就干系到了织布作坊,小圆去喊人,裴如玉亲自带着汤巡检了十来个衙役到了。汤巡检看县尊大人一眼,裴如玉颌首,“把他们分开,谁都不许走!”

其实现在各县衙役一般都是县里年轻力壮的男子,也就有膀子力气,但裴如玉到任后让他们练过一些棍棒刀枪的简单武功,现在每天都会轮班操练,衙役们一来,立刻分开打架双方。王家是县里的住户,一见汤巡检便自发退后。杨家着实不知死活,结果,被汤巡检带着衙役们揍趴在地,杨婆子还肿着半边脸鬼哭狼嚎的叫唤,“官老爷打人啦!官老爷打人啦!”

汤巡检并非汉人,更不将女人放在眼里,上前一步啪的一个大嘴巴就把杨婆子抽地上去了,吩咐手下,“堵嘴捆起来!”

裴县尊此时方迈步上前,郎声道,“光天化日,无故斗殴,简直不把本官放在眼里,都押回大牢,容后再审!”

汤巡检带人押送人犯回大牢,一场风波立刻平息,裴如玉挽住妻子的手,如同捧着一尊稀世珍宝,关切的问,“有没有吓着?”

“没!小九叔都没叫我出这门儿。”白木香颇是遗憾,扬嗓子喊,“小财,开门吧,没事儿了!”

小财开门跑出来,后头跟着崔莹扶着两眼红肿的王凤,王凤的嫂子也一脸担忧的过来,求情说,“大老爷,您可得为我这命苦的小姑子做主啊!”

王燕那一行眼泪又滚了下来,活脱脱个泪人一般。

白木香让把作坊的门关好,让她们跟着到县衙来,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打架的人都抓了起来,裴如玉也要了解内情,就扶着木香一道去了后宅。

这事儿说来真不新鲜,王嫂子三下五除二就说明白了,“当初妹妹嫁过去,那老婆子就总刁难她,每天三更不到就叫妹妹起来干活,平时饭都不给吃饱,我们看妹妹再在他家过下去非给欺负死,就把妹妹接了回来。原本他家不理论,我们接了妹妹回来,他家立刻给姓杨的另娶了!这是听说妹妹在织布,每月能挣得银米,就吵吵着来要我妹妹挣的银钱!”

王嫂子很是气愤,“他家在西漠州是大户,家里有两千多头羊五十多头牛,欺负我家人少!”

裴如玉听后,抬眼皮看向王凤,“王姑娘怎么说?”

王凤只知流泪,六神无主的去瞅自家嫂子,半晌细若蚊蚋的憋出一句,便又低头继续哭去了,“我,我不回去。”

“大老爷、太太,你们看,我妹妹这么面团儿一样的性子,这要是被杨家抢回去,命也保不住的。”王嫂子拉着小姑子的手,很是焦急。

“行,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去吧。”裴如玉把人打发下去。

白木香道,“王嫂子你回家照管孩子,晚上给王龙他们送些饭菜,眼下大人事忙,也没空审这官司。王凤你就继续回去织布,别误了工。”

王嫂子立刻应了,带着小姑子告退。

窈窈端上茶来,裴如玉呷一口,是小九叔带来的碧螺春,“别给大奶奶喝绿茶。”

“大爷放心,奴婢都晓得,大奶奶这盅是煮的奶茶。”窈窈给白木香放在手边儿,听自家大奶奶问小财,“怎么回事?”

小财说,“今儿个下半晌就杨家这一伙子来找王凤,我看他们这持枪带棒的,哪里敢叫王凤去,令人去叫了王凤家里人来,两家人一照面儿就跟三辈子的仇家似的吵了起来。”

崔莹现在是作坊里的二管事,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却极是俐落的一个姑娘,她说,“杨家找人不去王家,直接就来咱们作坊,可见一早就打听清楚王凤是在咱们作坊干活,定也一早就知道这是大奶奶您的产业。我以前听说王凤嫁的杨家是西漠州的大户,跟新伊城那里有生意往来,她这婆家除了有许多牛羊外,还在家里织地毯,做地毯生意。可他家为人刻薄,人们去他家卖羊毛,总是被压价。大奶奶你收羊毛后,许多西漠那边的牧民宁可走些远路也卖给咱们。不知道他家是不是晓得这事,故意找茬!”

