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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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开始长东西,一时想不开,就上了吊。”

徐嗣谕点了点头,身姿如松地朝前去。

婆子忙跟上,把徐嗣谕一行领到了秦姨娘住的偏厢房,然后道:“二少爷,您小心被染上了。我把窗开了,您就站在窗户边和秦姨娘说话吧”说着,推门进了屋。

一股带着药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徐嗣谕站在门口打量屋子。

大热天的,窗棂紧闭,糊着高丽纸,光线很暗,好在屋顶很高,屋子里也还阴凉。黑漆的家具有些陈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整洁,只是香案桌几上光秃秃的,没有一件摆设,显得有些冷清。

“姨娘有点糊涂了,”婆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笑着解释道,“所以东西都收了起来。”说着,小心翼翼地侧了侧身子,“二少爷,前两天杜妈妈奉了太夫人和四夫人之命来探病,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您…”言下之意是让他看一眼就走人好了。

徐嗣谕根本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挂着青色棉沙布帐子的黑漆架子床靠墙横放着,看不清楚床上的人,却有只戴着翡翠镯子的手臂软软地垂在床边。

他认得那只手镯。

那是爹爹所有赏赐中姨娘最喜欢的一件首饰。碧汪汪的,像一泓春水。姨娘常揽镜自赏,说:“…我胖乎乎的,戴这个最好看。”

念头闪过,徐嗣谕的眼前一片模糊。

镯子还是那枚镯子,碧绿清透,可手臂,却瘦得如芦柴棒了…似乎连那镯子的重量都不能承受般,无力地垂落着。

徐嗣谕喃喃地喊了一声“姨娘”,跑了进去。

但很快,他怔愣在床前。

徐嗣谕不认得床上的那个人了。

腊黄的皮肤,深陷的眼眶,突起的颧骨…静静地躺在那里,胸膛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姨娘!”他有些慌张地跪在床前,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那只垂在旁边、瘦骨零仃的手,一只手轻轻地放到了秦姨娘的鼻下。

秦姨娘突然间就坐了起来。

徐嗣谕被吓了一大跳。

秦姨娘已以超乎他意料之外的劲道抽出了被他握着手。

“谁?谁?谁?”她的声音凄厉又仓皇,“你是谁?”

秦姨娘一边质问,一边手脚并用地朝后挪,缩到了床角。

“我是永平侯府二少爷的生母,你要是敢害我,二少爷回来了,会找你算帐的。”

徐嗣谕满脸震惊地望着秦姨娘──秦姨娘目光呆滞,没有焦距。

她瞎了!

如鲠在喉,徐嗣谕没办法说话。

秦姨娘没有等到如往日一样的冷嘲热讽,她不由侧耳倾听。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细细的呼吸声和空气中浮动的淡淡青草的香味。

“二少爷!”她露出惊喜的表情,“二少爷,你回来了。你回来看我了。”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徐嗣谕握住了那双急切又没有目的的手。

“姨娘,”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回来看你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秦姨娘却猛地甩开了徐嗣谕的手:“不,不,不,你不是二少爷。二少爷还有乐安,翠儿那个小贱人把我的信给了夫人,我知道,她把我的信给了夫人,怕我找她算帐,所以就上吊死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不告诉你们…”她先始神色有些慌乱,说到最后,脸上露出有些诡异的笑容,配着她那张瘦骨嶙峋的脸,让跟着徐嗣谕进去的莲娇和小禄子心中不由一悸,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听还是不该听的好,再回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了,领他们进的婆子早不见了踪影。

徐嗣谕却只觉心如刀绞。他爬上床,再次抓住了秦姨娘手:“我是谕哥,我真的是谕哥。接了你的信,就赶了回来。你要是不信,摸摸我的头。”说着,低下头,握着秦姨娘的手在自己的发间摸索。

长长的一道疤,还是小时候捣鸟窝摔的,差点丢了性命。

“你是二少爷,你是二少爷。”秦姨娘狂喜地叫着,把徐嗣谕抱在了怀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会像那些人,看我出身卑微就丢下我不管,你知道我病了,一定会回来看我的…”她说着,突然表情一凛,露同警戒的神色,“还有谁在那里?还有谁?是不是太夫人派来的人?”脸上渐渐有了几份恐惧之色。

姨娘很怕太夫人,总觉得太夫人很厉害,一不高兴,就能让她们这些姨娘、丫鬟、婆子全都没命。实际上,这世间万物,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的。对姨娘来说,太夫人个遥遥不可及,打个哈欠就能决定她生死的人。可对于太夫人来说,她上前还皇上、皇后,还有徐家百年的声誉,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这也许就是姜先生所说的,人的眼界有远有近,心胸也就有宽有窄!

