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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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老成的颜色穿在你身上怎的显得如此娇妍啊?”戚容笑道,“可见这世上就没有不好看的颜色。”

冯蓁腼腆地笑了笑。

“只是也不能太素净了。”戚容走上前,想替冯蓁再选点儿头饰戴上。

冯蓁赶紧道:“头上戴的是转心簪呢,再加点儿别的反而不美了。”

戚容细细一看,果真是上京最近才时兴起来的转心簪。簪花两重,中间一重随着人的走动能够自己转起来,时人觉得其像象征转运,所以一出来就被上京的夫人们追捧。

不过能打这种簪子的匠人不多,尤其是冯蓁头上这一支,乃是白玉宝莲花转心簪,打制手艺就更复杂了,戚容这也是第一回 见呢。“大母果然最疼幺幺。”

冯蓁却不好说这是萧谡送她的。原本她的首饰都是有记录的,平白地多出一件来很不好解释,可这转心簪萧谡一定要送,冯蓁也就只好收着了。

“不是外大母送的,是上回敬姐姐要打簪子,她家有熟悉的匠人,我就跟着制了一支。”冯蓁解释道,“外大母疼我,难道就不疼表嫂你啦?哪回有这样的东西不是咱们都有份儿的?”

戚容没好意思地笑了笑,“咦,你这耳坠子也是转心宝莲呢。”

冯蓁脑门儿都快冒汗了,若非有何敬这个挡箭牌,可真不好办了。萧谡也实在是为难人,一个大男人关心女子的首饰作何?

却说冯蓁跟着戚容进了严府大门,四处都挂着白,因着大夫人下世,二夫人又素来不管事儿,所以反而是三房的卢夫人在人前张罗。

而卢柚也跟在卢夫人身边与客人寒暄,她毕竟是未来的五皇子妃,学这些治家理事也是应当的。

都说要得俏,一身孝,这话在卢柚身上似乎格外的适用。她虽然不必替严大夫人守孝,可也穿得十分素净,眼周红得厉害,却又不是那种狼狈的红,而是粉樱一片,显得孝中带媚,很是惹人怜惜。

冯蓁瞥了眼不远处的严儒钧,他神情有些哀肃,一眼也没往女宾这边看过,至少表面上是丝毫看不出他和卢柚有什么关系的。

冯蓁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多疑了,总以为严大夫人的死跟严儒钧和卢柚有关。可想一想,即便严大夫人死了,卢柚也不可能嫁给严儒钧,所以她并不是得利者,并没道理向严大夫人下手的。

奠堂中,严二十也跟着他的兄嫂等跪在一边,只不过是跪在最末端,毫不起眼。头也一直埋着,不曾抬起来。

冯蓁看着他莫名有些内疚,总感觉是自己坑了严二十,让他人财两空。

许是看得太久了,以至于戚容在旁边拉了拉冯蓁的袖子,“几位殿下都来了。”

冯蓁跟着戚容往旁边让了让,只见二皇子萧证领着萧论、萧谡和萧诜走了进来。

萧谡的目光在冯蓁身上一扫而过,倒是在卢柚身上多停了片刻。这也是个会演戏的。

吊唁之后,冯蓁与敏文说了会儿话,“二十郎的腿怕是还没怎么好。这样跪着可行?”

敏文低声道:“二郎一心觉得是二十郎气着了大伯母,所以叫人看着他跪,一天十二个时辰,一时半刻都不许少。”

冯蓁吸了口冷气,“这不是存心要毁了二十郎的腿么?而且……”无论如何,冯蓁都不认为,一个无足轻重又失去了父亲欢心的二十郎,能有本事气死严大夫人。

敏文道:“是啊,可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人人都责怪二十郎。”

“幺幺,咱们该回了。”戚容走过来叫冯蓁。

冯蓁看了眼戚容,又看了看不远处刚好往这边游廊走过来的严儒钧。“表嫂,你稍等我一下。”

冯蓁往前走了几步,向右侧拐过去,正好截住严儒钧,朝他行了一礼,“世伯。”

严儒钧微微诧异地看了看冯蓁,“蓁女君找我有事儿?”

“世伯,刚才我看二十郎一直跪着,他的腿还没大好,有些担忧他的腿。”冯蓁直言道。她平素可不是这么热情而鲁莽的人,只是因为自觉欠了二十郎的,这才不得不唐突。

“多谢蓁女君关心犬子。”严儒钧道,只是再没有其他任何表态,不过心里多少还是诧异的,不知为何冯蓁对二十郎另眼相看。又想起他与风吹花的事儿,不由觉得自己这儿子莫不是继承了他的本事,与女子格外有缘?

