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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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说:“你的意思是,让我用心理学的方式攻破他的保护层和禁区,让他自己开口告诉我?”

徐烁笑了一下,同样靠向车身,侧身迎着西沉的日头,说:“如果他是凶手,他干了这么大一票,却没有人知道,不能和人炫耀和分享,他一定很憋得慌。你去开导他,做他的忠实听众,同时还让他相信你不会出卖他,就像那些被他拘禁和伤害过的女人一样。对那些女人来说,正是因为认定丰正辉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她们内心世界的人,所以才会选择‘保护’他,在他被捕之后还要为他求情。不过事实证明,这都是她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丰正辉根本不是这么想,他内心一直惦记的女人是陈玉敏。”

顾瑶顺着他的话茬儿说:“所以,只要我能顺利走进丰正辉的内心世界,解读他,剖析他,就能在这个过程里获得一些表面证据以外的线索。”

徐烁:“就是这儿理。”

顾瑶不由得轻笑出声,在橘色的夕阳下,非常好看。

然后,她说:“你一直都是用这套糊弄人心的手法取得当事人的信任的?”

徐烁眸色漆黑,不紧不慢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经万般事,阅万千人,这是成为一名优秀刑事律师的不二法门。我的经验告诉我,永远不要完全相信当事人的话,因为任何人的证言都是经过自我修饰和美化的,可我们也要相信当事人是最希望和辩护律师说真话的,无论有罪没罪他都希望有人能理解、明白,他都希望能维护自己的基本权利和尊严。”

顾瑶又一次笑了,却没有一丝嘲弄的意思。

一阵微风吹过,她就势拨开自己面颊边的碎发:“就像我做心理咨询师,面对我的患者,我最起码要具备三双耳朵。”

徐烁好奇地问:“哪三双?”

顾瑶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细数:“一双要听对方嘴里的话,一双要听他肚子里的话,还有一双要听他心里的话。一个善于‘听话’的人,不管去到任何一个行业,运气总不会太差。哦,不过你们当律师的是不是除了三双耳朵,还需要有两张嘴呢?”

徐烁勾起唇角,抬起一手撑着太阳穴,将手肘架在车身上:“哦,哪两张嘴?”

“说别人想听的话,以及说别人该听的话。”顾瑶说完,又提出疑问:“不过我很好奇,你听了那么多当事人的秘密,真的做得到守口如瓶么?”

徐烁反问:“那你呢,你听的应该比我多。”

顾瑶:“我会让对方相信,我有‘将你告诉我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的定力。”

徐烁“啪”的一声,忽然打了个响指:“好,等你再去见丰正辉的时候,记得让他也相信你。”

顾瑶直接斜了他一眼。

徐烁忽然笑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有那么多女人对他死心塌地,这说明他是一个有手段又有人格魅力的男人,咦,那你觉得丰正辉和你男朋友哪个比较吸引人呢?”

问出这个问题简直是白痴。

顾瑶:“那些女人迷恋丰正辉,一是因为刚才咱们分析的心理,二是因为吊桥效应的暗示和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徐烁扬扬眉,没接茬儿。

所谓“吊桥效应”,简而言之就是通过一次吊桥实验得来的现象分析,意思是说人在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比如站在吊桥上,会本能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类似于那种喜欢异性时的小鹿乱撞心理,因此当一个人遭遇危险境地的时候身边有异性陪伴,这个人就很容易将这种生理状态误认为喜欢。

而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简单地说就是人质屈服于凶徒之后,与其同呼吸共命运,产生依赖,就像动物一样,人也是可以被驯养的。

顾瑶继续说:“如果丰正辉没有用极端的行为对待那些女人,双方是在非常自然放松的情况下相处得,我相信对丰正辉死心塌地的比例会有大幅度缩减。那些被丰正辉拘禁女人的资料背景我也大概了解过,基本上都是被家庭、社会、朋友所忽略边缘化的群体,常年处于被欺负的角色,存在感低,被否认,被视为不会成功的烂泥。其中一个女孩甚至还在媒体面前当众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爱过我,我的父母只会说我蠢笨得像是猪,他们说我身为一个女孩子根本不需要有梦想,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我连对象都找不到,根本没有人看得上我,我就是个赔钱货。只有丰正辉在乎过我的感受,也是他告诉我,我不是没用的人,没用也不可怕,我不需要活在别人的否定当中,不需要理会我父母的评价,我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至于我父母,他们才是真正的loser,因为他们连子女最基本的尊重和敬爱都得不到,他们嫌弃我,只是因为他们嫌弃自己。’”

