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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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祖母都不拦着你吗?”萧诜将信将疑地道。

“你们一个都没回去,皇上急得病倒了,外大母深夜进宫去了。”冯蓁道。

萧诜看着冯蓁,她的斗笠早就摔到了路边,雨水如泼一般浇在她脸上,他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君冒着山洪的危险出来找人。可他即便不信,此刻也再没其他力气了。

萧诜往后晃了晃,手摸到腿上的箭支,道了声“毒”,人就晕了过去。

冯蓁赶紧上前扶起他,又看了看他的腿,中间的部位肿得老高,乌黑一片,她对毒也是束手无策,更不知毒性几何,只但愿萧诜别就这么死了,这可是她最好薅的一只肥羊了。

“殿下,殿下。”冯蓁重重地拍了拍萧诜的脸,可他始终不见醒。

冯蓁着急地四周看了看,害怕那些刺客再来,不过眼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以口为萧诜吸毒是不可取的,对他没用不说,但凡冯蓁自己嘴里有个溃疡,她自个儿就先去了。

冯蓁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九转玄女功,她从萧诜的衣摆上撕下几块布条,在他腿上的伤口上方牢牢地扎紧,这才憋着一口气,将萧诜腿上的箭拔了出来,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这会儿流血还有助于把毒素排出来。

冯蓁再将手放到萧诜的伤口上方,拉着萧诜的手,开始运转起九转玄女功引导龙息。或许天家真是天之子孙有龙神庇护吧,那玄女功竟真的将萧诜中的毒借着血水排了干净,伤口附近的颜色恢复了正常的惨白,只是萧诜失血过多,一直不见醒。

雨下得越来越大,冯蓁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避雨的地方,想着应当把萧诜扶到马背上才好,先前她来的地方有一处山凹似乎能避雨。只是她一个小女君哪儿有气力能将萧诜这么个大块头弄上去啊?

冯蓁正愁呢,低头瞥了瞥怀中的萧诜,手上掂了掂,怎么感觉有点儿“举重若轻”的意思?待冯蓁将萧诜轻松推上马背时,才不得不长叹一声,别人若有类似桃花源这种空间,都变成了一朵娇花,搁她身上倒好,突变成女汉子了。

冯蓁打了个冷颤,她才不要当什么女汉子,心下不由默默提醒自己,可不能泄露自己力大如牛的事儿。因为当娇花肯定比女汉子受宠。

不知过得多久,萧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眼前白团团一片,什么背景都模糊不清,唯有脚边抱膝坐着的冯蓁乃是世间唯一的色彩。

萧诜动了动手指,却发现他的手正被冯蓁紧紧地抓着。他这一动,冯蓁自然就抬起了头。

“你醒啦?”冯蓁的语气里充满了惆怅,这人醒得也太快了吧?她羊毛都还没薅够呢。

明明是惆怅的语气,大约被淋了雨,听在萧诜的耳朵里就成了满满的担忧。

萧诜勉强撑起身体,才发现这是一处山壁,微微内凹,冯蓁将斗笠和蓑衣都盖在了他身上,自己却抱膝蜷曲着坐在雨里。

“幺幺。”萧诜的声音沙哑得像瓦片刮过石板。

“嗯。”冯蓁依旧握着萧诜的手,回答得很是温柔。

“孤腿上的毒……”

“我给你吸出来了,别担心。”冯蓁早想好怎么回答了。

这时的人倒是挺相信以嘴吸毒的事儿,遇到被蛇咬伤时,时人也会这么做。然其中的危险性萧诜却是知道的,只是他万万没料到冯蓁会为他不顾性命。

“幺幺。”萧诜又唤了一声,他的视野里依旧是模糊一片,唯有冯蓁那么清晰。

“嗯。”冯蓁又柔柔地应了一声。

冯蓁浑身透湿,好在她本来就没发育,前后都是平板,叫人没什么可遐想之处。额发贴在脑门儿上,水流顺着它往下滴,很是狼狈。

可萧诜看着她,却觉得她眼睛美得像深秋倒映着漫山枫叶的湖水,色彩层叠,静谧幽清。圆圆的脸蛋好似银月,叫人看着就心里美,嘴唇也生得好,饱满莹润,唇角弯弯,未语先笑。即便肤色黑了些,也黑得像糖色,甜甜的。总之是,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两人就那么无声地坐了会儿,萧诜才反应了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冯蓁点点头。

