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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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将车窗摇下，又确认了一次，压在心口的大石也渐渐移开了。

应该是好消息。

顾瑶等在车里，等那边的动静渐渐淡了，记者们纷纷开始进行现场播报，徐烁也从包围圈中挣脱出来。

不会儿，顾瑶旁边副驾驶座的车门忽然被人拉开。

她侧头一看，徐烁已经微笑着立在门边。

“就知道你会等我。”他自觉地坐上来，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呼了口气，很快就在顾瑶略微紧绷的眼神下，轻声说道，“十年。”

十年！

顾瑶呼吸先是一紧，随即露出笑容。

徐烁说“这回放心了吧。只要小秋在里面表现好，还有机会减刑，也许不用十年，等她出来还不到三十岁，还有机会重新开始。等她从看守所移交到女子监狱，你就可以去看她了。”

顾瑶跟着点点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股情绪正在跳动，有些激动，也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雨过天晴的那种释然。

半晌，她才说道“谢谢你，徐烁。”

“谢什么。”

徐烁淡淡的应着，转而往椅背里一仰，说“快开车吧，我现在又困又饿。”

顾瑶按耐了一路，没有将照片的事告诉徐烁，无论如何，先让他吃饱饭，睡上一觉，其它的事等等再说。

徐烁是真的困了，车子开出去不到五分钟，他的鼻腔里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得很踏实，肚子还跟着发出一阵“咕噜”的叫声。

法院距离顾瑶家不算太远，不到四十分钟，车子就在地下车库停稳了。

顾瑶轻手推了徐烁两下，徐烁掀开眼皮，原本的内双瞬间成了大双，眼皮上有两道深褶，焦距也有些涣散。

“嗯？到了？”他咕哝了一声，就跟着顾瑶下车，懒懒散散的一路上楼。

等徐烁进了顾瑶家的门，都打开鞋柜准备换鞋了，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下，有些茫然地问“怎么是你家？”

顾瑶不明所以“我家怎么了？”

“哎哎，你这沙发睡得不舒服，我还是回去……”

直到顾瑶把他打断“行了，换衣服进卧室睡，醒了就有东西吃。”

这简直就是天籁！

徐烁登时眼前一亮，像是终于被主人允许上桌吃饭的狗狗，二话不说就往屋里奔，以最快的速度换上那套居家服，餍足的钻进被窝。

香香的……

徐烁半闭着眼，笑容yd的把自己往被子里沉，等半张脸都淹没进去了，把手臂举高，搁在头顶，整个人都舒坦了。

虽说这种“登堂入室”的方式和他的初衷不太一样，还真是纯睡觉，而且是自己一个人，可此时此刻，谁还计较那些呢？

顾瑶洗了手，走到卧室门口往里扫了一眼，就将门带上，转而在手机上叫了两人份的外卖，预设送餐时间是两个小时后。

这两个小时，顾瑶也没闲着，她看了会儿新闻，又追了半集美剧，一边看着一边随手将看过的所有日记用红笔标出重点。

然后她也有点困了，就抱着抱枕，横躺在沙发里眯了一小会儿，临睡着前，她还在想，这沙发睡得很舒服啊，她从没觉得腰疼过。

过了十几分钟，顾瑶被门禁声吵醒，她刚睁开眼，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已经立在对讲机前，按了开门键。

顾瑶坐起身，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徐烁神清气爽的咧嘴一乐，一点不认生的进厨房做了壶热水，趁着烧水的功夫，又折回来拿起顾瑶放在茶几上的那些日记。

他一页一页看过去，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努力醒困的顾瑶，问“日记看完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顾瑶愣了两秒，才说“杜成伟要移植肾脏，他选中的肾|源是祝盛西。这事你一直没跟我提过。”

“我都把日记给你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没有，我昨天才看到这里，小秋的案子让我无暇分神。”

正说到这里，外卖送到了。

两人边说边在餐桌前摆好餐盒，顾瑶这才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比如，他有没有什么好朋友。”

徐烁动作一顿，在餐桌前坐下来。

顾瑶见状，很快做出判断“原来你知道。”