隔了一秒,顾瑶又说:“听听这个女人的心声,就不难想象丰正辉是用怎样循序渐进的方式取得她的依赖和信任的。当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明白她理解她的男人之后,这个男人突然被警方逮捕了,理由还是非法对她的身体进行伤害,这个女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护他,甚至是为他求情。”

顾瑶话音落地,徐烁却没接茬儿,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夕阳的余晖落在徐烁的脸上,越发衬的那双眸子漆黑深邃,他的目光就落在顾瑶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顾瑶问他:“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疑点?”

徐烁说:“小川目前找到的陈玉敏的资料太有限,她这几年没有任何生活记录,失踪之前也没什么朋友,生活圈太狭小,能找到的就是她父母和弟弟的经历简介。如果我现在假设陈玉敏在失踪前和那些丰正辉拘禁过的女人一样,一直过着被否定的人生呢?”

顾瑶一怔,很快说道:“你是说丰正辉对陈玉敏有初恋情结,这段感情一直没有结果,他又是偏执型人格,所以在后来这几年里一直寻找和陈玉敏有同样特质的女人。”

徐烁:“如果只是长头发、圆脸盘、身材娇小且纤细这些特征,这个群体未免太大,丰正辉一定会进一步缩小范围。”

顾瑶:“只有和陈玉敏有类似的人生经历,才能让丰正辉产生移情作用,他是在这些女人身上延续他和陈玉敏的情感关系。”

沉默了片刻,徐烁突然说:“这也是为什么邵晓风一直在倒追丰正辉,但丰正辉没有接受。”

顾瑶:“邵晓风虽然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可她父母离婚后都对她很关心,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在尽量弥补,就连邵晓风的后父后母和她关系都不错。”

“这个案子越来越有趣了。”听到这里,徐烁不由得轻笑,然后他拉开车门,率先坐进去:“好了,先回吧,下一步的调查方向就是另外四个人的死因和生活背景。”

顾瑶跟着坐进驾驶座,驱车往市区的方向开。

顾瑶原本还想在回程的路上聊聊案情,谁知车子开到半路,徐大律师就在座椅上大呼呼睡起来。

顾瑶没有把他叫醒,只是听到他的气息有些重,像是因为歪头睡觉的姿势而呼吸不畅,直到车子开回到事务所的写字楼下。

顾瑶停稳车子,随即将电台声音调到最大。

不到三秒钟,徐烁就动了。

他有些茫然的睁开眼,一边撑着椅背坐直一边声音沙哑的问:“到了?”

“嗯。”顾瑶又将音量调低,说:“我就不跟你上去了,我也累了,要回去休息。”

徐烁闭了闭眼,又动了一下嘴,右边脸上还有歪头睡觉留下的压痕,他胡撸了两下头发,准备推门下车。

“那就明儿见。”

“明儿见。”

徐烁下了车,又打了个哈欠,脚下还没挪动,就戳在原地张开双臂,撅着屁股伸了一个的大懒腰。

那圆翘的臀部还对着车窗的位置。

顾瑶:“……”

顾瑶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将车驶向大路,然而就在这时,却透过后照镜看到后面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是几个穿着五颜六色的男人,手里还拿着锤子和铁棍,而且正目标明确的朝这边冲过来。

顾瑶一怔,立刻滑下车窗朝外面喊:“徐烁,小心!”

第57章Chapter 57

Chapter 57

徐烁一听到顾瑶的叫喊, 人虽然还在醒困,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撒腿就跑。

他一迈开长腿,后面正准备悄摸偷袭的几个人也跟着狂奔起来。

妈的!被发现了!