只是早在中毒之前萧诜就受了伤,箭伤又放了那许多血,虽然强撑着走了两步,但旋即就又晕了过去。冯蓁倒是乐得他昏迷,双手拖着他放在了马背上,夹了夹马肚往回走,若非因为萧诜的伤势,冯蓁还真想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走到天荒地老。

可惜一路都没再见其他皇子,否则一起薅一薅羊毛多好。

第43章 秦水劫(下)

冯蓁正遗憾呢, 却感觉自己胸口的桃花瓣微微热了起来, 这在凉凉的倾盆大雨里最是明显,因此赶紧打起了精神, 四处打量, 绕过山湾, 冯蓁就看到了山坡底下的草丛里露出的一双腿, 白息萦绕。

冯蓁惊呼了一声, 从马背上跳下去, 也顾不得安危就匆匆跑下了山坡,这么浓郁的白息, 不是萧谡就是萧证。

翻过来一看正是三皇子萧证, 他背后被人砍了一刀, 血肉都翻出来了,冯蓁摸了摸他的鼻息,还活着,但浑身烫得厉害。她瞅了瞅四下无人, 就双臂连拖带拉着萧证走上了山坡, 把他和萧诜一块儿放到马背上。

天黑下来之前, 冯蓁总算找到了一处山洞, 她的野外生存能力基本为零, 钻木取火是别想了, 只期望明天天能晴开来,路上虽然遇到过几拨人,但冯蓁都躲开了。萧诜中箭, 萧证被砍了一刀,她也分不清哪些是内奸、刺客,哪些是侍卫,所以只能自己带着他们这对难兄难弟往回走。

山洞里冷得惊人,冯蓁也不知萧诜两人何时能醒,不敢躲进自己的桃花源,也不舍得躲进去。她左手拉着萧诜的手,右手拉着萧谡的手,满脸都是幸福。

这羊毛薅得真是太爽了,简直是美梦成真。冯蓁左拥右抱地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淅淅沥沥的雨停后,三皇子萧论动了动眼皮,他想过自己醒来时可能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能比眼前的情形更诡异。

老六萧诜就躺在他旁边,他二人中间隔着个城阳长公主的小外孙女儿,这女君怀里搂着他和萧诜的手,还搂得贼牢实,萧论随便这么一抽手,恁是没抽出来,这得是有多冷啊,拿他和萧诜的手臂取暖?是不是稍微不太讲究了?

不过萧论环顾了一下四周,也知道完全没有条件取暖,是以也就没多想了,只是又抽了抽手。

“别跑。”萧论听得睡得酣甜的冯蓁嘟囔了一句,然后使劲儿挠了他一把。

冯蓁正在梦里放羊呢,四只大肥羊,白白胖胖毛还多。她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抱了两只羊在怀里薅薅。结果一只羊不听话地要反抗,她不得不挠了一把。

就这动静儿,萧诜也醒了。他晕倒前也想过自己醒来的情形,但绝对没眼前的这么滑稽。

萧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坐在旁边,冯蓁死死地抓着他两人的手睡得直流口水。

“三哥,什么情况啊?”萧诜低声问,然后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傻大个儿就是傻大个儿,光有一身蛮力,丝毫不如萧论那般温柔。所以他一抽手,手就出去了。

冯蓁在梦里丢了一只肥羊,当即就哭了,哭嚷着“我的羊,我的羊,我的羊丢了。”手在半空中乱薅,人也跟着醒了过来。

冯蓁一睁眼就看到“深情对视”的两兄弟,再一瞥天色,不由恼怒,“怎么天没亮,你俩就醒了呀?”

“幺幺,这怎么回事儿啊?”萧诜指了指三皇子萧论。

冯蓁没好气地揉了揉后脑勺,睡得不好浑身都疼,“哦,昨儿我见三殿下……”

冯蓁把自己怎么发现萧论的事儿说了一遍。

萧论道:“哦,这可真巧,幺幺你一个人先找到了六弟,又发现了孤。”

这“一个人”可是关键,他们两天未归,宫中必然排出大量侍卫来寻找,别说是下大雨了,就是下刀子,那些侍卫也会出来,可偏生侍卫没找到他们,冯蓁一个小女君却一下找到俩。

这情形,谁能不怀疑?