她很快从包里拿出程维给她的照片，放在桌上。

徐烁耷眼一看，不由得轻轻怔住，显然他只知道三个人的关系，并没有见过照片。

顾瑶拿出两双筷子，递给徐烁一双，说“你还知道什么，能不能在咱们去见萧绎琛之前，都告诉我。”

徐烁抬起眼皮，倏尔一笑，说“其实在你我七、八岁的时候，就见过几面，不过你记性不好，早就把我忘了。”

第151章Chapter 151

chater 151

——其实在你我七、八岁的时候, 就见过几面，不过你记性不好, 早就把我忘了。

顾瑶一怔。

“等等，我不是记性不好，是因为出车祸失忆，你以为我愿意？”

徐烁那表情十分找抽“不，你就是记性不好, 我说的不是现在。十年前你就忘了我一次了，十年后又来一次，照这个趋势下去，嗯……”

说到这里，他措了措辞, 好像正在寻思一个又精准又气人的词语出来，但还没等他想到, 就被顾瑶警告的眼神噎了回去。

徐烁轻咳两声, 又把话题切换回来“事情是这样的, 我差不多快八岁的时候，你那时候刚过七岁, 萧叔叔把你带到我家来玩过两次。萧叔叔工作忙，经常要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 但是只要条件允许，他就会通知我家老头, 让他开车过来把你接到我家, 让我陪着你。不过咱们两家离得太远, 一个南区一个北区，其实一来一回也不方便，后来萧叔叔带你搬了家，刚好隔壁住了个人还不错的阿姨，他就让那个阿姨来帮忙看着你。”

顾瑶听的很认真，渐渐地将徐烁的描述和她在催眠里见到的画面联系在一起。

“就只是这样？”顾瑶问。

徐烁扬了扬眉梢，一脸痞样“你还要怎样？哎，好在当时咱们都小，要是再大个十岁，他们也不会把你交给我，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

“哦，我可不是瞎说的，他们还拿这个事打趣过，说要定娃娃亲，我家老头一直夸你长得水灵，性格好，不吵不闹安安静静，还说家里就得有这样一个姑娘在，我才不会一天到晚跑出去浪。”

“…………”

真是说不到三句就没正行。

顾瑶白了徐烁一眼，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没骗你，我发誓。”徐烁单手撑着头，有些不正经的笑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在心里感叹，哇塞，小仙女。”

顾瑶一个没忍住，笑骂“闭嘴！”

徐烁瞅着那朵笑容，眼神都变了。

直到顾瑶收起笑，说“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萧绎琛工作忙，要让你父亲大老远把我接回家，而不是让我母亲来照看我？”

徐烁说“哦，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印象中，好像你有好几年是跟着萧叔叔的。”

“我母亲不在身边？”

“我一次都没见过她，每次都是萧叔叔来我家接你。”

这就奇怪了……

原来她有一段时间是跟着萧绎琛的？

那萧绎琛和李慧茹是那时候就离婚了，还是处于分居中？

原因是什么，为什么明明她跟着萧绎琛过了几年，后来又到李慧茹的身边了？

顾瑶沉思了片刻。

直到徐烁问“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萧叔叔会把你交还到你母亲身边，后来她又跟了顾承文？”

顾瑶点了下头“问题就出在这里，我感觉只要解开这个谜底，起码就可以解释他们几个人的关系，还有……”

“还有，你到底是萧叔叔的女儿，还是顾承文的。”

顾瑶一顿。

徐烁替她说出了出来，她的确很想知道。

徐烁说“以顾承文的性格，他把你认回去，一定会先做dna。”

“是啊，如果我不是他女儿，他根本不会让我改姓顾。”

顾瑶话落，很快起身绕到徐烁这边，还拉起他的手要往屋里走。

徐烁笑着迈开一双大长腿，嘴里还是没有把门的“哎，这才刚吃完就运动啊？”

顾瑶没空理他，直接往书房里拐。

徐烁跟着进门时还说“仙女，走错门了吧……”

知道他的目光落在墙壁上的那一整张白板纸，戏谑的笑容终于收了。

没等顾瑶交代，徐烁就开始认真仔细的看起来，双手环在胸前，眉头微微皱着，每每看到关键的地方，还会和顾瑶讨论两句。

数分钟后，徐烁努努嘴，屁股靠坐在书着沿，说“其实还有一条线索，我没告诉你。”

