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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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一歪,睡熟过去。

白雪香恍恍惚惚抱起一把琵琶,素手轻扬弹拨两声,口中刚要成曲调就见到小小站在自己面前。

这小姑娘生得十分姿色,假以时日不知如何惊艳,白雪香正觉得古怪,只见小小指着镜子,白雪香顺着她的指头看过去,就见镜中人的脸。

这张面孔不是她的。

小小眉头紧蹙,这女鬼竟然能不惊动符咒就上了白雪香的身,她想一会问道:“她知道你的八字?”

“白雪香”笑盈盈张开嘴,半截舌头就掉了出来,她伸手把舌头叠起来掖回去,当惯了吊死鬼,一时还真不习惯把舌头收起来。

小小圆目微怔,原来还是个熟鬼,只是她为何能离开土地庙?

她吊死在那,被树所缚,除了那间土地庙,哪儿都不能去,但她能到白雪香家里,必定是突破了束缚。

女鬼见小小拦她,面露狰狞。

小小这回不再留情了,双手结印,张口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心神安宁。”

女鬼附体不久,神咒一宣,她就晃出一道虚影。

却不肯示弱,娇笑一声:“小道士,土地爷许我有冤报冤,我既不动你,你也莫要来扰我!”

作者有话要说:女鬼:不吊脖子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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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公

惊蛰

怀愫/文

小小细眉轻拧,城外那间土地庙久无香火,早就不能显灵了,何况土地是善神,又怎么会允许女鬼如此作乱。

她想到女鬼告状的那些话,冷然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与她有什么相干?”

因果业报他们管不了,可白雪香与她并没有仇怨。

女鬼的舌头许久没正经用过,说话有些打结:“她既嫁给蒋文柏,就与她相关。”

小小眼看女鬼不肯走,阖上双目,继续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心神安宁。”

一边念一边抛出手中五雷灵符,符咒放出道道金光,一道虚雷打下,女鬼飞快抽身,走时留下一句:“她若不嫁,尚能苟活。”

女鬼一走,白雪香即刻苏醒,小小也跟着被逼出梦境。

谢玄守在小小身边,他急问:“怎么回事?我画的符竟然无用?”

“那个女鬼知道白雪香的八字。”这么重要的事,白雪香竟然一声都不吭,差一点就害人害己。

白雪香已然醒转,一醒就去看镜子,抚着脸尖叫连连。

小小与谢玄破门而入,谢玄提着木剑,沉着脸质问:“她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你事前为何不说?”

白雪香抖着嘴唇,这才想起那张被烧掉一半的红纸,女鬼必是看了上面的字,她被丫头婆子围住,煞白了一张脸:“小道长,那……那……东西,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有你的八字,她只要不往生,能缠你一辈子!”谢玄气不打一处来,说起话来半点也不客气。

白雪香一听,身子不住发抖:“道长救我!”

小小声如冷泉:“那鬼说了,只要你不嫁,性命无虞。”

白雪香闻言怔住,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才勾住了蒋大户,错过了这一下,哪还有这么好的人选。

□□从良,都是说起来容易。

蒋文柏开着绸缎铺子,家大业大,又读过几年书,懂得怜香惜玉,肯替她脱籍讨她当妾,他那个正头娘子还是软弱可欺的。

蒋文柏这半年中隔些日子就要在小院过夜,他娘子还要送点心席面和替换衣裳过来。

待她嫁进蒋家,这样的女人还不是听凭她拿捏,要是那女人短命,她便能扶正,从此就是蒋白氏了。

白雪香越是思量越是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看向谢玄:“道长可有法门?事成之后,我自有酬谢。”

小小一口回绝:“除了不嫁,别无法门。”

白雪香冷下来脸来,心中暗忖,也许是这对师兄妹年轻道浅,这才没有破解的办法,他们画的符,不是也不灵验吗?

