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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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银霜月再甩下来的手,一拽,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搂着不让银霜月起身,任由她挣扎道,“冬儿自然是听长姐的话的,他已然被我派人送去了南川府衙,长姐想必已经知道了他残杀两任妻子,他的罪,当然是府衙定夺,我得知长姐消息,便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来,哪有功夫去弄一只白虎打造什么笼子,我满心只有长姐,长姐要我做什么,冬儿何时不应允过?”

银霜月停止了挣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早知道银冬手段毒辣,就连她也被他利用诓骗许多年,但是她又真的怕银冬没了底线,真的丧心病狂到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杀人,那样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长姐,定然是知道了他的罪行,才会假意嫁给他的是不是?”银冬这么半天,终于问到了他想要问的关键,“你利用他赈灾,是想要在新婚夜悄无声息地取他性命对不对?”

银霜月狠狠掐了银冬侧腰一把,迫使银冬松开了她,她皱眉糟心地捋顺了两下头发,故作惊讶,“怎么会?!隶郎君是个好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快把他放……”

“长姐!”银冬扶着银霜月的肩膀,“那你新婚之夜,却将致人性命的簪子随身携带,那么迅速地拿出来,想必早早就藏好了,甚至都没拧,拿过就能用,你当我是个傻子吗?”

银霜月动了动唇,再欲狡辩,银冬叹气道,“长姐,你我自小一同长大,我会的,大部分都是同你学的,你撒谎的时候,特别爱伸出一点舌尖舔唇。”

银霜月下意识的伸出一点,又快速收回去,咬在齿间,微微用力,她和银冬之前,确实有着旁人之间没有的默契,她很难瞒过银冬。

很多时候,银霜月看不上银冬的阴毒手段,何尝不是看不上自己身上那些拙劣的品质,偏偏他不捡着好的学,偏学那些让银霜月自己都厌恶的。

银霜月垂头,收起丝线,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侧头又问银冬,“真的送去了府衙?”

“当然,”银冬看着银霜月,又笑得乖巧无比,“长姐不让冬儿做的,冬儿自然不会做,冬儿始终都记得,长姐要冬儿再是满心暴虐弑杀,也要咬紧了牙,做一个明君,因为这天下如咱们当时走投无路的人,太多了,他们需要一个明君。”

提起往事,银霜月就会不由自主地软了心肠,侧头看银冬,视线在他脸上停顿片刻,这是她认出银冬以来,好好看他的第一眼。

胖了一点,果然看着顺眼多了。

这也说明,没有自己的这半年多,银冬反倒是过得还不错。

银霜月不由得又想起了在她被劫持之后,知道的那些真相,她其实都不必一件件拿出来质问银冬,只见他不曾主动解释提起,就知道那些必然都是真的。

可是已经溃脓的伤口,不是用衣裳掩盖住就能当做无事发生的。

银霜月看着银冬片刻,错开了视线,冷声道,“你记得我要你做一个明君,却不曾记得我曾经如何的回护于你。”

“我记得!”银冬急道,“我都记得,每一件事都记得,同长姐四处逃命,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我怎会忘了,那些日子,甚至胜过登基为帝!”

银冬说着,已经下了床榻,双膝落地,跪在银霜月的脚边,他现如今贵为皇帝,他一生不该跪任何人,但是银霜月不同,她是比天还要高还要重的人,给他数不清的生命还要无限期望,在银霜月的身上,银冬得到了所有的感情,他心甘情愿地俯首。

银霜月却神色凄凉,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质问银冬,“我那般待你,护你,你却是如何回报于我?”

银霜月眨了下眼,眼泪猝然落下,她连忙伸手去抹,在银冬错愕的视线中扭过头,“你毁我声名,坏我姻缘,却连我逃到这穷乡僻壤还不肯放过。”

“银冬,”银霜月含着泪问他,“你只管自己私欲,却可曾有一时片刻,想过我的感受?”

