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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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匆匆前往关押云许洋的大牢。

云许洋的待遇并不比别的囚犯好,除了单独关押之外,床榻吃食,皆是一视同仁。

此刻御医长已赶到了牢中,正在查看云许洋的病情。

他躺在铺了稻草的木榻上,面色惨白,双眼凹陷,唇色全无。

嘴里一口接一口涌出大蓬的鲜血。

御医长见到云许舟,急急上前:“摄政王!这是灵蛊爆发,猝然噬心所导致!老臣不知起因,不敢贸然用药!”

“之前不是说,体内蛊毒已基本肃清了么。”云许舟声音平静,藏在袖中的手却是握成了拳。

白发苍花的御医长立刻便往地上跪:“老臣无能!愧对摄政王信任!”

“别急,我看看。”桑远远镇定地问道,“御医长,药带来了么?”

“带了。”御医长捧出随手携带的药箱。

桑远远转手递给了幽无命。

让他查一查,是不是药被人动了手脚。

她与幽无命早已默契十足,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意思。幽无命接过药去,径直将其炼化。

桑远远平复心绪,掷出小脸花,落在云许洋的身旁,细细的灵蕴藤爬向他的胸口,突地一潜,潜入了体内。

桑远远闭目入定。

只见云许洋的心脏上,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线虫,一望便是刚刚出卵的幼体虫,正处于急需能量来发育的阶段,于是才会疯一般啃噬着云许洋的生机,导致他病发得又凶又急。

经脉之中,堆积满了破开的卵壳。

“云许舟!”云许洋一边吐血,一边哭骂,“你这个臭骗子!根本就不可能好,根本就不可能!你就是故意害我,你想害死我,再正大光明抢走我的云州王之位,呜呜呜……”

云许舟面色冷肃,等待结果。

少顷,幽无命收起了掌中的黑焰,道:“药没有问题。”

桑远远也睁开了眼睛:“都是新蛊,体内确实没有旧蛊残留。药是有效的。”

“放屁!”云许洋噗一下又喷出了大口鲜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云许舟联手害我,想要抢我王位!老祖宗都说了,这是上天对我们云氏的诅咒!根本就不可能好!云许舟你别忘了自己在老祖宗面前发的誓,就算你害死了我,你也一辈子不能登上王位!”

桑远远望向云许舟:“先把药灌了吧,别一会儿真死了。”

闻言,云许舟接过药来,往那木榻上一坐,捏开云许洋的嘴巴不管不顾就灌了下去。

云许洋像挣命似的疯狂扭动,无奈身体实在是病弱,在云许州这个灵明境修行者的手中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你们这些凶手!凶手!”云许洋大哭大叫,“老祖宗说了,根本不可能好,什么药都是骗人的,只会让我死得更快!云许舟你就是故意害我!”

“老祖宗他老糊涂了。”云许舟冷淡地说道。

云许洋大哭着,想要抠嗓子吐了药,被云许舟一个手刀劈晕过去。

桑远远迟疑地望着云许舟:“仿佛有什么内情?”

云许舟叹息一声,挥手令御医长退下。

“你们到冰雾谷那日,我不是参加族会去了么?”云许舟叹息,“一个没留神,叫云许洋逮着机会跑到老祖宗面前告我状。”

桑远远眉毛一动:“所以老祖宗知道灵蛊有治了么?”

云许舟摇了摇头:“也不算吧。云许洋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只知道我拿他试药,前些日子虽然解掉了蛊毒,但他身子弱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恢复到常人水平。我交待过,什么也别告诉他。”

桑远远见她脸色不大好看,便贴心地问道:“那,老祖宗斥责你啦?”

云许舟淡淡地笑了下:“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看来是被骂狠了。

沉默片刻,云许舟垂下头,靴底在地面搓了几下,闷声道:“老祖宗便是见证云氏没落的人。那时候,族中天骄一个接一个意外离世,一直查不出原因,再后来便是爆发了这所谓的‘诅咒’,当时老祖宗可是帝君哪,何人有能力把手伸到他的身上,一夕之间便让云氏满门染蛊?”