只要她肯花重金,将一阳观的萧真人请来,必能赶走那个女鬼。

除去女鬼,她就能风风光光进蒋家门。

白雪香目光一闪,谢玄就知道事情不成,他也不恼,从袋中摸出符咒叩在桌面上,对白雪香说:“你既不愿意,那就自求多福吧。”

白雪香没料到少年眼睛这样利,只是眼波一动就猜出她的想法,他们到底也算救她这一回,开柜摸了一把散碎银子出来:“多谢小道长,只是我有我的苦衷。”

这一把银子约摸有五两,谢玄半点没客气,尽数收入囊中,看在银子的份上,最后忠告白雪香:“我与师妹在城中会再呆几日,你知道在哪儿找我们。”

折腾了一夜,天色将明,谢玄干脆带着小小离开小院,闹了一夜没睡,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再拿这些银子大吃一顿。

多攒一些,他们就买头驴子往青州去。

小小默默跟在师兄身后,眉头微蹙,她想不明白,这世间怎么竟有人觉得富贵比性命还重要。

她想起女鬼的话,扯住谢玄的袖子:“那女鬼说她是得了土地公的法旨才来报仇的,那间土地庙能显灵!”

“当真?”谢玄一喜。

师兄妹二人到土地庙投宿,就是想请土地显灵。

土地公掌管一方土地,只要鞋底踏过他治下的土地,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他都能知道,师傅若是来过池州城,他一定知道!

两人买了烧鸡水酒,香烛供果,城门刚开,就赶去土地庙。

老槐树上早就不见女鬼的踪影,这间土地庙也还是那么破烂烂,完全不像能显灵的样子。

小小把买来的烧鸡水酒供到神台前,香炉还是那天他们来投宿的时候从墙角找出来的,里面填了土,香火也只有小小烧过的那一束。

白灰零零星星浮在黑土上。

谢玄看这模样也不像是能显灵的样子,也许是那女鬼说鬼话,骗人的。

他慢腾腾取出清香点燃,懒洋洋地举过头顶,小小戳了一下他的后腰,他这才正经起来。

神情肃然,朗声念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

神台寂寂,神像一点反应也没有。

谢玄把香插进香炉内,耸了耸肩:“本地的香火都被一阳观揽去了,乡民哪有闲钱来供土地,是那女鬼哄你的。”

小小低下头,颇有些失望。

两人转身要走,小小报着希冀回头一望,“咦”了一声,谢玄插进炉中的香束燃得极快,香火一熄,土地神像竟然动了一动。

小小眨眨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赶紧让谢玄把余下的香火都点燃,大把插进香炉中。

一经谢玄的手,火烧得极旺,香上火苗倏地冒尖,差点儿烫了他的手指头。

小小定睛望去,只见香烟浮动处,有个身影黯淡的白胡子老头儿蹲在香炉边,不断吸着香烟,越吸他的身形轮廓就越清晰。

小小凝神静气,听见这老头低声嘀嘀咕咕:“好香啊,好香。”

谢玄眼中茫茫,除了土神台什么也瞧不见。

小小轻声道:“土地公公,真是你许了女鬼去报仇的?”

白胡子老头儿脚下一滑,差点栽倒,他惊异地抬起头来:“你这个女娃娃,竟能看见我?”

谢玄听见小小在说话,他盯着那个破神台惊讶道:“真的能显灵?”

白胡子老头不高兴了,瞥了谢玄两眼,又看看神台,满意一笑,伸手抓起供奉的烧鸡水酒,大嚼大吃起来。

小小还指望着土地能说出师傅的下落,对他十分恭敬,把竹篓里装的吃食都掏出来,从白香雪那儿搜刮的点心,鸭肉包子,软面饼,全都罗列到神台上。

白胡子老头一边吃一边翘胡子:“你这女娃很乖很乖。”

等他吃完了,两只油手摸摸长胡须,打出一个饱嗝,摸着肚皮问:“说罢,你们俩来求什么?”

