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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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整个山洞也被血液所淹没了。
黑暗山洞的尽头,不再有绿色叶片的光亮。
练朱弦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放眼望去,曾经满目苍翠的山谷此刻一片疮痍。也许是火把引燃了枯死的灌木,大片的树林与灌丛已经成为焦土。那些曾经五光十色的叶片与花朵,如今全都变成了黑色灰烬,歪斜着堆叠起来,了无生机。
焦土之上还有人的尸体。有五仙教,也不乏中原各派。它们一个个蜷缩着,做出挣扎搏击的姿态,黑色的外壳像绽裂开,露出内里腥红的血肉。
练朱弦紧紧地跟上曾善,目不斜视,身体紧绷,手脚冰凉。
曾善的脚步越来越慢了,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住腰,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一阵粗气。看得出她正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腹中的真言蛊,还是内心的巨大打击。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挪到了谷口。
或许是因为周遭寸草不生的缘故,剧毒的葬身花海躲过了火焰的吞噬,一如既往地腥红妖艳着。
曾善在巨大的“三勿”石碑前停下踉跄的脚步。不远处湍急的河道上,通往五仙教入口的平桥已经塌陷。河流对岸,几名五仙教的弟子们正在收敛遗体。
稍远些的大树底下,包括玄桐在内的几名幼童正挨挤着昏昏欲睡,他们的衣服上布满了碳黑色的灰烬,恐怕是无处容身才被冒险带了出来。
曾善走到河边上,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可她还是竭尽力气,向着河对岸大声询问:“……教主呢?!!”
那几个人循声朝这边看过来,顿时流露出了憎恶的神色。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这条云苍的狗!”
“我们待你那么好,你却还要串通云苍欺骗我们!”
“叛徒,你怎么还不去死?!!”
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唯有辱骂才能最快地带着愤恨抵达彼岸。就连远处的那些孩子也被惊醒了,惶恐而无助地朝着河这边望过来。
然而曾善却对这些骂声置若罔闻,她只反反复复地询问着一件事。
“教主呢?“
“教主究竟怎么样了?”
这些询问是如此急切,仿佛她正在关心的并不仅仅是诺索玛这个人的安危,而是某种足以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
但是回应她的,只是更多的谩骂甚至是石子。
“她服下了真言蛊,不可能说谎,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这一点?”凤章君不无理智地发问。
“没用的。”练朱弦摇头,“姑且不论那些亲眼见她服蛊的人是否活着。退一万步说,就算众人承认她是遭人利用,可她毕竟是云苍眼线,如此惨状当前,又有多少人能平心静气听她解释、乃至心无芥蒂地接受她?”
二人正说到这里,只见河对岸的五仙弟子突然齐刷刷地噤了声,目光警惕地望向天空。
他们扭头望去,只见远处崖顶上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个御剑而行的身影。
经过了一夜的鏖战,这些云苍派弟子们也失去了往日的高傲与从容。他们月白色的法袍污脏破烂了,斑斑点点的溅满了血迹。与五仙教众一样,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与迷茫。落地之后便开始搬运着地上属于中原各派的遗体。
“这场鏖战,没有赢家。”凤章君叹息,“堂堂云苍,也不过只是一群任凭驱策的猎犬。”
与此同时在地面上,也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朝着谷口的方向走过来了。
那是面色惨白的怀远。他手腕上曾善噬咬出的伤口已经干涸,看来血液里的毒性也已经消退。此刻,他正在朝着曾善走去,并且一边微笑着一边伸出自己的手臂。
“师姐,跟我回去吧,云苍才是你的家啊,你看,我来接你了……”
曾善回头看着她,脸上满是惊恐与仓皇。
“不要,不要!”她几乎是崩溃地大声喊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想要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彻底逃离怀远、逃离她所厌恶的这场人生悲剧。
顺着她艰难挪动的方向向前看,练朱弦看见了她的终点——那片葬身花海。
腥红的、妖艳的毒花,温柔接纳了这个浑身浴血、神色凄惶的妙龄女子。二者迅速融合成为一个美艳而又绝望的整体。
“师姐,你就别躲了,快点回去吧。看,这些蛮夷已经不欢迎你了……”怀远还在朝着曾善走来,可他的脚步很快就因为巨大的惊愕而僵硬了。
带着满怀敌意的目光,曾善伸手揪住了几朵葬身花,花朵离开茎秆时发出断裂的脆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之下,她将猩红的花瓣揉进自己嘴里,和着眼泪一起大口大口吞咽下去!
耳边传来了怀远的惨叫,他踉踉跄跄地朝着曾善奔去。
可一切都已经太迟。
口中里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花汁一般的血液,曾善颓然倾倒下去,摔在一片繁花盛开的葬身花海之中,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她终于成功了,她终于彻底地从怀远身边逃走了!
