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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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蓁赶紧跳上床,脱了鞋袜,听见外面小丫头问安的声音,这才深吸一口气,慢悠悠地坐起身。

看着长公主走进门,冯蓁也没吭声,就垂首站在一旁,做出听训的模样。

长公主径直走到窗前的五屏嵌大理石罗汉榻上坐下,“这都入秋了,怎的还在用这罗汉榻,不觉得凉么?”

翁媪赶紧道:“明儿就跟少夫人说,拿了钥匙去库里给女君换。”

长公主垂眸想了想,对着冯蓁道:“你自己的事儿自己也上心些,下人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越是这样不讲究,就越是被欺负。”

翁媪在旁边听着这一番敲打,却不敢说话。

长公主又对着冯蓁道:“明日跟着你嫂子开始理家吧,年纪也不小了,可再不能什么都不懂。”

翁媪赶紧在旁边道:“那可是好呢,女君也是该学着理家了,否则将来嫁了人不得两手抓瞎啊。”

冯蓁也不吭声。按说理家的事情她早就该学上了,只是长公主不说,冯蓁也不在意,这事儿就一直没人提过。却没想到今晚竟然因一张罗汉榻而提了起来。或者说,长公主这是在特地卖好给她。

“说话呢,平日不是就你话最多么?这是真跟吾气上了?”长公主道,“硕儿要是泉下有知只怕也得为你鼓掌呢,她一个,你一个,都是要气死吾才罢休的人。”

冯蓁抬起头道:“可不敢跟阿母比。”冯蓁现在对硕儿的感触特别深,她能在长公主的性子下,觅出一条生路嫁给冯父,那是得要多大的勇气和决断啊。

“那是你比你阿母聪明,你瞧她是个什么下场?”长公主没好气地道。

冯蓁知道长公主这是气她阿爹命短呢,还害得她阿母情深不寿。“这人命的长短如何能看得清,就拿严骠骑说吧,沙场无眼,指不定过两天就没了呢。”冯蓁道。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能稳住脾气。“幺幺,吾今晚是来跟你讲道理的。你可知道如今朝堂上是个什么情形?”

冯蓁自然摇摇头。

“那吾跟你说说吧,此乃吾这辈子最大的难关,弄不好就要家破人亡,你可知?”长公主正色道。

听到这样危言耸听的话,冯蓁自然也不能不打起精神来了。

“吾与老五已经是你死我亡的地步,而如今唯一有希望继承大位的除了他就只剩老三了。”

“六皇子呢?”冯蓁虽然早就知道大位的答案,可还是想听听长公主的分析。至于风流花,从他暗害雍妃开始,皇位基本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老六那个棒槌,谁敢放心把天下交给他,皇帝又不是没长眼睛。”长公主道,“他现在被撵去了南边河工上,要是能做出一番成绩,那还能有点儿看头,结果……”

长公主没接着往下说,冯蓁却猜出一二了,萧诜作为没有多少对付官场油子经验的皇子,监督河工只怕没讨着好。今年长河决堤了三处,多少人都吃了挂落。

冯蓁本还奇怪,怎么这许久不见萧诜的人影儿了,却原来是领了差使。

“那他会有事儿么?”冯蓁少不得问一句。

“你说呢?”长公主笑了笑道,“这可都是老五的手段,连吾都不能不佩服,他可是把老六看得极准的,送到河工上去,知道他一准儿得坏事,彻底绝了他大位的心。”

冯蓁叹了口气。

“幺幺,你看老五就是这么个人,为了那个位置,能置长河两岸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于不顾,这样狠辣的人,若是真登了那个位置,你觉得外大母还能有活路么?”长公主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跟冯蓁说话。

“幺幺,你外大母是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但你庆表哥和你却还年轻,你可知道要是吾坏了事儿,你们俩又是什么下场?男子斩首,女子没入宫廷或者教坊……”

听到这儿,冯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她还从没想过这样的结局。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萧谡就更能牢牢地掌控她了。

长公主一直留心着冯蓁的神情,见她如此,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起效果了,因着又道:“幺幺,外大母知道让你嫁给严骠骑是委屈了,可其中的利害你如今当明白了吧?”