终是提起了这些,银冬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勉强挺直了脊背,却抵不过层层翻上来的心酸。

“冬儿知错了,”银冬抓着银霜月的手,被甩开,又连忙膝行两步伏在银霜月的膝间,“长姐,是冬儿错了,你若是生气,如何打我骂我都行,若还不解气,径直勒死我我亦无怨,但是莫要离开冬儿。”

“你便是拿定了我不舍得对你动手是也不是?!”银霜月拉着银冬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银冬泪流满面,快速摇头,连嘴唇都在无意识的颤动着。

“我拿不定!我能拿定什么,长姐不需我救便连杀两人出逃,半年来销声匿迹,若不是恰好溧水遭灾,我都不知何时能够再见到长姐,三年还是五年?”银冬哭的直哽,“亦或是长姐当真心冷如铁石,此生都不欲再与我相见?!”

银霜月抿着嘴唇,她确实再不欲与银冬相见,她的小冬儿已经长大了,银霜月做了那么多年的长姐,半个母亲,亲手把他给带大了,又如何真的不想念呢?可是这孽障动的心思,不是她能够回应的。

“长姐为何不说话?!”银冬呼吸剧烈地起伏,抓着银霜月的手用力到两个人都疼得咬牙。

“是。”银霜月低声道,“你我还有何再见的必要?多年亲情终于欺骗利用,我是你长姐,你对我那心思……你心中可还有人伦?”

银霜月手上就只剩下这一张牌了,她和银冬怎么可能呢?她是疯了,才会对银冬有什么心思,这对银霜月来说,比对着铜镜跟自己搞还要有心里障碍。

再者她当年冒充长公主的事情,万万不能够泄露,若不然情情爱爱事小,五马分尸事大,即便银冬不忍对她下手,她也绝不肯做他禁.脔。

银冬抬眼瞪向银霜月,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候,长姐竟然还说这样绝情的话,银冬执拗地抓着银霜月的手,按到自己的脸上,颤声问道,“半年多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你就真的不曾想念我吗?”

银霜月怎么可能不曾想念,她越是告诫自己不许去想,她的小冬儿早就不是粘着她,需要她保护的小孩子,可入梦之时,心会出卖你的思想,只是银霜月的想念,却不是银冬要的哪一种。

就连做梦,她梦到的都是银冬小小的一只,依赖着她的模样。

所以银霜月咬牙道,“不曾。”

银冬“呜”的一声,又勉强咬着腮肉忍住,自下而上,几乎是用憎恨的眼神,看着银霜月,恨她对自己那般的情意深重,连被骗,被利用毁了一身,东躲西藏,都舍不得对他下手 ,更恨她如此情深义重,却不肯爱他。

还妄想用人伦来压他!

莫说他早知长公主是个冒充,长姐身为冒充者必然更是清楚,对于银冬来书,即便她不是冒充又如何!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这天下之人,他想要什么,想要谁,谁能管得到?!御极天下若没这等能耐,这皇帝还做个什么劲!

银冬一句“你根本就不是长公主”卡在喉咙上上不去也咽不下,他知道说出之后,长姐便没有理由再用所谓的人伦来压自己,可他更知道,若是连这个秘密也不管不顾地揭露,长姐对他的情深义重怕是也会随着这谎言一并碎成粉末。

不能说,还不是时候。

更何况这种事,决不能由他,在这种时候赌气说出,长姐看似柔软实则心智坚韧,若没了这层牵绊的姐弟关系,又对他无情爱源头,说出,就是亲手斩断两人见的联系,长姐真的绝情起来,银冬不敢想象,也不能承受。

于是他咬得嘴里血腥弥漫,却也硬是将这句话咽回去了,而是抓过银霜月扔在一旁的丝线,缠在自己脖子上,将簪子递到银霜月的手中,跪在地上红着眼,决绝地逼迫,“若是长姐当真不在意冬儿,不肯同冬儿回宫,便勒死我,像勒死其他人一般,莫要心软让我求不得放不下!”

