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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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陆明洋将沉默打破：“去哪里吃？”

夏天晴一顿，说：“要不，还是去我公司附近那个中餐厅吧，距离这里也不远，省的堵车。”

陆明洋没意见，将车子往那条路上拐。

开了几分钟，陆明洋倏地笑了，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夏天晴见状，问：“你笑什么？”

陆明洋匆匆看她一眼：“突然想起以前你我‘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吃饭就两个选择，西餐和中餐，还都是你公司附近的那两家。咱们都懒得开发新的餐厅。”

夏天晴回想起来，还真是如此，不由得也笑了：“还好这两家一直没怎么变，吃着很顺口，我没记错的话，都开了快十年了吧？”

陆明洋：“嗯，我大学毕业后那会儿开了。”

夏天晴眯了眯眼：“时间过得真快。”

又是一阵沉默。

快到目的地时，陆明洋又抛出来一个问题：“刚才是我考虑欠周，倒是忘了问你，你就这样跟我出来，他不会介意么？”

他？

哦，江堰。

夏天晴这才想起来，他们的“感情合同”上是约定好的，她以后见陆明洋只能是为了工作，私下里尽量不要接触。

夏天晴只说：“我见谁，和谁吃饭，是我的自由。他也有他的自由。有什么可介意的余地呢？”

陆明洋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听你这语气，是有情绪了。”

夏天晴本想说没有，但说出来却又没有说服力，索性便问：“你没有么？”

陆明洋隔了两秒才回答：“也是有的。”

……

中餐厅到了。

两人下了车，餐厅经理认识他们，很快带两人入座，依然是靠角落比较安静的位子。

点餐时，经理还说许久不见两人。

夏天晴笑着应道：“最近工作好忙，以后会常回来的。”

除了经常吃的几道菜，经理还推荐了新菜，夏天晴选了两道加上。

下单后，陆明洋来了一句：“你胃口这么好？”

夏天晴说：“吃不了打包回去。”

等菜的功夫，夏天晴翻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新的工作信息和邮件。

微信上也很干净，江堰的聊天窗口更是安静的不像话。

她不知道刚才那匆匆一瞥，对江堰来说是什么分量，或许他觉得只是正常社交，无谓解释，起码用不着立刻就解释。

但奇妙的是，自从他们复合后，江堰许多事都会主动和她报备，她很少问，基本都是他提起，他若不说，她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如今遇到了她觉得应该解释一下的事，他却一句话都没有。

夏天晴放下手机，一抬眼，见陆明洋正看着她，问：“你瞧什么？”

陆明洋淡淡笑开：“刚才还听出你有点情绪，这会儿倒是看不出来了，已经消化好了？”

夏天晴歪着头，说：“没有，我现在还是消化不良，怕影响待会儿的胃口，你要是不想剩下太多菜拿回去，就跟我透个底，让我心里有个数。”

陆明洋吸了口气，随即点头：“你想问什么？”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把自己猜测的部分想提出来：“刚才我在洗手间遇到崔耀芸，还交换了微信，不过我不知道她是谁，只听她说是同行。后面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你们……所以，她是你现在的女朋友？”

陆明洋：“是。”

夏天晴又问：“她也是‘历耘’的项目经理？”

陆明洋笑了：“她也是经理，但更准确的说，她是大老板的女儿。”

夏天晴一怔，忽然之间好像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了。

江堰提到过，他家里希望他去和“历耘地产”的千金相亲，他还试探过她的意思，她没阻止，主要是也没立场去阻止。

毕竟他去相亲，是为了商业上的考量，就算和对方不处对象，也需要谈合作，倒是没必要直接否决，把未来两大公司建立商业合作的可能性断掉。

她当初就是考虑到这一层，才不阻止。

江堰那时有点不悦，但事后频繁去见崔耀芸，却也没见他有半点勉强。

而且就那些照片和今日在包房里的情景看，他和崔耀芸熟络的倒是很快，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

夏天晴的心思在这一刻变的额外细腻，顿悟到这些关键之后，转而又想起一事。

“我还记得漏图事件之后，你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你说，你找到了‘新大腿’，指的就是崔耀芸？”

