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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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大人来了。”范玉神色冷淡,“先入座吧,等着三位将军来了再开席。”

洛子商笑了笑,也不觉得怠慢,应声入席。

范玉坐在高坐上,自己给自己斟酒,有些无奈看向刘善道:“三位大人为何还不来?”

“或许是路上被堵着了,”刘善解释道,“东都夜市繁华,三位大人的马车或许被堵在半路,奴才让人去催催。”

“不,”范玉抬手止住刘善的话道,“不用,慢慢等吧,若是将三位大人催烦了,便不好了。”

刘善笑着应了声,洛子商听到这刘善和范玉的对话,笑着低下头,也不出声。刘善看了洛子商一眼,心中颇为不安。

范玉百无聊赖敲打着桌面,又等了一会儿,不满道:“三位将军来迟也就罢了,贵妃呢?她也堵路上了?”

“奴才让人去催催。”

说着,刘善赶紧下去,让人去催西凤。

而这时候,西凤专属的贵妃马车正慢慢往前挪动,顾九思身着暗红色外衫,内着纯色白衣,发丝用布带束了一半在脑后,挺直了腰背坐在马车上,他双膝上平平放着一把剑,纯黑色金边剑鞘,形式古朴庄雅,剑下压着一本册子,册子上没写书名,看上去极为厚实。

江河和望莱各自坐在一边,江河金袍玉冠,摇着扇子道:“你让我伪造那个册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想试一试。”

“试一试?”

江河有些不理解,顾九思低下头,拂过手上的册子,慢慢道:“舅舅,其实如果没有遇到玉茹,没有发生这一切,我或许也会一直是个纨绔子弟。”

“我不知道人言会伤人,我不知道我无意中一个玩笑会毁掉一个人一辈子,我会用大半辈子,费尽心机和我父亲斗争,想要向他证明自己。”

江河静静听着,没有言语,顾九思抬起头来,看着前方晃动的车帘,接着道:“我听刘善说,陛下在先帝临死时,最后问先帝的一句,是天下与他,谁更重要。你们或许不明白这句话,可我却是懂得的,我想陛下,内心之中,其实非常在意先帝。”

“儿子都会很在意父亲吗?”

江河垂着眼眸,张合着手中的小扇,顾九思摇摇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意自己的父亲,可是许多人,会在意自己的人生。”

江河抬眼看向顾九思,顾九思看着江河,声音中颇有深意:“父母是一个人的起点。”

江河没说话,许久后,他骤然笑开:“你说得不错。”

“一件事执着太久,就会成为执念,”顾九思见江河似是明白,收回眼神,慢慢道,“所谓执念,都需要一个结束。”

江河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车帘外忽隐忽现的宫墙:“你说得没错,”他低喃,“所有的事,都需要一个结束。”

两人说着,马车到了大殿门口,他们走下马车,周边有人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可没有人敢问话,因为顾九思、江河、望莱三人都没有丝毫畏惧,站得坦坦荡荡。

他们一路往大殿之中行去,宫人们认出他们来,都是惊疑交加,而殿中舞姬广袖翻飞,范玉坐在高座上,震惊看着门口出现的人。

顾九思提着剑,身后跟着江河望莱,跨入大殿之中,他们从舞姬中一路穿行而过,而后停在大殿中央,三人单膝跪下,朗声开口:“臣顾九思、江河、望莱,见过陛下!”

如今已是戊时,宫城之外,士兵开始聚集在一起,围在宫城之外,守城士兵紧闭宫门,急声道:“快,传信给陛下,三位将军谋反,已将宫城围住了!”

东都城楼,顾九思的人领着杨辉的士兵冲上城楼,斩断了绳子,朝着城外已经赶来的士兵大声道:“入城!三军奉令入城,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黄河大堤,所有人有条不紊动工,人越来越多,周边各地的村民都已经赶了过来,帮忙运送沙袋的,帮忙投石填土的,甚至于堵在决堤口的……

雨细细下着,一个口子裂开,许多人便站上前去,手拉着手扛在水流面前,而后面的人则就开始堆沙袋,填石头。

不断重复,不断往前。

柳玉茹在他们后面,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前艰难搬运着沙袋,傅宝元看着她的模样,苦笑道:“你要不走吧?”