银冬说着,拉着银霜月的手绞紧自己脖子上的丝线,眼见着锋利无比的丝线在他原本就红痕的地方又勒出了血,血顺着伤口流出来,银冬却不知道疼一般,只看着银霜月,手上加重力道。

“我来这里,朝中无人知道,”银冬笑了下“宫中我已然安排了,长姐走后,宗室的孩子,被我接到了宫中……冬儿知道,长姐定是因我的作为心凉了,可长姐……你骂我孽障,就该知道,孽障无不是……”

银冬脖子上的线勒得太紧了,已经没入皮肉,银冬声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死……不休!”

终究是银霜月没能狠心下去,骤然间松了手上的力度,银冬趴在床边剧烈地咳嗽,银霜月则是抄起床上的软枕,照着他的脑袋劈头盖脸地砸下去。

眼泪如崩堤,银冬骗她至此,利用至此,现在又逼她至此,可她还是没出息地对着他下不去手,她这到底是个什么命!

软枕生生被抡开,棉絮落了银冬一头一身,也飘了银霜月满头,她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了,除了眼睛红之外,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娘的哭不出了。

银冬跪在地上,倒是不咳了,脖子上的血也凝固成了殷红,他垂着头,生生受着,只要长姐跟他回宫,莫说用软枕,便是用皮鞭,用钝器,他也绝对不躲。

银霜月将至剩下大红色枕头皮的软枕扔在了床上,看着银冬那个德行,又踹了他一脚,崩溃地后仰躺到床上。

国师其实算她的命格还挺准的,说她是个引煞之体,可不是么,所遇之人一个比一个操蛋,总以为至少有个听话乖巧的弟弟,却未曾想,混蛋弟弟是这世上最大的煞。

两个人一躺一跪地沉默下来,半晌,银霜月才哑声道,“给我倒杯水。”

打了一身汗,有点渴。

杵在地上一直像个木头一样任打任骂的银冬,听到银霜月说这句话,顿时从地上弹了起来,跪得太久了,起身踉跄了两步,这才快速到桌边摸了茶壶,给银霜月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水来。

银霜月起身接了,看也没看银冬一样,将自己头饰甩了一地,喜服扒下来也踹到地上,不顾一床乱飞的棉絮,直接钻进被子里面睡觉去了。

银冬端着着空空的茶杯,站在床边上无声地笑开了,他知道这便是银霜月答应了跟他回去。

笑了一会,实在是太开心了,忍不住就笑出了声,银霜月猛的坐起来,操着尖锐难听的嗓子吼道。“滚出去笑!”

银冬就真的傻兮兮地抱着杯子,滚出去笑了。

夜深露重,狗都睡了,银冬精神得猫头鹰似的,瞪着眼睛抱着银霜月喝水的那个杯子,在门口蹲着,咧嘴嘿嘿了半宿,十分地渗人。

银霜月在他出门之后,无声地坐起来,看着他坐在门口无声地笑,笑得投射到门上的影子直抖肩膀,先是想要张口骂,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叹了口气。

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拽着被子躺下,气哼哼地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一早,银霜月早早就醒了,是被银冬吵醒的,起身才爬起来,就有银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丫头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站在银霜月的面前礼数周全地见礼之后,开始无声地忙活了起来。

银霜月许久没过这种衣来伸手的日子,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但是见这些小丫头个个都训练有素,虽然瞧着面生,但是绝对是宫中专人调教过的。

银霜月颇为无语,银冬跑这么远还带着宫女,可见他是真的有备而来,有着让她插翅难飞的决心啊。

银霜月对着铜镜,闭着眼睛突然间笑了,她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和怎么在被逮住的时候,想方设法地逃走。

收拾好了,早饭端上来,姐弟俩无声地相对而坐,也是银霜月喜欢的菜色,银霜月坐下尝了一口,捏着筷子的手便是一顿。

今早上到现在,银冬在她面前晃了八百圈,无数次欲言又止,但是看着银霜月的脸色都不敢说话,这会儿银霜月终于抬眼看银冬,和他说了第一句话,“你说你在皇城安排好了,宗室的孩子都接过去,言下之意就是你若不回去就让左右丞相相互掣肘,中丞相扶植新帝顺带摄政?”