“外大母,既然你与五殿下撕破了脸,自然就要转而支持三殿下,那为何不干脆弄死了赵妃,叫我做三皇妃不是更好?这样彼此的关系岂不更牢靠,总比嫁什么赵君孝有用。严骠骑却又更远了一重了。”

长公主摇摇头,似乎在叹息冯蓁的脑子。“你呀,一旦赵妃死了,老三转而求娶你,那就都知道吾与他联手了。”

“难道现在就没人怀疑么?”冯蓁反问。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怀疑那也没关系,但是皇帝却不能起疑心。”长公主冷冷地道,“当年皇后势大,皇帝可是受过不少苦,一开始连想宠幸苏贵妃都得小心翼翼。所以他可忌惮吾得很,是容不得你嫁进天家的。”

冯蓁点点头,这倒是能理解,要不然萧谡也不用娶卢柚了。

“外大母,你与五殿下之间并无死仇,你以前不也看好过他么?难道就再无转圜余地?”冯蓁想起门背后还藏着萧谡听壁脚呢,少不得得替他说两句话。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知道么,老五居然说今后天下取才当全以科举论,勋贵子弟再想为官可不行咯,只能恩荫个闲职。”

虽说现在华朝也有太学,也有抡选,通过了就能为官,但太学早就被勋贵把持了,所以并不算真正的唯才是举。

“这样不好么?”冯蓁小声地问,总比让些大字都不会写的勋贵子弟上去当个糊涂官强,也再不会出什么三岁的小儿封将军的荒诞事儿。

长公主摇摇头,“你呀你,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吾与你简单说吧,来日你阿姐的孩儿,你的孩儿,将来难道还要去跟那些寒族、贱民争夺为官的机会么?”

科举虽然不是一味神丹妙药,但至少比现在的选官制更好。而且冯蓁很清楚,即便是科举,她的孩儿,或者是冯华的孩儿都要比那些庶民有更多的机会。毕竟他们有钱请最好的夫子,也有钱买书、买纸笔,买蜡烛。不会有囊萤映雪之苦。

可是这些话却是劝不了长公主的,因为她要的是不劳而获,要的是天生就高人一等。

不过既然长公主提及了孩儿,冯蓁倒是有了其他想法。“外大母,你还记得我在慈恩寺抽的签文么?那上面说我子嗣艰难,我……”

长公主又摇了摇头,“你个小丫头还在担心这事儿啊?不是跟你说了么,那签文也值得信么?不是请了许多大夫给你把脉,都说没问题的么?”

冯蓁这话其实是说给萧谡听的,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可是慈恩寺的签文一直都很准啊。”

“那不是正好,你若是嫁给严骠骑,生不生得出孩子都无所谓。”长公主干脆地道。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嫁给他?外大母,三皇子背后有安妃娘娘,有草原部落支持,如今又有你支持,难道还不够么?”冯蓁问。

“傻丫头,这样的事自然是筹码越多越好。”长公主道,“而且外大母都是为了你,你想想,若是三皇子登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吾的外孙女儿,严家也是功臣,你自然是满堂富贵。可若是老天不开眼,换成了老五,你嫁入严家,有严家三房在,严家妇孺总是保得住的,你明白了么?”

这还叫冯蓁说什么呢?不得不说,如果冯蓁和萧谡没有一腿的话,她也会觉得长公主的选择没错,只有嫁给严儒钧才有最大的赢面,严家其他的孙子,加起来的话语权都够不上严儒钧的一根手指。

“那一切都听外大母的吧。”冯蓁平静地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就不如下午激动了,可能是因为先已经听过这番言论了,也可能是因为萧谡就在不远处,她知道等会儿萧谡一定会成功地宽慰她的。

长公主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是说服了冯蓁。毕竟把她嫁过去,可不是要结仇的,必然得冯蓁心甘情愿才行。而且还必须得冯蓁心向着她,而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成了真正的严家人。

长公主站起身,“那你睡吧,听外大母的,绝对不会后悔,难道吾还能害你?”

冯蓁点点头。

长公主去后,小院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萧谡这才慢悠悠地从密道门背后走出来,“怎么,被你外大母说服了?”