小小恭敬问道:“土地公公,我们师傅有没有来过池州城?”

土地爷看小小十分乖巧,也实话答她:“我是池州土地,只要踏过池州的土,我都能知道,可是……”

白胡子老头儿看了看他的这间神庙:“如今败落这个样子,我也管不了事儿啰。”

小小指了指庙外的老槐树:“树上的女鬼进城了,说是尊了您的法旨。”既管不事怎么能圆女鬼的心愿。

土地爷看了小小一眼,笑得慈眉善目:“她在我这儿日日告状,已经二十年了。”

每到太阳落山,这女鬼就解下罗带,奔进土地庙哭告,告完了又把自己再吊回去,夜复一夜,整整二十年,烦得土地爷两耳生茧。

土地庙从前香火鼎盛,自从一阳观来了个十分厉害的知观,把香火都揽了过去,土地庙便渐渐败落到只有一个鬼上门。

他那会儿随口答应了这女鬼,只要她能离开这庙门,便许她自己了结这段因果。

本以为女鬼为树作缚,不能作恶,谁料到会竟会遇上谢玄和小小,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老头儿又看了一眼谢玄:“说来还是这男娃娃圆了她的心愿。”

小小不解。

“要不是他梦里发威,又怎么会烧断了她上吊用的罗带,她一落地,可不就找她的仇人报仇去了。”

……

“那她要是为恶怎么办?她明明该找那个男人报仇,怎么会找到白雪香身上?”

“这个嘛……”白胡子老头满面尴尬,抬手捻捻须,要是原来他能管,如今全靠谢玄的香火才能显灵,也管不住女鬼了。

“你二人既是道门中人,就该济世……”

“怎么酬谢?”谢玄虽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但从小小三言两语里大概猜出了土地的意思,开口就提条件。

白胡子老头眯眼一笑:“年轻娃娃口气倒大,女鬼可是你们放出去的,帮人就是帮己。”

小小蹙眉,万事万物都讲承负因果,她把这话告诉谢玄,心中忧愁,别让师兄担了这承负因果。

谢玄“哧”笑一声,他瞧不见土地,只对着神像道:“要不是那女鬼冒犯,我也不会烧断她的罗带,纵有承负,也已经了结。”

土地不料谢玄这么不好骗,换了个说辞:“这样吧,她发了愿,二十年的愿力回馈,足够我替你们算一算要找的人身在何处了。”

小小谢玄对视一眼,这事儿还真是不管也得管了。

土地公两道低垂白眉一弯:“事儿也容易,只要她不伤及无辜,便由得她去。”

两人有了土地的保证,又回到城中去,谁知竟连白雪香的大门都没能进,在小巷里就遇上了于婆子从一阳观请来的萧真人。

萧真人一身簇新道袍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两个徒弟,二十来岁年纪,也是一身簇新的道袍,一个抱剑,一个抱拂尘。

于婆子见了谢玄和小小,想起昨日那百来文的点心钱,自然没有好脸色:“你们走罢,我们姑娘请了萧真人出山,哪还用得上你们。”

萧真人瞥都没瞥他们一眼,兀自下马进门去了。

那两个徒弟更是把眼孔抬到天上,扫过谢玄和小小身上的旧道袍,哧笑起来:“哪里来的野道,也敢在一阳观的地界招摇撞骗。”

小小皱着眉头:“我们不是野道。”

那两个小徒目光在他们脸上睃了一圈,脸上全是轻蔑之色:“那就报上你的道门来。”

两人还真没有道门,师傅从没说过他师承何处。

谢玄生性骄傲,最受不得这种闲气,道门中人各凭本事,这一阳观倒把池州城当成是自家的地盘了。

他双眼微眯,哼笑一声,拉着小小便走:“咱们走,良言难劝该死鬼,这是白雪香自己找死,可不管咱们的事。”

那两个道士跟着萧真人,在池州城中嚣张跋扈惯了,听谢玄出言不逊,从台阶上跳下,想要教训教训他,一个伸手就要拔剑。

哧笑道:“连道门都没有,我看连野道都不是,就是江湖骗子。”

谢玄听他出言侮辱,哪里还能再忍!

