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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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绿脸色白了白,低声答道:“当年姑娘知道那消息之后,夜里一个人带着银两细软出门想寻他……可那时正值冬季,渭州苦寒无比,还飘着大雪。我们找到姑娘的时候,就发现她倒在一个断崖下,人都陷在雪地里,已经昏迷了……”

林幼霞再也听不下去了,用帕子捂住脸哭得撕心裂肺:“阿娆啊,是娘害了你啊……”

齐浅意也闭上了眼,把头扭到一边迅速抹掉落下的泪。

倚绿红着眼眶咬了咬下唇,顿了一顿,才抬起头,下定决心般接着对林幼霞说道:“太太,那次我们好容易救醒了姑娘,她却似乎变得同以往不一样了。”

林幼霞一下捏紧了帕子,哭得通红的双眼盯着倚绿:“怎么?”

倚绿迟疑地说着:“姑娘她磕到了脑袋……好似忘了过去的某些事。”

第五章

林幼霞和自家长女对视一眼,有些紧张地问道:“忘了过去的某些事?该不会……”

倚绿点点头:“姑娘醒了之后,半点都没提起过那位的事情。刚开始奴婢以为姑娘只是伤心过度不愿提起,后来才惊觉,姑娘好似是忘了许多事,连带着那位和去襄武前一些事。”

就算倚绿没有直说,林幼霞和齐浅意也知道她说的“那位”指的是谁。

林幼霞脸色白了白,只听倚绿接着说道:“奴婢心里害怕,便偷偷去问了为姑娘诊治的大夫,可那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后来姑娘因缘际会结识了来渭州探亲的应姑娘,奴婢便去请教她。应姑娘说,大约姑娘坠崖的时候磕到了脑袋,颅内有淤血,可能会影响记忆,要我们都别提那些她忆不起的事情刺激她。”

整座蹈和馆都安静了下来。

齐浅意轻轻抚了抚林幼霞微微颤抖的手,吩咐倚绿:“你下去和新竹耍一会儿就回去吧,不要被阿娆察觉了。”

倚绿应了是,便退下了。

倚绿一走,林幼霞便反手握住齐浅意的手,急道:“这可怎么是好,他们之间本就有误会,如今阿娆竟忘了这些……原本忘了也就忘了,反倒是好事,可现下……阿娆要进宫了呀!”

齐浅意看着母亲慌乱的样子,蹙了蹙眉心,还是开口安抚道:“事情都过去七年了,或许人家也不记得了。”

这话说出口,齐浅意自己都不信。

果然,林幼霞缓缓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你不知道,去岁春天的时候,我琢磨着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该给阿娆找个着落了,总不能让她在渭州呆一辈子呀。这事儿我不敢大张旗鼓地去办,就悄悄托人打听,后来就瞧上了罗翰林家的三公子。”

“罗翰林家的三公子……是患了耳疾的那位吗?”齐浅意颇不赞同地看着林幼霞,“母亲也该和我商量商量才是。”

林幼霞苦笑一下:“和你商量,你能答应吗?当时我瞧着罗三公子虽有耳疾,但是为人谦和,又没成亲。罗家也不嫌弃你父亲的事情,罗家太太一再保证会好好待阿娆,她是个实诚人,一看就不是会磋磨媳妇的。就算罗三公子因为耳疾不能入仕,可以罗家的家底,亏待不了阿娆的。更何况……”

说到这儿,林幼霞止住了话头。

可就算她不说,齐浅意也知道她的意思。

不就是齐半灵伤了腿,连正常走路都有所不便,一般人家看不上她。

她不喜欢母亲这么看轻妹妹,面色沉了几分:“就算那罗三公子没成亲,可在声色场的风流韵事着实不少,和家里那些丫鬟媳妇都有牵扯,这些烂事连大都街头的小童都知道。阿娆这样的性子嫁过去,怎么过得好日子?”

