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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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思坚持要去看地,柳玉茹也没再推脱,上了马车,便领了顾九思往她预备去看的几个地方过去。

两人坐在马车上,柳玉茹思索着道:“所以你觉得,洛子商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玉茹分析着,慢慢道:“按着秦楠的说法,当年洛大小姐名满扬州,他只是洛大小姐青梅竹马的仰慕者,那后来洛大小姐遇见一个人,未婚先孕生下了洛子商,然后跟着秦楠来到荥阳,与家里彻底决裂。加上我们打探的消息,也就是说在二十一年前,洛家大小姐遇到一个人,和对方一见钟情,未婚先孕,结果发现对方家中有正室,洛依水不甘做妾,便生下这个孩子,交由家中人杀死。但下人不忍杀掉一个孩童,于是将孩子抛到了城隍庙附近,被一个乞丐收养,而后洛依水嫁给秦楠,远走荥阳,是这样吗?”

顾九思没有说话,他看着窗外人流,柳玉茹继续道:“秦楠说洛依水很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当年那个孩子,应当是洛依水的父亲强行抛弃的,洛依水也是因为如此,与家里决裂,所以她决定一生不回扬州。那么当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柳玉茹皱了皱眉头,她见顾九思一直不说话,不由得道:“九思?”

“嗯?”

顾九思回过头,见柳玉茹正等着他回话,他笑了笑:“别想这个了,想想你的生意吧。”

“九思,”柳玉茹盯着他,却是道,“你是不是知道洛子商的父亲是谁?”

“这个事儿,”顾九思平静道,“等我搞清楚了,我再同你说。”

柳玉茹听到这话,便知道这件事里可能还牵扯着一些其他事。她也不再发问。

两人一起到了柳玉茹要买地的地方,顾九思跟在柳玉茹身后,就看她到处问价,她看一块地看得仔细,每个地方都一一检查过,顾九思一直不说话,就听她和人交谈,讨价还价。

他们来的时候夕阳西下,等到了夜里,柳玉茹才和顾九思一起回去。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回去,走在路上时候,两个人影子交叠在一起,顾九思拉着她,给她用手比划出影子唱戏。柳玉茹看他咿咿呀呀唱戏,笑得停不下来。

她抿着唇,看着他用手比划着小人,捏着嗓子道:“洛子商,你这小泼妇,看我不打死你。我打打打!”

“傅宝元,你这老贼,我也打打打!”

“还有你,李三!哪里跑!”

柳玉茹见他越比划越上头,眼见要到家了,不有得小声提醒:“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呗。”顾九思耸耸肩,“反正我想打他们,他们谁不知道?”

话刚说完,就听见傅宝元的声音响了起来:“呀,顾大人!”

顾九思:“……”

顷刻间,顾九思立刻昂首挺胸,化作一副端庄模样,朝着傅宝元拱手道:“啊,傅大人!怎么在门口这里,不进去坐坐?”

“才同洛大人议事出来。”傅宝元似乎没听到方才的话,顾九思舒了口气,他和傅宝元寒暄了片刻后,送着傅宝元走了。

“大半夜的,”顾九思心有余悸,“还来议什么事?”

柳玉茹从旁边挽住他的手,笑着道:“知道背后说不得人了吧?”

顾九思这次不放话了,他轻哼了一声,同柳玉茹一起进了屋里。

进屋之后,等柳玉茹睡下后,他想了想,还是拿出纸张,给江河写了信。

他先是将荥阳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写到最后,他终于还是加了一句:

偶遇洛依水之夫秦楠,乃扬州人士,不知舅舅可识得?

顾九思夜里将信寄出去,他看着信使离开,忍不住叹了口气。

信寄出去第二日,顾九思便起身出行,打算亲自去河堤看看。

柳玉茹看着他一身粗布衣衫的打扮,不由得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打扮?还要自己亲自下工地不成?”

顾九思听了便笑起来:“傅宝元不是说我书呆子吗?那我便亲自去看看,多少钱,怎么做,多少用料,我若比他更清楚,他不就说不赢我了?”

