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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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谁种?他?啾儿?可能么。

小何老头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半晌,他郑重其事地整理衣襟,行了最正式的修士礼,正色道:“何济定不负所托!草在人在,草亡人亡!”

百药峰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冲到了山顶,望着这梦幻般的一幕,个个欣喜若狂。此刻他们还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恐怖——再过两三年,这漫山遍野的灵草,株株都是千年以上的聚灵姝!

离开百药峰后,林啾有些忧心:“如今宗派实力大损,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不少有心之人将蠢蠢欲动。要不你留下来看家吧,我自己去千歧关就行了。魔族定会不惜一切保护我,再加上有虚实镜在手,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魏凉笑了:“无妨。万剑归宗不会没人管。有卓晋,有秦无川,还有顾飞慕容春,底下剑仙元婴加起来足有数千人。”

林啾默默点头。

忽听他喟叹般说了一句:“而我却只有你。”

林啾心底一震,慢慢地张大了眼睛,一时竟连走路都忘了,怔怔地停在原地。

魏凉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便回头望她。

对上他的视线,林啾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急急转开了脸,却没能掩藏起两行滚落的泪。

“没有我的日子,究竟是吃了多少苦?这样也哭。”他的影子沉沉罩住了她。

“为什么,”她语声哽咽,“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他低头找寻到她那双泛红的眼睛,理所应当地说道:“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对喜欢的人好,莫非要对不喜欢的人好?”

林啾抬头看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她慢慢止住了抽泣,道:“以后我会尽量对你好。”

他轻笑出声,拉住她的袖子,将她带回主峰。

新房中的大红布幔早已撤去了,这间木屋恢复了简简单单的样子。

林啾觉得,若是他想要今日圆房,那也该圆了。

她也有点想知道,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之后,他待她,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

他拉着她到了木榻前,扶她坐下。

然后他起身,阖上了门。

她的心脏悸动得厉害,不知为什么,一股股冲动不断涌上心头,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

冰霜降下,将整间小屋牢牢罩住。

‘嗯,隔音也做好了。’林啾心中暗暗嘀咕。

她心一横,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带。

魏凉布置好冰霜结界,回头一看,只见林啾身上已只着一件白色中衣,纤细窈窕的身形在中衣下能够看出若隐若现的轮廓。她微抿着唇,满面羞意,还要去解中衣。

魏凉喉结一动,音色略哑:“夫人,结婴不必脱衣裳的。”

林啾:“……”

不是,这个人怎么回事?该正经的时候死不正经,该流氓的时候他却……

他疾步上前,眸中燃着暗色的火。那火仿佛能炙到人。

他将她重重搂在怀中,紧紧箍了两下,好听的嗓音更加沙哑:“结婴已迫在眉睫,拖延不得了。啾儿,且稍微忍耐,渡了问心劫之后,为夫一定不叫你失望。”

林啾也察觉不妥了。她的心尖再一次轻轻地悸动,一股奇异的牵扯之力出现在身体中,丹田里仿佛也有一颗心脏在跳动。

原来方才的冲动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她要结婴了!

这一刻,感受更加分明。

丹田中的金丹停止了旋转,就像是胚胎发育一般,它先是像稀泥一样变软,片刻后,一根一根“枝丫”从丹体上抽出来,像个海胆似的,招招摇摇。

很快,这个似人非人之物,慢慢将双手置于身前,盘膝悬坐,脑袋四肢逐渐分明。

魏凉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玄门密钥在柳清音手上?”

“嗯。”林啾又羞涩又紧张,“怎么办,我现在是要像生孩子一样生吗?”

魏凉道:“她可有你的生辰八字和精血?”

“……唔?”

见林啾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魏凉神色更加严肃,抓住她的肩膀,躬身问道:“啾儿,好好回答我,柳清音手上,是否有你的精血?”

生辰八字恐怕柳清音是记得的。

林秋进门之前,合八字那些琐事柳清音必定要搀一手。

“生辰八字她应该是有,精血嘛,”林啾定定神,“她上次伤我,用的是剑,而非灵气!那剑上恐怕是染到血了。”

魏凉双目微眯:“知道了。你安心结婴,问心劫时,我与你同渡。”

林啾道:“你的意思是……柳清音会利用玄门密钥,干扰我渡劫?”

“不错。”魏凉的声音满是冷意,“得了秦云奚的魂力,她确有这个本事。”

林啾微微沉吟。

魏凉冷笑不止:“她若敢动手,便叫她有来无回。”

第52章 夫纲难振?