“要不是小财姐眼疾手快拉我们躲作坊里去,天知道他们打起来会不会打进咱们作坊去!”崔莹是月湾当地人,白木香刚一招工就来报名的人,干活很不错,现在在作坊做个小管事,与小财处的极好。

听她这嘎嘣俐落脆的一通说,白木香自幼乡下出身,很明白崔莹的意思,说,“他们外地来的,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外县人打到旁人县里去,也就是王家不如杨家势大,不然杨家断不敢如此。别看杨家敢欺负王家,他要是打到作坊里去,就甭想再加西漠州了。

白木香这才知道里头还有商业竞争的关系,同小财崔莹二人道,“你们也去忙吧,这事有我。”

两人行礼退下。

裴如玉了解些内情,也便往前衙去了。

小九叔此方道,“后来说话的那姑娘可真俐落,瞧着个子不高,说话就透出爽俐来。”

“那是崔莹,如今每天每人做了多少活,织了多少布,都是她管着记账,现在是咱们作坊的小管事。”白木香说,“她还小哪,今年才十五,我看还得再长个子,她哥就是高个子。”

“她哥也在咱们作坊么?”

“跟阿文在新伊的铺子做事。”白木香道,“他们兄妹都是一等一的能干。”

“可不是么,我听说,前几天阿莹刚在县衙托人给买了块地,现在找好盖宅子的匠人,打算在县里盖宅子。她哥也不在家,她爹娘原是咱们大人职田的佃户,也没空管这盖宅子的事,都是她一早一中一晚的抽空过去瞧着。”小雀送来厨下蒸的年乳蛋羹,窈窈揭开,散一散热气方放到白木香手边,随口说起崔莹来。

“她家既不在县里,她也住作坊,这么急着在县里盖宅子做什么?”小九叔呷口茶,貌似不经意的问。

“咱们县一日较一日的热闹,听她说先置起宅子来,一则如今地皮便宜,以后地皮怕要涨价,二则等宅子盖好,她就跟她哥合开客栈,请个掌勺再加两个跑堂的小子就足够了,到时又添一重进项。”窈窈极是赞叹,“别看阿莹年纪不大,现在不知多少人想给她说亲,都知她是个能过日子的。”

小九叔眼眸望向门口,似乎穿透了绛红色的毡布帘,望向更远的所在,微微点头,“的确是个好姑娘。”

白木香不着痕迹的瞥小九叔一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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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红梅姐的智慧

月夜烛光下。

圆月的月华透窗而入,与一室烛光辉映, 白木香坐炕头儿, 看裴如玉两只脚泡连带小腿泡在热烫的大木桶里, 心里就很羡慕。以前他们都是一起泡脚的,自从有了身孕, 裴如玉说总泡脚太活血对孩子不好,让她五天泡一次, 不要再天天泡了。

白木香瞥好几眼,她靠着隐囊, 被子拉起来盖到小腹处,想到什么,问起正事,“有没有审一审杨家那几个闹事的?”

“县中事务千头万绪,哪里有空, 过几天再说吧。”裴如玉扭头看向媳妇, “今天觉着如何?”

白木香刚要说挺好的, 忽然眼珠一转, 就要说“不大舒坦,兴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可这话到喉咙眼儿也没说出口, 她这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咒自家宝贝么。白木香立刻把那告状的话收回去,说,“还跟昨天一样, 挺好的。”

裴如玉将白木香脸上的风云变幻尽收眼底,忍俊不禁,伸长胳膊抚住媳妇的肚子,掌中的热气似乎能透过单衣侵入肌肤,“总觉着比昨天鼓了些。”

“那是今晚的鱼汤太好喝,我喝了三碗。”白木香看了看肚子,似乎在看身体里那小小的尚且面貌不清的婴孩,唇角忍不住笑起来,含笑念叨,“生出来肯定像你,我以前很少喝鱼汤,我是吃肉的,你才是喝汤的那个。结果,一有了身子就口味儿大变,我现在瞧着炖肉,一丁点儿想吃的念头都没有。”

裴如玉眼中透出一种名为骄傲的光芒,说了句很不符合他温文儒雅个性的话,“我的种,不像我像谁。”

白木香微微噘着嘴哼一声,“这也是我的孩子啊!”