柳玉茹抬眼看他,傅宝元同她一起抬着沙袋,小声道:“锦儿才一岁,万一九思出了事,家里还得靠你。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说着,他低着头道:“雨越来越大了。”

越来越大,而现在决堤的口子也越来越多,等真正的大浪从上游过来,决堤是迟早的事情。

柳玉茹明白他的意思,她摇摇头:“我让大家留下,我怎么能走?”

说着,他们将沙袋放在固定的位置,又折回去搬沙袋,这时候,有人惊呼起来。

“大浪!”

“大浪来了!”

柳玉茹回过头去,便看见上游河水仿佛猛兽一般汹涌而来,雨滴也随之变得凶恶起来,她大喝出声:“拉好!所有人拉好!”

黄河河水湍急而来,守南关上,疾风猎猎。

远处战马声隆隆响起,随着军鼓作响,嘶喊声冲天而起,沈明立在城头,头盔顶上红缨在风中飘舞,他眺望着驾雨而来的大军,旁边叶韵冷静道:“所有药材、担架都准备好,火油也准备好了,你放心。”

叶韵抬眼,看着远处军队,平静开口:“你受伤,我救你。你死了,我收尸。若他们攻破守南关,我一颗粮食,都不会剩给他们。”

沈明转头看她一眼,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是这么果断。”

叶韵正想回嘴,就看沈明骤然往前一步,大喝出声:“放箭!”

那一瞬间,千万火箭照亮夜空,朝着军队奔射而去。

大夏近乎是最艰难的一场守城战,至此拉开序幕。

战场之上声鼓喧天,东都宫城大殿,却是安静如死。

范玉愣愣看着顾九思,好久后,他才站起来,颤抖着声道:“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人!”他环顾左右,大声道,“来人,拿下这个逆贼!”

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侍卫冲进来道,“陛下,不……不好了,士兵把宫城围了!”

“你说什么?”

范玉震惊出声:“谁把宫城围了?!”

侍卫跪在地上,喘息着道:“韦达诚、司马南、杨辉的军队,他们如今陈兵在宫外,把整个宫城都围住了。”

听到这话,范玉整个人都懵了,他下意识看向了洛子商,洛子商站起身来,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平静看着顾九思道:“顾九思,有什么话都可以谈,你不妨请三位将军入宫一叙。”

“我很诧异你还在这里。”顾九思看着洛子商,他静静审视着他,“你应当已经跑了。”

“你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洛子商笑起来,“我若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估得倒是不错。”

“不比顾大人。”

说完之后,两人静静看着对方,一言不发,范玉紧张看着他们,大声冲着侍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们抓起来!抓起来啊!”

“陛下,”洛子商从高台上走下来,提醒范玉道,“他们此刻陈兵在外,我们只要动手,他们便会攻城了。”

说着,洛子商走到顾九思面前,他们两人身形相仿,连眉目都有几分相似,洛子商看着顾九思,低笑了一声:“同你认识这么久,似乎也未曾对弈过一次。”

“的确。”

“手谈一局?”

“可。”

顾九思应了声,随后看向刘善,将手中册子递过去,平静道:“呈交陛下。”

刘善恭敬走到顾九思面前来,拿过了手中册子,捧着册子,交给了范玉。范玉紧张又惶恐,不敢触碰这册子。

旁边宫人端来了棋桌,开始摆放棋盘,顾九思请洛子商入座,同时低声同范玉道:“这是我在幽州时,从先帝故居找到的东西。我想陛下应当想要,便带了过来。”

听到是范轩的东西,范玉愣了愣,他定定看着手册,他摇了摇头,似是想拒绝,顾九思捻起棋来,平静道:“陛下还是看看吧,或许陛下一直想要的答案,便有了呢?”