萧诜见不得萧论怀疑冯蓁,他跟冯蓁单独待过,知道若是她有歹心,他现在就不会活着了。“幺幺是担心我们……”

只是萧诜的话说了半截,就打住了。后半截好像被猫吞了一般,萧诜不再说话反而死死地瞪着冯蓁。

当冯蓁说是担心他们所以一个人奔出来找人时,萧诜是将信将疑的,不过彼时冯蓁嘴里说的是“你们”,他自己把“们”给省略了,只觉得冯蓁是为了他才不顾危险地跑出来的。

可这会儿看着萧论,萧诜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笑话,说是长公主的小外孙女儿大庭广众之下跟萧论说“我心悦你”的话。

那时候萧诜也只当是笑话,觉得冯蓁真是孩子气,而且毫无自知之明,谁能看上个小胖墩儿啊?但这会儿,冯蓁救了自己,居然还救了老三!

还救了老三!

萧诜脑子里立即脑补了许多,冯蓁带着他一路辛苦地找萧论的画面,他瞪大了一双杏仁眼侧头看向冯蓁,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一般,“你是为了老三才出来的么?”

三哥,萧诜也不叫了,直接没大没小地喊起了老三。

冯蓁看看萧论,又看看萧诜,感觉萧诜像是在吃醋,他的胃口还真好,不管是不是他的醋都要喝一壶,搞得她跟他好像有什么似的。

“我是为了你们,你们。”冯蓁和稀泥地道。

“什么你们?”萧诜瞪着冯蓁,希望她能聪明点儿,赶紧改了,否则他一个皇子难道还会上赶着喜欢个前面后面一样平的小胖子?

萧论看得额角抽痛,萧诜不是一向只喜欢美人的么,怎么跟个胖丫头搅上了?胖丫头还为了他,或者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救人?

尽管萧论不太想相信这种巧合,但冯蓁已经被他查得底朝天了,她在西京射瞎贼人眼睛的事他也知道。这女郎为了亲近老六,连不会射箭的谎都撒出来了。至于冯蓁对自己所做的表白,萧论也没当真。

小女郎在老六那儿受了挫,又巴上老五,没得逞,又转而巴上自己。她阿姐华君那模样自然不愁嫁,可小胖墩这模样的,男人真得胃口忒好才吃得下。

在萧论眼里,冯蓁这时候用“丑”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在泥浆里滚过一般,结成了一绺一绺的,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来。他有些洁癖,冯蓁这样,真的是伤他眼睛。

“既然你们都醒了,咱们就往回走吧。昨儿路上的确遇到过几拨人,我也不知道是刺客还是出来寻两位殿下的侍卫,这会儿你们醒了,当能辨认。”冯蓁眼见着羊毛没得薅,也就不耐烦再跟萧诜两人耗了,她淋了那许久的雨,哪怕有九转玄女功在身,也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萧诜因为腿受了伤所以骑马,萧论是哥哥礼让弟弟,只跟在马后走着。冯蓁当然得殷勤地上前搀扶着,萧论也是失血太多,又一、两日没进食了。萧诜看得心里发酸,有心挑刺,但他自己也是头晕眼花。

三个人一路慢慢走了半日,总算是遇到了前来寻人的侍卫,冯蓁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萧论交给了他们。

只是这几日连日下抱怨,冯蓁曾经过的那座下游的桥也被山洪冲垮了,一行人只能乘船渡江,冯蓁看着那巨浪滔天的黄色河水,心里虽然害怕,但看萧论和萧诜都若无其事地上了船,她也只好跟着走了上去。

说是船,其实就是一叶小舟,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好在是有惊无险,眼见着就要靠岸,却不知岸上谁叫了一声,“地龙翻身了!”

冯蓁死死地盯着秦水上游,白色的巨浪冲过了山湾,直扑小舟而来,在巨浪背后是瞬间垮塌的山脊,洪水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小舟眨眼间就被抛上了半空。

冯蓁感觉自己被抛上了半空,再听见萧诜肝胆俱裂的喊了声“幺幺”,她就跌入了洪水中。

冯蓁躲进桃花源的时候都还在发抖,她这运道也太衰了吧?也不知道萧诜和萧论能不能活下来,那么两只大肥羊,死了真的就太可惜了。

冯蓁在桃花源里好好洗了个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晾了、干了这才尝试着从桃花源里出去,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天上一弯孤月,凄凉地挂着。

山岳异形,河流改道,冯蓁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说不怕自然是假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冯蓁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也不知道她外大母怎样了?又庆幸冯华没来。

冯蓁在月光下走了一会儿,桃花源虽然好,但待久了也觉单调乏味,没有外面的世界来得这么“跌宕起伏”,叫人欲罢不能。

走得累了,冯蓁想找个地方坐坐,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她往高处爬了片刻,打算挑战一下自己夜视能力的极限,谁知胸口却突然灼热起来,烧得好似有人拿烙铁往她肉上摁。