“当然当然,下个像你下个像你。”裴如玉好脾气的笑,一下一下的摸着媳妇的肚子,心中柔情万千,跟孩子说话,“你娘怀你多不容易啊,等以后长大了,要先孝顺你娘。”

“也要孝顺爹的。”白木香眉眼弯弯的补一句。

裴如玉也不继续泡脚了,从木桶里一翘,草草擦过脚就上炕跟媳妇孩子说起话来。自从白木香有孕,裴如玉晚上就不让她看书了,怕费眼睛,白木香想看什么,都是裴如玉给她念来听。

裴如玉感觉肩头一重,看到白木香睡熟的脸颊,并没有立刻惊动她,而是继续念了一刻钟左右,白木香呼吸均匀悠长,裴如玉放下手,一臂绕到木香颈下,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到枕头上,自己也吹熄蜡烛,躺下睡觉。

媳妇有些瘦了。

裴如玉一手搂着媳妇的腰,想着这孩子倒不算磨人,木香也没什么害口反应,只是吃食上突然转为清淡,就是再如何滋补,仍然是消瘦了。好在媳妇脉象强劲有力,也不用吃安胎药。能不吃药还是不要吃药,裴如玉略通医术,并不赞成贸然用补药的办法。

*

小九叔在月湾县修整四五天,就带着自帝都而来的大宗货物去了新伊寻找买家,二则也是看看白家在新伊的布铺。

白木香让小财带人装了几车染料,派了余铁那里的几个伙计,一道赶车跟小九叔去了新伊,“有新制出来染羊毛的染料,还有一多半是染布料的。”他们现在布匹生意还不是大头,真正的大头是染料生意,说句供不应求完全不夸张。

马匹鬓毛油亮,车辆稳固结实,就是族人伙计们给过几天的休息也个个神气完足的站在车畔。小九叔在微风中飘来的果子香里眯了眯眼,“我看羊毛作坊那里有织出的那种极细的羊毛细绒的料子,握在手里柔软暖和,贴身穿不知会不会刺痒,但穿里衣外头肯定舒坦,那料子给我一块,我到新伊去问问行情。”

“收了一春的羊毛,拱共挑出的细绒,也没织出一匹布,你也就有一件袍子的大小,这不卖,我叫人裁衣裳你穿。”白木香继饮食清淡后又添了一重毛病,爱吃甜食,蜜饯水果点心,来者不拒,而且,说想吃的时候立刻就得吃到,吃不到就会嘴巴里流口水那种馋。白木香往嘴里塞个北疆的大杏干,嚼着杏干掰着手指和小九叔数,“你一件,我一件,我娘一件,裴如玉一件,七叔一件,也就没富余了。”

小九叔好笑,“有了新料子,不说卖钱,倒是咱们先自己穿了。”

“咱们这是先试一试,看看穿起来的感觉如何?”白木香笑眯眯地,没钱的时候是很想立刻有钱,山珍海味,锦衣华服,好不威风,其实在吃穿不愁后,白木香就没有那种视钱如命抠门儿了。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改制的织机传给乡里人,虽说是头三年要交给她三成利润,相对于这织布的技术,那三成利润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何况,白木香的织机一直都在改进。

现在有了好东西,她也更愿意自家人先用,反正有生意在赚钱,哪里就什么好的都先拿去换钱呢?

小九叔明白木香的意思,心里也很受用,一笑对木香道,“回吧,外头风大,别吹着风。”

“没事,我也得出来遛达遛达。”白木香说,“路上小心。”

“放心。”

李红梅也叮嘱了小九叔好些话,直望着小九叔带着商队走远,李红梅笑赞,“小九真是出息。”

母女俩往布铺走去,李红梅问闺女,“刚你们说的什么料子啊?”