说着,顾九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钦天监说今年**月会有大水,我们必须在八月前固堤。”

柳玉茹应了声,平静道:“我明白。”

“你去忙,”柳玉茹抬头笑笑,“我也有忙的呢。”

柳玉茹说的也不是安慰话。

顾九思去工地修河第二日,柳玉茹便敲定了一块地,开始建仓库。

幽州那边大米十月份成熟,所以在十月之前,他们的仓库和船队就要能负担大量运送。而在此之前,神仙香也需要供货,不仅是米,还有其他粮产,分别从幽州和扬州运输过去,仓库都是越早越好。

于是柳玉茹加班加点,先是招聘了人手,然后又画了仓库图纸,同时联系了另外几个点的人,在同一时间一起建起仓库来。

柳玉茹忙得脚不着地,顾九思先赶去了平淮。平淮是沈明监工,没有几个官员认识他,顾九思到了平淮之后,也没通知其他人,就找了沈明,直接道:“你同我一起装成老百姓去河堤上干活去。”

他身份特殊,自己一个人怕遇上危险,叫上沈明,两个高手,总是安全些。

沈明看着了,吓得不行,赶紧同顾九思道:“九哥,你细皮嫩肉的,干这些粗活儿不行的。”

这话把顾九思激怒了,当场就给沈明一个过肩摔砸了过去,随后道:“说你哥细皮嫩肉?”

“不是不是,”沈明爬起来,赶紧道,“修河和打架不一样,你要去看你监工就行了,何必自个儿上呢?”

顾九思瞪了沈明一眼:“别废话,要么我自己去,要么你跟我去。”

沈明哪里敢让顾九思一个人去上工,只能大清早和顾九思一起换了粗布衣衫,跟着顾九思把脸涂黑,一起去河堤上找工作。

河堤上有一个小桌,是监工坐的,顾九思和沈明用了化名,在监工那里领活儿干,一两银子一个月,顾九思还想还嘴,被对方迎面就是一鞭子,沈明和顾九思没敢还手,怕被人看出来,只能连连道歉,终于得了上工的机会。

上工第一天,顾九思和沈明背了一百个沙袋,还是里面最少的。

顾九思和沈明背着沙袋在烈日下前行的时候,看见好多男人,头发都已经带了白发了,佝偻着身躯,背着沉重的沙袋,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压垮,却还是往前疾步走了过去。

他们脚踩在泥泞之中,身子暴晒在烈日之下,汗大颗大颗落下来。

等到了晚上,一群河工就挤在一起取暖吃饭。

河工的饭是官府供应,一个人两个馒头,顾九思沈明两个人和他们挤在一起吃馒头,这些河工虽然苦,却都很高兴,夜里大家盘算着一个月的工钱,算着等黄河修完,他们就能修补自己的房子、给孩子买新衣服、给家里买点肉……

顾九思身边的老者个老头,特别爱说话,他有个女儿,看见顾九思和沈明,就同他们道:“小伙子娶亲了吗?”

“娶了。”

“还没。”

两个老实人回答完之后,老者就开始不停给沈明推销自己女儿。他形容他女儿,一会儿一个样,沈明忍不住道:“大爷,您这女儿一会儿胖一会儿瘦,到底是胖是瘦啊?”

“这个,”老者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了。我有时候回家她是胖的,有时候回家是瘦的。这次回家她该十五岁了,或许应该就瘦了。”

顾九思和沈明对视了一眼,沈明有些犹豫道:“大爷,您多久回家一次啊?”

老者笑起来,认真想了想:“两年没回去了吧?”

说着,老者似是有些难过:“我走的时候小儿子刚出生,回去他要能会叫我爹就好了。不怕大家笑话,我那女儿啊,到了八岁才知道我是她爹。”

“怎么不回去呢?”顾九思皱了皱眉头,老者苦笑起来,“没钱啊。”

“家里地薄,”老者吃着馒头,面无表情道,“随便种点地说不定就被水淹了,不如在外面呆着,给人打点杂工,总能生活。”

“那也该常回家看看。”顾九思继续劝道,老者看了他一眼,眼里颇有些奇怪道:“回家不要钱的?”