“什么是问心劫?”林啾问道。

魏凉思忖片刻,从乾坤袋中扒拉出几本册子。

他道:“我从未渡过什么劫,只知大概。”

林啾此刻紧张得很,她能感觉到周身灵气以及自己的神魂,正以一种很奇异的方式在与元婴共振。

魏凉快速翻动手上的册子,从中挑出一些有用的段落,说给林啾听。

孕育后代,乃是阴阳相合,无中生有。

结婴类似,只不过是天地灵气与人相感,由无知无觉的金丹,孕化出与元婴主人神魂相通的灵性婴体。

此刻,便是将灵气灌注金丹,以神魂塑造婴魂。等到婴成,便能借助元婴,让神魂直接与天地灵气相通,从此能够施展御剑、以灵气化实形等神通。

想要结婴,便要先渡问心劫。

劫起时,神魂便会进入化境,对于渡劫者而言,化境中,亦是真实的人生。

渡劫者需要再一次直面此生中最为在意的人与事,一切情景重现。唯有自始至终坚信自己问心无愧,方能成功渡劫。

林啾觉得这个倒是简单,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之事。

最在意的人与事……

她的心脏微微一揪。

便是前世死前那一幕了。

是否问心无愧?自然是问心无愧!她没拉着他们一起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魏凉,”林啾神色略有些恍惚,“劫境之中,身上有修为么?”

他略一回忆,刷刷翻回几页之前,道:“除心性之外,其余皆与幻劫之中的事件发生时,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若是回到前世那一幕,她不是结丹修士,依旧是个柔柔弱弱、身染绝症的女人。

她的目光有些空:“柳清音也没有修为,对不对。”

魏凉道:“虽无记载,但她若是入你幻劫,便会化身为劫中之人,自然是没有如今的修为。我亦然。”

她轻轻笑了下:“那就好。你不用帮我,我自己可以解决。”

那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痕,到今日仍是血淋淋的。她无法将它展露在魏凉的面前。

魏凉不置可否,继续翻看手中的册子。

半晌,他轻轻“唔”了一声,道:“入劫之后,你不是你。”

“嗯?”

魏凉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册子上的字:“渡劫者会以旁人的身份,直面曾经的自己。旁观者清,但凡心中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生出质疑不满,便不能算作问心无愧。”

林啾不禁眯了眯眼。

也就是说,入劫之后,自己也许会是前世那个生性懦弱、重男轻女的妈,是那个时常家暴、独断专行的爹,或者是那个极度自我中心的弟弟。

换了是她,站在父母或弟弟的角度,看着“林啾”在城里买了新房,会对“林啾”心生质疑和不满吗?

不会。

若她幻作一个父亲,她必定不会酗酒好赌,用家暴来巩固地位,以掩饰自己的无能和懒惰;

若她幻作一个母亲,绝不会因为性别不同而苛待自己的女儿,这其实是林母对自己性别的自卑,而林啾,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孩而自卑;

若她幻作弟弟……她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天天只知道躺着混吃混喝,得活成什么烂泥样?就这,还有脸怪别人不多扶自己几把?扶个几把!

林啾冷漠地笑了笑,心道,‘就算柳清音跳进来,她也翻不起什么浪。’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柳清音那种人,会怎样摆出一副慷他人之慨的嘴脸,责备林啾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在林啾眼中,这种人与跳梁小丑无异,根本不可能撼动她半点心防。

她心中大定,唇角浮起了释然的笑容:“魏凉,渡劫之后,我愿意和你说一说我的曾经,还有我的小秘密。”

他微微皱了下眉。

“所以你不用帮我,在这里等我。”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望了他片刻,身体前倾,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魏凉,我……”她的神情忽然凝固了,眼睛里失去神采。

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他揽住她,慢慢将她放平,替她阖上眼睛。

盯着她的睡颜看了片刻,他轻笑出声:“刚成亲便软了耳朵的话,他日夫纲难振。夫人,恕难从命了。”

他的额心沁出一缕至为通秀的冰雪,隐约是花灯那日交到她手中的冰棱模样。

这缕冰雪落在她的额心,缓缓渗下……

……

林啾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痛得就要炸裂了。

“嘶——”一抬手,便摸到额上鼓起一个大肿包,一碰,钻心地疼。

头顶横着一道木梁。屋顶构造很简单,木条搭得干脆利落。

她思索片刻,竟记不起何时住过这么一间屋子。

她转了下视线,恰好看见一个身穿白袍,头顶双髻的姑娘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林啾不禁一怔——怎么是古装?

还没回过神,便见这个姑娘扑到木床前,“啪”一掌拍在床边上,把林啾震得抖了三抖。

不对啊,这是有内力的啊!林啾大吃一惊。

“乌季!柳师姐都在思过岭跪了三天三夜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死!还不给我起来,到刑堂给柳师姐求情去!”

乌季?乌季是谁?柳师姐?这又是谁?不会是柳清音吧?

这,这特么不会是柳清音的问心劫吧?!