“特别细特别细的小细羊毛绒织的料子,拢共不到一匹,咱们一人做件袍子也就差不离了。”

“那今儿晚上你把料子给我,这就裁了做呗,还等什么,天儿都冷了。”

“冷么,我还热呢。”白木香都想脱披风。

“你现在跟正常人不一样,有身子都千奇百怪的,你怀的这个像儿子,怀儿子就这样,一点儿不怕冷,总是觉着热。”李红梅说,“我怀你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月份,咱们老家比北疆可暖和的多,我早早就穿上夹的了,总是觉着冷。你二嫂怀耀祖时,就跟你似的,手脚像小火炉。”说着握握闺女的手心,果然热烘烘的。

“我热是因为这披风太厚了。”

“我们都穿夹的了,你身上还单着哪。”

到了布铺,李红梅和闺女在里间儿坐着说话,让小福在外招呼。里间儿临窗盘了条小炕,旁边一只红泥小炭炉,炉上温着铜水壶,咕嘟咕嘟的煮着奶茶,从壶嘴里逸出白腾腾的奶茶香来。李红梅倒两碗奶茶,给闺女一碗,“喝口茶润润喉。”

白木香端着茶碗摸摸炕,烧的挺暖和,她不坐,嫌热,转身拉过一把扶手椅坐在炕畔,见炕上有只没上底子的靴子筒,白木香拿了来摸摸,上好的半硝绵羊皮,皮子柔韧,未曾染色,还是硝过的白中带一点米黄的颜色,里头是暖烘烘的绵羊毛,白木香手伸进去,“最细的绵羊毛织地毯我都觉着粗,这样半硝做鞋倒也不觉着刺痒。”

“绵羊毛又多又厚实,这样连板带毛的,冬天穿最好。就是略有钱的人家总觉着羊皮穿起来不如狐皮更华贵体面,所以羊皮多是做靴子的。以前咱家好时,你爹都是穿小羊皮靴,透气又舒服,那是在咱们老家,只用羊皮做靴子就够穿了。北疆可不成,这里我看人们都是穿毡子鞋、皮子靴有狐皮的、羊皮的、鹿皮的、还有熊皮的,有人爱将毛这一面放在外头,觉着御风雪。要我说,不如放里面,到时穿双棉袜子,这才暖和。”李红梅拿出羊毛和羊毛毡粘在一起做的鞋底子给闺女看,“羊皮薄,粘两层毛毡就行了,厚实还防水。到时这鞋帮我也给他上一层毡子,到时穿双厚袜子穿我这鞋,包管一冬都是暖暖和和的。”

李红梅眉飞色舞的跟闺女介绍着她做的这鞋,白木香瞥她娘,“外孙的小衣裳小枕头小褥子小包被呢?”

“明年孩子才生,不着急,年后做也来得及。你七叔这双是头一双,也是先试试,要是做出来好就给你做,不好就算了。”李红梅先用锥子在双层羊毛毡加双层羊皮的鞋底扎孔,先扎出孔洞来才能上鞋帮,看她娘那费劲的模样,白木香说,“我不用你做,我请个鞋匠做五百双拿去卖。娘你也别做了,这费劲的。”

“知道啥,你娘亲手做的跟鞋匠做的能一样?”李红梅将嘴一撇,不忘提醒闺女,“这鞋要是赚钱可不能少了娘的分红啊。”

白木香,“别光记挂分红,你跟七叔的事到底能不能成?你这又给人家做衣裳又给做鞋的,要是成不了,可不亏大了!”

“不成?怎么会不成?他吃了我那些好吃食,穿我衣裳穿我鞋,敢不成?不成我就叫他都赔给我!”

“原来你这衣裳、鞋、吃食都不是免费的啊。”

“当然不免费,我都一笔一笔记着哪。”

红梅姐得意洋洋的声音传到棉门帘外,让门帘外过来找红梅姐喝奶茶的七叔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是进还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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