陆明洋轻轻点了下头：“是她。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个项目就算再出彩，我也送不到大老板的手里。”

这年头，有能力有内容，也需要有人脉，有机会让“伯乐”看见。

原来崔耀芸就是引荐人，而且是老板的亲生女儿，她说一句话远比其他人一百句都管用。

夏天晴想到这，又问：“所以你今天来会所说找人，其实是想阻止他们的……嗯，‘相亲’？”

夏天晴努力措辞，很想找出一个更适合的词汇，但思来想去，还是“相亲”最准确。

陆明洋闻言又一次笑了：“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我和她是下属和上司的关系，但我毕竟是她的男朋友，还是要来做点努力。”

夏天晴说：“‘宇青’和‘历耘’，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企业的大家长想要儿女联络感情，培养合作默契，这很正常。毕竟江堰来了历城，总要和这里最大的地头蛇打好关系，用‘相亲’做名义，再恰当不过了。”

这时，菜陆续上桌。

陆明洋给夏天晴盛了碗汤，问：“所以你不真的生气？”

夏天晴接过来，说：“地位悬殊太大，我有生气的资本么，与其浪费自己的情绪，斤斤计较，倒还不如看淡一点。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也无谓强留。”

话虽如此，只有夏天晴自己心里清楚，她这话有五分是在撑场面，另外五分是真的介意。

可她又能如何呢，难道坐在这里和另外一个被抛弃者，相拥而泣，互相吐苦水么？

她和陆明洋都是普通家庭长起来的，没有背景和资本，什么都要靠自己打拼，倒是最近这一年，都抱了大腿，事业突飞猛进。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穿了，那大腿现在可以让他们抱，将来也可以让别人抱，决定权在大腿本人身上，全看对方乐不乐意。

这一点，夏天晴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也时常想起谢明湘的种种教导。

她知道她不能计较，尤其不能让江堰觉得，她会为了这点“小事”跟他撕破脸，公司是她投资的，她还没赚到钱，没有底气做任何事。

即便将来赚到钱了，十倍百倍还给投资人，他们的关系也不能撕破，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尚欣，都和孙构离婚了还要事事看他的眼色。

这些，她都在时刻提醒自己。

陆明洋瞅着夏天晴半晌，倏地又是一笑。

直到夏天晴挑眉示意，他才说：“之前见到你父母的时候，我还在想，你有这样厉害的双亲，怎么自己却没什么长进，保守、固执，还不知变通。现在再看，倒是我想错了。你只是开窍晚，基础还是很扎实的。有他们的教育在，只要你开了窍，会比很多人都成长迅速。”

夏天晴有些诧异：“你是说我变化很大？”

陆明洋说：“是非常大。或者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也不为过。你刚才说话的口吻，内容，都很像是阿姨。”

是么？

夏天晴有些茫然，自己倒是没觉得，她要是有谢明湘二成功力，还怕吃不开吗？

谢明湘总是告诉她，女人这辈子一定要恋爱一次，刻骨铭心的那种，受伤了也不怕。

如果没遇到，就退而求其次，起码要有点积蓄和一技之长用来傍身，这样不管出什么事都能有个后盾，不慌不乱。

夏天晴一直在朝这个目标努力，但这些话和陆明洋一个男人说，他未必会理解，毕竟男人和女人的第一驱动力总是相反的。

……

话题暂时放在一遍，直到饭吃得差不多了，夏天晴回想起白天收到的邮件，又想了想陆明洋知道女朋友在“相亲”之后，跑去门口“蹲守”的模样，不由得笑出来。

陆明洋抬眼看她：“你又想到什么了？”

夏天晴放下筷子，双肘撑在桌面，说：“我今天撞见这事，纯属意外，是宋可卿约过我去的。可你不一样。你还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很好奇，前面几次你也都像是今天这样……等在门口么？”

陆明洋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像这次一样盯梢？”

夏天晴顿觉不好意思：“也不能这么说。”

陆明洋却没介意：“也不是从头到尾都守着，有时候是知道差不多要结束了，过去接她。不过话说回来，这事也是我理亏在先，过去有些关系处理的不太好，被她知道了。所以这次的事才推都没推，还通知我她哪天去，大概几点。”