范玉听得这话,他看着那册子许久,他终于伸出手去,拿过册子,打开了册子里的话。

册子中是范轩的日志,写的似是很多年前。

“今日吾儿临世,抱之,啼哭不止,怕是不得其法,需专门请教抱孩之术。”

“为吾儿取名,思虑已有数月,再不得名,怕将以‘娃娃’称之,只得抽签为定,得名为‘玉’,天定为玉,我儿必为如玉君子。”

……

一句一句,从他出生开始,范玉呆呆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日志,一时竟是看痴了。

而顾九思见范玉开始看看这册子,便转过身,抬手,对着洛子商做了个请的姿势。

洛子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落下第一颗棋。

“我本以为我会赢。”棋子落下,他随之开口,“当年我就怂恿刘行知打大夏,但刘行知不敢,我只能答应他成为内应,来到大夏。我一早便知道未来大夏会强盛,但大夏内部根基太弱,这便是我的机会。我本想,等我控制范玉,然后给刘行知进攻机会,等你们鹬蚌相争,我再渔翁得利。”

洛子商棋风凌厉,他一面说,一面极快落棋,步步紧逼。而顾九思不紧不慢,他的白子被动接招,勉强抵御着洛子商的进攻,声音平淡道,“可便就是你这一等,便给大夏等来了机会。我和玉茹在幽州鼓励耕种,发展商贸,黄河通航之后,大夏内部商贸发达,永州、幽州都在玉茹组织下,产粮大增。而黄河通航,不仅使大夏快速从原来的内乱中恢复元气,还解决了幽州到永州段粮草运输的问题。这使得你们攻打大夏,难度倍增。”

“可我也在黄河上动了手脚,”洛子商继续道,“黄河决堤,你豫州前线便会全歼,你的兵便没了。”

说着,洛子商困住顾九思的棋子,他提了一个子,顾九思在远处角落落上一字。

“我又范玉名义将前线全部调离,屯兵于东都,再设计杀秦婉之,使得周高朗激愤之下攻入东都,大夏两只精锐决战于此,最终所留,不过一队残兵。”

洛子商再落一子,又提了顾九思一片棋子。顾九思面色不动,再在远处下了一颗棋子。

“而大夏军队以杀伐练军,哪怕剩下一只残军,也能和刘行知打上一打。刘行知行军战线太长,从益州到东都,又与东都军队交战,我便在他军力疲惫之时,趁虚而入,打着光复大夏的名号,一统江山。”

说着,洛子商将棋子放在在边角,一颗一颗提起顾九思右下角一片棋。

“你本该死在这个时候。”洛子商看着顾九思,似是颇为遗憾。顾九思漫不经心落下棋子,温和道:“可惜,我没有。”

“洛子商,其实你会输,一早就注定了。”

顾九思轻描淡写落下一颗棋,洛子商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先帝不知道你的打算,是为了讨好扬州让你当太傅,但殊不知,先帝是在争取时间。你与刘行知,身为一国之君,不思如何强盛国力,却只钻营于人心权术,而先帝其实知道你们的打算,所以他也知道,如果当时拒绝让你入东都,你便会回到扬州,再寻其他办法,又或者因为感受到大夏的威胁,说服刘行知,一起进攻大夏,然而以大夏当时的实力,根本无法抵御你们一起进攻。所以先帝答应你入东都,不是给你机会,而是为了大夏,争取时间。”

听到这话,洛子商骤然睁大了眼睛。

顾九思棋子落下,开始提子。两人交错落棋,而洛子商这时候开始注意到,顾九思的白棋早已在无意之间连成一片,顾九思依旧从容,继续道:“你以为炸黄河消灭了豫州兵力,是为刘行知开道,却不知周高朗就等着你们这么做。”

“为何?”洛子商握着棋的手心出了汗,顾九思平静道,“因为一旦黄河受灾,数百万百姓受灾,而这件事始作俑者是你和刘行知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这天下百姓,民心向谁?”

“民心?”洛子商听到这话,嘲讽出声,“民心算的上什么?”