“你指的是不是，程维是萧绎琛的徒弟这件事。”顾瑶拿起笔补上一句，“今天在法院外等你的时候，程维亲口说的。”

“原来那张三人合照是他给你的。”

“嗯。”

徐烁吸了口气“不过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顾瑶问“那是什么？”

徐烁没有立刻回答，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开相册，递给顾瑶。

顾瑶接过来一看，当场定在原地。

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些日常照片，却想不到是一只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断臂。

“这是……”她惊疑的问。

“我父亲的断臂，是丰正辉的生父李正继留下的，丰正辉小心保存了十年，没有让它腐烂白骨化，还做了特殊处理，保留了皮肤组织上的证据。”

“……”

接下来几分钟，顾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听徐烁不紧不慢的讲述从断臂上采集到的证据链。

比如，徐海震遇害的地点应该是南区某化工厂，这工厂在江城南区，早年在江城很有名，还曾经是江城之光，后来因为污染问题，被整顿查封，一直荒废至今。

而金智忠在下海之前，刚好就是这个化工厂的一名电工。

等徐烁讲述完所有来龙去脉，顾瑶这才轻声问“对你父亲下手的人是金智忠。”

“嗯。”

其实这一点，顾瑶早就从阮正新的“招认”中得知了，但那些口头上的说辞远没有眼下这个实实在在的“物证”来的冲击大。

顾瑶继续问“这个南区废弃的化工厂，你去过么？”

“去过一次，厂子很大，的确荒废很久，要在里面找证据，起码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那它一定占了很大一块地，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开发利用？”

徐烁轻轻一笑“是不是很奇怪，连新闻上都很少提到它。”

顾瑶立刻升起警觉“你查到什么？”

“它当年之所以成为江城之光，是因为它的规模和国际接轨，后来被政府查封，是因为它的污染，给江城造成重创。那之后几年内，江城周边的工厂搬走的搬走，关门的关门，又过了几年，江城才重见蓝天。只不过天可以变蓝，水源和土地的污染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理好的。”

顾瑶的神情凝重起来。

的确，如果工厂的排污做得不到位，就会有污染饮用水的风险，一旦饮用水被污染，会直接进到市民的口中。

“有很多人因为工厂污染而生病？”

“是癌症。”

这三个字轻轻落下，屋里瞬间陷入沉默。

顾瑶的头皮跟着阵阵发麻，直勾勾的看着徐烁，半晌没有言语。

癌症，这种病虽然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人类发现，可是这两个字差不多是在二十年前，江城的老百姓才渐渐认识它，突然听到有人提起，还会一脸茫然，癌症是什么病，这个“ai”字怎么写？

到后来，生活里听说有人得了，会跟着心里一跳，大概知道这种病很少见，患病的概率不高，得了它就只能认倒霉，只能等死。

再到现在，身边得这种病的人越来越多，一旦有人去世，去问一问，就会发现很大概率是因为癌症而死。

当然，这样的情况不只在江城，它就像是一种潜在病毒，蔓延在发展迅猛的大城市里。

有人说和空气质量有关，有人说和平日吃喝有关，所谓“病从口入”，直接吃进嘴里的东西远比吸入的空气来的致命。

思及此，顾瑶暗暗吸了口气，低声问“这些年江城罹患癌症的人数越来越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吧。那厂子不是查封十几年了么？”

“的确查封十几年，但是直到现在，那厂子附近的水源里依然见不到鱼虾。厂子查封前期，那附近有几个村镇，是当时有名的癌症村，村镇里有很多年轻人，他们很多人都有了下一代，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癌细胞都有遗传给后代的几率。”

徐烁边说边用手机搜了一篇文章给顾瑶看，文章的内容倒是和工厂没有关系，反而提到江城南区几个村镇因为房产改革和土地收回，而令这些村镇的村民一夜暴富，很多村民拿了拆迁款和土地回收的费用就搬进城里，还有不少人下海做生意，成绩斐然。

看到这里，顾瑶早已细思极恐。

“你是说，政府发现问题之后，就用收购土地的方式，让这些村民们搬走？”