“世伯。”冯蓁还要说话,却见严儒钧眼神有异,她侧头看了看,却原来是萧谡和卢柚在游廊另一侧说话,因着有些远,两人的声音又低,便是冯蓁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严儒钧朝冯蓁歉意地点了点头,迈步走了。

许是萧谡那边也察觉到了什么,冯蓁再看过去时,他也正好望向自己。

“幺幺。”萧诜的声音在冯蓁身后响起。

冯蓁无奈地转过身,朝萧诜行了一礼。

只是萧诜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戚容就走了过来。“幺幺,咱们该回去了。”

冯蓁心里可感激死戚容了,朝萧诜歉意地笑了笑,便跟着戚容走了。戚容显然是得了长公主的指示,要对萧诜严防死守,决不许他靠近冯蓁的。

“你同严世伯说什么了呀?”戚容问道。

冯蓁没吭声,跟戚容提起二十郎,那她外大母就知道了,定然会以为她还不死心呢。没得别再把二十郎给坑死了。

戚容见冯蓁神情有些郁郁,也没再往多了问。可冯蓁要是知道自己这“郁郁”引来了多大的误会,此刻怕就是要怎么灿烂就怎么笑了。

然则戚容误会了冯蓁,萧谡却没有。晚上一见面,问的就是,“怎么,心疼上二十郎了?”

冯蓁自然是不能在萧谡跟前直接替二十郎说好话的。“殿下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吃二十郎的醋一般?”冯蓁状似好笑地道。

萧谡不说话,却像是默认了。

冯蓁这下可好奇了,她坐起身朝萧谡招了招手,萧谡这才仿佛不情不愿地坐到她床畔。

“二十郎哪一点儿能跟殿下比啊,你竟然真还吃他的醋啊?”冯蓁不解。

萧谡道:“在你们女君眼里,他这般的肯为个教坊女子跟双亲决裂的男子,自是更为有情有义。”

冯蓁故作怪腔怪调地道:“原来殿下如此懂咱们女子的心思啊。”

萧谡拧了拧冯蓁的脸蛋,“少来挖苦孤。只是严骠骑就是再又不是,那也是生养他的人,也未曾亏待过他。何至于就让他要断绝父子情意?此为不孝。那风吹花虽说不再是清倌,但若真有情意,又岂会嫌弃?此为无情。”

“未必就是嫌弃,其中可能复杂着呢。”冯蓁忍不住替二十郎辩解。“我之所以同情他是因为……”

冯蓁顿了顿,看着萧谡的眼睛道:“是因为,若没有我一时犯糊涂介入其中,殿下也不会处置风吹花。二十郎他,终究是……”冯蓁叹了口气,轻轻依偎进萧谡的怀中,“若他们是真情实意,岂不是因为我而不能成为眷属。我很害怕……”

“你呀,就是心太软了。”萧谡抚摸着冯蓁的头发道。他极喜欢冯蓁散着头发的样子,手指插进她的头发丝里,即便是最上等的丝绸也没有这样舒润滑爽的质感,他喜欢极了。

冯蓁摇摇头,“才不是心软呢,只是想着我与殿下……”冯蓁抬起头,“我有些害怕。若是真有因果报应,叫我与殿下也……”

冯蓁的眼底已有泪光,她感觉这九转玄女功虽没有看到其他什么独特功效,可若是能回天朝,叫她当个哭戏明星肯定是绰绰有余了。眼泪是说来就来,要三滴就绝对不会只流两滴半。

“行,孤算是怕了你。”萧谡道,“你想叫孤做什么?风吹花的事儿就别提了,她威胁你,那就是自蹈死路。”

“那二十郎呢?总别让他再瘸了吧,还是我给的诊金呢。”冯蓁道。

萧谡“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冯蓁又道:“殿下,严大夫人是怎么去的啊?上回我见着她还好好儿的呢。都说是二十郎气死她的,可动动脑子就知道这说不通的。”

“你怎么就这么好奇严家的事儿?”萧谡问,“十七郎、二十郎……孤现在是听见严家的事儿就心烦。”

冯蓁挑了挑眉,说得好像严十七不是他自己挑的事儿似的。可萧谡如此顾左右而言他,显然就是严大夫人的死因另有缘故了,估计是跟严儒钧和卢柚脱不了干系。

“那咱们说柚女君的事儿?”冯蓁淘气地道,“今日见她与殿下并立,真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金童玉女。”