冯蓁耸耸肩,“若是没有殿下,仔细考虑一下,似乎外大母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萧谡在冯蓁身边坐下道:“是啊,那样一来,若是孤赢了,你自然是富贵满堂,你外大母也无碍,若是孤输了,你跟着长公主那也是赢家。”

冯蓁看着萧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么看来,我还真该嫁给严儒钧。”

这画面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异常喜感,萧谡的未婚妻卢柚跟严儒钧有染,而他的“心上人”若是跟严儒钧定了亲的话,冯蓁真觉得,萧谡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严儒钧的。

想到这儿,冯蓁自己没忍住地“噗嗤”笑出了声。

萧谡冷着脸道:“笑什么呢?真还想嫁给他呀?”

冯蓁笑道:“就是觉得没准儿殿下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冯蓁笑得肚子疼,索性倒在了萧谡的腿上。

“他想都别想。”萧谡故作咬牙切齿道。

冯蓁笑够了才直起身道:“殿下这可是有些叫人难以理解了,当初让我先跟十七郎定亲的可是你。如今我若是与严儒钧定亲,反正也不会急着出嫁,那还不是一回事儿么?”

“当初是孤想得太理所当然了。”萧谡叹了口气。

冯蓁眨巴眨巴眼睛,等着萧谡解释。

“孤,才知道没有办法容忍你跟任何男子有丝毫的瓜葛。”萧谡直视冯蓁的眼睛道。

冯蓁的眼珠子转了转,“殿下将六皇子撵到河工上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么?”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萧谡大大方方承认道。

“听说他把差使办砸了,殿下就不将长河两岸的百姓放在心里么?”冯蓁少不得问了一句。

萧谡正色道:“那件事孤查了的,不是老六的错。孤就是再无底限,也绝不会拿那么多人的安危来开玩笑。”

冯蓁看着萧谡的眼睛,是相信他的话的。“我知道殿下不是那种人,刚才是外大母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萧谡没应和,他不能当着冯蓁的面说长公主的不是。

“既然殿下说你无法容忍,连六皇子那样的都没办法,那我的容忍又算什么?”冯蓁质问道。

萧谡道:“正是因为将心比心,所以孤才无法忍受。”萧谡摸了摸冯蓁的头,“但你外大母说得没错,父皇是容不得你嫁入皇家的。”

“可是外大母是一定会为我定亲的。殿下,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外大母和你走上你死我活的路么?”冯蓁想想就觉得头疼,不知道情况怎么会急转直下到了这个地步,而她却无能为力挽回些什么。

“不可以跟外大母坦白我们的事么?”冯蓁捉着萧谡的衣襟,抬头望着他,多希望他能肯定自己这句话啊。

可冯蓁也知道这不现实,首先坦白的话她就得先承认跟萧谡的奸情,估计长公主会气得晕过去。

再然后即便长公主能接受,可她也要跟自己一样,把希望寄托在萧谡登基后会废掉卢柚。

但是长公主会相信萧谡么?

或者萧谡是真心的,但人很少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到时候若是另有变数呢?

冯蓁想到这儿,就已经知道把一切坦白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而萧谡的沉默也正是说明了这一点。

冯蓁忍不住发火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跟卢柚,我也不会……外大母也就不会跟三殿下联手了。那次慈恩寺相看郑家,殿下就不该去。”

萧谡道:“怪孤可以,但是你不能怪自己,幺幺。你当知道,即便没有这件事,你外大母和孤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迟早是要翻脸的。”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必然结果。“即便你嫁了孤,也改变不了什么。”

冯蓁叹了口气,萧谡把话说得太明白了。的确,即便是她现在就指婚给了萧谡,可长公主要的权势,萧谡却也是绝不会给她的。

冯蓁无力地趴在榻上,萧谡揉了揉她的头发,“别难受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好事?你外大母要是成了,自然是金玉满堂,可若是没成,性命也有孤给她兜底,那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冯蓁不由笑了笑,“殿下可真会安慰人,听你这么一说,我外大母倒像是赚了。”

萧谡将冯蓁抱起来,“睡一会儿吧。”

冯蓁圈住萧谡的脖子,才发现他眼底有些乌青,她抬手替萧谡揉了揉眉心,“这么累的话,殿下晚上不应该再过来。”

萧谡摇了摇头,“也就在你这儿,孤才能真的歇息一会儿。”

这一次萧谡比冯蓁更先入梦,的确如他所说的,他沾着她的气息才能睡得踏实,片刻后整个神情都放松了,呼吸均匀绵长。

可一向好眠的冯蓁倒是辗转了一会儿,不过看着萧谡的睡颜倒是不难受,人好看就是占便宜。

萧谡起身时,冯蓁拉住他的手道:“殿下,季离公子的事儿……”

萧谡皱了皱眉头,“你晚上辗转反侧就是为了个佟季离么?”