这话把顾九思给哽住了。

等到夜里,老者蹲在火堆边拿着个木头雕小娃娃。这个小娃娃是他准备送他小儿子的。他每天从官府那里拿两个馒头,吃一个馒头,另一个卖给其他不够吃的人,攒下来的钱,给孩子买了许多东西。就等着这次黄河修完,就回家去。

顾九思和沈明背对着老者,看着火堆蜷着睡着。沈明看着顾九思睁着眼,凑过去道:“哥,你瞧什么呢?”

顾九思没回他话,沈明叹了口气道:“哥,你想嫂子不?”

“嗯。”顾九思低低应了一声,沈明睁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唉,说了你别笑话我,我想叶韵了。”

“她脾气不好,老骂我,”沈明说着,从旁边拿了一块石头,这块河石被打磨得光滑,瞧着还有几分漂亮,沈明将它揣进了怀里,接着道,“但我突然觉得,这时候她来骂几句就好了,我说不定心里就没这么难受了。”

“你也会难受啊?”顾九思笑起来,沈明瞪了他一眼,“瞧着大爷这样,我不难受吗?我也会想啊,”沈明看着火堆,有些发愣,“要我爹当年还活着,没饿死,应该也是这样吧。”

顾九思一时哽住了,他看着沈明,好久后,他拍了拍沈明的肩头,没有说话。

顾九思和沈明干了三天后,便离开了平淮。

走之前,顾九思给了老者十两银子,同老者道:“让你儿子去读书,若能考个功名,让他到东都来去找顾九思。”

老者虽然不知道顾九思是谁,但也知道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对顾九思连连拜谢。

顾九思领着沈明回了荥阳,他们回来后,谁也没说,就在荥阳装成老百姓混进去,待了好几天。

荥阳的河工待遇比平淮差太多了,或许是因为平淮还有沈明压着的缘故,荥阳没有人管,于是一个河工的钱就是一两银子,而这一两银子,还要各种克扣。

吃的饭按规格该是两个大馒头,但实际上都是一些清汤寡水的粥,吃几碗都不顶饱。

顾九思在这里呆了两天,终于回了家门。回家的时候,家里全是人,柳玉茹带着工匠,指着图纸在设计仓库的建造,听到说顾九思回来了,她还有几分诧异,等抬头一看,发现当真是顾九思回来了。

她几乎就认不出他了,才去了不到十天,整个人就黑了一圈,哪怕他底子白,哪怕晒黑了也比旁人看着要白嫩,但比起过往,始终是要显得精干了一些。他看上去瘦了,眉眼间都带着憔悴,明显这几日是吃了苦。

柳玉茹见他的模样,心疼得不行,顾九思忙道:“没事儿的,就是黑了点。我洗个澡,这就走了。”

顾九思说完之后,便进了家门,柳玉茹让人给他备水洗澡,顾九思洗完澡,便换上官服,走出门去,他去了府衙,连夜将傅宝元找了出来,傅宝元打着哈欠,有些不高兴到了前厅,打着哈欠同顾九思道:“顾大人,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吗?”

“傅大人,我过来,是想同您商量一下固堤的事,”顾九思说着,铺开了河图,同傅宝元道,“我重新想了,之前的方案,的确有不妥当之处,之前的银两数目不变,修堤时间改为八月中旬之前,但是这样一来,人手的确不够。”

顾九思说着,抬头看向傅宝元:“本官想过了,从城防营里拨出三千人来,由沈明统领,帮着去固堤。多了三千人,保证就能在八月初三之前完工,您以为如何?”