萧谡没啃声,反而还站起了身,离开床边走到了冯蓁的妆奁前,见她台上随意地搁着那枚白玉宝莲转心簪,便拿了起来在手里把玩。

这架势倒不像是他要哄冯蓁,而是在等着冯蓁哄他了。

冯蓁多少知道一点儿萧谡的心态。

在这件事上,萧谡很清楚,无论他哄多少次,只要他与卢柚有婚约,就哄不好冯蓁。同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哄,是人也都会烦的,尤其是心虚的男人。萧谡估计如今就是进入心烦的阶段了。

第84章 蒹葭惊

冯蓁仰面躺下, 想着她还是高估了萧谡的耐心,看来男人都差不多是一个德性。

冯蓁少不得也反省了一下自己, 看来道行还是不够, 脸已经美得她想不出该如何再进一步的地步了,可跟男人之间结局似乎也没多大变化。

看来颜值不是正义,性格才真的决定命运呢。

听着遥远处传来的梆子声,冯蓁才意识到,她和萧谡各自已经沉默了很长一段功夫了。

这么长的静默显得十分的不同寻常,以至于冯蓁终于还是朝萧谡看了过去。

萧谡迎着冯蓁的目光重新走回床边。“幺幺。”

冯蓁缓缓坐起身,知道萧谡这是有话对自己说。

萧谡垂下眼皮,“幺幺, 孤有时候也会觉得很辛苦。”

这一点冯蓁倒也能理解。萧谡此刻的心境, 估计可以用“绿得绿中绿, 方为人上人”来形容。

她固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指责萧谡, 为了个皇位而一切礼义廉耻皆可抛。然若易地而处之,冯蓁知道自己所作出的选择和萧谡不会有什么不同。

只是,人终究是没办法真正地调换身份的。

“可孤每次只要看到你, 再辛苦也能觉得疲倦一扫而空。”萧谡道。

冯蓁在心里默默地为萧谡这情话转折的技能点了个赞,虽然她们彼此都知道第一句才是重点。

“然则是孤想错了,也是孤太自私了。孤如此待你,却是太不顾忌你的心思了。”萧谡摩挲了一下冯蓁的脸颊。

冯蓁心里暗忖, 下一句应该要说“分手”了吧?

果不其然,萧谡接着道:“幺幺,等孤能明媒正娶你时, 孤再来见你。”

冯蓁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受,不再能薅羊毛或许叫人难受,可此外却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被选择地抛弃了。

在冯蓁看来,萧谡这明显是不再有耐心哄人,这么“夜夜春宵”能占的便宜都占光了,也就没甚趣味儿了。所以索性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撂开了手。

这段关系,她不能说停就停,但萧谡却可以。如此的不平等,让冯蓁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愤怒在胸中燃烧。痴情女那一角,她实在有些演不下去了。

冯蓁吸了一口气,知道这样不行。跟萧谡吵翻天,吃亏的还不是自己么?若是交恶,将来万一有求到他的时候,他又怎么会顾念旧情。

“不要。”冯蓁强按住心底泛起的恶心,拽住萧谡腰间的衣裳道,“是我不好,说好了殿下成亲前都好好儿的,都是我不好。”冯蓁低下头,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怪不得古人不肯为五斗米折腰了,这滋味真不好受。

“幺幺。”萧谡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我,再也不提了,殿下。”冯蓁泪眼盈盈地投入萧谡的怀中,享受着肌肤相亲带来的羊毛盛宴,有些害怕从明儿起就薅不到了。

萧谡爱怜地用鼻尖摩挲了一会儿冯蓁的脸颊,然后低头在冯蓁的额上轻轻地印了一吻,“等着孤。”

话说得冠冕堂皇,路走得却是绝情断义。

冯蓁看着萧谡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有些恍惚,好像有另一个人走进了他的身体,跟他重叠在了一起,让她看到了上一世。

所谓等着谁自然是个笑话,冯蓁只想从这个蚕茧里挣脱出去。

冯蓁此时格外地想念西京,想得发疯。可是回西京看起来那么容易,实际上却又离她那般遥远。

从萧谡说不再见开始,前两日冯蓁还会想他会不会食言而肥,然而男人的心狠起来,比任何人都狠,无毒不丈夫嘛。

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地滑到了八月中,严大夫人昨儿也出殡了。接下来上京冯蓁所熟悉的圈子讨论的似乎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严骠骑严儒钧的续弦之事。