徐嗣谕捋了捋秦姨娘凌乱的头发,轻声道:“没别人。就小禄子和娇莲。他们陪我来看你的。”

秦姨娘听了不仅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紧张了。她神色惊慌地嚷着“让他们出去,让他们快出去”,然后表情一正,低声对徐嗣谕耳语,“我告诉你,那些丫鬟、小厮都是墙头草。你看,我对翠儿那么好,她还害我…这些人都不能相信的。”

徐嗣谕有些尴尬。

从前他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元娘安排的,一味的纵容他。他那时候小,不懂其中的用心。后来大些了,又跟着二伯母读书,虽然知道厉害,却无力改变些什么。好不容易盼来了二伯母推荐的小禄子,不仅对他忠心耿耿,而且他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还会委婉地提醒他。根本不是那些只知道巴结奉承或是唯唯诺诺的寻常仆妇可比。

姨娘这样说,岂不是让小禄子伤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扭头朝身后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小禄子和莲娇。

小禄子一向精明能干,又知道察颜观色,可能是出去了吧?

念头闪过,不知道为什么,徐嗣谕就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进门,小禄子就觉得秦姨娘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可她毕竟是二少爷的生母,少爷肯定不想别人看到秦姨娘狼狈的样子。

他轻拉了拉莲娇的衣袖,示意他们一起出去。

莲娇却想着来时琥珀的嘱咐:“秦姨娘现在根本不认得人了。你等会别离二少爷太远,小心秦姨娘发起疯来把伤了二少爷。”

她反把小禄子叫到了一旁,把琥珀的话说给他听:“一个清醒的,一个糊涂着;一个是生母,一个是…”

莲娇的话还没说话,小禄子就听见秦姨娘说翠儿害她的话。

他立刻道:“我们到旁边的落地罩躲着,要是秦姨娘…你去拉二少爷,我去拦秦姨娘。”

莲焦点头,和小禄子轻手轻脚地站到了落地罩旁的帷帐后面。

徐嗣谕低声安慰秦姨娘:“没事,没事。他们都是我身边的人。姨娘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了…”

姨娘一向就对身边的人不放心,总觉得那些人对她别有用心。在他看来,虽有些过于谄媚,但要说什么陷害之类的事,从前的嫡母元娘当家时还许兴有之,十一娘骨子里却有些傲气,倒不是没手段,而是颇有胜之不武,不屑为之的味道。

秦姨娘听着却怪叫一声推开了徐嗣谕。

“你不是二少爷,你不是二少爷。”她神色慌恐地重新缩回了床角,紧紧地搂着被子,喃喃地道,“二少爷是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装成二少爷骗我…”

“姨娘!”徐嗣谕惊愕地望着秦姨娘,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

他望着像孩子一样,毫不掩饰地露出害怕神色的秦姨娘,略一思忖,轻轻地爬到了秦姨娘的身边。

“你这是怎么了?”他柔声道:“你不是写信给我,说你的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让我快点回家的吗?怎么自己反而不记得了?”

秦姨就歪了头,皱着眉想。

徐嗣谕声音更加轻缓:“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我们有个约定。”他说着,下意识地捏头朝身后看了一眼,“那年桂花开得好,你偷偷做了渍了桂花糖埋在树下,到了春节的时候拿出来做了桂花酥。太夫人把我交给二伯母管,你不敢随意到我屋里来。就趁着下大雪,看着院子里没有人,把桂花酥揣在怀里,偷偷拿给我吃。反复地叮嘱我,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要是太夫人知道了,你就再也不能来看我的。这件事,我到现在也都没有告诉过别人。姨娘可曾对别人提起?”