☆、第一百三十章

如何?不如何。

这样的要求, 傅宝元被这个要求当场吓清醒了。

拿三千城防军去修河道,还让沈明带领, 这就是□□裸在要兵权。虽然荥阳这个地方兵少, 一个城池也就只有个四千人马, 但毕竟荥阳和望都那种常年征战的边境城池不太一样,四千已经是永州兵力最多的地方。

这样一来问题的确解决了,可是从王思远手里要人,王思远怎么可能真的放人?

傅宝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顾大人,您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事儿来了?不是说好了不限期吗?”

“我可没和你说好, ”顾九思嘲讽笑了笑,“陛下命我明年夏季前修好黄河,而此次钦天监也说明白了八月有汛,若是因为我们没有固堤导致黄河水患,到时候你我的乌纱帽怕都不保, 无人论如何, 都得想办法在八月前固堤。”

“顾大人的想法是极好的。”

傅宝元轻咳了一声,随后道:“但是未免有些太过激进了。直接拿士兵来修河,怕是军队的人不答应。”

“我会请奏陛下。”

“那就等陛下的圣旨吧。”傅宝元立刻道,“陛下圣旨来之前,怎么可以乱动军防上的事呢?顾大人, 您也就是来修黄河的,总不至于修个黄河,就比知州管事儿还多吧?”

“我是修黄河,”顾九思抬眼看向傅宝元, 冷着声道,“可也是拿着天子剑过来修黄河。”

“顾大人不要吓唬下官,”傅宝元坐在一边,端起茶道,“有天子剑,也不能草菅人命是不是?凡事要讲个道理。”

“好,”顾九思点点头,“那我就讲个道理。给脸不要脸是吧?”

顾九思坐下来,直接道:“这一次修堤坝,一共耗银七十万,其中人力费用共计四十万,材料费近三十万,河工此番一共招募十万人,一人给银二两五十文,包食宿,每日三餐规格至少两个馒头加一荤一素一汤。这是工部给你们的钱,你们和我说不够用,那你到告诉我,荥阳平淮平均一个劳役一个月只拿一两银子,你们给人二两五十文,怎么还不够?!”

这话说出来,傅宝元脸色有些变了,立刻道:“顾大人是听哪个不长眼的瞎说,影响一两银子,哪里能招到劳役?”

“这话得问你们啊。”

顾九思嘲讽笑开,他拿出了河堤上监工给他的契约:“这个是你们开给别人的契约,这上面的钱,总不至于是我无赖你吧?”

傅宝元看着上面的数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顾九思看着他,继续道:“还不死心?那我继续问,按照规定,你们包食宿,管饭菜,可是无论是平淮还是荥阳,最好不过就是睡桥洞,给两个馒头,荥阳甚至连馒头都没有,就让河工喝点粥,要不要我去查一下,到底钱去哪儿了?你们说钱不够钱不够,可钱总得有个花出吧?天子剑是不能滥杀无辜,”顾九思靠近傅宝元,冷着声道,“可是有罪之人,这把剑可是上打昏君下斩奸臣的。”

“顾大人……”傅宝元端着茶,抬头看向顾九思,有些无奈道,“您非得做到这一步吗?”

“不是我想做到这一步。”

顾九思平淡开口:“我也是被逼无奈。傅大人,”顾九思坐下来,软化了态度,“我负责这件事,我不能让黄河在我手下出岔子,您明白吗?”

钦天监明明白白都说了会有水患,拿了一千万两银子,如果开始就没保住百姓解决水患,顾九思的官路,也就算走到头了。

傅宝元沉默着,许久后,他终于道:“顾大人为何就要将每件事做好呢?提前和陛下说一声时间太紧,把百姓先疏散开去,到时候再补贴安抚,继续修黄河,这样不好吗?”

“先捞一笔修黄河的钱,再捞一笔安家费?”

顾九思忍不住嘲讽出声来:“你当陛下是傻子?”

“若您这么作想,”傅宝元面上收了笑容,淡道,“那您不如换一个人来管这事儿吧,这事儿,您管不了。”

“我乃正三品户部尚书,拿着天子剑到区区荥阳,连这点事儿都管不了?!”