林幼霞又叹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当时虽和罗太太有了默契,但我们压根没声张。可没多久宫里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嘉仪县君进宫求了恩典,就把她的次女赐婚给了罗三公子。”

齐浅意吃了一惊。

这位嘉仪县君的次女虽说身体康健,可据说长相丑陋行止粗鄙,加之性格又跋扈乖张,惹了不少事,大都高门都不愿意娶这样的媳妇。而嘉仪县君又心疼女儿不愿女儿低嫁,这才把女儿耽误了。

可就算这样,怎么会是宫里赐婚?

本朝惯例,宫里赐婚的,都是有功名的后生或是皇亲贵胄。就算是嘉仪县君的女儿也不够格,更不必提身患耳疾不能科举的罗三公子了。

齐浅意的脸上染上一层忧色,林幼霞望着自己的长女,也是愁云惨雾的:“当时罗太太觉得对不住我们阿娆,来府上再三赔罪,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齐浅意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恨呢,存心不让我们好过。”

“我本也是这么想的,希望这只是巧合,哪里知道你大哥还留下这么一封遗书。”林幼霞提起齐家姐妹的大哥齐折晖,更是悲拗不已,“你大哥生前最疼阿娆,谁知你们三兄妹都是命苦的。”

齐浅意看着母亲不断用帕子拭泪,心里不由也着急起来:“别的也罢了,可阿娆本就和……那位有这么多误会,她又记不得那些事儿了,这一旦进了宫……”

这么一想,齐浅意冷汗涔涔。

林幼霞哭得鼻子通红,一个劲儿埋怨自己:“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要先把阿娆定给罗三公子。现在可好,进了宫,我们想帮扶都鞭长莫及。我的儿啊,为什么都这么苦命……”

见林幼霞又掩面哭起来,齐浅意连忙搂住她轻声安慰:“母亲莫慌。毕竟过去也有情分在,还有大哥的遗愿,那位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阿娆的。”见林幼霞还是泪流不止,齐浅意只得接着说道,“母亲不要再哭了,过会儿阿娆来用晚食,怕是要察觉了。”

想起自家小女儿敏感的性子,林幼霞忙擦擦眼角,又让齐浅意看看她的脸:“看得出哭过的痕迹吗,要不要再抹点脂粉遮掩一番?”

母女二人密谈了好一阵,齐浅意才扶着疲惫的林幼霞去东厢房午憩。

好容易哄了林幼霞睡下,齐浅意却半分困意也无,便没去赵国公府里给她备下的院子休息,而是坐在蹈和馆的西厢房喝茶。

没过多久新竹就进来了,悄声到齐浅意身边禀报道:“大姑娘,姑爷来了。”

齐浅意皱了皱眉,还是让新竹去请人进来了。

齐浅意的丈夫钟世昌是武进侯的次子,在神枢营任参将。

他近三十的年纪,已经蓄起了胡须,端端正正的方脸,看上去像是个刚正本分的武将。

可他一进齐浅意歇息的西厢房,齐浅意就拉下了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钟世昌似是没瞧见齐浅意的脸色,笑着凑到她身边坐着:“我一下值就赶来了,娘子不欢迎我么?”

齐浅意冷冷一笑:“平常倒不见你这么殷勤,下了值不还得在外逗留到夜里才回家嘛。”

钟世昌知道齐浅意在气什么,却无话可说,只好赔笑:“这不是小姨回了大都,为夫得来和未来的皇后娘娘打好关系嘛。娘子,过会儿你记得在小姨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啊。”

齐浅意眉头一竖,倏地站起身来,又怕惊扰到在东厢房午休的林幼霞,只好压低声音警告他:“你少打我妹妹的主意,否则,我饶不了你。”

看着自己妻子这么冷目相待,钟世昌心里也有些不虞,可还是强笑着哄她:“你别一见我就跟盛气凌人的。我听说你妹妹身体也不大好,难不成你还希望你妹妹因为我们夫妻俩的事情操心?”