秦姨娘听着,脸上就露出了柔柔的笑容:“我记得。是冬天,我怕桂花酥冷了不好吃。隔着我的小衣揣着,回去后胸前红了一大片。”她说着,眼睛茫然地搜索着徐嗣谕,“我也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你是二少爷,你是二少爷…”

徐嗣谕握紧了她的手。想到父亲说的,姨娘命不久矣。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姨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呢?我也会像从前一样,谁也不告诉的!”

秦姨娘听着就笑了起来。

她把怀里的被子推到了一旁,攥着徐嗣谕的手,一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左右张望起来:“你别做声,我听听,有没有人!”又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听了半天,这才直起腰来,肃然地,“我听过了,没有人”然后顺着徐嗣谕的手臂摸索着把双手搭在了徐嗣谕的肩上,板直了徐嗣谕的身子,正色地道,“二少爷,你仔细听好了,这件事,很重要。”她说着,语气一顿,更显几份郑重,“你才是永平侯府的世子爷!”

又来了…

徐嗣谕不由长叹口气,无奈地道:“姨娘,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是虽然是长子,却是庶子。立嫡不立庶。这是规矩…”

“不是,不是。”秦姨娘大声反驳道,“那是算不得数的。就像皇帝,谁来做皇帝,是天意。谁来做永平侯府的世子,也是天意。你就是上天选中的永平侯世子。以后,你还会是永平侯。继承徐家百年家业…”

徐嗣谕大喊了一声“姨娘”,好像要把生母从梦中叫醒般,“徐嗣谆已经是世子爷了。父亲已经立了徐嗣谆做世子!”

秦姨娘听着却咯咯笑起来。

“我说了,那算不得数的。”

徐嗣谕心中一震。

他想到来时父亲的话:“你生母见识浅薄,有错了些事。可看在她病入膏盲的份上,我也就不多追究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你先去看看她。等回来,我们父子再好好说说。”又想到祖母对他比平常严厉、十一娘有些回避的目光、徐嗣谆突然生病…

“你干了些什么?”

质疑的话脱口而出。

“我没干什么!”秦姨娘诡异地笑,“我什么也没有干!”

徐嗣谕愣愣地望着她,往事如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转起来。

“你要听二夫人的话,好好地跟她学。她可是能管外院的女人。是有本事的女人。到时候,侯爷见你连外院的事都懂,就知道这个家里到底得由谁来支撑着。”

“你父亲打了胜仗,一定很高兴。他胆子很大,所以也喜欢胆子大的人。你等会去给你父亲问安,千万不能害怕。你一害怕。他就不喜欢你了。你可千万别像谆哥似的。”

“这后院里,太夫人最大。只要你能讨太夫人的欢喜,你嫡母也拿你没有办法!”

“你怕什么。你本来就比谆哥聪明,比他能干…他是嫡怎么了,你还是长呢?”

他的鬓角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姨娘,”徐嗣谕嘴里苦涩,“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做出了什么对不起徐嗣谆的事!

可心里却残存着几分侥幸。

不会的。秦姨娘虽然一直希望他能做世子,可秦姨娘也只是在他面前嘀咕嘀咕,她逢见了太夫人和二夫人等人,如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吭一下。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秦姨娘望着他笑:“我什么也没有做?真的,我可以在菩萨面前发誓。我什么也没有做我要是做了什么,当年佟姨娘死的时候,你父亲就发现了,还会让我活到现在。”

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徐嗣谕望着笑不可支的秦姨娘,只觉得心“砰砰砰”跳得厉害。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人感叹过,如果佟姨娘的孩子不死,生下来的就是长子了…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秦姨娘为佟姨娘点了一盏长命灯,而且每年都会为她做一场法事。他也曾问过秦姨娘,佟姨娘是谁。秦姨娘说,佟姨娘是她最好的姊妹,还说起佟姨娘长得怎样漂亮,针线是如何的好,性情是怎样的温和,待人又是如何的宽厚…时至今日,他还记得秦姨娘当时温柔的缅怀神色。

可现在…

他心中一寒,不由抓住了秦姨娘的胳臂,喊了一声“姨娘”,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秦姨娘却对徐嗣谕的举动置若罔闻。

她自顾自地笑了一会,突然脸色一沉,喃喃地道:“我好羡慕碧玉姐的。什么事,她一看就会,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比我的柔和。太夫人喜欢,二夫人喜欢,侯爷也喜欢。当我听到夫人说她肚子尖尖,怀的是儿子时,心里就想,怎么有人的命就这么好,能事事样样都占了个先。