“所以老祖宗一直坚信这是天命,而非人为。”桑远远叹息。

云许舟苦笑:“不错。老祖宗最反对的便是寻医问药,但凡谁跳得高些,试图查找病因,便会被叫到祖庙好一通臭骂。我这又是给云许洋灌药,又有篡位嫌疑,可不得被骂个七窍生烟。”

桑远远不禁额角直跳。

“等等,”她忽然睁了睁眼,“可事实上,云氏不就是一夕之间,被人满门下蛊?!”

“是啊……”云许舟满面烦躁,“问题是,当初那些人,早已入土多年,无从查证了。”

“有得查。”桑远远微笑,“就从云许洋为什么又重新染上蛊卵查起吧!”

云许舟双目一亮。

第93章 夜探云祖庙

云许舟取来了这些日子御医长的记录。

可以明确地看出来,服药十五日之后,云许洋体内已无任何血蛊了。

“什么时候染的?”云许舟瞳仁紧缩,“送往天牢的吃食被人动了手脚?”

思忖片刻,云许舟缓缓摇了摇头:“我依你的吩咐,将这件事瞒得密不透风,知道云许洋治病内情的人,只有我、御医长以及云一。”

桑远远轻轻点头。

“桑果啊桑果!”云许舟叹道,“你果真有先见之明,若不是你早早提醒我封锁消息的话,此事恐怕早已人尽皆知,更是无从查起了。”

桑远远道:“那摄政王眼下打算从何查起?”

“自然是从御医长和云一身上入手。呵,知情的就我们几个,必是谁把消息不慎泄露了!”云许舟重重踱了几步。

安静了一会儿的幽无命忽地笑了笑。

“幽州王,你笑什么?”云许舟皱眉问道。

“所以你觉得下蛊的是他们两个?”

“不是!”云许舟断然否定,“这二人至多便是不慎泄密罢了,绝无可能是真凶,这点识人之能,我还是有的。”

“所以是谁下的蛊啊?”幽无命很温和地笑问。

云许舟一下就给问住了:“我哪知道!”

“去查查这虫子出壳要几天吧。”幽无命轻描淡写地说道。

云许舟长长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拇指一竖:“聪明!”

幽无命:“……”这就叫聪明了?云许舟怕是脑子不太好使。

桑远远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说道:“你别嫌弃人家。摄政王的本领在御人,你看,她把这云州治理得多好啊。”

幽无命立刻就不服气了:“那我幽州……”

“你幽州穷。”桑远远毫不客气。

幽无命:“……”

他眯着眼想了想,暗暗点头。

云州,要论综合实力的确是出类拔萃。此地气候恶劣,资源约等于无,但在云许舟的治理下,政治、经济、军事,处处不落于人。

足见云许舟御下之术非同一般。

幽无命还是有些不服气:“呵,那只是我没有认真。”

桑远远:“好好好。”

“小桑果你又在敷衍我。”

桑远远如今早已一点都不虚他,她眯起眼睛,就冲着他笑,笑得幽无命完全没脾气。

三个人回到了书房,桑远远继续捡起笔来,照着记忆描画那间黑黑的大殿。

一刻钟之后,终于堪堪画了个大概。

云许舟接到手中,凝神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若我没看错,这是……”

恰在此时,两路调查的人马也一起出结果了!

一个是历代赐云姓之人的名册已彻底翻查过了,没有‘云之濯’,亦没有任何相似的名字。

另一个是,按照血蛊破壳的时间来推算,云许洋中蛊之日,正是前往祖庙参加族会的那一日!

“族会上中的蛊?”云许舟瞳仁骤缩。

幽无命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他抱着胳膊,仰靠在大木椅里,一副很无聊很没劲的样子。

云许舟抖了抖手中那张画:“我方才正想说,这里,正是祖庙!”