冯蓁的眼皮跳了跳,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脚下的大石块儿,来回踱了几步,就她站在那石块上时,灼热的感觉最烧心。

冯蓁又在上面跳了两下,还是不敢置信,若是萧谡躺在那下面,她可不想挖尸,那也太吓人了,也不知道多少天了,有没有味儿。

难道桃花源那白息,不是谁的粗壮谁就能做皇帝?萧谡为什么这么早就翘辫子啊?太欺骗人感情了。

冯蓁有些愤愤,可还是从大石块上跳了下来,开始徒手挖坑。好在地震后,土质松软,她在旁边拣了块尖锐的石块,轻轻地挖着,跟考古工作者差不多那么仔细,生怕对萧谡造成二次伤害。

冯蓁一边挖一边嘀咕:“亏得我变成女汉子了,要不只能干看着那大石块了。”冯蓁有些受伤,她没想到自己会往胸口碎大石那方面发展,她不过就是想变得美美的,娇娇的而已。

大石块下面拨开土层,又有两块大石头,呈“人”字形架着,为萧谡争取了一点儿生存空间,可冯蓁看到他时,还是立即闭上了眼睛,太过惨不忍睹。

第44章 救命恩(上)

萧谡的左腿膝盖以下全部压在了石块下, 血肉模糊。冯蓁也顾不得心里那些小怨念,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萧谡整个挖了出来,他的小腿胫骨全碎了, 也不知碎了多久, 别说这年月的医疗水平, 就是放在天朝, 那也是截肢的下场。

可天下有半条腿的皇帝么?

冯蓁壮着胆子将食指往萧谡的鼻尖下探了探, 一开始吓得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待她深呼吸了几口,平稳了一下心情后, 总算是感觉到了一点儿微弱的呼吸, 这才放下心来, 她可不想又把萧谡埋回去,那也太累人了。

知道萧谡还活着后,冯蓁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在乎自己的衣服是在没有洗衣机的条件下, 她辛辛苦苦亲自动手洗的。

冯蓁看着昏迷的萧谡, 这才发现他身上白息越来越少, 知道这是龙运消失的意思。

冯蓁也顾不上喘气了, 起身将萧谡搬到了一块巨石后面, 想着万一发生余震, 这石头能为他们支撑一个三角空间。然后冯蓁才有功夫细细查看萧谡的伤势,除了腿伤之外,他肩上还中了两箭, 伤口乌黑乌黑的,当是中毒了。

冯蓁意识到萧谡这也是遇到了刺客,不过没萧诜他们幸运,先遇到了自己。好在萧谡命大,这么重的伤,还在土里埋了不知多久,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冯蓁将手放到萧谡肩上,虽然腿上的伤她没有办法,但肩上的毒还是可以帮他清理出去的。

等伤口流出的血呈鲜红色时,冯蓁感觉萧谡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想努力睁开眼睛,可他失血实在太多了,还发起了高烧,连睫毛也再抬不起来,微微颤了颤之后,便又是一副死态。

晚上,冯蓁闪身进了桃花源,她不太想面对萧谡,他那副模样就是等死的状态,她还是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桃花源的溪水浓稠得好似粥一般,这得亏她左拥右抱那一晚薅了个够本儿。溪边的桃树根系扎入了溪水里,再无需冯蓁浇灌,她抬起头一看,却见枝头上那九颗桃子中的一颗竟然长成熟了。

白里透着粉,冯蓁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她也是许久没吃饭了。冯蓁垫脚将桃果摘到手里,张口就想咬。可牙齿都碰上桃肉,却又收了回来。

桃花源里的桃子功效想来必然不凡,也不知有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冯蓁挣扎了一会儿,“算了,若是能把桃子带出去,就给他吃,不然也怪不着我了。”

谁知一向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东西拿不进来,也拿不出去的桃花源,竟然允许她将桃子带了出去。

冯蓁那个肉疼啊,坐在萧谡边上,手里的桃子一直舍不得送出去。她真的是亏大了,过去萧诜不仅没给她提供多少羊毛,还要从她这儿把羊毛薅回去,冯蓁怎么受得了?这简直就是肥羊变成了倒粘毛的糖公鸡啊。

何况这桃子未必就能生死人,有白骨,这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东西啊?冯蓁忍不住嘀咕,“说不定这就是一颗乌鸡白凤丸,专治女子痛经的,是吧,五殿下?”