“回到屋里,她又说有些不舒服,让小丫鬟打水给她泡泡脚。那些小丫鬟都是新进府的,很蠢笨。每次让她们打水,不是太热,就是太冷,还要我教。而且教几遍也干不好。那天我也很累,不想帮她打水,像个小丫鬟似地服侍她泡脚。就去了文姨娘那里。”

她身子向后,靠在了床档板上,然后窸窸窣窣地摸了被子,搭在了身上。

“结果…”秦姨娘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回到屋里的时候,她下身已经全是血了…夫人派来的那个妈妈,根本不是服侍孕妇的妈妈,而是专管人事的妈妈。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救人,只知道把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叫到跟前,商量着等会怎样回禀夫人,好推脱责罚…我只好挺着个肚子去了正屋…

“夫人根本不理我,小丫鬟还把我往陶妈妈那里推…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只有几颗星星,黑漆漆的。我也是怀着身孕的人,怕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求那丫鬟好歹跟夫人说一声…她就嘲讽我,说我是不是跟两位姨娘在一个院子里住久了,以为自己也是姨娘,让去喊个人也差不动了…我气得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往陶妈妈屋里去…心里却觉得十分委屈…文姨娘我是比不得的…我也的确不如佟姨娘。可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怀了侯爷的子嗣。何况平时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事总是我去做,我怎么就学姨娘的派头了…

“我当时就想着,我一定得生个儿子才行。生了儿子,太夫人为了孙子,肯定会抬我做姨娘的。到时候也让那些人看看,我也是正经的姨娘,不是借着怀孕就做张做乔、飞扬跋扈之人。最好还是长子…”

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

徐嗣谕只觉得嗓子眼干得像冒烟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去陶妈妈的夹道又黑又长。”秦姨娘呐呐地道,“我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着夹道旁的青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她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越走越害怕,越想越气恼。佟姨娘动了红,又不是我连累的,我好心来报信,却白白受了小丫鬟的这样一番排头不说,明知道我怀着身孕,还指使我去找陶妈妈。如果去报信的是文姨娘,夫人会不理吗?那个小丫鬟敢这样教训吗?说到底,不过是欺负我是个通房罢了…再说了,如果佟姨娘出了事,又不是我一个人错。做为主母,夫人难道就没有错吗?做为当值的小丫鬟,她们就没有错吗?她们都不急,我急什么?既然让我去找陶妈妈,我就去找陶妈妈好了…”秦姨娘说着,又停顿下来。

这一次,她停顿的时候比较长,嘴紧紧抿成了一道缝,眉宇间透着几份固执。

徐嗣谕看着心里直打颤。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应该就些打住,不要再听。可心底止不住冒出来的好奇如惊涛骇浪般把直觉掩没。

他听见自己声音嘶哑地道:“那,那后来怎样了?”

“后来…”秦姨娘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我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自然只能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那笑容,是如此的刺目,徐嗣谕只觉眼睛被刺得生痛。他不禁厉声道:“你怎么能这样?”

严厉的口吻,让秦姨娘神色一变。她答非所问地大声辩驳:“我没有,我没有害死碧玉姐是夫人,是夫人害死的碧玉。我只是不想她生出长子而已。”她说着,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几份执拗,“而且夫人也说了,就算是把大夫找来,孩子也保不住了。害死碧玉的是夫人。夫人看见碧玉姐血流得满床都是,连大夫也不叫一个。还是太夫人和二夫人赶过来以后,让人去叫的大夫。”

徐嗣谕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神色慌张的妇人,慢慢地低下了头。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秦姨娘紧促的喘气声。

躲在落花罩帷帐后的小禄子和莲娇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沉寂的空气压得秦姨娘心里发慌。

“这就是命!”她外厉内荏地嚷起来,“她不舒服的时候就只知道忍着,我看着夫人脸色铁青,就装不舒服倒在了地上。所以我平平安安地生下了长子,她却死了…甚至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秦姨娘双手在空中挥舞,抓住了徐嗣谕的衣襟。