“哦!”幽无命挑起了眉毛,露出很欠揍的笑容,“对上了。”

“所以给我云氏王族下蛊之人,是这个云之濯!”云许舟攥紧了拳头,“不,不对,他,只是一把刀,握着刀的,是天坛!好一个天坛!啊,这下一切都对上了!云之濯这个名字,正是针对我云氏,他出现在祖庙,而小洋去了族会之后,又中了新的蛊卵,不是他,还能是谁!”

云许舟忍不住扬起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云之濯,他怎么就死了呢!”

桑远远和幽无命对视了一眼。

云许舟这个人,真的是不拘小节——处理大事,把握大方向,那当真是完全没有任何毛病。但在小事上,她却是粗枝大叶,颠三倒四。

幽无命和桑远远是在白州遇到云之濯的,他当天就死了。三天之后,幽无命一行来到云州,云许舟去了族会没能亲自来接人——族会那一日,云之濯尸体都被白州王锉骨扬灰了,又怎能给云许洋下蛊?

两个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

去祖庙。

认识认识这位五百年前叱咤风云的云氏旧帝王。

只不过,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贸然说出怀疑人家老祖宗,那肯定是找打。得想个办法,曲线救国。

“没有关系,死一个云之濯,还有大把活的。”幽无命淡笑,“摄政王,要去天都抓人吗?我帮你啊。”

云许舟点点头:“我们合作!”

桑远远的样子略有些迟疑,缓声道:“我觉得此事干系太大,在出发之前,有没有办法带我到祖庙去亲眼看一看那间大殿——万一因为画技不佳而引发什么误会,那可就太糟糕了。”

云许舟有些为难:“老祖宗要静养,非族会之日,向来无人敢到祖庙打扰。”

桑远远与幽无命不动声色对视一眼。

桑远远问道:“老祖宗身体如何?一直便瘫痪卧床么?或是偶尔能起身动一动?”

云许舟缓缓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从来无人见过老祖宗离开那张床。”

“不然我们半夜悄悄去?谁也不要惊动。”桑远远狡黠地眨着眼,“反正老祖宗也不下床,惹不到他的眼睛。”

云许舟:“……桑果你这坏样,与当初的凤雏真是像极了!”

话一出口,云许舟不禁怔了一怔,眉眼有些郁郁——那个人,当初扮女人时那么有意思,做男人怎么就……

“那摄政王要不要做一回坏孩子嘛?”桑远远俏皮地眨了眨眼,“反正族会那日,摄政王已被老祖宗狠狠骂了一回,就算被捉到,大不了再骂一回呗,反正都是给祖宗骂,骂几回也没什么区别。”

云许舟:“……”瞬间被说服。

“好吧,就看看那间大殿。”云许舟用手拍了拍桌面上的画纸,“确实,单看这么一幅画,就贸然确定这是神庙,亦是有些儿戏了。”

“一幅画怎么了。我家桑果的画能差?”幽无命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抓过画纸一看。

嘴角抽一下,再抽一下。

云许舟同情地望了他一眼。

幽无命:“……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噗。”云许舟掩唇一笑,“那便这么说定了,我去准备夜行衣。”

云州与别处不同。

这里处处是白色的冰雪和泛发出淡蓝色光晕的冰核建筑物,要是穿上黑衣在夜里穿行的话,百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夜行衣得是特制的蓝白色半透明短打。

天色渐暗,云许舟带着桑远远和幽无命,坐上雪橇,偷偷溜到了祖庙附近。

桑远远仰头一看,只见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大庙,正门上挂着两串大灯笼,四周安安静静,几株老树上落满了雪,看着很有些祥瑞之气。

确实是适合老人家静心养老的好地方。

云许舟指着庙院内一株顶着雪白冠盖的雪菩提道:“喏,那株雪菩提,就种在我们要去的大殿下面。老祖宗他,就居住在大殿后头的斋院中。”

桑远远抬头看了看,位置还挺深。

墙内有暗影晃动,也有一队队侍卫来回巡视。

地方不算大,防守极严密,不像是能偷溜进去的样子。

“看来得有人把守卫引开。”桑远远望向幽无命这个大型人饵。

“不用。来,”云许舟挥了挥手,“我们从雪洞进去。”

“雪洞?”