银冬端着碗,在银霜月锐利的逼视下鹌鹑似的不敢吭声。

银霜月哼了一声,“你连宫中厨子都带出来了,还有伺候的婢女,势在必得对不对?是不是我要是不答应给你回去,你就要把我捆了绑回去?!”

银冬把碗放下,看了银霜月两眼,面上露出委屈的表情,脖子上常缠了一圈白布,一缩脖子疼得他龇牙咧嘴。

反正都这样了,也就没必要撒谎,于是他索性实话实说,“是。”

“是?!”银霜月抓着筷子照着他的脑袋就敲过去!

☆、第39章 孽障啊

银冬不躲不避,任由银霜月在他头顶敲了好几下, 低头垂眼, 嘴里说着我知道错了,却死不悔改的模样。

银霜月打了几下, 银冬不躲她也到底是再下不去手了, 有心想要扔下不吃了,却想了想,赌气也只是气自己, 何苦来的,于是深呼吸一口气, 身边伺候的婢女又给她换了双筷子, 继续吃起来。

结果一个不小心, 她就竟然吃得有点多,肚子撑得难受, 起来在院子里头转圈圈,心中唾骂自己实在没出息,但是不得不说, 来到这南川半年多,银霜月从来也没像今天吃得这么畅快,这么多过, 被宫里面专用的厨子养娇了胃口, 她再是能够吃苦, 也还是知道何为好吃和不好吃的。

而且除此之外, 今日的衣裳发饰, 都是特别称心的,衣裳料子轻柔如雾,透风却不透亮,该是宫中每年年关的时候,只得外邦进贡几批的珍贵料子名为蚕丝尽,该是给后宫妃嫔们夏日裁制衣裙的,现如今却穿在了她的身上。

这料子穿在身上可比贴身还有些扎人的麻布料子不知道舒适了多少倍,走动间有轻微的沙沙声,风吹过时,就会轻轻地飘起来。

这种料子银霜月在宫中的时候就知道,进贡上来的时候,大多是浅色,但身上穿的这个,许是银冬怕太扎眼了她不喜欢,便命人专门又挑染过的,比鲜嫩的粉色暗了些,正是银霜月喜欢的……脸上再不用糊着一层伪装的东西,舒服得很,清早脸上涂抹的脂膏,也是她多年来用惯的,自然也出自银冬之手,银霜月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银冬在屋内皱眉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感叹。

若他不是自己自小养大的小混蛋,光凭着这份心意,哪怕他哪哪都不符合她的审美,却也能够让银霜月动容了。

偏偏他……哎。

孽障啊。

银霜月垂首摇头,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怎么感觉比刚才更胀了?

走到院中的石凳边上坐着,银霜月才一坐下,便有人送来了茶水。

银霜也侧头看去,是早上伺候她洗漱的其中一个小婢女。

婢女悄无声息地正要退下,银霜月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奴婢名曰顺安。”

这不是个小太监的名儿吗?婢女们一般都是花花草草为名的,她不由得多看了小婢女一眼。

小婢女生得清秀可人,低眉顺眼,身形也还好,就是……胸小了点啊。

“主子,这是专门为您调制的解渴去腻消食的红果露。”小婢女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又见银霜月没什么吩咐,这才退下了。

银霜月伸手打开壶盖子看了看,确实是红果露,这地方这种时节要找到这红果……她叹口气,倒了一杯,入口酸甜,真是……他娘的爽啊。

叫顺安的小婢女退下去之后,从后门绕着进屋,把银霜月喝了红果露的事情说了,银冬手上片刻不停下笔如飞,旁边已经摆好了好几封写好封印了的信件。

他头也不抬,只对那小太监说,“长姐问你的名字了?”