这严大夫人才死了不到两月,严儒钧还得为她守一年,但却并不妨碍许多人想替他说媒拉纤了。

冯蓁也是从城阳长公主的言谈里才知晓,严儒钧那风流倜傥的美大叔市场有多好的。她的表嫂戚容,家中有个堂妹,正是说亲的年纪,于是戚家就想着让她去给严儒钧做续弦。

戚容正跟长公主说这事儿了,意思是想请长公主出面说成这门亲事。

长公主道:“你那堂妹吾也见过,模样生得很是寻常,你就别想了。”

戚容强笑道:“大母,严骠骑这是娶妻又不是纳妾。”

“嫁过去不得严骠骑的欢心,又有什么用。”长公主不为所动地道。

不知为何长公主说这话时,却瞥了冯蓁一眼。

待戚容走后,长公主笑着开口道:“幺幺,吾瞧着严骠骑倒是挺符合你平素的要求的,是吧?”

冯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可没感觉出长公主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冯蓁在心里迅速权衡了一下自己嫁给严儒钧对长公主的好处。

虽说严家三房是萧谡那边儿的人,但严太尉却是个没有明确站位的人。说起来二房的儿媳妇跟三皇子萧论也是沾亲带故的,而严儒钧的七郎娶的还是德妃娘家的侄女儿。所以严家是可以争取的。

若是自己嫁了严儒钧,长公主还真的是得了一大助力呢。如此她要再跟萧谡作对,最后哪怕元丰帝执意要立萧谡为太子,她也有了兵变的资本。

“外大母,我平素都是跟你玩笑的呢。严骠骑都那么大年纪了,我难道嫁过去给他送终啊?”冯蓁道。

“口没遮拦。”长公主嗔道,不过也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冯蓁从长公主的屋子里出来,背后一身的汗,心里不由想,她要真跟严儒钧定了亲,这关系那就真可乐了。

萧谡和卢柚,自己和严儒钧,光是想想,冯蓁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天道循环在里面。

尽管后来长公主没再提,可冯蓁总有些担忧,心烦的时候自然会想去冯华那儿。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冯华爱怜地替冯蓁理了理额发。

冯蓁的苦恼其实没法跟冯华说,怕她担忧自己伤了身体,影响到生孩子。“小侄儿过不了多久就要出来了,我怕阿姐到时候只顾着孩子,再不挂记我了。”冯蓁撒娇道。

冯华只觉得好笑,“还在为这事儿吃醋呢?”她摸了摸肚子,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到时候幺幺和我一起疼爱五哥儿如何?”

冯蓁听到“五”字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旋即才想起,若是冯华这一胎生出儿子来,在蒋家正好行五,也的的确确是五哥儿。

“阿姐,我好想西京啊,想咱们的温泉。”冯蓁情绪低落地道。

冯华揉了揉冯蓁的头发,“你的亲事可有什么眉目了?”

“我就不能不嫁人吗,阿姐?”冯蓁几乎是祈求地看着冯华,她拉住冯华的手,“阿姐,等你生完孩子,跟外大母说一说,随便在西京给我找户人家行不行?”

冯华戳了戳冯蓁的额头,“都多大了,还说这些孩子话。晚上在这儿用饭吧。”

冯蓁摇头道:“不了,省得待会儿姐夫回来,影响你俩说悄悄话。”

“你姐夫最近得了个差使,不会回来用晚饭的。”冯华道。

可话音才落,就有侍女进来禀报说,蒋琮要回来用晚饭,还会带个朋友回来,让冯华准备些酒菜。

能带回家,还让冯华准备酒菜的,当是通家之好的朋友才是,可冯华却想不出是谁,“二郎可说是哪家的公子了?”

“说是西京佟家的公子。”

冯华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冯蓁欣喜地道:“阿姐,肯定是季离公子,是季离公子。”

冯华简直没脸看了,待遣退了侍女才揉了揉额角道:“幺幺,你可不是小女君了。”

冯蓁搂住冯华的手臂道:“阿姐,我好怀念西京的日子啊,那会儿阿姐也觉得季离公子好看的是不是?”