可徐烁并没有跑远,只是把战场拉开, 起码要离顾瑶远一点, 还有前面那根电线杆子上就有摄像头。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 徐烁的脑海里也过了一遍想要教训他的名单,他来江城这么久,就得罪过一个人。

那三个字刚浮现在脑海里,他脚下就继续刹车, 立在摄像头的斜对角下,回身的瞬间,躲过第一个小混混敲上来的铁棍。

后面还有四个。

徐烁已经开打, 顾瑶坐在车里却有点着急,开始以为他都跑开了,没想到跑了几步又站住了, 不知道抽什么风。

直到她顺着徐烁站的位置看到顶上的摄像头,这才明白。

顾瑶又透过后照镜看后面的几个混混,就见跑在最后面那个突然停下来, 在身上摸了摸, 随即摸出一把小刀,刀刃白花花的一晃。

顾瑶心里一惊, 知道现在冲出去通知徐烁是来不及了, 她也来不及细想, 索性将身体横过副驾驶座,趁那个持刀的混混跑到跟前,飞快的打开车门。

持刀混混躲闪不及,闷哼一声,就被车门挡到一边,顾瑶又赶紧关上门,拿出两个手机,一个拨通小川的电话,一个直接报警。

持刀混混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杀进战场。

顾瑶情急之下,就从天窗钻了出去,扯着嗓子喊道:“徐烁,他们有刀!”

几个混混已经围堵上去,徐烁就立在中间,和他们战斗厮打。

不过腿长就是有优势,几个小混混往往还没近身,就被他一脚踢开,但这几个人都是耐打型的,踢开一次还会冲上来第二次。

徐烁听到顾瑶的提醒,百忙之中还不忘朝她招招手。

几个混混也听到了后面女人的声音,其中一个还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顾瑶就趴在天窗上正在讲电话,显然是报警了。

混混暗骂一声,立刻跑到另一个人跟前,小声嘀咕两句。

“大哥,那女人报警了,怎么办……”

“艹,你去收拾她!”

混混应了一声,掉头就往后面跑。

这时,被叫大哥的混混喊道:“都给我上,卸丫一只胳膊,有二十万!”

一听到钱,几个混混一拥而上。

徐烁挑了下眉,听到自己胳膊只值二十万,顿时有些不爽,正准备亲自用这双健壮的手臂给这几个傻逼一点教训,谁知抬眼间就看到有一个混混冲了出去,直奔顾瑶。

徐烁心里一惊,一把挥开冲上来的混混,朝他脖子劈了一记手刀,顺势抢走他手里的铁棍,随即冲出包围。

混混们追了上去。

另一边,顾瑶已经报了警,刚挂上电话就见一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朝自己冲过来,手里挥着锤子,朝她车身上用力一砸。

顾瑶吓了一跳,刚想躲回车里,车窗就在腿边碎了。

就听那男人骂:“你个臭娘们,多管闲事!”

顾瑶喊道:“我已经报警了!我现在是目击证人。”

说话间,她还拿出手机对着男人拍了好几张。

男人见状,登时怒了,骂了一声“艹”就踩上顾瑶的车,要上去抓她。

顾瑶立刻躲回到车里,随即打开车门要跑。

但男人的速度更快。

顾瑶刚跑了两步,就觉得脖子被一股力道向后勒住,弄得她差点断气,眼前忽然一黑,猛咳两声,手机也跟着飞了出去。

这个男人虽然不是什么变态杀手,只是一般的混混,可也是打家劫舍惯了的,力气奇大无比,用手臂勒住顾瑶的喉咙,就足以令她动弹不得。

顾瑶因为背着身,无力挣扎,只能用手去抓男人的脸。

男人被抓了一下,骂道:“看我不弄死你!”

就在这时,徐烁已经跑到跟前,男人立刻勒住顾瑶转身,收紧手臂上的力道。

“臭小子,你再过来我就勒死她!”

顾瑶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恍惚之间仿佛听到徐烁在喊:“你轻一点,她快不能呼吸了,不就是要我一只手吗,你们过来自己拿!”

这时有另一个男人叫道:“臭小子,这可是你说的,给我上!我可警告你,你反抗,我们就拿这个臭娘们开刀!”

顾瑶闭上眼,脑海中倏地涌入一幅画面。

……

……

画面里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他一身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已经被汗水濡湿了,还撩起白T恤往脸上抹了一把,露出几块腹肌。

而她就站在男孩对面。

男孩擦完汗,对她说:“来,就我刚才教你的,再试一次。”

她点了下头,随即男孩脚下快速移动,她还没看清,他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伸出手臂勒住她的脖子。

她的呼吸顿时卡住,想挣扎出来,却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感觉到男孩身体贴上来的热度和他吐出来的气息。

他身上全是汗,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他在耳边低声问道:“怎么着,才教你的就忘了?”