本来要走了,反身单掌推出,击在年轻道士拔剑的那只手上,剑才刚出剑鞘一截,又被推了回去,“叮当”一声脆响。

谢玄轻笑一声,他一只手按住那道士两只手,明明对方比他年纪大,却被把他按得牢牢的,怎么也抽不出手来。

谢玄面色不改,那道士却脸皮涨得通红,他比谢玄高壮,却被他制住,深觉受辱,身体发力向后退,想猛然冲击,把谢玄撞到地下。

谢玄识破他的意图,等他的力气使到十成,倏地放手。

那个道士五体投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小小站在一边看着,见谢玄赢了,露出浅笑。

两个道士在白雪香的门前吃了这个亏,怕被师傅知道,不敢声张,目光在小小和谢玄身上转了个圈,咬牙说道:“给爷爷等着。”

谢玄见那两个道士互打眼色,冷笑一声,牵住小小的手,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挺起胸膛:我师兄打架从不输

道家讲承负,佛家讲因果,为了方便大家阅读,就放在一起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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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林鸟

惊蛰

怀愫/文

谢玄气那两个道士狗眼看人低,先带小小去成衣铺买了一身新衣裳。

他一进门就相中了一身海棠红的袄裙,虽是布的,却染得均匀,袖口领口绣缀着海棠花苞,小小穿上身上又好看又保暖。

谢玄给小小挑了件漂亮的,自个儿却要了玄色粗布的单衣,耐脏又结实。

小小抱着新衣,难得有些欢喜,她的衣裳要么是灰要么是蓝,多数还是谢玄穿剩下的,要不然就是功德主布施的旧衣。

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裙,雪白的小脸上浮现淡淡红晕。

谢玄看她高兴,夸口说道:“以后师兄有了钱,让你日日都换新衣穿。”

小小仰起脸,“嗯”一声,她一点也不觉得谢玄做不到,师兄答应她的,从来就没说假话。

买了衣服,再去鼎香楼叫上几个好菜。

小小把馒头软饼放进布口袋,迟疑问道:“真的不管了?”

谢玄满不在乎,撕了半只鸡腿放到小小盘中:“咱们尽人事,听天命,管嘛还是要管的。”还要求土地爷告诉他们师傅的去向呢。

白家去不了,还有那个蒋大户,他才是女鬼要找的人。

两人吃饱喝足,还回春来客栈要了一间房,放下行李,谢玄便带小小出门去。

“咱们去哪儿?”

谢玄嘴里叼了根草,一笑:“尽人事去。”

穿街过巷,走到一栋豪宅高门前,宅门上刻着一个“蒋”字,小小往宅顶一望,整个蒋宅乌云罩顶。

谢玄躬身搭着小小的肩,望着蒋家门,十分笃定地道:“那个一阳观的道士,再怎么目中无人,也该有些真本事,他一起坛,女鬼只能来找蒋文柏了。”

两人就在巷子口的糖水摊上坐下,要了两碗糖水喝,直坐到日上三杆,蒋文柏才带着两个小厮,慢悠悠出了门。

白雪香送信说自己身上不方便,他便不往梨花小院去,转到另一间小院前。

原来他不止白雪香一个相好。

谢玄看时机差不多,从怀中掏出罗盘,口中念念有词,闷头往前,走到蒋文柏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蒋文柏吃饱喝足,正要寻个地方快活快活,见就有人撞上来,对两个小厮一点头,小厮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钱来。

一阳观的小道士常常下山打秋风,他们都习以为常。

谁知谢玄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张符,肃正了脸色:“我在远处便望见你身上邪气缠绕,特意赶上奉送灵符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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