冯蓁撑起身子道:“总觉得是我害得他人财两空的。”

“若孤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呢?”萧谡道。

冯蓁不语。

“起因,的确是你给了他一个契机,但佟季离为何那么轻易就改了主意,其一不过是对你见色起意,慧君跟你一比,自然有如云泥,其二那也是因为你的家世不比慧君差,佟家甚至还更看好你外大母。佟季离难道不清楚,你外大母可能会不应允么?如是你外大母会松口,还用得着你一个女君出面么?”萧谡分析得头头是道,“他是做好了准备才冒险的,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

冯蓁待还要争辩,却听萧谡蹙眉道:“你能不能别再开口闭口就是佟季离了,真当孤不会发火么?转心簪的帐孤还没跟你算呢。”

冯蓁立马偃旗息鼓,她本来还奇怪,转心簪的事儿是不是过得太容易了,容易得她都怀疑萧谡是圣人胸怀了,如今才晓得,五殿下这是把仇都记在心里的,以后怕是要集中清算。

第89章 落谁家(下)

转心簪跟紧箍咒似的, 让冯蓁乖乖地恭送萧谡出门。

是的, 萧谡如今已经不走窗户了,果然安插了人进来行事就方便许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府上的后花园呢。

可不管萧谡说得多有道理,没了萧谡的羊毛解忧, 冯蓁一早就开始发愁了。她到底还是良心没被萧谡那只狼啃光,总觉得自己太坑佟季离了。

冯蓁知道佟季离如今住在枣儿巷, 是佟家在上京买的宅子, 纠结再三还是去了那儿。这女君也是奇葩了, 自己的亲事还愁不够呢,却是债多不怕的油条, 佟季离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她倒是担忧上了。

冯蓁也没脸上门,就坐在马车上傻傻地等着了。其实她也不能确定佟季离会出来,只是这么傻等着似乎心里能好受些。

却没想到她没等多久, 就见佟季离骑马出了门。冯蓁赶紧让车夫追过去,佟季离也认出了那是城阳公主府的马车,便下马走了过来。

冯蓁掀起车帘看着佟季离,连他的眼睛都不太敢看, “佟大哥,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么?”

称呼的变化直接就已经表明了冯蓁的态度了,佟季离听得很清楚,他没回答冯蓁的问题,反而道:“城阳长公主是一心要将你嫁给严骠骑了么?”

冯蓁愣了愣, 她和严儒钧的亲事不过才出现在她外大母的嘴巴上,怎么佟季离就知道了?

“所以那日女君才匆匆来寻我的么?”佟季离接着问。

冯蓁点了点头。

佟季离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女君,没能帮到你。”

“严家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冯蓁很好奇。

佟季离笑了笑,却没回答。

冯蓁也没好意思再追问,只将佟季离送给她的玉佩递了出去,“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住你,害得你与严家的亲事也没能成,伯父伯母他们那边想来也很失望,我,不知该如何补偿你。”

佟季离收回自己的玉佩,垂眸看了一眼,“女君,就这么妥协认命了么?”

冯蓁笑了笑,没有回答。

佟季离叹了口气,有些惭愧地道:“可是女君送我的那枚白玉簪却没办法奉还了。”

冯蓁在萧谡那儿问不出白玉簪怎么到他手上的,此刻听佟季离提起,少不得道:“是摔坏了么?”

“佟某惭愧,不知怎么就弄丢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给女君造成麻烦。”佟季离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的,若是被流氓无赖捡去了的话,对冯蓁的名声的确不好。

是弄丢的?冯蓁少不得要怀疑是萧谡顺手牵羊了,这位殿下恐怕是一丝下限都没有的人。“没关系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这句,冯蓁也再找不到话与佟季离说,便笑了笑道:“佟大哥出门是有事儿吧,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佟季离点了点头,在冯蓁的车帘放下一半时,却突然开了口。

冯蓁的手抬在半空,只听得佟季离道:“若是女君愿意再争取一下,佟某也愿意等着女君。”

冯蓁诧异地重新掀起车帘,望向佟季离,不确定自己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不是几分情意。可像佟季离这样年过而立又经历过世事的男子,其真心是很难看透的。