林啾真情实感地震惊了。

“别以为你爹乌孟侠有什么了不起!”这个姑娘再一次把木床拍得灰尘四溢,重重哼道,“不过是守个要塞罢了,有什么厉害的,魔族都几千年不敢进犯仙域了,你还以为你爹是什么重要人物吗!”

“啊……”林啾不禁感慨缘份这东西真的很神奇。

所以,自己的劫身,乌季,是乌孟侠前辈的女儿吗?

忆起乌氏地下陵中的不灭英魂,林啾心头一热,两行眼泪涌上脑门,烫烫地滴落下来。

“哭!哭!你这母老虎,装什么柔弱!”小姑娘气得跳脚,“你是不是存心想要害死柳师姐!”

林啾摸了摸额头的大肿包,又听到柳清音被罚跪,心中大约便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她擦掉眼泪,慢悠悠地说道:“谁叫她推我。”

“你还有理啦!”小姑娘气得柳眉倒竖,“分明是你使诈假装认输,等到柳师姐来扶你时忽然出手偷袭!要不是柳师姐反应快把你推下去的话,她岂不就输给你这个无赖了!你怎么就不会替别人想一想?就算你今年输了那又怎么样,下次再考不就行了?迟几年进内门你能死不成?!可是柳师姐她呢?她若输了,会被那个无良父亲送去做炉鼎的呀!”

哟,炉鼎?

“她爹无良怪我咯?她修为不精输给我怪我咯?”林啾依旧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慢悠悠道,“或者你想说刑堂处事不公?”

小姑娘怒道:“哼,必定你借着乌氏先祖的英雄事迹给刑堂施压!难怪柳师姐一个劲儿让我们都不要替她求情,什么苦水都往她自己肚子里吞!你这种人,真是愧对自己的姓氏!”

“嗤。”林啾揉着脑袋坐起来,道,“修行治不好歪屁股,别在这瞎耽搁了,回家治病去吧。顺便眼睛也治治。”

刑堂会循私?也就这些脑子没跟上个子的傻子能被柳清音忽悠。

“你!”

小姑娘还想骂人,被林啾悠悠哉哉打断了:“有正事就说,没有那慢走不送。”

小姑娘气得俏脸通红,半晌,恨恨道:“剑君说,此次选入内门的弟子中,将挑出一人,做他的亲传七弟子。你与柳师姐的比试出了意外,结果作废,待你伤好再重新比试,剑君会亲自裁决!”

“啊……”林啾恍然。

敢情柳清音结婴之前,心中最在意的便是这件事了。

《剑之娇》这本书,一开篇柳清音便已是大剑仙,元婴之下这种低端局根本提都没提过。原来这便是柳清音当初入门前的过往。

这一次比试的结果不必说,柳清音自然是战胜了乌季,进入内门,一跃成为剑君的第七弟子。

原来,柳清音也有过差点做了炉鼎的黑历史啊?

林啾心中一点都不同情,只觉好笑。

如果这便是柳清音结婴时渡的问心劫的话,就凭她那手自欺欺人的好本事,必定是“问心无愧”的。

所以她对乌季做过什么呢?

林啾下了木床,双脚往黑布鞋中一套——什么东西在硌脚?

拎起鞋子一抖,居然抖出一绺黑油油的秀发。

林啾:“……”

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柳清音的!

看来乌、柳二人相当不对付啊,在林啾看来,这种小女孩之间的心思算计,无异于……菜鸡互啄。

林啾扔了那头发,揉着脑袋往外走。

要是早知道柳清音这么大方,居然邀请自己到她“家”里玩的话,林啾一点也不介意带上魏凉过来旅游。

此刻林啾的心情非常好,倒是有几分感激柳清音。那些过往自己虽然丝毫不惧,但那道伤口实在过于血肉模糊,若是能选择,林啾永远都不愿意重新撕开它。

柳清音,可真是个好人啊……

思过岭下,一道雪白的身影跪得笔直。

柳清音恍然回神时,一口老血差点儿没直直喷了出去——

方才,她分明已闯进了林啾的问心劫,看到了林啾的过往。她利用密钥改变自己的劫身,将自己化成林啾唯一的那个朋友。

只等林啾入劫,便趁她病要她病,彻底摧毁林啾的心防,叫她知道她是怎样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如何众叛亲离。

就在柳清音美滋滋地盘算着一切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再回神,已跪在了思过岭下。

她愣了半天,呆呆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一道沉沉威压打中膝盖,又跪了下去。

她恍然回神——这,这不就是自己结婴时渡过的问心劫吗?!

只不过结婴那次,自己的劫身是那乌季。对乌季,自己从来问心无愧,乌季落得那个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哪怕站在乌季的角度,柳清音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

要不是乌季因妒生恨,心思歹毒,又怎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柳清音的指甲慢慢嵌入掌心。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明明是林啾在渡问心劫,怎么会跑到自己的劫境中来?

莫非是使用玄门密钥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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