钟世昌最清楚齐浅意的软肋。

他这么一说,齐浅意瞬间熄了火,抿抿唇坐回去,与钟世昌二人相对无言起来。

等齐浅意喝完手中第三杯茶的时候,总算等来了齐半灵。

齐半灵裹着鸭黄的披风,整张小脸都藏在银狐毛边里,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

她乖巧地坐在轮椅上,由一个高大的婆子推着来了蹈和馆。

齐半灵一进西厢房,齐浅意本紧绷着的脸瞬间柔和起来,低声责怪:“你一路颠簸怕是累着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齐半灵笑盈盈看着她:“许多年未见姐姐,想来和姐姐多说说话,姐姐不会嫌弃我吧。”

齐浅意也跟着笑开:“怎会。”

这时,齐半灵注意到了坐在齐浅意身边的钟世昌,便点头问好,喊了声姐夫。

钟世昌应了一声,让婆子把齐半灵推到桌边,亲自给齐半灵沏了杯茶,一边还恭维道:“七年未见,二妹真是半点没变,容色甚至更盛从前了。”

齐半灵印象中的钟世昌是寡言少语的,这样一见面就上赶着殷勤的样子着实让齐半灵一惊。

齐浅意扯出个笑容,双眼紧紧盯着钟世昌:“嘴上没个把门的,上来就夸人家小姑娘容貌,你也不知羞。”随后又略带歉意地看向齐半灵,“你姐夫在军营混久了,你别介意。”

钟世昌看齐半灵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便也不敢久呆,跟齐半灵道了歉之后就犹豫着站起身:“你们姐妹好好讲些体己话吧,我先出去溜达溜达。”

说罢,他就转身出了蹈和馆。

齐半灵就算再傻也能察觉到钟世昌和齐浅意之间微妙的气氛了,更不用说,她压根不傻。

不过她也明白,齐浅意怕她担心,应该也不会和她多说什么。齐半灵默默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问那么多,省得徒增齐浅意忧虑。

钟世昌走了之后,齐家姐妹的氛围热烈活跃了许多。

姐妹俩多年未见,有说不完的话可聊。齐半灵讲了渭州的风土人情和她见到的奇人异事,齐浅意则说了大都近来的家长里短。

可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地还是落到了七年前亡故的父亲齐靖元和三年前亡故的长兄齐折晖身上。

齐半灵眼眶泛红,嘴角却噙着浅笑。

她轻轻握着齐浅意的手,保证道:“姐姐放心,我进了宫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你和母亲的安全……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至亲了。”

齐浅意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头一酸,走到齐半灵的轮椅边,紧紧搂住了她。

第六章

林幼霞午憩这一觉睡到了日暮西斜,被新竹扶着出来的时候一脸抱歉地看着齐半灵:“娘现在年纪大了精神不好,一觉居然睡到了现在,你饿了吧。”

齐浅意见林幼霞来了,笑眯眯地起身把她扶到饭桌上首:“幸好母亲起得早,不然母亲院子里的糕点都快被阿娆吃完了。”

说完,她还神色夸张地指了指桌上的空碟子。

林幼霞笑得嘴都合不拢,一只手指点着齐浅意的鼻子:“你这做长姐的,阿娆一早上都在赶路,吃点点心都要被你念叨。”

“唉,我就知道,阿娆这一回家,我这老女儿在母亲这里就没地儿呆了。”齐浅意假作唉声叹气的,惹得林幼霞和齐半灵齐齐笑了起来。

齐半灵揶揄地看着齐浅意:“姐姐风华正茂,哪里能说自己老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齐浅意猜到齐半灵没什么好话说,却还是追着齐半灵问,偏要她把话说完。

齐半灵以帕掩嘴一笑:“只不过姐姐成天待在娘身边,娘是得看腻了,还是我这个远行归来的漂亮女儿看着新鲜。”

齐浅意气笑了,作势要去打她:“你这没皮没脸的,漂亮自己知道就好了,整天挂嘴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漂亮。”

齐家姐妹闹成一团,齐半灵却瞥见姐夫钟世昌跨进了西厢房,赶紧松了手作乖巧状。

钟世昌瞧见林幼霞,便拱手行礼:“许久未见岳母,岳母安好。”

林幼霞点点头,脸上虽有笑意却不见热络,只道:“姑爷既然来了,就坐下一块儿用晚食吧。”

如今本就不比前朝讲究男女大防,齐家本身人口少,规矩也不如高门世家必须得男女分桌而食那般森严,因此齐家母女便和钟世昌同桌用饭。

钟世昌笑着应了,和齐浅意坐在一处,齐半灵则坐在林幼霞下首。

一张圆桌只坐了四个人,倒显得空荡荡的。

见丫鬟们还没来得及上菜,钟世昌便对林幼霞说道:“岳母,今儿我来,除了给二妹接风洗尘,还要跟您道个别。”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掩不住的自得,惹得齐浅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被派外差了吗?”