佟季离当时在西京那可是所有西京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只可惜他有青梅竹马的表妹,也就是他的元配,两人鹣鲽情深,好得那真叫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可越是这样,像冯蓁这等女君就越是觉得季离公子好。

“今儿你姐夫既然要回来,那你就赶紧回去吧。”冯华没好气地道。

“阿姐。”冯蓁哀求地摇了摇冯华的手,“那可是季离公子呢,都好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变成油腻的大叔。”

“什么油腻的大叔?”冯华可听不懂冯蓁这种说法儿。

冯蓁道:“阿姐,求你了,让我留下来用饭吧?”

蒋琮回到院中时,见冯蓁也在,却是有些诧异,转身给旁边的佟季离引见了冯华。“这是内子,乃是西京冯府的女君,与你家也有旧,季离你可还记得?”

“原来是华君,自然记得。”佟季离温和地笑道。

从佟季离踏进院门开始,冯蓁就一直在打量他。五、六年前的翩翩公子,如今已步入而立,可瞧着依旧是清风送其上云端的绿竹翠松一般的玉郎,只是更成熟、更儒雅了,眼角添了几道细细的纹路,也让他添了一丝沧桑,越发叫人忍不住心疼于他。

“这是内子的胞妹,蓁女君。”蒋琮接着又介绍道。

这下玉郎的脸也绷不住了,十分诧异地道:“幺幺?”

冯蓁瞬间粲然一笑,好似天上忽然放出晴光万丈,“季离哥哥还记得我?”

虽说“季离哥哥”四个字叫起来有些肉麻,但冯蓁小时候就是这么唤佟季离的。

佟季离摇摇头,“若是玉书不说,我便是想破脑子,也断然猜不到的。不过细瞧着,眼睛却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季离哥哥还记得我,是因为我小时候胖得叫人印象太深刻了么?”

冯蓁的话将佟季离逗得笑出声,“许是吧。”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小时候冯蓁每次见着他,都要闹着抱抱,那样“不害臊”的小女君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佟季离自然印象深刻。不过这样的往事,现在却不适合说出口了。

一时冯华请众人入席,佟季离坐在东席,冯蓁则面东而跟他正对。她看着佟季离,不由想当初她跟萧谡说的话,还真不是无的放矢的。季离公子的确很符合她的要求啊,对原配情深似海,儿女双全,若是嫁给他,就能回西京了,且也不用生孩子。若要同床共枕,佟季离生得如此俊美,她也不算太吃亏。

所以冯蓁眼巴巴地看着冯华,希望她阿姐能帮她问问季离如今可再次婚配没有,此次进京是要在上京为官呢,还是只是访友。

冯华不是看不明白冯蓁的心思,只是她觉得佟季离是万万配不上冯蓁的,一个拖儿带女的鳏夫,生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可她如果知道城阳长公主有打算让冯蓁嫁给严儒钧的话,只怕就不会觉得佟季离差了。

冯蓁见自己阿姐是指望不上了,所以离府时,吩咐马车一直停在严府门外,就为了等佟季离出来。

虽说冯蓁也知道女君应当矜持,但时不与我,她必须把握住机会,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想放过。因为冯蓁总感觉自己背后有条狗在追。

要说这一世谁真正的在她心上留下过影子的话,那真的是非季离公子莫属。

佟季离在蒋府并未待太久,因为华朝有宵禁,他得在这之前回去。只是感觉到身后有马车跟着他时,季离少不得回了一下头,却见冯蓁掀开了车帘正望着他。

佟季离迟疑了片刻,还是下了马,朝冯蓁的马车走过来,“蓁女君可是有话同在下说?”佟季离没有再叫冯蓁为“幺幺”,先才也只是因为太惊讶了才脱口而出的。

冯蓁却没绕圈子,而是直直地看着佟季离道:“听闻君妻旧年已过世,不知可曾再婚娶?”冯蓁不再叫佟季离为哥哥,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的话是很认真的事。

佟季离闻言并未诧异,冯蓁的话只是佐证了她席间的频频秋波而已。“阿母已为某相看中一门亲事。”

冯蓁叹了口气,不死心地道:“是已经定下了?”

佟季离道:“某此次进京就是为了此事。”

佟季离亲自过来,自然是看很重这门亲事的缘故,交换庚帖之前,要让女方相看一下自己。

冯蓁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婚约还未成就,君可否考虑一下我?”说完冯蓁的脸就被自己给臊红了。

不过脸红贵脸红,冯蓁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点儿插足的机会,又补了句,“说句不害臊的话,从小我就思慕君,我也知君之担忧,若是你我婚事能成,我愿今生都不生育子女。”反正她也生不出来。

话说得如此直白,冯蓁不仅红了脸,还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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