曾善已逝,练朱弦眼前的画面猛地闪烁几下,不过香窥并未结束,也没有改变。
此时此刻,怀远终于踉跄着来到了曾善的身旁。刚才的那声惨叫已经花光了他好不容易积攒出的体力。现在,他只能够从嗓子里发出一些短促的、支离破碎的气音。
他托起曾善的脑袋,艰难地将她抱进怀里,为她擦拭嘴角的血水,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哀求、威胁、赌咒,都再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无计可施的最后,他像是要大哭,却最终诡异地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师姐,你是在和我闹别扭,对不对?你看,天又要黑了…走,咱们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咱们这就回去了……”
说着,他用仅剩的一条胳膊,艰难地将曾善一点点从花海中拽起来,背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沿着来时的方向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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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刻起,香窥的场面再度开始了频繁、杂乱的跳跃。
一会儿是怀远将尸体偷偷藏匿在后山的旧经楼内;一会儿是他因为尸体开始腐败而惊恐万分、歇斯底里;一会儿又是他深夜混迹于“鬼市”,寻找各种能够“起死回生”的法宝……
可所有这些场景全都是支离破碎的,还混杂着大量被涂抹成空白或是漆黑的段落。看来也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太过频繁的跳跃会影响到香窥者的精神稳定,练朱弦原本准备拈下响指,却在这时场景重新变换到了云苍峰旧经楼内的琅嬛石室。
幽暗的洞穴内,堆满了这两百年里怀远所蒐集的各种天材地宝。而怀远本人手中则端着一个透明的琉璃匣钵,站在洞穴中央的石台旁。
匣钵之内,有一星微光悬浮跳动,映出石台上躺卧着的那具尸体。红颜已逝,空留一副皮囊,干瘪、丑陋、狰狞。
然而怀远却浑然不觉得有多恐怖。他将琉璃匣钵端到尸体的头边,献宝似地轻轻摇晃着。
“师姐,今天我拿到了一个好东西。终于能让你活过来了……你开不开心?”
说着,他将琉璃匣钵放在一旁,又从石床旁边捡起了什么东西,轻轻地放到了尸体的鬓发上——那是一朵白得近乎于透明的执念花。
怀远放好了花,又抚摸着尸体的头发,贴在它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看,这是你身上开出来的执念花。说明你一定还有心愿想要完成。没关系,我马上就能够让你活过来,然后陪你一起完成你的心愿!”
于是,他再次拿起琉璃匣钵,小心翼翼地将内里那枚发光的内丹取出,朝着尸体的腹腔按去。
白光倏忽消失,怀远赶紧伸手去摸那仿佛没留下半点痕迹的腹部,紧接着又露出了欢喜而陶醉的表情。
“在动……它在动……我就知道,它一定会有用的!!”
场景至此,突然又是一个急促转换,变成了一间狭窄、简朴却十分整洁的居室。室内没有窗,靠墙摆着一张竹榻,怀远就蜷缩着蹲在竹榻上,双手抱膝,双眼怔怔地盯着面前墙壁上的大片空白。
“这里是思过楼内的静室。”久未发声的凤章君认得这个地点,“这恐怕是香窥的尾声了。”
说话间,静室的门被打开了,两个云苍弟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的手上还抱着一个陶罐。
他们将陶罐放在了怀远的面前,交待说是春梧君送过来的,随即离去。
当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怀远终于从一动不动的怔忡里融化了过来,一点点地、手脚并用地朝着陶罐爬了过去。
下一个瞬间,凄惨的哀叫声响彻了整间静室。
怀远近乎于疯狂地打开陶罐,将唯一仅存的那只手探入陶罐之中,翻搅着那些尚带着火焰余温的骨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叫。
“不是,不是,不是……”
他反反复复地否认着,拒绝相信这些灰白色的碎片是他两百多年以来一直追逐者的、期盼着的那个人。可是突然间,他却又猛然停下了动作,然后将手缓缓地从陶罐里撤出。
他的指尖上,拈着一朵不会枯萎、不会凋零的执念花。
看到白花的瞬间,怀远反倒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他既不笑也不哭泣,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就那么抱着陶罐静静地坐在那里。
仿佛过了很久之后,他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还你……都还你。”
他突然扒开了自己的衣袍,又拿起一片尖锐的骨殖,竟朝着自己的腹部划去。一下、两下,三下……
柔软的皮肤很快开始流血,被钝器划烂的伤口向外翻卷,花白狰狞。可是他却浑然不觉。
他就这样,一下接着一下,硬生生地在自己的腹部打开了一道血口。然后单手吃力地扒住伤口,用力地朝外撕扯!