“若平日,自然算不了什么,”顾九思接着道,“你说你们炸了黄河,周高朗取下东都,劫掠了东都所有财富,然后用东都的钱开始征募流民作为士兵,替永州百姓修建黄河,永州是周大人的,还是刘行知的?”

洛子商听得这话,面色冷了下去,顾九思落下棋子,再一次提子:“黄河决堤,固然歼灭了豫州主力,可是也为了你们培养出无数的仇人,只要能养活他们,他们就会成为周大人最有利的军队,而永州,自然会不战而称臣。拿到了永州,刘行知再想攻打扬州,得有多难?”

顾九思不断落子,步步紧逼,洛子商艰难防御,额头上开始有汗落下来,顾九思接着道:“你以为将三位将军放在东都,让周高朗与他们在东都决战,然后周高朗就死守东都和刘行知再战?不,周高朗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他不要东都,他只要东都的钱,然后用东都的钱拿下永州,接着重新整兵再战。而那时候,刘行知将会面临上百万的敌人,所以如今你还觉得,黄河决堤,是一条妙计吗?”

洛子商不再说话,片刻后,他继续道:“若扬州不落你手,周高朗难道不怕我与刘行知一起攻打永州吗?”

“所以,你以为先帝为什么让你入东都这么久?”

顾九思平静道:“你在扬州犯下滔天罪行,扬州百姓都记着,只是一直在等待,而萧鸣不过一个十九岁少年,他很难彻底控制住一个早就暗潮流涌的扬州,就算没有玉茹,也会有下一个人,你失去扬州,是迟早的事。”

“每一条路,都会有所回报。洛子商,你以为你聪明绝顶,但其实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太多了,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不走你这条路?”

说着,顾九思抬眼看他:“因为每一条罪行累累的路,都是绝路。所谓天下,便是江山、百姓。你想要天下,你眼里就得装着天下。只落眼于如何玩弄权术人心,你又怎么能看到,一盘棋局,全局是怎番模样?”

“如果你能像先帝一般,当初你就不会入东都,你就会在扬州好好赎罪,想着如何让扬州百姓过上好日子,甚至于你不会以那样的方式,成为扬州之主。又或者你如周高朗一般,即为君又为臣,那你也至少在先帝修国库、平旧党、修黄河、查永州案、减轻税负、发展农耕商贸、乃至提前科举等事时就意识到,先帝于这一场天下之战的布局。你以为周高朗放弃东都就是输了?你自己看看,大夏最大的两个粮仓在哪里,幽州和永州,大夏主要通航在哪里,幽州至永州,只要周高朗守着这两块地方,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

顾九思说着,将最后一颗棋“啪嗒”落在棋盘上,抬眼看着洛子商,颇有些惋惜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洛子商没说话,他看着落败的棋局,好久后,他忍不住低笑起来。

“我输了……”

他笑着,抬手捂住脸:“我输了……你又赢了吗?!”

“你要一个明君,要一个清平盛世!周高朗这样一个拿一城百姓性命换取皇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洛子商扶着自己站起身来,他形似癫狂,怒道:“他们不过出身比我好,起点比我高,你以为,他们又高尚到哪里去?!”

“便就是你——”

洛子商指着他,眼中带了怒意:“你以为,你又比我善良多少吗?你不过是踩在别人身上,所以才不沾染泥尘,你又有什么资格评说我?!”

“我没有评说你。”

顾九思站起身来,淡道:“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明白死而已。”

“明白死?”

洛子商似是觉得好笑:“你给我一个明白死?”

“你可以选择自尽,这样体面一些。”

顾九思抬眼看他:“你不选择,也无妨,我可以亲自送你上路。”

“顾九思,”洛子商身侧的烛火染红了他的侧脸,他突然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你赢定了?”

顾九思见得他这个笑,便直觉不好,他朝前猛地扑过去,洛子商却是一把抓下了蜡烛,大喝了一声:“你停下!”