“其实在政府出面之前，那家化工厂已经从村民手中拿走了一大片土地的使用权，如果不是事情一步步扩大，也不会惊动政府彻查。不过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就算这家厂子有问题，有确凿的文件证明，也不会录入在网上，都是纸质文件，根本无处可查。”

“所以，就算现在再去验那边的泥土和水源，拿到证据，也不能直接证明和那家废弃多年的厂子有关。”

“这个过程需要大量的人证物证，时间久远，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徐烁轻描淡写的略过，忽而话锋一转“不过也有很多村民因为这件事发家，有几个拔尖的，现在还成了江城的名人。”

顾瑶一怔。

只听徐烁问“话说回来，你有没有问过顾承文，他起家的第一桶金是哪里来的？”

另一边，南区分局也突然接到报警电话，说是郊区的疗养院走失了两名病患，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院方四处寻找无果，只得报警处理。

按理说这原本会先交给民警处理，不会惊动到刑警队，只是夏铭刚处理完案头工作，走出刑警队大厅透气的时候，刚好听到同事在聊这事。

还真是巧了，这走失病人的疗养院正是王盟生前每周都要去一到两次的那家。

夏铭跟同事问清了情况，把登记资料扫了一遍，发现其中一名走失男患者常年行动不便，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那么，这位患者走失的几率有多大？

肯定不是他自己走的，一定有人带他走。

而这位行不动的男患者此前一直在接受定期的心理辅导，因为即将告别人世，这也算是疗养院为他安排的善终服务之一。

这资料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但是“心理辅导”四个字却没没由来的让夏铭的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靠着同事的桌子出了会儿神，直到旁边的座机电话倏地响起，他略一歪头，问同事“是谁给这个患者做的心理辅导，院方有登记么？”

同事很快翻开刚抄录回来的资料，翻了几页，说“有，心理咨询一周两次，心理咨询师名叫……哦，王盟。”

第152章Chapter 152

chater 152

——话说回来, 你有没有问过顾承文，他起家的第一桶金是哪里来的？

就在夏铭终于在王盟被炸死前这一年的动向里找到线索时，顾瑶也因为徐烁的突然发问而愣住。

“化工厂跟村民们买走了土地使用权，很多人靠这个发家致富，这里面其中也包括顾家？”

顾瑶想了想“起码这一年来, 我从没听谁提起过。不过这听上去很正常, 把地卖了，拿着钱下海经商, 合情合理。”

“是不是真的合情合理，那就要看当年收地是怎么进行的。”徐烁笑道，“这种流程里面都有暗箱操作，收地方拿出一大笔钱分给有土地使用权的村民, 这笔钱是不可能平摊给每一个人的，一定有人多，有人少。”

顾瑶没接茬儿, 却轻轻点头。

徐烁边说边点开手机里的计算器，按了几个数, 示意给顾瑶看“按照当年的物价，收地只有这么多。”

顾瑶说“这点钱根本不够做房地产。”

“是啊, 连入门资格都没有。”

“那么，你是怀疑他拿了比其他村民都要高的款项？”

“我有两个假设。”徐烁靠着桌沿, 微微曲起双腿, “第一, 我假设顾承文在村民中比较有公信力, 那么他或许会被选出来当代表，去和化工厂谈判，如果代表和工厂这边里应外合，谈拢价码，故意压低其他村民的土地使用权转让费用，再从压榨出来的剩余价值里面拿出一部分钱作为这个内应的辛苦费。第二，顾承文比所有村民都提前收到风，然后他提前向村民们收购土地的使用权，等拿到手再以高价转卖给化工厂，这样一倒一卖也比较符合地产商的思维。”

顾瑶沉默了。

她微微敛眉，仔细揣度着徐烁的猜测，不得不说，这两种假设的确是比较接近真相的版本，否则当年那么低的土地使用权转让费用，根本称不上是“一桶金”。

半晌过去，顾瑶问“你想查这件事？”

徐烁耸了下肩“目前还没有要一查到底的打算，而且这件事要查起来难度太高，时间久远，当年的知情者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再说，就算查出来又如何，这和我父亲的案子没有半点关系。”

“根据程维给我的那张照片来看，你们徐家在二十几年前是不是也在南区哪几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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