她低声道:“这就是命!”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哀求,好像在恳求一向对自己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的徐嗣能够理解似的,“我躲在二夫人的屋里,一步也不敢踏出房门,好不容易生下了你。太夫人却让二夫人给夫人传话,让夫人把我们母子接回去。我吓得半死。怕她和我秋后算帐,又怕她对你不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日日给菩萨上香,求菩萨保佑,别让我们回去。结果呢…”她笑起来,“夫人说,她身体不好,需要调理,家里的事又多,实在是忙不过来,请二夫人帮忙,继续照顾我们母子一些日子。”她用暗淡无光的眸子找着徐嗣谕,“你看,这是不是命”她并不需要回答,继续自言自语地道,“后来,侯爷回来了,和夫人大吵了一架,又发现文姨娘背着徐家在外面和文家的人做生意,连带着连文姨娘也恼上了,索性搬到了半月泮住。我那时就在初一、十五吃了长斋,求菩萨保佑夫人能平平安安就这样和侯爷白头偕老…”

徐嗣谕还记得。当时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嫡母对他很冷漠。每次去请安的时候,嫡母总是点点头,就让乳娘把他带走。后来,在二伯母的建议下,太夫人单独给了一个院子他,姨娘依旧跟着二夫人住在太夫人的新居,有时候想来看他,都要偷偷摸摸的。可就是这样,姨娘每次见到他,均是兴高采烈的,不像后来,嫡母生了徐嗣谆,姨娘虽然搬到了他前面的院子里居住,却是愁眉不展的时候多,欢欣的时候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姨娘常说些被二伯母称为“越僭”的话;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二伯母开始给他讲《礼仪》,让他知道,他离世子的位置到底有多远…

思忖间,就听见秦姨娘不悦地道:“谁知道,突然冒出了个秋罗来。”

徐嗣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秋罗,也和佟姨娘差不多。自己没了,孩子也夭折了!

他面如纸金地望着秦姨娘,就见秦姨娘眉头微锁,道:“我急得不得了。可没有什么办法。而且这次夫人一反常态,不仅对秋罗十分照顾。还派了陶妈妈在她身边服侍。我也好,文姨娘也好,连句话都搭不上。没过多久,秋罗就怀上了。”

她语气里有微微的失望。

“我掐着指头算生产的日子,每天求神拜佛,希望她生的是个女孩…待稳婆进了府,我又多方结交,想找个机会见那秋罗一面。”

“那,你见到了没有?”徐嗣谕听到自己紧张地问。

“稳婆说,孩子生下来之后,如果是女孩,夫人肯定会很失望,立刻就走。如果是男孩,夫人肯定会抱去给侯爷、太夫人看。不管是那种情况,夫人身边服侍的都会跟着走。到时候,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见到秋罗。”秦姨娘表情有些怪异地道,“我赏了那个稳婆五十两银子。可到了生产的那天,我却被二夫人留在屋里帮她磨墨。从早上秋罗开始震疼,一直磨到秋罗生下儿子。整整两天两夜,我都在帮二夫人磨墨。”

徐嗣谕呆住。

好一会才道:“两天两夜?”

那天的情景好像还残留在秦姨娘的记忆中。

秦姨娘甩了甩手臂,道:“二夫人还派了结香在一旁看着我。我打盹或是偷懒都可以,就是不让离开书房。就是上净房,也由结香跟着。”

第四百四十七章

徐嗣谕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至少,秋罗的死与秦姨娘没有任何关系!

“酉初时分,秋罗生下个男婴!”秦姨娘喃喃地道,“小丫鬟来报信,二夫人要去看看孩子。我也很想去。就像往常一样,跟在了二夫人的身后。二夫人见了,也没有吱声,我就这样跟着二夫人去了夫人处。

“果然和稳婆说的一样,夫人抱着孩子在西梢间的宴息处,太夫人、侯爷、三爷、五爷、三夫人,还有服侍的小大丫鬟、婆子们,除了陶妈妈,都在场。见我们进去,夫人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抱了孩子过来给二夫人看。我趁机踮起脚来看了一眼──那孩子又瘦又小,看上去不过三、四斤的样子。怏怏地躺在夫人的臂弯里,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的。

“二夫人轻轻地瞥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几句‘这孩子长得很秀气’之类的话,就有小丫鬟跑进来,说秋罗产后出血不止,在产室照顾秋罗的陶妈妈让赶紧找个大夫来给秋罗瞧瞧。”