“我在这宫中放好了火/药。”洛子商抓着蜡烛,退后了一步,听到这话,刘善脸色大变,宫中所有人开始迅速往外跑去,刘善慌忙去扶范玉,着急道:“陛下,快走,快走啊!”

范玉握着册子,被刘善拖着往外跑。

顾九思不敢动,他知道洛子商的目标是自己,一旦自己动了,洛子商会立刻点燃引线,他为所有人争取着时间,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柳玉茹一直说我不是好人,”洛子商慢慢出声,“但其实,我能不杀人,也不会随便杀人的。”

“你本该是个好人。”顾九思开口。洛子商低笑了一声:“或许吧,可我如今是个坏人并没错。有句话我一直没说,可如今我得说——”

洛子商抬眼,看着顾九思:“你顾家,该给我、给我娘,说声对不起。”

“既然不能娶洛依水,为什么要招惹她?既然招惹了她,为什么不娶她?既然生了我,为什么不好好养育我,教导我?为什么你锦衣玉食,我却要见尽世间诸多恶,受过世间诸般苦?”

“我是错,”洛子商盯着顾九思,“我对不起天下人,可你顾家,欠我一声对不起。”

这话让顾九思愣了愣,他下意识看向江河,江河看着洛子商,他平静开口:“若顾家给你这个道歉,你能放下手中蜡烛吗?”

洛子商听到这话,似是觉得好笑极了,他大笑出声来:“我放不放下蜡烛,和顾家该给我道歉有关系吗?区区一声对不起,就想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不觉得是在做梦吗?!”

“我确实输了,可是顾九思、江河,”他看着他们,笑出泪来,“你们也没有赢。”

“我们谁都没有赢。”洛子商低声开口,抬手便朝着身侧烛台上的引线点去,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间,洛子商突然听到江河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洛子商手微微一颤,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江河的剑猛地贯穿了洛子商的身体,同时一把压向了烛火,而洛子商反应也是极快,在江河扑过来的瞬间,便抽出了袖刀,捅入了江河的身体。同时将烛火换了一个角度,送到了引线边上。

洛子商刚点引线时,顾九思便朝着大殿外狂奔了出去,江河这一阻拦,恰恰给他争取了片刻时间,顾九思刚冲到大门前,便听身后一声巨响,随后一股热浪袭来,将他往前方一送,逼得他扑到在地。

他感觉肺腑都被震得疼起来,而后就听身后噼里啪啦的坍塌声,他撑着自己往前冲出去,等回头的时候,便看见大殿已经彻底燃了起来,烧成了一片火海。

而大殿之中,被火舌围绕的两个人,他们的刀都捅在对方身体里,鲜血从他们口中流出来。

“你说得没错。”

江河艰难出声:“招惹了她,没娶她,是我的错。”

洛子商听到这话,慢慢睁大了眼,江河喘息着,接着道:“生下你,没好好教导你,也是我的错。”

“而今,我亲手了解你。我这条命,也赠给你。”

“可是,你得知道一件事,”江河抬起手,覆在他面容上,“你母亲很爱你。”

洛子商静静注视着他,江河眼前开始发黑:“而我,很爱你母亲。”

“如果,如果她父亲没有杀我哥,”江河似是没有了力气,声音越发微弱,“我会娶她,会……会知道你出生……会……”

话没说完,房梁终于支撑不住,在烈火灼烧下轰然坍塌,江河将洛子商往前一推,房梁砸在江河身上,江河倒在洛子商身上,艰难说完了最后一句:“好好……陪你……长大……”

这一句说完,江河再没了声音。

洛子商躺在地上,他感觉鲜血流淌出来,周边都是火,那些火蛇吞噬了他的衣袖,攥紧他的皮肤,他愣愣看着屋檐,一瞬之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回到年少的时候。

他蹲在私塾门口,听着里面的学生在摇头晃脑的读书,柳家马车从他面前缓缓驶过,小姑娘挑起马车车帘,好奇看着他。

那时候,天很蓝,云很白,扬州风光正好,他也是大好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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