“咳。”云许舟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族会冗长,见过祖宗之后,小娃们耐不住寂寞,会趁侍卫换防时,顺着雪洞先行溜走。算是王族心照不宣的秘密。”

桑远远噗哧一笑:“都做过孩子,我懂我懂。”

三个人绕到了祖庙背后的大雪松下,云许舟在树干上扒拉了一会儿,果真是掏出了一个大雪洞。

“走。”她带头钻了进去。

雪窝里比想象中暖和,云许舟燃起一盏冷焰灯,躬着腰猫在雪洞里,叮嘱走在最后的幽无命,叫他把悬在树洞上方的皮帘子摆回原样。

“一会儿雪落下来,就看不出痕迹了。”云许舟得意地笑。

三个人穿行在雪洞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云许舟掀开皮帘子,从腰后摸出了雪橇鞭,小心翼翼地在面前的雪层上钻了个孔,然后把眼睛贴上去往外看。

“嘘,”她悄声道,“再有一会儿,殿门口该换防了。我们就趁那个时间溜进大殿里面去。”

她收起雪橇鞭,用拳头捶了捶脑门,叹息:“我已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做过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其实本可以大大方方走正门的,真是中了桑果你的毒!”

桑远远赶紧撇清:“非也非也。分明是摄政王你自己被老祖宗给骂怂了才不敢走正门。”

云许舟:“……”这么一说,怎么感觉更不得劲了。

片刻之后,云许舟再度把眼睛贴在小雪洞上瞄了瞄,然后干脆利落地把面前的积雪扒拉开,跳出了雪洞。

桑远远与幽无命紧随其后。

出来一看,原来这雪洞的入口也是个树洞,正是栽在大殿正门的台阶下面的那株雪菩提。

云许舟返身拉下封堵树洞的皮帘子,往上面洒了几捧雪,然后轻身一纵,带着桑远远和幽无命径直掠到大殿廊下。

侍卫正在一圈一圈换防,要是没这雪洞,还真不可能溜得进来。

云许舟眯着眼查看片刻,见没什么大破绽,便小心地推开了厚重的黑木殿门,让桑远远和幽无命闪身遁进了大殿。

云许舟轻手轻脚合上殿门。殿廊两侧的拱门处,恰好行出两队换岗的侍卫,走到大殿门下站定。

“他们下次换防我们就走。”云许舟用口型说道。

桑远远点点头,走进了殿中,四下查看。

殿中燃着长明灯,照明倒是不成问题。

这里的确就是云之濯出现过的地方。桑远远与记忆中的大殿相对比,发现眼前这些殿顶垂下来的那些厚重布幔,比她在天衍镜中看到的要稍微新一些。

所以天衍镜中的画面是数年之后的族会。

原剧情中,没有了幽无命这个凶残又变态的敌手,韩少陵与梦无忧度过了好几年闲得只能虐来虐去以及对付对付各路男配女配的太平日子,天坛那一群人只需花费少许七彩之力,便能维持住梦无忧的玛丽苏光环,不需要把大量七彩之力灌入梦无忧手中的碎片,云之濯也不必英勇献身。

可如今,一切已天翻地覆。

韩少陵死了,皇甫俊死了,云之濯也死了。梦无忧落入冥魔王的手中,生死不明。不久的将来,天坛一定会被掀个底朝天,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难说得很。

从某种意义上说,桑远远和幽无命,好像真是什么反派大魔头的样子——二人毁掉了原本和平稳定的‘未来’。

这一切,该怨谁呢?总不能让他们两个躺平任杀吧?

云许舟用肩膀碰了碰桑远远,打断了她的沉思。

“确定了吗?”云许舟用口型问。

桑远远点点头。

“那准备原路返回,要换防了。”云许舟道。

桑远远抬眼去望幽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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