萧谡死得已经没有反应了。

冯蓁把白里透红的桃子在身上蹭了蹭,再一次放了自己嘴边。“如果你要是吃了没效果,我不就亏大了?那我肯定得肝肠寸断,立即跳河的。”

冯蓁的嘴都在仙桃皮上印出个牙印儿了,可到底还是没啃下去。她想起了冯华,当初她承过萧谡的情,答应要回报的。

冯蓁伸腿踢了踢萧谡的大腿,然后又愤愤地把脚底印在了萧谡的脸颊上,也算是收点儿利息吧。“看,都跟你说小老鼠也有救狮子的时候。”

冯蓁生不如死地把桃子递到萧谡嘴边,半天不见动静,才想起他现在就是个“死人”。

冯蓁愤愤地将桃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光是尝一尝,那汁液都甜蜜得让她“色与魂授”,可是到了她嘴里的鸭子,她还得哺给萧谡。

冯蓁一边喂,一边哭,那是真心疼,她薅这么多羊毛真心不容易,都是一分钱一分钱攒起来的,而且这桃子一共就九颗,吃一颗少一颗,下一颗还不知要薅多少羊毛才能养出来了。冯蓁眼泪流得跟自来水儿似的,太肉痛了。

泪滴落在萧谡的睫毛上,他的眼皮动了动,可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事实证明,冯蓁喂出去的桃肉效果肉眼可见,萧谡那条碎得差不多的左腿胫骨,竟然重新长出了肉芽、骨痂,吓得冯蓁不停揉眼睛,生怕是幻觉。

冯蓁心里那个悔恨啊,若是留给自己吃,肯定能返老还童,现在居然便宜了萧谡,他真的得感谢他自己,当初要是拒绝了她不帮冯华,那冯蓁现在才懒得管他死活,所以人就该多做善事儿,那叫积阴德。

最终萧谡的腿算是又囫囵回来了,只需要再固定一下,休息三月,就能如正常人一般无二了。

随着萧谡的腿回来的,还有他浑身浓郁的白息,冯蓁抓着他的手牢牢不放,就是睡觉也拿脑袋枕着,心里哼哼,必须把她失去的羊毛薅回来。其实亏本的还是冯蓁,桃树上的青涩桃子只剩下八枚,失去的那一枚是再也回不来了。

白日里冯蓁就把鞋脱了,脚搁在萧谡的肚皮上薅羊毛,想起失去的桃子心情不好时,就拿脚去套弄萧谡的脸,心情好时,就手里拿着箜篌奏着“碧心曲”。这曲子对她的九转玄女功有好处,貌似对萧谡的伤势也有好处。

至于哪儿来的箜篌就不得不说乃是桃花源的一大进步了。从第一枚仙桃成熟的那一刻起,桃花源就像芝麻开门了一般,东西可以拿出来,也能放进去了。而这柄箜篌就依在桃树干边,也不知何时出现的。

因为桃花源芝麻开门了,冯蓁总算稍微高兴了些,对萧谡的怨念也就少了那么一丢丢。

不过冯蓁还是没放过萧谡。

有仙桃的这样的神物在,萧谡第三天夜里就醒了过来,缓缓地想要睁开眼睛。冯蓁一看,这还得了?他欠的羊毛帐就是睡一辈子都还不清,所以她凑了过去,在萧谡脖子上掐了掐,眉眼弯弯地朝他一笑,“你没醒。”

萧谡就被她给掐晕了。

如是反复再三,直到冯蓁桃花溪里的水凝固成了酥酪的质感,她才放过了萧谡的脖子。

萧谡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未四处乱看,只是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空。片刻后他才想起来自己闭眼之前该是在黑暗的泥土之下,伸手不见五指,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当初石块压在他腿上的那种锥心刺骨的痛。

他的腿必然是毁了,因为他听到了骨碎的声音。

头顶蓝天如洗,艳阳高爽,才让萧谡意识到有人将他救了出来。不过他也没动,救出来又如何?已是废人一个。

身边有温热的呼吸,手指也被什么牢牢的抓着,萧谡微微侧了侧头,便看到了旁边睡得正香的冯蓁。

萧谡动了动手臂,但并未将手从冯蓁的手中抽出来,而是尽量小心翼翼地坐起身而不惊醒冯蓁。

身体一活动,萧谡就意识到了奇异之处。他反手摸了摸肩上的伤,肌肤光滑,没有任何血痂。所谓的箭毒自然也不知去向。

动了动腿,才看到左腿两侧被绑了两根树枝固定,捆扎树枝用的布条是从他袍子下摆撕下的。尽管腿被固定着,却能看出完整的轮廓,萧谡按了按小腿,虽然有些微疼痛,但感觉得出,骨头正在愈合。