“我把我的内丹还你,我把我的修为还你,我把我的命全都还给你!!”
如此骇人的场面,就连练朱弦都皱起眉头,将目光转向别处。
所以,他并没有看见那亲手剖开腹部的男人,缓缓地弓起脊背,朝着已经成为血洞的身体低下头去,看着那颗鱼目一般、苍白丑陋的小小内丹。
“真是废物啊,没人要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团垃圾!”
他像是在嘲笑着自己的内丹,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并且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一点点地萎顿了下去。
或许觉察到死亡正悄悄降临,怀远反倒彻底地平静下来。他慢慢瘫倒在地上,目光落在了一旁洁白的小花上。
“让我看看……”他自言自语,“让我看看你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说着,他抓起那朵执念花,连同沾着的骨灰一起塞进口中,然后拼尽全力地深吸一口气。
只见他的眼角滑过几滴浑浊的泪水,接着就再也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曾善:我就只有一个问题。
怀远:爱过!
曾善:你滚,我就想知道诺索玛教主怎么样了。
怀远:师父说,他们正将诺索玛团团围住,突然半路杀出一名男子,见人杀人见鬼杀鬼,一路冲将进来,将诺索玛抢走,瞬间不知去向。
蛊王:说的就是我了。
诺索玛:你早点来啥事儿都没了。
练朱弦:电影看完了,很生气,但是忍住,不管凤章君的事儿。
凤章君:云苍上一届的领导实在不行,我得想想日后若是遇到这种事儿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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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窥副本正式完结!恭喜曾善喜……喜提便当!!来,演员助理快点上鲜花。
下一章开始,凤章君与练朱弦高甜高福利,而且还将掉落练朱弦换装设定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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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一章,我的脑袋里突然就浮现出了这句话:“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曾善这个角色是我经过很多次修改之后诞生的。在原本的设计里,这是一个男性角色,与怀远有情感纠结。但是转念一想,单纯说爱情故事又实在有些无聊,而且清一色的男性角色也有点审美疲劳了。我能不能试着写点不太一样的东西。不要把爱情当做这个副本的主角?
然后慢慢地,就有了曾善。
故事进行到最后,其实今天这一章的曾善是有点黑化了的。她已经开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利用、牺牲怀远。可这种黑化又是某种自我释放和救赎的标志,写着写着连我也觉得有点无奈起来了。
在故事的开始不久就插入这个副本,目的其实有几个,第一是交代凤章君和练朱弦各自的门派生活环境、以及恩怨内幕。第二是铺垫一下主线剧情,第三是让练朱弦和凤章君快速进入熟悉状态,别跟个相亲第一次吃饭似的扭扭捏捏了~~
关于云苍和五仙教的关系,需要特别说一点就是这场冲突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也就是两个世纪。换到现在也差不多是十八、十九世纪发生的事情了。希望二十一世纪的他们能够消除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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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副本就是去西仙源啦,这一次不仅凤章君与练朱弦互动更多、感情发展更强烈。还有新主线cp、新门派登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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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把一个副本的结束唠叨得好像全文大结局了,我觉得我也是挺厉害的。
会不会觉得我废话太多orz 其实可以直接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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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练朱弦想去洗澡
“香窥要结束了, 闭上眼睛,做好准备。”
练朱弦出声提醒凤章君,然后就开始了倒数:“三、二、一——”
伴随着最后一个数字的落下,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指。凤章君猛然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思过楼的地下室。
他与练朱弦依旧席地打坐,一旁是怀远的尸体与曾善的骨灰坛,而在他们面前,香窥所用的香篆才刚刚燃尽。
推算起来, 整场香窥前后不过也就是一两刻钟的事情, 然而他们却用这短暂一刻窥视了两个人的一生——从缘起到恨生,最终归于寂灭, 直如黄粱一梦。
凤章君并无意做太多的感慨, 待到心神收慑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谁知才刚动了一动,就觉得身体沉重, 竟像是灌了铅块一般。
“别动。”练朱弦及时劝阻了他, “你刚刚脱离香窥, 灵识尚且无法适应肉体,再坐一会儿就好了。”
凤章君依言重新坐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竟冷了场。
好在冷清仅仅只是浮于表面。实际上就连凤章君也觉得,共同走过了这场香窥, 自己与练朱弦之间又多出了一层秘而不宣的联系。而彼此之间这场百年后的重逢,也因而少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尴尬与揣摩。
如此沉默了片刻,只见练朱弦缓缓活动了两下胳膊, 然后转身朝着怀远的尸体伸出手去。
他动作熟练地捏住尸体的下颌一推一卸,只听“喀喇”一声关节轻响,尸口微张,从里面跌出一朵完好无损的白色小花。
练朱弦拿了花,回头问凤章君:“怀远的尸体,你有什么打算。”
凤章君道:“云苍的后山上有一块弟子墓园,不过怀远并不适合那里。我会差人将他送回怀远村,和他的家人葬在一起。”
练朱弦认同他的做法,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那朵白花:“我想将曾善的骨灰带回南诏。”
“好。”凤章君也表示认可,“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往后,再无瓜葛。”
他们才刚达成一致意见,就看见那朵执念小花“簌”地一下失去形状,在练朱弦的指尖灰飞烟灭了。
过往之事暂告段落,待到凤章君也适应身体,二人便准备离开地下室。
他们沿来时的原路走上台阶,穿过幽邃寂静的走廊,来到入口处的大厅,却意地发现有人正在这里等候。
竟是春梧君。
只见年轻的代门主负手而立,依旧是一派儒门风雅。他一听见脚步声便扭头朝着二人看过来,微微一笑:“久闻香窥盛名,真期待有朝一日能够亲身体会。”
练朱弦还没回答,凤章君就上前一步,问候道:“大真人。”
春梧君朝他点点头,却又将目光移回到练朱弦的身上:“想必,此刻你们也应该有很多问题罢。\"
他既已发话,那练朱弦也不再犹豫:“敢问大真人,怀远为何会在这里?”