顾九思怒喝出声来:“傅宝元,我知道地方官的事儿错综复杂,可你别欺人太甚!”

傅宝元拿着杯子,他没说话,好久后,他笑了笑道:“行吧,顾大人要修,那就修。八月中旬修完,那就八月中旬修完。也不用去请调城防营的军队,按照顾大人的算法,七十万两应当是足够固堤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恭敬道:“一切听顾大人吩咐。”

傅宝元不再阻拦,第二天,顾九思就亲自到了堤坝上去,看着监工招人,二两银子一人,每顿饭两个馒头一荤一素,包吃包住。

顾九思怕他们中间吞银子,只能每天去堤坝上蹲守着,他和河工一起吃饭,一起做事儿,每天数着人。

他不止要盯荥阳,许多地方都要盯,于是派了几个亲信,盯着看着。

他不敢再把沈明派出去,他这样强行做事,下面怕是不满,怕是要有刺杀不断。

这么盯着硬推工程进度,修河这件事有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然而他这么做,当地官吏叫苦不迭,纷纷到了王思远那里去诉苦。

王厚纯直接同王思远道:“叔父,这个顾九思真是太不懂事了,以往来修黄河的,谁会像他这样蛮干?简直是不识趣!不懂事儿!”

王思远喝着茶,淡道:“年轻人嘛,不懂事,很正常。多吃点亏就明白了。”

“叔父,”王厚纯转过头去,压低了声道,“您看,是不是……”

他抬起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王厚纯低笑:“人家可是正三品户部尚书。”

“吓唬吓唬他,”王厚纯冷笑起来,“一个毛孩子,我看有多大的能耐。”

“别直接动粗。”

王思远慢慢道:“多给他找点事做,自然就垮了。”

王厚纯想了想,便明白了王思远的意思,他笑起来,恭敬道:“明白了。”

于是顾九思就发现事情多起来。

河堤上,只要他离开一会儿,就会有人出事。要么是有官兵用鞭子抽了河工,要么是饭菜出了问题。

按着规定,遇到这种事,也就只能是对那些人按律责罚。可那些人对责罚似乎完全不怕,顾九思才罚了一个人,只要他不在,便会有第二次发生。

他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耗在河堤上,早上天没亮就要起来,等到深夜了才回来。

他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柳玉茹一面督促着仓库的建立,一面关心着顾九思这边的事儿。但她几乎见不到顾九思,好几次她去的时候,都看见顾九思在河堤上。他就穿一件粗布长衫,带着一个斗笠,甚至还光着脚,手里拿着一根竹仗,在河堤上和监工一起说话。

偶尔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去搭把手,上百斤沙袋扛在身上,鼓舞着所有人一起干。

每次他下去干活儿,大家都会很激动,鼓足了干劲做事儿,于是最初河堤上的人都叫顾九思“顾大人”“顾尚书”,后来有一些年轻人就大着胆子,叫上“顾九哥”。

所有人见着他,都永远精力旺盛,如朝阳升在当空,永远绚烂。

然而柳玉茹却是清楚知道,他每天晚上回家,有时候只是等一等她洗脸的功夫,就趴在床上睡了。每天晚上他洗澡,都是迷糊着的。等上了床来,往床上一倒,就昏昏睡过去。

她会在夜里端望他的眉眼,她觉得也很是奇怪。

顾九思的眉目长得越发硬挺,失了几分精致,多了几分刀刻一般的硬朗,她却觉得,无论怎么看,他都十分英俊。

她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她就觉得世界特别安稳。

她觉得她像一只安雀,他如撑天大树,他为她撑起一片天地,让她安然入睡。

这是少年顾九思不能给予的安全感,她在心跳声中,感觉这个男人真正作为男人的沉稳。

她这么静静趴着,顾九思迷迷糊糊醒过来。他抬手放在她的背上,低喃道:“玉茹,对不起。”

“嗯?”

柳玉茹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然后她就听他道:“没时间陪你,让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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