陆明洋指的处理的不太好的关系，自然是宋可卿，但这段倒没必要跟夏天晴说的太详细，只是一语带过。

夏天晴也没追问，听到他的描述，想到的是第三封邮件里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崔耀芸和江堰分道扬镳，各自上了不同的车。

她这才知道，原来当时接崔耀芸的是陆明洋。

夏天晴越发好奇：“那你们在回去的路上会聊这件事么？”

陆明洋：“会，不过都是一些商业上的碰撞，也聊不出什么。像是这种局，大家都是逢场作戏，没有人会当真。”

夏天晴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大家都不当真，反倒显得她心里的介意太过“小气”，眼界短浅了。

沉默片刻，陆明洋忽然说：“当然，我也不是没想过做点什么，阻止现在的情形继续发生。毕竟如果他们‘发展’不错，我很快就要失去新大腿。”

夏天晴一顿，抬眼看来：“只是‘新大腿’么，感情上呢，有几分是真的？”

陆明洋安静的和她对视两秒，随即垂下眼，喝了口茶，淡淡道：“其实我也分不清，或许有三、五分吧。”

夏天晴没说话。

陆明洋继续道：“人非草木，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我自然也是投入了感情，但是我也问过自己，如果她不是崔耀芸，我会接近她么？答案自然是不会，最多也就是两性相吸，短时间内互相取暖罢了。”

互相取暖？

夏天晴有些惊讶他会用这个词，但转念一想，又有些理解，或许他和宋可卿就是这样的关系，后来发现互相取暖也没用的时候，自然也就分了。

夏天晴恍然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看得开。如果能像你这样，把自己的目标，对事业的追求放在第一位，从不因为感情而改变初衷，自然也就不会感情用事。”

陆明洋听了却是自嘲的一笑：“我只是个俗人，心里自然也有喜欢的人，有一片净土，不敢轻易去碰。只不过我也衡量过那样做的后果，知道一旦去试了，我们双方的事业都会被耽搁，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事业上还是四处碰壁，到最后互相怨恨，一事无成。相比这样的结果，我倒宁可朝更实际的方向努力。只是到最后，在感情上也会留下一些遗憾。”

夏天晴好一会儿没说话，她消化着这些，心情有些复杂。

比起又当又立，两边不放的人来说，他这样的取舍反倒更容易达成目标。

其实生活就是做选择题，他选了事业，放弃了感情，那么生活和工作里的其他选择便都是为“事业”而服务的，一以贯之，从未动摇过。

这一点，夏天晴一直很佩服他。

陆明洋这时又道：“我刚才说，我也想过要做点什么，阻止现在的局面。而且如果我要去做，就需要你的配合。只是一想到某些事，我又犹豫了。”

夏天晴醒过神，不解的问：“你想做什么，又犹豫什么？”

陆明洋说：“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你拉住江堰，我拉住崔耀芸，但这样就会把你拉下水。说实话，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一开始还有点想不通，他为何用“越陷越深”这样的形容，而后才想起来，陆明洋和江堰是有过节的。

那次在陆明洋家楼下的停车场，他得知她和江堰在一起，有些惊讶，也有些激动。

思及此，夏天晴问：“是不是因为你们有过过节，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你觉得我会受伤害？”

这一次，陆明洋倒是没有回避，坦言道：“的确是很不愉快，所以我对他的人品一直有保留。而且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是利益为先，你却动了感情，如果将来你发现这个人有问题，我只怕……”

陆明洋的话说到一半，显然是再往下说会很难听。

夏天晴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总会留一点面子给对方，可他们说的毕竟是江堰，不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人，她听了仍是觉得不适，心里本能地想维护江堰。

夏天晴：“我上回就和你说过了，我和江堰是两年前就认识的，而且还在一起过。所以他也不是你之前猜测的那种，是因为我和你在‘交往’，他才故意接近我。”

“我知道。”陆明洋平静的将她打断：“两年前，巴塞罗那，你去进修的时候。”

隔了一秒，他又道：“你只去了几个月，他刚好也去，怎么会这么巧，在同一个学校，同一期。”

夏天晴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陆明洋会这样想。

“你是说，他两年前就是故意的？以为内要针对你么？这不合理啊，我和你当时只是朋友。”