钟世昌抿着唇角点点头,满脸喜意:“说来也巧,我这回就是要带兵到渭州去拿襄武县令回京。”

齐半灵本埋着头品茶,听了这话抬起头来询问钟世昌:“这是陛下的圣旨吗?”

钟世昌等的就是这一问,齐半灵一问出口,他便立马点头:“那可不,听说是这回去襄武的册封使,那位礼部的郑侍郎向陛下推荐了我,陛下瞅了眼折子就批了。”

齐半灵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为什么嘚瑟成这样了。

毕竟三年前今上杀回大都,带着的是如今越王提供的人马,所以如今军政大权也被越王一党把持得牢牢的,像钟世昌这样大都边营的将领,就很难在皇帝面前露脸。

所以这得来不易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机会,钟世昌能不自得嘛。

她想了想,又问:“可有说是什么名目?”

钟世昌回忆了一下,答道:“说是那位洪县令的独子得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病,洪县令为父为官不正,要拿回大都问罪。”

齐半灵一怔。

她本以为,洪瑞成的罪名应是身为县令玩忽职守,对襄武的疫情隐瞒不报,却没想到到头来因为他儿子的事情才落了马。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郑绥不大会直接和皇帝告襄武疫情的状,毕竟这样一来牵连太多,弄不好渭州知府也要跟着吃挂落。

齐浅意看着妹妹脸上的神色,只觉得洪瑞成的事情怕是和她有什么关联。可她又怕现在就问会引得林幼霞担忧,只好先忍着不提,打算到时候再私下问她。

林幼霞则没发觉什么异样。

毕竟曾经的齐半灵也特别热衷于朝堂的事,当年总爱缠着父亲和哥哥问东问西。齐靖元和齐折晖也格外疼爱这个聪明乖巧的小女孩,只要无关朝廷机要,都会耐心和她解释。

忆起亡夫和亡子,林幼霞眼角一酸,拉过齐半灵的手认真叮嘱道:“阿娆,过了这个年你就要进宫了。古来后宫里牝鸡司晨的女人,要么没得个好下场,要么没留下好名声。你要记住,进了宫好好理好后宫的事,就是你的本分。”

林幼霞想着,过去在齐府,自家人聊些朝堂的事情,不会有外人多嘴多舌。可如今齐半灵要进宫了,若是再沾惹朝堂是非,免不了被人说后宫干政了。

齐半灵无奈一笑,她有自己的打算,但她也知道现在和林幼霞犟嘴不是明智之举,便乖乖点头:“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见齐半灵答应了,林幼霞这才放心,满意地拍了拍齐半灵的手背。

晚食用完后,齐浅意扶着林幼霞去休息,齐半灵则由倚绿推着回到了明瑟馆的寝房。

“姑娘要不先窝进被子里吧,刚才奴婢让人用汤婆子把褥子暖过了。”倚绿一边把一个炭盆朝塌边挪,一边抬头问坐在轮椅上的齐半灵。

现在时间还早,齐半灵第一天回家不想直接窝在床上。

她刚要开口,却听到门外一阵躁动。

一个小丫鬟咋咋呼呼地喊道:“下雪啦!”