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但听到当年的事,徐嗣谕还是支起了耳朵。

“大家都很意外。”秦姨娘道,“三夫人更是‘哎呀’一声,说,刚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出血不止了。屋里的人听了,都朝夫人望过去。只有二夫人,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喝茶。

“二夫人一向很厉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我。心里很害怕…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秋罗…夫人嫁进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可已经出落的十分水灵…比碧玉还要漂亮几份…如今又得了夫人的抬举,生了儿子,十之八、九是要抬姨娘的,要是她再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我不敢看二夫人,低了头,屏气静声地站在那里。就听见夫人吩咐人去请大夫,还对太夫人说,要去产室看一看。

“太夫人听着就站了起来。对夫人说,你既然忙,那大家就都散了吧!等过两天来参加孩子的洗三礼。然后又对二人人说,总觉得背有点疼,上次二夫人帮着捶了捶,感觉好多了,这次让二夫人再帮着捶捶。三夫人一听,立刻上前搀了太夫人,问太夫人哪里疼?要不要紧?她那里还有个楠木镶白玉石的美人捶,是娘家的陪嫁,说对老年人特别的好…态度很是殷勤。五爷也上前拉了太夫人的衣袖问…一时间,倒把秋罗的事抛到了一边,拥着太夫人出了门。

“二夫人就吩咐结香,让她带我回屋去。还说,让我帮着把剩下来的墨磨完。

“五爷就好奇地问二夫人,这个时候,磨墨干什么?

“二夫人说,她想在墨里加石榴花汁,看墨的颜色能不能更妍丽。

“五爷就嚷着,要是墨成了,得送他两块。

“他们说说笑笑去了太夫人屋里。没有人再多看我一眼…我跟着结香回了屋。

“结香端了个锦杌给我,我就坐在书案前磨墨。一直到很晚,打了三更敲,二夫人才回来。见我还在磨墨,她点了点头,由结香服侍着去了净房梳洗。

“我已经磨了好几天墨了,上眼皮和下眼皮早就在打架了。二夫人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继续磨下去,手又酸又胀又痛,不继续磨下去,又怕二夫人生气。想了半天,我就大着胆子放了墨条,轻手轻脚地去了净房。

“二夫人正和结香说着什么,听到动静,立刻就打住了话题朝我这边望过来──二夫人的脸色,很难看。见是我站在门口,二夫人神色缓了缓,问我有什么事?我磕磕巴巴说了。二夫人让结香和我一块去歇了,叫个小丫鬟来服侍她梳洗就行了。

“结香犹豫了一下,就和我回屋歇了下。”说到这里,秦姨娘眉宇间露出几份得意之色,“实际上,我听见二夫人和结香说话了。”

自从踏进了这间屋子,就好像推开了一扇被尘封了十年的门,不仅有厚厚的蛛网,还有不知名的飞禽迎面扑来。

现在,又涉及到了二伯母!

徐嗣谕的手握成了拳:“二伯母,和结香,说了些什么?”

“只有一句话。”秦姨娘眉宇间的得意之色更浓了,“二夫人说,刚才陶妈妈端给秋罗喝的鸡汤里发现了大黄。”说着,她笑起来,“你知道大黄是什么吗?”

徐嗣谕不知道。

但他知道,二伯母性点药理。如果二伯母觉得有不妥当,那肯定是有问题。

他轻轻地摇头。

秦姨娘看不见,却和徐嗣谕想到一块去了:“我不知道大黄是什么。可我看二夫人的脸色那么难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又不怕翻身,怕惊动了身边的结香,想着有大黄的鸡汤,想着产后出血的秋罗,还有那个比一般婴儿都瘦小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天色渐渐发白,心里想着,怎么还没有动静…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有小丫鬟跑过来,说,秋罗产后血崩死了。”她说着,露出一个微笑,“没几天,那孩子也因为身体虚弱夭逝了。”

徐嗣谕面无表情。

他老实木讷、遇到太夫人、父亲就胆战心惊的生母秦姨娘能在佟姨娘遇难时落井下石,为什么他骄傲自大的嫡母就不能变得心狠手辣呢?

现在,没有什么能让他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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