陆明洋却没说话。

夏天晴瞧着他，仍是搞不懂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恩怨：“好吧，你这样的猜测，有根据么？”

陆明洋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我也希望是如此。”

夏天晴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夏天晴打破沉默：“明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关心我，你一直都在帮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你，可感情的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能感觉得出来，一个人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江堰和我在一起，并非你以为的那种算计和故意接近。”

陆明洋低垂着眼睛，默不作声的听着。

直到夏天晴最后几个字落下来，他的眼睛才动了动，看向她时眉头紧皱，隐忍的情绪在眼里晃动。

“是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陆明洋说了这样一句。

夏天晴有些无奈：“就算是吧，那也要到了那一天才知道。也许是你武断了呢？”

陆明洋仿佛轻笑了一下：“你知道，我针对任何人，都不会针对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前二十几岁，年轻气盛，或许那时候还不知道珍惜。但现在我三十二了，经历越多，见过的嘴脸越多，越明白少年时期相交的朋友才是难得可贵。咱们认识十几年，对彼此的了解、包容非外人可比，虽然你我的变化都很大，但好在这份情谊没有变。我是不会害你的。”

夏天晴十分诧异，她没想到只是聊陆明洋和江堰的过节，话题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她只好说：“我明白，我也相信你。”

陆明洋却是一顿，仿佛有些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吞下去。

气氛一时变得低迷。

他绷紧了下颌，不想令气氛变得更糟，隔了几秒才说：“站在利益的角度，我希望你能拢住江堰。但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却希望你和他的关系只是短期的。如果是作为生活调剂，我做朋友的不会有任何意见，这也可以避免将来会陷入一些麻烦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避免陷入麻烦？

夏天晴不解的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明说。

但话说回来，陆明洋的话也是为她好，她自然不会好赖不分。

夏天晴轻描淡写的说：“将来的事太长远，事业上我有规划，有构想，但感情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规划。不是我没有期待，只不过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总需要对方配合。我现在只是享受当下，高兴就好，用这份快乐来帮自己舒压。太累人的情感我不想要，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麻烦的。”

陆明洋笑了：“这也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万一你陷入之后才发现呢？你抽离的出来么？”

夏天晴有短暂的迟疑。

她想到两年前江堰的果断，想到她回国后那段时间的情绪消沉，一切都是靠醉心于工作才快速走出来。

差不多的心境转换她已经经历过了，如今的她比那时候更成熟，也更稳妥。

夏天晴：“断舍离，人生总是在不断地选择、被选择，除了健康，没有什么不可失去。”

陆明洋又是一笑：“希望如此。不过不管怎么说，要是将来你在他那里受气了，只管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夏天晴笑了笑，并未当真：“好，那就先谢谢了！”

……

这顿晚饭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才结束，两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就是当时做“假情侣”的时候也没这么多话聊。

临离开之前，夏天晴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后知后觉她下午调了静音之后一直没调回来。

江堰给她发了信息，问：“晴晴，回家了么？”

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前。

夏天晴回道：“还没，正准备走。”

等到十点多，陆明洋开车将夏天晴送到家门口，两人又聊了聊“开阳小区”的项目。

最后陆明洋接了个很短的电话，只有几句交谈，语气很温和。

夏天晴知道，对面是崔耀芸。

切断通话，陆明洋说：“他们的局散了有一会儿了，江堰应该也到家了。”

夏天晴“哦”了一声，心思转了转，问他：“你们都是男人，这种时候有没有什么要嘱咐，或是提醒我的？我需不要需要宽容大度一点，不追问，不查岗，不抱怨？”

陆明洋低笑：“你做得到么？”

夏天晴开玩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在这方面经验比我多，以后我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问你？”

陆明洋：“好，我一定知无不言，当好你的军师。”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夏天晴转头下车。

一路坐电梯上到十六层，直接往自家走。

开了门，夏天晴舒了口气，正要换拖鞋，萧雨晨就来到门廊，一脸古怪的说：“你可算回来了。”

夏天晴：“怎么了？”

她边问边换好拖鞋，往里一走，这才看到沙发上坐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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