顺安霎时间噗通跪在地上,俯首颤巍巍道,“……是。”

银冬写好一封,拿起来吹了吹,递给了旁边一直伺候的人,那人便折叠好,塞入了一封信中,再用专用的漆印封好。

银冬起身,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收拾下,不要在身边伺候了,去先行队伍吧。”

那人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出了一身的冷汗,闻言如临大赦,扣头谢恩,却一开口,再不是娇柔的女子音,而是偏低柔的男子音。

银冬点头,从屋子里出去,径直朝着银霜月坐着的地方走去,身后的顺安回到了婢女们临时居住的偏院,利落地换了一身衣服,面上的伪装洗掉,嫣然是个颇为清秀的小太监,从内院出去之后,迅速纵马去撵先行的队伍了。

银霜月连喝了两杯,好喝得紧,倒第三杯的时候,被银冬按住了手腕,“长姐莫要喝得太多,怕是效果适得其反,更要难受。”

银霜月放下了杯子,将手收回来,坐在桌边不吭声了,也不看银冬。

银冬站在她身边,等了一会,才道,“长姐,左右闲来无事,回程正在准备,不若同我去个地方,权当消食如何?”

他话音一落,便有黑衣的暗卫自门口走到近前,躬身见礼,而后低声道,“车马已经备好。”

暗卫快速地飞掠而去之后,银霜月看向银冬,“我有拒绝的权利?”

银冬挑眉点头,“自然,长姐只要不离开我,你说的话,便是我的金科玉律。”

银霜月悄无声息,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说道,“那我不去。”

银冬却站着没动,银霜月转头瞪他,“不是奉为金科玉律?”

银冬点头,“自然,”他叹了口气,“今日那个名叫隶术的,已经审判结束,我以为,长姐会想要再见见他的毕竟……”

他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又道,“既然长姐不愿意,那我便独自前去吧,长姐可莫要再贪杯了,这红果露消食却甜腻,多饮性寒,这两日……”

银冬顿了下,说道,“这两日长姐葵水将至,不宜多饮寒凉之物。”

说完之后,便径直朝着门口走,真的没有带银霜月去的意思。

银霜月瞪着银冬的后背,恨不能把那上面烧出两个窟窿来。

她的葵水她自己都不怎么记着,只记得每月大概就那么几天,他又是如何得知还算得如此精准!

一个皇帝,整日脑子里面装的不是家国天下,竟然没事数着日子,算一个女子的葵水,这……简直荒唐至极!

银霜月脸都憋得通红,在银冬即将要迈出大门之前,出声喊道,“你站住!”

银冬站定,转身看向银霜月,“长姐何事?”

银霜月想骂人,但是难听的话挑挑拣拣的,真的就癸水这件事,没有什么合适出口的。

她憋了半晌,问道,“隶术可是要求见我了?”

银冬和银霜月相隔有些距离,听到银霜月提起隶术,他的眼神顿时晦暗下来,“是。”

银霜月起身,“那我跟你一同去。”

银冬身后背着的手指微微攥紧,面上却不露什么痕迹,站在门口等着银霜月,两个人一同上了门口备好的马车。

南川大牢需经过正街,隶术案子已结,告示张贴的到处都是,但很奇异的,大家看了之后,却没什么群情激奋。对于一个杀人犯的斥责,也不过是关起门,或者在酒楼缠绵小曲的时候,同桌的咬咬耳朵而已。

毕竟很多人,都接受过隶术的帮助,甚至他两个身体还算硬朗的丈人丈母娘,在今早审判的时候,都声称抱病没有到场。

众人对他有谴责,却也给了最大的宽容,绕城一周定下死罪,他的牢笼之中,没有人扔的任何脏东西,吃了这几日流水席的,受了他安置的流民,给了他一个体面。

银霜月行至半路的时候,命人停车,“去叫人买些吃食。”

银冬却没动,头在车窗外,装着听不见,银霜月见他不动,自己要下车,被银冬一把搂住了,“长姐!”