随后又是一阵喧哗,似乎本待在屋内的小丫鬟们都跑出来看雪了。几个小姑娘欢声笑语的,像是一群小鸟儿围在屋外似的。

没多久就有婆子的斥责声传来,屋子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都七年多没见过大都的雪了,谁知这才回来第一日就遇上了。”齐半灵看了眼倚绿的脸色,知道她要开口阻止自己了,连忙抢在她前面说到,“我知道,你去把那个烫好的汤婆子取来,我搁在腿上出去,绝对受不了寒。”

倚绿也知道齐半灵喜欢看雪,可还是有些犹豫:“姑娘,晚上阴冷风大,明儿早上看也是一样的。”

齐半灵摇摇头:“不一样,夜里的雪有夜雪的美,白日哪里看得到。”

倚绿无奈,她也清楚,通常她是争不过她家姑娘的。

于是她认命般地抿抿唇,去拿了汤婆子放进厚厚的绣袋里递给了齐半灵,又拿来斗篷把齐半灵裹得严严实实的。

等齐半灵全副武装了,她才放下心来准备推着她出去,齐半灵却说:“你也忙活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吧,我让院子里熟悉府中情况的丫鬟带着我在院子里逛逛。”

倚绿点头应了,便去屋外叫人。齐半灵隔着扇门都能听到她叮嘱小丫鬟的声音。

过了会儿,倚绿就领着一个紫衣丫鬟进了屋。

齐半灵见那紫衣丫鬟年纪虽小,身量却挺高,红扑扑的小脸蜜桃似的,看了就让人喜欢,便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多大了?”

紫衣丫鬟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回姑娘的话,奴婢夏桃,过了年就十六啦。”

齐半灵微一颔首,便让夏桃推着她出去。

倚绿还是不放心,跟在后面又补了一句:“你仔细着点儿,别把姑娘推到风口上。姑娘心善不会说你,你自己得有数才是。”

夏桃应着倚绿的唠叨,一手撑伞一手把齐半灵推到了明瑟馆外,低下身问她:“姑娘,您想去哪边逛逛?”

齐半灵却想起了白日里齐浅意说的话,便问道:“当年我大哥最喜欢的梅林,据说原样移栽到府里来了,你可知道在哪里吗?”

她这么一说,夏桃立马回道:“奴婢知道,就在明瑟馆东边不远的地方,靠近府中东门。平日都是户部专程派人过来养护的,以彰陛下对赵国公的宠信。像奴婢们这些闲杂人等无事是不能靠近的……”

说到这里,夏桃瞄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齐半灵,又笑了,“不过姑娘您是赵国公的亲妹妹,又是将来的皇后,您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齐半灵听了夏桃的描述,不禁觉得有些怪异。陛下竟对哥哥生前喜爱的梅林如此上心?

不过她也清楚,哥哥曾是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期的伴读,当年跟随今上流放,又追随今上杀回大都,情分必然非比寻常。

既然他是为救驾而死,陛下对他生前喜爱的梅林上心,甚至特命户部派专人看护,也就无可非议了。

思及此,她便宽了心,扭头吩咐夏桃:“你推我去看看吧。”

正如夏桃所说,那片梅林真的离明瑟馆不远。没一会儿齐半灵就瞧见前头一整片已裹上厚厚一层白雪的梅花树林了。

三年前得知哥哥的死讯,齐半灵痛哭了一场,连着病了一个多月下不了床,人整整瘦了两圈,才慢慢走出对哥哥的思念。

如今看到哥哥曾经养在院子里精心呵护的梅林,齐半灵却是睹物思人,回想起当年和哥哥的点滴,一滴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夏桃站在齐半灵身后,半点都没发觉齐半灵的异样,正要推着她再往前走呢,两人右手边忽然传来一阵轻轻踏过雪地的细碎的脚步声。

齐半灵瞬间绷紧神经,一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膝头的汤婆子。

第七章

夏桃也注意到了那不同寻常的脚步声,猛地转头去看,就见灯火阑珊处,一个颀长的身影自梅林深处而来。因是逆着光,并看不清他的长相。

齐半灵紧了紧手中的汤婆子。

这个陌生的身影不知为何却给了她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们本就该是旧相识,相约一道来梅林赏雪似的。

没等那人走近,夏桃就已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警惕问道:“你是何人?不知道梅林不准闲杂人等来闲逛的吗?”

那人好似没听见夏桃的问话,照旧大步朝前走着。脚下靴子踏在铺上一层薄雪的泥地上,发出悉索的轻响。

单看他走起路来的气度架势,就不像是府里低头哈腰伺候的小厮。夏桃也不敢再质问了,屏着呼吸看着他朝她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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