春梧君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隐瞒:“其实,云苍早已经觉察到怀远此人有异,可一则他虽然行事诡异,却并未酿成灾祸;二来,他的种种行动仿佛都有人在背后指点,我们也想看一看那位的庐山真面目。”
说到这里,他反问练朱弦:“说起来,你们在香窥之中可有发现?”
“……”
在回话之前,练朱弦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凤章君,然后才摇了摇头:“不,没什么特殊发现。不过怀远的记忆有很多被涂抹的痕迹,或许正与真人所提及的神秘人有关。”
“原来如此。”春梧君若有所思,却并没有打算继续深究,反倒向练朱弦露出了歉意的表情:“说来惭愧,昨夜在山顶上,出于种种顾虑以及尸鬼的形体变化太大,我们没能及时厘清事实真相,更致使毒仙与五仙教蒙受不白之冤……还要请毒仙见谅了。”
他的语气倒还算是诚恳谦逊,练朱弦便也直爽道:“我个人倒不在意这些。只望大真人能够尽快发布陈情贴,还我五仙教一个公道。”
春梧君首肯道:“呈情帖已草拟完毕,会尽早发放下去。不止要洗脱污名,更应感谢贵教的支持。除此之外,我与凤章君也在考虑,是否可以借助这次契机,公开恢复与五仙教间的交往,一泯过去恩仇。”
若是换做过去,听见春梧君如此提议,练朱弦必然会回答“再好不过”。然而刚刚才在香窥里亲眼目睹过那惨烈的修罗场,这个时候让他“一笑泯恩仇”,他实在做不到。
于是他稍稍思索了一下,委婉道:“愿替真人传话。”
春梧君回他一句“有劳”,稍微顿了顿,又抛出另一句话:“还有,此番之事毕竟算是本教内务。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个中细节云苍派不会对外公开,因此也请毒仙为我们保密。”
这一番话凤章君已经提前通过气,此刻练朱弦便也不再纠结。刚才的香窥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再加上早些时候还被凤章君在肚子里翻搅了一阵,即便算不上元气大伤,至少也需要多多休息静养。
眼下,春梧君依旧是笑眯眯、温吞吞地,仿佛还有许多话要说。倒是一旁没什么说话机会的凤章君突然开口道:“兄长,时辰不早了,还是让毒仙先去歇息吧。”
春梧君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去,却又多看了凤章君一眼:“你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认我这个兄长。”
“……兄长说笑了。”凤章君向他点头行礼,然后领着练朱弦走出了思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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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苍峰上的后半夜,风清月朗、星斗漫天。若无烦心事儿牵挂于心,倒也是人间好时节。
练朱弦跟着凤章君往小院的方向走,半途中没话找话道:“是不是明天还要去西仙源?”
凤章君闻言,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你吃不消?”
练朱弦是略有一点气虚,但哪里肯承认,便硬着脖子道:“怎么可能!活了这么多年,比这更重的伤都挨过。再说了,我也很好奇,怀远究竟是怎么得到那枚内丹的……”
“嘘。”凤章君突然打断他道,“隔墙有耳,此处说话不方便。”
练朱弦想了一想仿佛也是——云苍派既然能够在五仙教安插眼线,估计这中原修真界的内部也是暗流涌动,各家互相安插的内应、眼线、无间恐怕是只多不少,这其中保不定就有那个神秘人的手下。
说起神秘人,凤章君与他之间又究竟是不是存在某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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