“你见他便见,还要给他带吃的!”银冬终于崩不住了,皱眉面色不愉,将银霜月的纤腰搂得向后弯曲,整个人欺近,银霜月挣不开,一直朝后躲,整个人弯成了一张弓。

“银冬!他快死了!你和个死人计较什么?!”银霜月按着银冬的额头,掐着他的耳朵不让他再上前,马车明明空间还算大,但是此刻狭小得让银霜月觉得窒息。

“计较。”银冬不顾疼不疼,凑近银霜月,在她唇不足一指的距离,轻轻道,“他要死了,我才只是计较而已,若不然……长姐信不信,我真的会把他扔进白虎的笼子去。”

“你疯了吗?”银霜月紧靠着车壁,躲没处躲,挣挣不开,又不能真的对银冬下死手,她就像个被拔了牙堵住嘴的老虎,这正当街,前面还坐着两个赶车的,两侧都是随从,连咆哮都不行。

“你……”银霜月气得呼吸急促,银冬却突然放开了她,敲了敲车壁,命人道,“去买些吃食来,丰盛些。”毕竟是断头饭了。

银冬继续百无聊赖地朝着窗外看,银霜月靠着车壁,慢慢坐下,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在银冬的面前,她真的没有抵抗的能力。

银霜月十分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就像被套住的野马,她知道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也会被驯服。

她不想,也不甘被驯服。

东西很快买回来,银霜月的心情却一落千丈,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到了大牢,在门口等了片刻,就跟着银冬一道进去。

里面弥漫着昏暗潮湿的味道,从小窗子透进来的一点点阳光,被栏杆割裂成一条一条,洒在这黑黢黢的狭窄道路上,不光不给人明亮的感觉,反倒是感觉更加地压抑。

银霜月提着食盒,跟在银冬的身后,忍不住微微皱眉,银冬却没丝毫的不适,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走了几个拐角,终于银冬停在了一个牢门前面,草堆上面躺着一个人,穿着还算干净的囚衣,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睡着了。

银冬伸手晃了一下门上的铁链,草堆上的人坐起来,皱眉看向了这边。

看到银霜月的时候,他顿时坐直,出声有些激动道,“雨娘,你来了。”

银霜月站着没动,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朝他抵了下食盒,他托着链子很快过来,银霜月蹲下,把食物从里面拿出来,隶术刚要去接,银冬突然伸手,从银霜月的身后密密实实地搂住了她,还将头搁在了她的肩上,在她脖子上暧昧地拱了拱。

银霜月一僵,隶术伸出的手也僵住,抬头目光阴沉地看向银冬——

☆、第40章 我做的好不好?

银冬和隶术的眼神对上,慢慢勾起了嘴唇。

隔着一道栅栏, 里面的人是即将面临被砍头的死囚犯, 而外面的人却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这如天堑一样的悬殊差距, 本来银冬根本对隶术不屑一顾, 但偏偏银霜月先前何隶术成了婚,拜了堂,哪怕并不是真的,也让银冬无法忍受。

尤其是隶术看到银霜月时候的眼神, 让银冬觉得自己万分珍视的宝贝被人看到被人觊觎了。

所以他十分幼稚地, 搂着银霜月的腰,宣誓主权一样地对着一个即将执行死刑的囚犯, 炫耀他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银霜月动作顿住,他当然知道银冬是什么德行,从银冬提起要看隶术的时候, 银霜月就知道银冬想干什么。

她会同意跟着来, 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打算见一见隶术, 隶术确实是穷凶极恶,残杀了两任妻子,这种罪行无论到了哪里也罪无可恕。

银霜月会来见隶术, 并不因为她还念着隶术的什么好,而是因为她想看一看隶术已经沦落成了什么样,他的凄惨模样, 就能够反映出银冬心中到底扭曲成了什么样。

见到隶术几乎是四肢健全地站起来还能朝着她走过来, 甚至还能朝着她笑, 银霜月在心中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

至少这说明她的冬儿,没有骗她,他对自己的心思纵然是孽,但他还没有扭曲得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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