……

……

画面戛然而止,顾瑶倏地睁开眼,仿佛看到几个混混围上徐烁,有两人抓着他,另一个人抄起锤子要朝他的手臂砸下去。

顾瑶嘶哑着声音叫出来:“住手!”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做出本能反应。

由于牵制住她的男人已经放松了警惕,松懈了一点力道,所以她才有力气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档。

她伸出一手顶住男人的下巴,用力向上推,同时脚下一腿弯曲,勾住男人的右脚,向旁边用力拐去。

男人的身体重心瞬间脱离,脚下不稳,很快倒向地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已经准备任人宰割的徐烁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一脚踹开拿着锤子的混混,随即又同时抓住抓住他的两个,拉到跟前,将他们的头“咚”的撞到一起。

几个混混被打得落花流水,徐烁拨冗看向顾瑶,见她已经捂着脖子跌跌撞撞的走到几米之外,一手扶着车身平复着呼吸。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警笛声。

混混们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声音面面相觑,随即当老大的一声令下,几人立刻朝反方向跑。

顾瑶见状,这才敢放松身体,靠着车身跌坐下去。

徐烁来到她跟前,曲着长腿蹲下来,背对着灯光,眼神漆黑:“你这擒拿术,用的还挺溜。”

顾瑶又咳嗽两声,说:“如果不是他放松警惕了,我用什么都没用。”

徐烁轻笑一声,随即伸出手:“我扶你。”

顾瑶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被他用力一握,就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只是起来的有点猛,还没站稳眼前就晕了一瞬。

顾瑶皱着眉,闭着眼,脚下一晃,就听到徐烁近在咫尺的声音:“小心。”

她的腰上也跟着多出一股力道。

只是等她站稳,那力道就抽离了。

恍惚间,顾瑶睁开眼,又一次看向眼前这个男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的焦距越来越晃,视线也开始模糊。

直到一片黑暗袭来,她毫无预兆的被拉了进去。

身体软绵的倒向前面,隐约间还能听到这个男人喊她的名字。

“顾瑶!”

……

……

顾瑶睡得很沉。

她的头很重,还有些晕,仿佛被一股力量一直用力往下拽,她尝试睁开眼,却是徒劳。

她在黑暗中一直奔跑着,只隐约在遥远的尽头看到一丝光亮,她努力朝那光亮冲刺,但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到。

那光亮像是会移动。

她累了,疲了,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她就嗅到空气中传来一阵淡淡的味道,那是阳光和少年身上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她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立在眼前的高大身影,那个少年有一双锐利的眼眸,他低头看着她,手里还有一把尖刀。

少年突然抬起手臂,手里的刀刃便刺穿了四周的漆黑。

那黑暗仿佛有实体似的,被尖刀划开一刀又一刀口子,黑暗之外的光亮从四面八方透进来,刺眼夺目。

顾瑶下意识眯起眼,还用手遮挡着视线。

这时,少年伸出了手臂,握着她的手肘将她扶起来。

等顾瑶适应了光线,才看到他们在一个后巷里。

巷子是死角的,除了他们没有其它人。

少年忽然开口:“你这样可不行,体质太弱了,要是遇到歹徒,把你拖到类似这样的地方,你就叫天天不灵了。”

顾瑶放下手,有些诧异的看向少年,说:“你盼我点好,为什么我会遇到歹徒,我又不干违法乱纪的事。”

少年笑了一下,透着一股痞气:“因为我要是歹徒,肯定朝你下手啊!”

顾瑶:“……”

少年说话间,还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插袋,上下打量顾瑶,又说:“瞧瞧,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顾瑶用力瞪了他一眼。

然后,她问:“要刚才你教我的动作失败了呢?”

少年一顿,双手环胸,皱着浓眉:“那就比较难办了。”

顾瑶:“你的意思是没办法了?”

少年:“办法还是有的,不过比较损,我也怕你会不好意思……”

顾瑶一怔,没明白:“怎么损?”

少年表情有些僵,他清咳两声,向后退开一步,才说:“那个,我听说你们女人来那玩意儿,都会疼是吧?”

顾瑶懵了一秒才明白他问什么:“那又怎么样?”

少年转开脸,有些尴尬地说:“其实男人也会疼。”

顾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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