冯蓁郑重地摇了摇头,“佟大哥不必为我担忧,你一定过得好好的。”旋即冯蓁又朝佟季离展颜一笑,“咱们西京的女郎可都是盼着你好的。”

佟季离似乎也想起了西京的那些趣事,唇角总算也抬起了两分。

既然出了门,冯蓁少不得又顺便去了一趟蒋府。

肖夫人当面打趣她道:“幺幺,我看你干脆就在咱们府里住下吧,也省得你成日担心你阿姐,跑来跑去。”

“我这是讨人嫌了么?”冯蓁装作有些怯怯地道。

肖夫人笑道:“谁能嫌弃你这么个美人儿啊?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只恨不能我再有个儿子,可以把你娶进门才好。”

冯蓁这才抚了抚胸口,长长地吐了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真是嫌弃我了呢。”

肖夫人道:“不过我倒是没跟你开玩笑,你这也及笄了,等定了亲就要在府里绣嫁妆、学管家了,可就没现在这般自在了。我怕你这么黏你阿姐,到时候要哭鼻子的。”

冯蓁怀疑肖夫人在套自己的话,便笑道:“谁要定亲了啦?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呢。”

肖夫人抿嘴笑了笑,“那可由不得你哟,长公主自然会为你挑选个佳婿,定要文武双全,才能护着你这么个可人儿。硕儿泉下有知,如今也能安心了。”

冯蓁注意到,肖夫人说的是“能安心了”,那意思岂非是她觉得她的亲事定下来了?冯蓁心里暗自叹息,这上京的人还真都是人精啊。

冯蓁到冯华屋子里,也没说什么话,就逗着冯华肚子里的孩子玩了会儿。

“幺幺,你的亲事外大母可说什么了么?”冯华问。

冯蓁一惊,怕冯华也知道长公主属意严儒钧的事儿了,可看她神情平静,却又不像是知情。“那些事儿,外大母怎么会同我说,自然是她看好了就好。”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冯华问,“你连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么?”

“只要是外大母和阿姐都看好的,我就觉得好。”冯蓁道。

冯华戳了戳冯蓁的额头,“你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成日里往我这儿跑,也不怕人笑话。”

“阿姐这是听人说什么了?嫌弃我了么?”冯蓁有些委屈。

“我嫌弃谁还能嫌弃你啊?”冯华叹息,“只是怕你常常往我这儿跑,别人笑话你没长大。”

“本来就还没长大,阿姐,我好怀念咱们在西京的日子啊。”冯蓁有些怅惘地抱住冯华的手臂,“那时候能日日在一块儿,什么话都能说。”

“现在咱们是有话不能说了么?”冯华问。

冯蓁发现自己的话把自己给套住了,“那倒不是,可哪怕我日日往你这儿跑,也觉得没以前自在啊。不过阿姐也别担忧,外大母说让我跟着表嫂学管家,以后可就没这么闲了。”

“那却是好事,你好好学着,日后嫁人之后就知道多有用了。”冯华道,又问,“那季离公子那边儿,你可有……”

冯蓁赶紧摆摆手,“什么都没有。”

冯华“嘁”了一声,知道冯蓁肯定有事儿瞒着她。“反正我是不赞同他的,年纪太大了些。”

“年纪大的疼人嘛,各有各的好处。”冯蓁怕哪一天长公主属意严儒钧的事儿传到冯华耳朵里,让她受惊,少不得得先打点儿埋伏。

冯华摸了摸自己肚子,“下月我差不多就该生了,等生完孩子,我自会去同外大母商量你的事儿的,你呀,给我安分些。”

冯蓁不依地道:“我哪儿就不安分了呀?”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话,冯蓁也没再多留。

却说一连三日,萧谡也没见踪影,冯蓁却也没进桃花溪。她瞧着第四枚仙桃差不离也快熟了,所以没再动用桃花溪的龙息练九转玄女功,就想给仙桃省点儿,争取一鼓作气地养熟。

谁知这日半夜她睡得正甜,却被萧谡的手给冰醒了,冯蓁忍不住哆嗦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孤刚从北边儿回来。”萧谡没再用手冰冯蓁的脸,转而搓起手来,“怕这几日没出现,你耐不住又出去祸祸人。”

冯蓁知道萧谡跟自己玩笑呢,“我哪儿敢呢?殿下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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