所以地龙翻身后,他被掩埋在石下,感觉到的骨碎只是他的幻觉?萧谡轻轻摇了摇头,绝不应当是幻觉。如果他的腿没有被压碎,他当是能从那个缝隙里逃出生天的。

冯蓁这一觉睡得特别香,萧谡贡献的羊毛醉得她云里雾里,如饮瑶池西王母蟠桃会的仙桃酒。醒来时,却见本该跟尸体一样躺在她身侧的萧谡此刻正直直地靠坐在大石头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冯蓁无意识地松开了萧谡的手,举起小萝卜似的肥手揉了揉眼睛,却见萧谡张嘴发出了“诶”的一声,好似在阻止她。

不过冯蓁还是继续揉着眼睛,因为她发现萧谡身上冒出的白息好似有点儿变化,凝聚成了一条龙的样子,虽然不是很实化,但已经隐约可见龙头、龙尾了。所以冯蓁才怕自己是幻视了。

收回手后,冯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上全是土,她乃是席地而眠,所以才染上了泥土,这会儿她的眼周想必也全是土了,跟只小熊猫一样。

萧谡看见冯蓁滑稽的模样,笑出了声。他心情难得这样轻松,所以笑得不似以往那般标准,冯蓁发现萧谡真心笑时,唇角有两个梨涡,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就陷在了里面。

“殿下,你醒啦?”冯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萧谡仔细看过冯蓁的手,胖是胖了点儿,但白白嫩嫩的没有任何伤口,他不明白她是怎么把自己救出来的。

“孤的腿……”

“嗯,我见你腿折了,也不知该怎么做,所以拿树枝简单帮你固定了一下,你要是能动,要不自己再绑绑?”冯蓁几近谄媚地笑道,生怕萧谡再深问下去。

萧谡笑了笑,这一次就很标准了,“地龙翻身的时候,孤的腿被石头压住了,还以为碎了,没想到只是骨折。”

说起这个,冯蓁就又肉痛了,头也痛,她锥心刺骨地送出了仙桃,还得费神解释眼下这情形,她光是这么想一下就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早知道就该任萧谡人不知鬼不觉地死了才好。

第45章 救命恩(中)

“嗯, 我听说人痛到极致的时候都会产生幻觉。”冯蓁竭力忽悠道。

“嗯, 幻觉。”萧谡点头附和道,就算腿是幻觉, 但他肩上的毒伤总不会是幻觉。然而萧谡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冯蓁有秘密他知道, 他无心探究, 也愿意帮她保守秘密, 因为她救了他。

在他已经彻底放弃, 任由自己沦入黑暗的时候救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萧谡问。

冯蓁道:“那天下暴雨,秦水河暴涨, 你们几个皇子都没回去, 皇上急得病倒了, 我外大母也进了宫,我担心你们就自己跑了出来,结果遇到了三殿下和六殿下。等我们赶到河边坐船快到对岸时,却倒霉的遇上了地龙翻身。”那是真倒霉, 冯蓁这么觉得, 若是地龙再晚一点点, 她就上岸了, 也就不可能遇到萧谡, 也就不会忍痛割爱那枚仙桃了。

想到这儿, 冯蓁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巴,继续道:“我被从船里抛了出来,醒过来就到这儿了, 我也不知是哪儿。”

萧谡点点头,也没追问冯蓁是怎么知道他埋在石块下的。

冯蓁松了口气,感觉萧谡这人挺上道的,真是个聪明人,难怪最终能坐上那个位置。

只是冯蓁心里难免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如果说萧谡没遇到自己呢?那他岂不是就这么死了?那他的龙运从哪儿来?所谓君权神授,难不成拥有金手指的自己,其实不过是老天爷给萧谡准备的金手指?

冯蓁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嘟囔了一句“贼老天”,感觉自己像太上老君,存在的意义就是给齐天大圣炼一炉丹药,顺便把丹炉也买一送一似的。

萧谡沉默了下来,冯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道:“殿下,我们该怎么回去啊?这儿已经大变样了,我完全找不着北。”

萧谡看了看太阳,指了个方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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